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利于行②
坐在马车里，秦霖抱着三蹦子，有些无聊。他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出门前只是扯了两身衣服，带了点方便的餐具，带上了家里剩下的米和干挂面。如果是以往要长途旅行，除了足够的衣服和鞋，韩醅冬还会带上平板笔记本掌机和kindle，但是很遗憾，这里没有。
按理说这次路途遥远，该带的东西很多，但是其他需要的生活物品的召缨都已经带好装好车了，马车就在自己家门口停着，面对秦霖质疑的目光，召缨是这么解释的：“如果您执意要去天枢楼，我就只能带着东西回老家，与其漫无目的四处寻找，不如尽快回家，陪妹妹度过她人生中最后两年。所以提前收拾好了东西，不想再耽误了。”
你说他回答有毛病吗？没有。但是问题就是，他的回答太没有毛病了，他真的有个妹妹需要人救？未必。如果他是撒谎骗自己的，那么撒这个谎的目的是什么？他把方方面面都编织得滴水不漏，好像一张细密的网，生怕自己这条鱼从哪里漏出去了。虽然现在答应了召缨去他老家，但秦霖还是想知道，如果自己执意要去天枢楼，他会作何反应？他劝自己离开阙京，躲开天枢楼，真的是为了利用厄的力量救人？秦霖一边想一边拍着怀里三蹦子的狗头，三蹦子仰起脸，眼睛眯起来，对这种爱抚颇为享受。
原本秦霖想早点去天枢楼，借用门的力量回到自己那个世界，但是如果秦天师是厄，那么自己去天枢楼见到死门，肯定不会被死门和和气气送回老家——就算死门愿意送，他也不敢就这么回去。不管有没有那种可能，韩醅冬都要好好想一想，万一自己身上厄的力量被一起带到了自己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应该怎么办？那可不是走路撞小脚趾这么简单的事情，人口密度更大、工具破坏性更强、高楼林立的现代世界，如果有个三劫混了进去，即使是想要毁灭全人类，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死门很有可能就给自己塞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免得厄的能力影响到别人，这样情有可原，秦霖完全能够理解，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啥事没有的回到自己家。
但是，秦天师真的是厄吗？
秦霖捏了捏三蹦子的耳朵，目光投向窗外。
目前关于厄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每个人都在说，可是到底能信多少？如果这些不是真的，秦天师根本不是厄呢？就算秦天师是厄，在灵魂已经换过之后，秦天师的身体仍旧有厄的力量吗？
身魂相异却活着这点无法反驳，但是三劫真的割掉脑袋还能活？就算屁股在树上也没事，这又真的是三劫独有的特征吗？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秦霖看着马车车窗外的风景，轻声感慨了这么一句，怀里的三蹦子似有感应，也跟着嗷呜嗷呜哀鸣起来。
秦霖笑着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狗，把它放下，指着马车车帘说：“去，三蹦子，给他露一手。”
三蹦子得了令，立刻三条腿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钻出了车帘，很快，车帘外就出现了召缨的惊呼：“不要在我鞋上撒尿！”、
大概在马车上颠了两天，秦霖说三蹦子再吃面条就该说人话了，二人的马车才在一个附近小镇上停下来。这个小镇叫板里镇，召缨选了家看上去挺干净的客栈，安置下马车，点了几道菜，要了两间房，吃完一顿新鲜的炒菜之后躺在干净的床上，秦霖感觉身体好像有千斤重，这千斤就这么化在了被子里。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旅途，这梆硬的车轮走在崎岖不平布满石子的路上，车里怎么想也不可能踏实，往往是没跑多久就颠得秦霖屁股都麻了，时间再长一点骨头都开始散，每次下车，双脚踩在地面上，秦霖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更别提像这样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享受柔软的床铺和显然刚晒过的被子了。现在太阳刚刚落山，吃过晚饭之后不久，还远不到睡觉的时候，可秦霖是真的觉得累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看三蹦子自己在和一只棉鞋玩得起劲，秦霖放心地睡了过去。
