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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神话

    城隍庙?这里更像一个监狱,乍然听到熟悉的内容,李长命心头仍带着疑虑,但很快转化为恍然。

    是了,不是监狱又怎么困得住妖邪。

    谢云裳低首垂眸,嘴角牵起一抹阴鸷的冷笑,一种按捺不住笑意的奇异笑声,仿若夜鸮低鸣。

    “李怀安,他们囚于其中,我囚于其外,岂非一桩奇趣之事?”

    她言语间,长发骤然散开,火把的光影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如离弦之箭般疾射向她脚下那扭曲跳动的黑影。

    冷风如鬼魅般从甬道深处席卷而来,裹挟着浓重的寒雾,犹如一只巨爪,紧紧扼住谢云裳身影。

    李长命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在不同方向的光源下,地上数个影子随着风声跳动狂舞,犹如天魔降世。

    妖邪!?

    她怎么可能是妖邪!?

    这还在巡检的眼皮子底下,她怎么敢!

    望向谢云裳,只见她于黑色官袍之下,正费力地摆弄着某种神秘手势。

    妖邪也要施法动作吗?

    李长命敏锐地察觉了不对,细心观察着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场景。

    “我的猎物,逃吧,尽情地逃吧!”

    谢云裳喉底发出低沉的咆哮,凶恨中带着残忍的善意。

    李长命心惊之余,却注意到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这演技,堪称一流!

    他不由地感叹,逆着风一步一步地靠近谢云裳。

    “不行,我不能背她而逃,你这妖邪,速速将她交还于我!”

    扯着嗓子,他练起了久违的低沉气泡音,伟光正的主角台词顺势冒了出来,字字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好啊,让我尝尝你这细皮嫩肉的滋味,心尖儿一定特别爽口。”

    随着李长命逼近,谢云裳见状,更是夸张地翻起白眼,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做出极狰狞的样子。

    李长命已经走到了她跟前,看着那有些痉挛的眼睛,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你这妖邪...”

    慷慨就义的诗句不断往外蹦,李长命低头靠近她,右手成剑指,轻轻点在她双唇上。

    “滋味可真不错啊...”

    谢云裳视线受阻,显然是误会了,气焰陡然暴烈升腾,上翻的白眼艰难回归正位,方看清是李长命的手指。

    李长命看着她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言语生生咽下去,想要发火但发不出来的样子像极了河豚,嘴翘的老高。

    风息影静,环境随之变得平和起来,火把无声地照耀两人,李长命得寸进尺地调侃着:

    “享用我的心尖儿,谢姑娘可需佐以些许醋,以免辣口?”

    谢云裳面颊涨得通红,被识破的她无地自容,羞愤交加,瞪视李长命的眼神如刀似剑,狠狠在他脸上剜了一记。

    “我可从妖邪口中救了你一命,谢姑娘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这是想要把我瞪死吗?”

    李长命并不惯着她,当着面嫌弃地抹了抹手,假装擦去那不存在的口水。

    谢云裳闻言深吸一口,硬生生压下怒火,转瞬之间,居然收敛了脾气,巧笑嫣然,连声音也甜腻了起来:

    “哪里,怀安公子人中龙凤,云裳只是过于倾慕...公子...”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浓浓的茶味刺的李长命鼻头发酸,但他并没有被迷惑,作为曾经高贵的职场人,职场无性别,不管长的多漂亮,一律视为路人,女秘书除外。

    这明显是不服气,他也不戳破,反而顺着她的语气,半开玩笑地回应:

    “妖邪都要等急了,我们走吧。”

    黑铁大门上镶嵌着一道精巧的小门,谢云裳翩然上前,伸手轻抚其上,大门瞬时绽放出墨色的辉光,犹如水面泛起涟漪般的纹路徐徐流转。

    “请吧。”她语气温婉,示意李长命前行。

    这一幕颇似仙家秘境,他应声迈步向前,即将踏入门的刹那,果断牵住谢云裳的手腕,力贯全身,二人携手跌跌撞撞步入其中。

    要出丑就一起出,李长命心中发狠,左右不过是丢个脸,不可能要他的命,既然这样,何惧之有。

    穿透门扉光晕,出乎意料,大门内并不是他想象类似监牢的阴森之地,而是一个布局奇特的环形空间,四壁环绕着无数高耸入云的柜架与烛台,架上密密麻麻布满小巧抽屉,每个抽屉之上均镌刻着奇异符篆,整体观之,仿佛一座规模宏大的药房。

    二人缓步穿梭于柜架之间,细察那些字符,皆非随意涂鸦,秩序井然,皆遵循某种严谨的规律整齐排列。

    视线移至房间中央,一座巨大的圆形炼丹台赫然矗立,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炼制药具——铜鼎、药碾、研磨器等,更有几件李长命无法辨识的奇特工具。丹台周围,数个石质圆凳围成一圈,显然是供炼药师在此劳作时歇息之用。

    “此处便是关押妖邪之所?”李长命心生困惑,不禁向谢云裳求证。。

    谢云裳颔首,目光悠然扫视周遭,从药碾中取出一点残留的金色物质,手指轻捻,然后轻轻对着吹了口气,金灿灿的粉末飞扬在空气中,她嗓音略带飘渺地感慨道:

    “妖邪是人,是物,也是药,更是天才地宝,长生资粮......李怀安,你可知这世间生灵从何而来?”

