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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灵丘府尹

    李大言猜的一点没错。灵丘府尹宋应物已经审问过和王浚等一同逃来的猎户。皆指天发誓说以撒人的确从西峰口进军,但来不来灵丘他们并不确定。听别人说以撒人沿途屠戮和掳掠,害怕之下,纷纷离开家园。

    谁也没见到以撒人。都是道听途说。

    这就好办一些。先把这些山里来的猎户和那几个探哨全部关起来再说。吩咐府台所有差役不得声张。

    宋应物不是蠢货。以撒人在大凉山大肆抢劫,肯定不会就这么走回头路,灵丘必是下一个目标。

    若以撒人至,他弃城而逃那是死罪。但若……坚守,他小命可就丢在这里了。

    本来他就要去莱原公干,过两天就启程,这事儿把他弄得心烦意乱。想了很久,还是先给广陵郡守大人金望曜写一封信,言下之意虽然战事频繁,但应物一直恪尽职守,趁公干来莱原的机会,顺便想回家省亲一趟,父母病重,恐近日不见,只怕将来就天各一方。他伯父宋添也是这个意思,希望他尽一下孝道。丝毫不提以撒人的事情。

    把伯父抬出来,料想金望曜怎么着也要给点薄面吧。

    同时也给伯父宋添去了一封信,已收悉家信,父母病重,有意回家省亲,并拜访伯父大人。

    至于父母是不是病重,那不要紧,宋添要是去探视,他们肯定会病重。

    父母最懂做儿女的心思。

    这么来回跑一趟,估计要么灵丘城破,要么以撒人退兵了。

    宋应物想,嗯,就这么办,溜之大吉,灵丘是怎样,我是管不了了,让杨正源那狗日的操这份心吧。

    宋应物的伯父宋添,是当朝金紫光禄大夫,太子詹事兼户部尚书。

    吩咐妻妾们赶紧收拾细软。宋夫人小心翼翼问:“大人,蛮子真的来了吗?”

    宋应物道:“夫人,少问。这话到莱原,千万莫提。”

    宋应物有一儿一女,尚年幼,都没跟来灵丘。他是京城人氏,2年前被辟为灵丘府尹,临行前去拜别伯父宋添时,宋添送了他八字:“立贤”、“勤思”、“考绩”、“责善”,贤侄若能通达,灵丘虽远,也必能闻达于朝堂之上。

    伯父的意思是叫他作出一番政绩出来,不要丢他宋家的脸。

    为此常跟夫人说:伯父又不是不知我的能耐,这个府尹,还是我上下打点得来的,穷乡僻壤,先熬个两年,伯父把我调南阳郡做个府尹才是正途。

    灵丘虽偏僻,这里却有一个有名的地方:东灵山,在灵丘西南百里之处,不仅风光无比壮丽,且山上东灵寺的方丈博学多识,天下闻名。不少文人骚客来灵丘斗是要去东灵烧上两柱香的。

    妻妾们正收拾细软时,家奴来报:张员外和范员外求见大人。

    宋应物一怔:他们来干什么?

    家奴道:小人不知。只是。

    宋应物不耐烦:“只是什么?”

    家奴道:“张员外和范员外脸色悲戚,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禀告。”

    张员外叫张巍,范员外叫范仲文,都是灵丘当地的大户,宋应物在灵丘这两年,少不得跟他们打交道。

    夫人道:“大人还是先去待客吧,明日再走也不迟。”

    宋应物道:“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周管事,你们先把细软行李装车,大人我去去就来。”

    走到堂上,吓了一跳。

    堂上站了许多人,个个脸色悲戚,甚至有的还嚎啕大哭,捶胸顿足。

    宋应物心中大骂:来了这么多人,周管事却只报张巍和范仲文的名字,显是拿了人家的好处。狗奴才。

    堂上众人一眼瞥去,都是当地的地主大户。穿着绫罗绸缎,高帽鹅带,一见宋大人出来,有不少人在地上撒泼打滚,甚至有不少年长者,涕泪满面:

    “大人哪,我是不想活了,你就砍了我吧……”

    “我今儿就死在堂上,不要拖住我……”

    “大人哪,你大人大量,可得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

    宋应物见嚎啕的人群里,还有张员外和范员外。这两主子在灵丘富甲一方,宋应物也是不能随便能得罪的。

    只得赶忙把张巍和范仲文拉起来:“家翁,这是怎地了,要死要活的,我宋应物没得罪过各位尊驾吧?”

    转头又怒斥左右的下人丫鬟:“你们是怎么做的,如此没有礼数,赶快各位家翁尊驾沏茶看座,一群蠢材。”

    张巍摆摆手:“宋大人,您就别忙活了,反正我张某人,今天就死在贵府了。”

    宋应物吓了一跳:“张家翁,哪个奴才这么大的狗胆惹怒您老人家,我这就派人捉了他。”

    旁边一人恻恻地道:“真要是奴才,也就好了。”

    宋应物一怔:“这话怎么讲?”

    范仲文捶胸道:“宋大人,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呀。”

    说着说着,众人又是一片嚎啕之声。

    宋应物恼怒不已。这一帮老翁,个个跟孩童似的撒浑,成何体统。

    大喝一声:“来人呐——”

    堂外早就候多时的皂役们纷纷涌入,个个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一片肃杀之气弥漫。

    堂上这才安静一些。

    “给各位老爷看座,”宋应物大声道。

    张巍、范仲文等相携而起,颤颤巍巍地坐下。

    “上茶,”宋应物恶狠狠地道。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不要以为你们这些老家伙,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

    正襟危坐,端茶喝了一口,道:“到底何事,仔细说。”

    刚一开口,众老翁你一言我一句,嗡嗡乱成一团,宋应物一句也没听清楚。拿起惊堂木一拍。

    “啪——”

    “张员外,你说,有什么事情快快道来。其他家翁不要讲话,也不要哭,我郑某人向来是为民做主的。”

    张员外喝了口茶,整理整理情绪,道:“宋大人,今日一大早,我家宅院外就来了不少军爷。”

    “我家也是……”

    宋应物再拍惊堂木:“都住嘴,张员外讲。”

    张员外道:“这些军爷好不讲理,收刮俺们的粮仓,又叫俺们赶紧把庄稼全部收了,一粒不剩,装车运到城里的粮仓里,要是不照做,他们就要纵火烧庄稼,烧宅子。所有的房子,他们都要烧掉。大人呐,这才5月份,哪有多少可以收成的庄稼?他们还说了,所有人都要来灵丘城,只等我等一走,他们连我的祖宅都要烧掉……”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

    范员外道:“我家情况差不多。军爷可就更恶劣了。那些军爷还说了,谁要是敢私藏粮秣,那可是死罪。大人,我就奇怪了,我家的粮秣,怎么成了公家的了?”

    宋应物大怒:“哪个军爷这么狗胆?”

    堂上忽然安静了许多。过会儿,范员外道:“老朽也问了军爷,可是奉了谁的军令?军令拿出来看看。”他顿了一顿,道,“大人呐,还真是有军令,是守备杨大人签署,盖了守备府的官印!”

    宋应物一怔:灵丘守备杨正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