本以为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秦霖终究还是高估了一个成年人的睡眠质量和生物钟，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漆黑一片，似乎连月光都吝啬，不肯进屋坐坐。屋里这么黑，睡个回笼觉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正要闭上眼接着刚才那段梦继续，忽然从一边的墙壁中钻出一道红色的影子，那红色的东西动作极快，从墙上钻出之后，借茶几落脚再次跃起，看着像什么动作灵敏的小动物，转眼间这东西已经跳到了秦霖面前，秦霖想起身躲开，可身子根本动不了，好在这红色的东西像是没有体重一般，即使跳到秦霖身上，秦霖也没有任何感觉，那红色的东西把秦霖的被子当作落脚点，又跳到了床铺挨着的墙中。靠着它在被子上停脚的一瞬，秦霖看清了那个红色的身影，其实是一只红光幻化的小狐狸。
红光小狐狸去的那边是召缨的房间，若是不认识的人住在隔壁，秦霖还会想去给对方提个醒，但是既然是召缨，不管这个小狐狸到底有没有什么危害，人家神通广大，自己去了反而可能碍事，就还是免了。秦霖闭上眼睛，换了个舒服的睡姿继续睡。
刚才做梦梦见妹妹给自己打电话，说老妈给她找了个大她五岁的相亲对象，韩醅冬赶紧说大这么多确实有点过分了，妹妹连声附和，忽然话锋一转，说如果是大她五岁的姐姐就没问题。才想跟妹妹说问题大了，紧接着就醒了过来。没有手机，也没有妹妹，以往挺烦这丫头把自己当垃圾篓子什么话都倒，现在梦里听见，却觉得怀念不已。他还想继续问问这死丫头怎么想的，续上的这段梦却跟之前没了关系。
昏暗的天空下，放眼望去是一片荒芜的大地，干裂的地面没有起伏，一眼看得到这个世界的尽头。视线尽头那明晃晃的地平线像是一声嘲笑，告诉观望着的人，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忍不住嘀咕一句，声音一出来就知道是秦天师的声音，这是梦见了这边的东西，梦不到妹妹了，韩醅冬不免有些遗憾。
“这是死门之内，是死门联通着的世界，被流放到死门的人看到的，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景象。”
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一身黑色罩袍，脸上挂着笑的，分明也是秦霖！
韩醅冬赶紧向秦霖走过去：“秦天师，你可真是坑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之前还蹲在厕所里！”
秦霖哈哈笑起来：“这可不能怪我。”
“我有一堆问题要问，但是你先告诉我，你真的是厄吗？”
韩醅冬直奔主题，听到他问这个问题，秦霖稍有些惊讶，然后神神秘秘地反问了回来：“你认为现在的你是厄吗？”
韩醅冬哭笑不得：“我哪知道啊，我魂穿你之后什么也不知道，家在哪都是找人打听的，什么厄什么三劫都是头一回听说，要不是真不明白，我也不会见到你先问这个了。”
秦霖沉默了一瞬，笑容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忧：“抱歉，我没想到你居然没有我的记忆。但是你……”
后面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在敲门声里，说话的声音像是被屏蔽了，想听也听不到，梦境转眼间消失无踪，他醒过来，敲门声仍旧响得像催命一样。
赶紧披了衣服下床，秦霖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以前没见过的男人，男人一脸忧心忡忡：“深夜叨扰万分抱歉，这位公子，在下就住在您隔壁，在下养的一只红狐趁我睡觉跑出来了，请问您有没有见过？就这么大，红色的，它有时候会变成别人的样子迷惑他人，有时候就保持狐狸的样子，您要是看见有什么人两个人长得一样，或者您看见一只红色狐狸穿墙而过，请不吝告知。”
“啊……”秦霖张了张嘴，指着旁边召缨的房间：“我刚刚看见从我房间跳过去，钻到那边去了。”
一脸忧心的男人赶紧道谢，去敲召缨房间的门。
关上房间门，看窗户能感觉到距离天亮还是有些时间的，秦霖掀开被子，想继续睡第三觉，门再次被人敲响，门外传来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公子！公子醒一醒！”
秦霖忍住了骂骂咧咧的冲动，下床再次给那人开门，男人还是一脸的忧心忡忡：“深夜打扰，给您赔个不是，在下住在您隔壁，养的一只红狐趁我睡觉无人看管跑出来了，请问您有没有见过？就这么大，红色的，它有时候会变成别人的样子迷惑他人，有时候就保持狐狸的样子，您要是看见有什么人两个人长得一样，或者您看见一只红色狐狸穿墙而过，请不吝告知。”