    “蒙学之时,先生便已教过,先天众神,居于邃古之元始,经纬天地,创生万物。”李长命回想着原身记忆边放缓了语速:

    “太初之时,阴阳未分,元气未动,无名无象,燧人氏破开混沌,分化天地;有巢氏孕化阴阳,使之交融衍化,于是乎大地铺展,苍穹高悬,太阳炽烈普照,海洋深邃浩渺,月亮皎洁挂空;天工氏化身轮回,以无上匠心雕琢万物,自此,生灵繁衍不息,充盈于天地之间。”

    说到这里,李长命不自觉有些困惑,这些先天众神的名字,多少有些熟悉,升格为神名后,颇有些古怪,他不由地想到地球神话中的盘古,也称为盘古氏,那这样一想又有些合理。

    也许神就得有个朴实无华的名字,这点上世界神话都差不多。

    谢云裳眼波流转,金粉洒落其身,如神女天降,平添几分神圣之感:

    “天工氏以自身的形象在大地上雕琢出人类的模样,并对其宠爱至极,祂们为人类创造出山川、湖泊和草原,以及各类动植物,彼时人类坐拥世间万物,恣意享受神灵之眷顾。”

    “你所知晓的神话故事,大概就到此为止吧?”

    谢云裳补充完神话故事,话锋随即一转。

    “的确,仅止于此。”

    李长命心中好奇被勾了起来,莫说是上古,就是近古之时的记载,也是少得可怜,从头到尾没几句话,寥寥数言便概括了千秋岁月,是以他对后面的内容也极其好奇。

    “时光荏苒,人类逐渐发现,诸神永恒不朽,而人类的寿命却有尽头。”谢云裳继续讲述,“贪婪与对永生的痴念,蒙蔽了人心,他们竟借神灵之眷顾,悖逆天道,悍然挑战神祇,最终杀害了天工氏,妄图以神祇为药,吞噬神明血肉以求长生。”

    “他们……成功了?”

    李长命压低嗓音,语气中带着震惊。

    “是的,他们以神体为丹,吞食神灵精魄得证长生,燧人氏、有巢氏一一倒在人类的脚下。”谢云裳语调低沉,“天穹崩裂,星辰陨落如雨,余下的神祇惊惧万分,纷纷遁回元始,自此销声匿迹。”

    “由此,获得永生的人类成为新的神明,创立了史册上首个王朝——夏。”她的话语愈发沉重,“然而,这种强夺而来的力量,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仅会逐渐消逝,更易遭他人篡夺。”

    “短暂的辉煌过后,王朝迅速陷入分崩离析,战国时代随之降临,各国争霸,烽烟四起,战乱频繁,生灵涂炭。”

    谢云裳描绘出一幅乱世画卷,“那些力量衰竭之人并未彻底消亡,在枯槁的躯壳中,他们聆听到了仙人传法,觅得了全新的力量源泉,那便是——‘祭仪’。”

    “祭仪之力磅礴且诡谲,它召引妖邪,亦携来无尽的修行资源。”谢云裳的叙述令人心惊。

    然而,李长命心中警铃大作。身为一位自初中便广泛涉猎各类小说的读者,他敏锐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弱小的神明轻易被造物击败,通过杀戮与吞食便可窃取神力,这情节过于儿戏,从小学生修行到初中生都得六年。

    还有,濒死之人竟能聆听到‘仙人’教诲,这听起来极为诡异,那是天神亡灵的概率都大过“仙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说不定。

    至于这所谓的‘祭仪’,更像是一种诅咒,让人类代代相食。

    想到这里,李长命眉峰紧锁,猛地抓住了其中关键,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修行着以妖邪为资粮,那么是否也能以其他修行者为资粮?”

    人类为了永生不死,人性之恶无所不用其极,狗脑子都能打出来,一旦以人相食能带来永生,哪怕在地球,李长命都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谢云裳悠然落座石凳,一手托腮,不答反问:

    “人若能直接以妖邪为资粮,那何必要使用祭仪呢?”

    是了,如果能直接吃,那妖邪和神明又有什么区别,面对这揭示的残酷世界一角,他心中升起深深的敬畏。原本以为对这个世界已有一定认知,殊不知真相竟如此赤祼,封建社会也只敢在书缝里密密麻麻写上吃人,这里几乎白字黑字直接写封面上了,四周这密密麻麻的药柜,和餐桌上摆放的碗筷有什么区别。

    思绪如狂澜般席卷脑海,他试图理清脉络:神明造人,人食神,人以祭仪吞噬妖邪,那么,妖邪呢?

    他声音微颤,将内心的恐惧化作疑问:

    “妖邪在祸乱之后,是否会变得更强?”

    谢云裳先是示意李长命落座,继而点头确认:

    “另有古籍记载,至人无我,神人无为,圣人无名,而妖邪则全性全意,更接近原始的天神。一些邪修甘愿堕入妖邪之列,只求与道合一,顺应自然。”

    “此辈邪修放纵私欲,行为乖张,手段毒辣,遇之定斩不饶!”

    她的话语中流露出对邪道的痛斥。

    人食神而欲成神,而成神者又如何逃脱轮回宿命?何其讽刺。

    再看那些妖邪,一旦变得更强大,无疑将成为更优质的“药材”,以这个世界的道德底线,李长命毫不怀疑此事的发生。

    这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环,难怪前辈留的九藏只剩下诗词歌赋四藏,这个世界并非缺乏智者,他们只是在维系一种“稳定”——一种适于“进食”的稳定。

    李长命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叹与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