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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寂灭之门①

    这么一直跑到中午,在路边简单煮了锅面,在马车里睡了个午觉之后就又继续赶路,尽管这一天几乎一直在奔波几乎没停,但到傍晚时分仍旧没有看到附近有什么可以歇脚的村落。召缨有些着急,手里的马鞭甩得越来越勤,秦霖却拍拍他:“实在不行就停在路边吧,我们晚上在马车里睡。”

    “会休息不好的。”

    “没事,又不是没在马车里睡过。跑了一天马也累了,”秦霖转过头看着西边,金色的夕阳渲染大半个天幕,太阳变成一个火热的圆点,随着马车的前进,奔跑在树木剪影的枝头,秦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这边刚好有个湖,停下来让马歇一歇,你也休息一下,我们看看夕阳做做晚饭。”

    召缨没有继续坚持,找了个好地方将马车停下来,累了一天的马终于可以喝喝水啃啃草,秦霖也把替命狐狸和三蹦子放了出来,三蹦子一瘸一拐要小狐狸和它玩,小狐狸始终不搭理它。秦霖挽起裤腿,找了块合适的石头在湖边坐下,正打算把脚伸进湖里,就看见召缨端着锅过来,他只能赶紧盘起腿——总不能用自己洗脚水煮饭吃。

    “现在湖水很凉,直接把脚伸进这么凉的水里对身体不好,您想泡脚的话,晚上可以单独给您烧一锅热水。”召缨像老妈妈一样叮嘱秦霖,秦霖脸上尴尬笑着连连点头。

    夕阳点燃天空,也渲染头顶大片的云朵,蓝色和橙色模糊着彼此的界限,那些色彩落在湖面,就是无数破碎跳跃的金箔。秦霖想起以前每天六点下班的时候,偶尔是能看到这样的夕阳的。但是即使能看到,他也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看看这样的美景。生活的诗和远方好像已经被现在的人过滤掉,只剩下超市限时打折的蔬菜和鸡蛋,还有疲惫的晚高峰地铁。

    发现召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边,秦霖赶紧往一边挪挪,在石头上给召缨留出一个人的位置,像在自己家一样招呼他坐下。

    召缨于是挨着秦霖坐好,和他一起面对着眼前夕阳满天浮光跃金的景色。

    “这么看你头发是黄的。”秦霖忽然说。

    召缨笑了。

    不仅仅是笑了,而且召缨忽然变得很开心,开心得有些过头。之后做饭、吃饭、收拾、睡觉的时候,召缨一直保持着一种心情很好的状态,甚至心情好得秦霖都感觉不习惯,就好像小组作业时那个一直认真做事话不多的务实组员突然变成了阳光开朗大男孩,这种突然的反差有些古怪,可对方是召缨,秦霖也不好问他在傻乐什么。

    马车里空间不大,秦霖睡在座上,召缨睡底下,座底是那俩小家伙,拉紧了门帘,关上了小窗,马车里黑漆漆的,很适合睡觉,三蹦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很快它就开始打呼。

    秦霖有点睡不着,跟三蹦子打呼没有关系,跟现在正背对他安静睡觉的召缨也没有关系,睡不着的根源是,他忽然有了一种古怪的直觉,又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正在在逼着他相信自己是厄,认为自己就应该是厄,过去的秦天师一直隐瞒着自己作为厄的身份,如今身体易主,没有了秦天师自己的神通,厄的气味再也掩盖不住,终于被其他三劫发现了。

    这么想可能很有道理,但这想法出现得过于突兀,导致秦霖忽然开始警觉。这几天一直在赶路,有这样的想法并非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人再给自己施加这方面的暗示,甚至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听到“厄”这个词了,那么为什么会忽然开始这么想?