秦霖疑惑地看看门外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旁边召缨的房间门口。
按理说这次路途遥远，该带的东西很多，但是其他需要的生活物品的召缨都已经带好装好车了，马车就在自己家门口停着，面对秦霖质疑的目光，召缨是这么解释的：“如果您执意要去天枢楼，我就只能带着东西回老家，与其漫无目的四处寻找，不如尽快回家，陪妹妹度过她人生中最后两年。所以提前收拾好了东西，不想再耽误了。”
你说他回答有毛病吗？没有。但是问题就是，他的回答太没有毛病了，他真的有个妹妹需要人救？未必。如果他是撒谎骗自己的，那么撒这个谎的目的是什么？他把方方面面都编织得滴水不漏，好像一张细密的网，生怕自己这条鱼从哪里漏出去了。虽然现在答应了召缨去他老家，但秦霖还是想知道，如果自己执意要去天枢楼，他会作何反应？他劝自己离开阙京，躲开天枢楼，真的是为了利用厄的力量救人？秦霖一边想一边拍着怀里三蹦子的狗头，三蹦子仰起脸，眼睛眯起来，对这种爱抚颇为享受。
原本秦霖想早点去天枢楼，借用门的力量回到自己那个世界，但是如果秦天师是厄，那么自己去天枢楼见到死门，肯定不会被死门和和气气送回老家——就算死门愿意送，他也不敢就这么回去。不管有没有那种可能，韩醅冬都要好好想一想，万一自己身上厄的力量被一起带到了自己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应该怎么办？那可不是走路撞小脚趾这么简单的事情，人口密度更大、工具破坏性更强、高楼林立的现代世界，如果有个三劫混了进去，即使是想要毁灭全人类，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死门很有可能就给自己塞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免得厄的能力影响到别人，这样情有可原，秦霖完全能够理解，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啥事没有的回到自己家。
但是，秦天师真的是厄吗？
秦霖捏了捏三蹦子的耳朵，目光投向窗外。
目前关于厄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每个人都在说，可是到底能信多少？如果这些不是真的，秦天师根本不是厄呢？就算秦天师是厄，在灵魂已经换过之后，秦天师的身体仍旧有厄的力量吗？
身魂相异却活着这点无法反驳，但是三劫真的割掉脑袋还能活？就算屁股在树上也没事，这又真的是三劫独有的特征吗？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秦霖看着马车车窗外的风景，轻声感慨了这么一句，怀里的三蹦子似有感应，也跟着嗷呜嗷呜哀鸣起来。
秦霖笑着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狗，把它放下，指着马车车帘说：“去，三蹦子，给他露一手。”
三蹦子得了令，立刻三条腿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钻出了车帘，很快，车帘外就出现了召缨的惊呼：“不要在我鞋上撒尿！”、
大概在马车上颠了两天，秦霖说三蹦子再吃面条就该说人话了，二人的马车才在一个附近小镇上停下来。这个小镇叫板里镇，召缨选了家看上去挺干净的客栈，安置下马车，点了几道菜，要了两间房，吃完一顿新鲜的炒菜之后躺在干净的床上，秦霖感觉身体好像有千斤重，这千斤就这么化在了被子里。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旅途，这梆硬的车轮走在崎岖不平布满石子的路上，车里怎么想也不可能踏实，往往是没跑多久就颠得秦霖屁股都麻了，时间再长一点骨头都开始散，每次下车，双脚踩在地面上，秦霖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更别提像这样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享受柔软的床铺和显然刚晒过的被子了。现在太阳刚刚落山，吃过晚饭之后不久，还远不到睡觉的时候，可秦霖是真的觉得累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看三蹦子自己在和一只棉鞋玩得起劲，秦霖放心地睡了过去。
