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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姐

    天蒙蒙亮,李长命悠悠醒转,昨夜随睡眠模糊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

    他站起身,一阵清脆如糖壳、糯米纸的碎裂声响起,身上的碎屑飘散。

    接着活动活动手脚,身体重回掌控的感觉不亚于重新做人,在痛苦的洗炼后有一种轻飘飘感。

    照过镜子,发现身上密密麻麻的铁钉扎痕已经愈合,只剩不起眼的细小红点,左胸的贯穿伤也覆上了一层红色皮膜,膜下爬满了一条条的血肉。

    这是昨天身体失控带来的福利?

    经历这一切后,李长命原先的惶恐不安、惊惧、绝望全都藏匿不见。

    此刻的他甚至饶有兴趣地戳了戳皮膜,轻轻用劲一点。

    嗯,手戳香肠的触感,里头的血肉还反馈了一丝温润。

    随意走动两步,皮肤上挂着许多鳞片型的碎屑,跟着步伐,扬扬洒洒而落。

    府里没安排值夜的下人,院墙高高,大门一关,破落户也没必要去折腾这些。

    澡是洗不成了,找了件干净的睡袍披上,开始仔细整理原身的记忆。

    记忆断断续续的,并不连贯,与李长命的记忆相交之下,好像忘了很多东西,这也正常,普通人的记忆不比电脑,显性记忆连贯性本身就不强。

    幸好近期的记忆很清晰:

    “国子纳学...江南道今届贡生,三天后有纳学书会”

    “老师出身社稷学宫,师娘叔父是白马书院山长,给了两份荐牍......”

    ......

    国子纳学是大正朝秀才级学子的升学考试,类似高考,荐读是免试入学申请书。

    贡生则类似应届生,但值得一提的是,应届生这个身份也得考,每年的贡生人数是固定的,还有荫生,捐纳生员两种政策人员也算在其内。

    荫生:朝廷官员的子孙免试为贡生,称为“荫贡”或“荫生”。

    捐纳生员:允许富绅通过捐赠财物换取贡生资格,这种方式被称为“捐贡”或“捐生”。

    如果不是名流世家,高门大户,极难拿到名额,肉全烂在了锅里。

    ......

    鸡鸣三唱,旭日初生,阳光如金沙碎地。

    门外人声响动,由远及近,应该是阿姐李婉晴来了。

    自母亲改嫁之后,这府中大大小小一应事宜都由阿姐打理。

    和大多数待字闺中的女孩不同,李婉晴从小舞刀弄枪,不爱红装爱戎装,承袭了父亲的大半武艺,有霸王举鼎之能。

    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偏偏长了副江南女子的温婉样,说起话来也知书达理的很,极具欺骗性。

    若不是因为母亲改嫁,两个幼弟拖累,这般模样也不至于双十桃李年华还未出嫁。

    每天早上的劝学,早羹,新年的纳新衣从织布到裁衣,许许多多母亲该做的事,李婉晴照着《为母书》,一一亲手做来。

    回忆到此,李长命已是满心倾佩,都说为母则刚,这长姐如母,不外如是。

    两个丫鬟推门而入,熟练地捡起地上散乱的画轴,开始整理房间起来。

    珠钗,玉饰,金步摇,李婉晴走进门来,好听的声音响起:

    “怀安,快些洗漱用早羹,晨读不可荒废。”

    《为母书》要求母亲仪容尊正,服饰得体,对孩子也多是些劝学之言。

    李婉晴的这句话除了名字,就是书上的原句。

    原身对此也不反感,只是回回听到一样的话,忍不住都得犟两句。

    “阿姐晨安。”李长命应了一声,对阿姐的行为颇为理解,当两个弟弟的母亲,她也是第一次。

    她也不知道什么是仪容尊正,服饰得体,每天早早起来梳妆打扮,能用上的首饰全用上了,衣服也由曾经的款式多样,变为了一身身可以去参加宴席的繁复礼服。

    丫鬟拿着今天要换的衣服进了后堂,李长命跟着往后走,同时吩咐先准备浴桶。

    在丫鬟的服侍下,颇为快速地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

    这世家阶级拿下人都是当工具用,李长命代入的也快,在公司当管理,这一套可谓信手拈来。

    坐在饭桌前,今天的早羹是“八宝莲子羹”,配上糯米团子,炒豆芽,清炖鸡丝,熏猪肉,酱腌小菜,时令水果,莲蓉酥、芝麻糖饼等等。

    虽然多,但也不会浪费,吃不完的都会赏给下人。

    谷类和莲子的香气,随着温热的食物一路顺畅滑过舌尖,沿着润泽的食道缓缓下行到胃里,仿佛一股暖流在体内绽放,给予人新生和活力。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都没有说话,粥就着菜,一口一口地用完了早羹。