本以为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秦霖终究还是高估了一个成年人的睡眠质量和生物钟，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漆黑一片，似乎连月光都吝啬，不肯进屋坐坐。屋里这么黑，睡个回笼觉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正要闭上眼接着刚才那段梦继续，忽然从一边的墙壁中钻出一道红色的影子，那红色的东西动作极快，从墙上钻出之后，借茶几落脚再次跃起，看着像什么动作灵敏的小动物，转眼间这东西已经跳到了秦霖面前，秦霖想起身躲开，可身子根本动不了，好在这红色的东西像是没有体重一般，即使跳到秦霖身上，秦霖也没有任何感觉，那红色的东西把秦霖的被子当作落脚点，又跳到了床铺挨着的墙中。靠着它在被子上停脚的一瞬，秦霖看清了那个红色的身影，其实是一只红光幻化的小狐狸。
红光小狐狸去的那边是召缨的房间，若是不认识的人住在隔壁，秦霖还会想去给对方提个醒，但是既然是召缨，不管这个小狐狸到底有没有什么危害，人家神通广大，自己去了反而可能碍事，就还是免了。秦霖闭上眼睛，换了个舒服的睡姿继续睡。
刚才做梦梦见妹妹给自己打电话，说老妈给她找了个大她五岁的相亲对象，韩醅冬赶紧说大这么多确实有点过分了，妹妹连声附和，忽然话锋一转，说如果是大她五岁的姐姐就没问题。才想跟妹妹说问题大了，紧接着就醒了过来。没有手机，也没有妹妹，以往挺烦这丫头把自己当垃圾篓子什么话都倒，现在梦里听见，却觉得怀念不已。他还想继续问问这死丫头怎么想的，续上的这段梦却跟之前没了关系。
昏暗的天空下，放眼望去是一片荒芜的大地，干裂的地面没有起伏，一眼看得到这个世界的尽头。视线尽头那明晃晃的地平线像是一声嘲笑，告诉观望着的人，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忍不住嘀咕一句，声音一出来就知道是秦天师的声音，这是梦见了这边的东西，梦不到妹妹了，韩醅冬不免有些遗憾。
“这是死门之内，是死门联通着的世界，被流放到死门的人看到的，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景象。”
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一身黑色罩袍，脸上挂着笑的，分明也是秦霖！
韩醅冬赶紧向秦霖走过去：“秦天师，你可真是坑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来这里之前还蹲在厕所里！”
秦霖哈哈笑起来：“这可不能怪我。”
“我有一堆问题要问，但是你先告诉我，你真的是厄吗？”
韩醅冬直奔主题，听到他问这个问题，秦霖稍有些惊讶，然后神神秘秘地反问了回来：“你认为现在的你是厄吗？”
韩醅冬哭笑不得：“我哪知道啊，我魂穿你之后什么也不知道，家在哪都是找人打听的，什么厄什么三劫都是头一回听说，要不是真不明白，我也不会见到你先问这个了。”
秦霖沉默了一瞬，笑容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忧：“抱歉，我没想到你居然没有我的记忆。但是你……”
后面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在敲门声里，说话的声音像是被屏蔽了，想听也听不到，梦境转眼间消失无踪，他醒过来，敲门声仍旧响得像催命一样。
赶紧披了衣服下床，秦霖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以前没见过的男人，男人一脸忧心忡忡：“深夜叨扰万分抱歉，这位公子，在下就住在您隔壁，在下养的一只红狐趁我睡觉跑出来了，请问您有没有见过？就这么大，红色的，它有时候会变成别人的样子迷惑他人，有时候就保持狐狸的样子，您要是看见有什么人两个人长得一样，或者您看见一只红色狐狸穿墙而过，请不吝告知。”
“啊……”秦霖张了张嘴，指着旁边召缨的房间：“我刚刚看见从我房间跳过去，钻到那边去了。”
一脸忧心的男人赶紧道谢，去敲召缨房间的门。
关上房间门，看窗户能感觉到距离天亮还是有些时间的，秦霖掀开被子，想继续睡第三觉，门再次被人敲响，门外传来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公子！公子醒一醒！”
秦霖忍住了骂骂咧咧的冲动，下床再次给那人开门，男人还是一脸的忧心忡忡：“深夜打扰，给您赔个不是，在下住在您隔壁，养的一只红狐趁我睡觉无人看管跑出来了，请问您有没有见过？就这么大，红色的，它有时候会变成别人的样子迷惑他人，有时候就保持狐狸的样子，您要是看见有什么人两个人长得一样，或者您看见一只红色狐狸穿墙而过，请不吝告知。”
秦霖疑惑地看看门外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旁边召缨的房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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