    “怀安,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须知白日莫闲过,青春不再来。”

    李婉晴看他放下碗,马上端着脸,拿捏着腔调,开始“训儿”。

    李长命有些头疼:“阿姐,《为母书》我也看过,如今我已及冠,无须如此了。”

    李婉晴眨眨眼,这段怎么接《为母书》上没教过,她思索了会,盯着李长命,开始挽袖子。

    眼瞅着要进入子不教,母之过的棍棒环节,李长命赶忙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书,开始诵读起来。

    “文泽苍寰,政出太平,夫圣人之言兮......”

    打又打不过,还不好意思动手,毕竟人家也是为你好,这有啥办法,李长命多少体会到了原身的无奈。

    读着书,李长命的思维开始发散,那一剑的时间节点,应当就是在昨夜。

    凶手大概率还在府内,甚至已经知道了他未死的消息。

    说不定就藏在这丫鬟里,杀身之仇,来龙去脉,怎能放过!

    他看向李婉晴,她在践行《为母书》时,从不会说以外的内容,先双目对视,引起其注意。

    “观澄宇呼太平兮,将者孤恩,知天命全社稷兮,乾亦负德。”

    将者孤恩,乾亦负德,是父亲叛乾时说的话,表示自己虽未能尽忠,但乾朝也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这内容很突兀,李婉晴一怔,明显注意到了不对。

    李长命左手撩发,紧盯着阿姐,隐秘地用手轻扣了三下耳朵。

    这是“三通连鼓”以示紧急召集或撤退。

    “怀安,男儿不可过于文弱,你已及冠,每日需演练武艺,随阿姐来”

    “诺,阿姐”

    李婉晴果然看懂了,李长安亦步亦趋,目不斜视,以轻微的声音自言自语:

    “昨夜有贼人在房内按剑而行,被我惊退。”

    李婉晴不动声色,喊来丫鬟吩咐几句后,直到校练场都没有再说话。

    这是找福伯去了,李长命心里有数,福伯是父亲亲兵都尉,按律主将战死,亲兵不问缘由,全员斩首,但亲兵都是自家家生子出身,百不存一,父亲遗命免罪责,全员贬为奴籍,护卫家里。

    在校练场操练良久,李婉晴重新换上戎装,手持方天画戟,对着假人一阵挥舞,巨大的力道震地使砂石跳跃,这是动了真怒。

    这强有力的身姿给了李长命极大的安全感。

    “阿姐勿怒,怀安无事,不过是虚惊一场……”

    李长命试图安抚她,心中明白李婉晴在自责。

    “怀安......”

    李婉晴骤然止住凌厉的攻势,转过身来,方天画戟稳稳插在地上,映着朝阳,锋芒毕露。她目光炯炯地转向李长命,眼神中既有刚毅决断,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与歉意。

    “你无需安慰我,身为家中长姐,护卫幼弟乃是我之责!”

    她走近李长命,轻轻拍拍他的肩头,语气温和。

    “昨夜之事虽是一场虚惊,但现在敌暗我明,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

    话音刚落,远处一名老者疾步而来,正是福伯。他面色沉稳,一身旧时亲兵装束,虽已年迈,却依旧精神矍铄。

    福伯微一躬身开始禀报:

    “今晨外出采买的仆役至今未归,而府中的护卫却发现,这名仆役与府内守卫的蜥犬一同溺亡在了水池之中。”

    她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秋毫。

    “福伯,立刻彻查此事,严防任何可疑之人接近府邸,尤其是怀安的住处。”

    福伯受命,深鞠一礼,饱经沧桑的面容下透出忠诚与坚韧:“小姐及小少爷请安心,老朽必倾全力查明真相,固守府邸,护佑阖家安宁。”

    说罢,福伯便转身离去,召集府中护卫开始紧急布防和调查。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两个持甲带刀的护卫跟着李长命回到院落,守卫站在门口。

    李长命叹了口气,阿姐真的很好,但这是别人的阿姐,他有自己的亲人。

    他走进房间,心思开始琢磨起召唤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