    秦霖睁开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能看清背对着自己躺在下面的召缨。召缨那头白色长发散开,铺在枕头和被角上,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乎已经睡得很沉了,叫人想过去踹他一脚。

    不过突然出现的念头也容易突然消失,关于自己是厄的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再想这些东西之后秦霖也翻了个身,面朝着马车的厢壁,脑海中飞快闪过“面壁人”一词,在他笑出声之前迅速消失。

    大概是睡觉之前的深夜崩溃时间吧。秦霖安慰着自己,闭上眼睛。

    阙京,天枢楼。

    代替楼主维持天枢楼运作的人,从伤门又换成了惊门。对于这样的变化,天枢楼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因为封印的三劫能力各有高低,许多都想要撕开一道“门缝”逃逸出来,导致三凶门总是这样换来换去,互相吞噬,一层套一层。

    这样层层嵌套的办法,是当年那个厄忽然从死门之内逃脱后才有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比如现在,如果死门之内的一个三劫逃出来,他必然会出现在伤门的世界里。假如他仍旧有能力逃出伤门,伤门之外还有惊门。在他想办法逃出惊门的时候,死门也有足够的时间吞掉惊门,再被伤门吞掉,这样的循环无穷无尽,不可能有哪怕一个三劫可以逃脱。

    置身于沟通梦境和幻象的惊门之内,死门身边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样一身黑袍的男人,不过这男人长相普通却又极其亲切,像是在路边卖蔬果的热情小贩,还是上完称之后会多添一把小菜的那种小贩。这种阳光热情的样子和他连接着恐怖噩梦和诡异幻象之门的能力完全不符,但是本人也并不在乎这一点,他上前十分熟络地勾住死门的肩膀,笑呵呵地开口:“哎呦,这位不是我们天枢楼最忙的大忙人死门先生吗,怎么,今天贵足踏贱地,打算来我这小地方一杯吗?这里没有82年的拉菲也没有莫吉托,可乐雪碧啤酒红酒黄酒二锅头统统没有,您打算喝点什么?”

    死门把他的胳膊推下去:“别贫了,我需要你带我去老秦梦里。”

    “老秦怎么了?”

    死门摇摇头:“我怀疑,生门和我们不一样。”

    “这还需要怀疑?他可是结结实实从门出现开始一直活到现在,从未有过‘换代’的怪物啊,你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惊门表情贱兮兮地嘲笑道。

    死门没有解释更多,回头在惊门后脑勺拍了个小巴掌:“少废话,快点。”

    挨了打的惊门撇撇嘴,二人面前忽然出现无数张睡梦中的脸,死门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被他咽下去了。惊门则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白了他一眼。最终那些睡梦中的破碎画面定格在了一张他俩都很熟悉的脸上,扎着丸子头的年轻男人一脸开朗地在招呼河边洗衣服的妇人,要她们来一起吃他刚摘的水果。

    两道穿黑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这场梦境的边缘,远远观望着梦境的主人,秦霖对此一无所知,仍旧在十分快活地给大家分发那些看上去应该挺好吃的水果。

    那些洗衣服的妇人忽然一个一个站起来,身姿挺拔地在河边站成一条河岸线,分水果的秦霖愣了一下,离他最远的那个妇人忽然直挺挺向前栽倒,扎进刚刚还没不过小腿的水里,被深不可测的水流吞噬,没了动静。紧接着下一个妇人也这样栽了下去,像是一串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倒进水中,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在拉住一个即将倒下的妇人的时候,秦霖也被一同带进了水里,浓稠的黑色液体顿时淹没了他,梦境随之来到他和室友合租的那间公寓。

    韩醅冬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屏幕上,自己的尸体刚刚从复活点爬起来,正在百无聊赖地展示着游戏设置的挂机动作。没有洗衣服的人,也没有漆黑的水,这里是他那被誉为“非典型宅男房间”的小破屋,电脑桌旁边站着一个人,正在翻看他书架上的一本漫画,这人穿着一身道袍扎着丸子头,和手上拿的漫画还挺有反差感。

    “秦天师……?”刚刚还在用秦霖的脸给人发水果的韩醅冬慌慌张张撒开键盘鼠标站起来。

    现在正在用秦霖脸的人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然后笑笑:“抱歉,上次出现在你梦里就用了这张脸,当时是因为陌生人出现在你梦中会让你感到排斥,为了不让你继续误会,我还是应该向你坦白——我并不是秦霖,秦霖已经死了,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韩醅冬有点泄气:“我以为是托梦之类的。”

    “秦霖”摇摇头:“我们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什么残魂在哪里活动,更不可能给谁托梦。”

    “那你是谁?”

    秦天师的脸迅速变得苍白,道袍也变成了一身漆黑的、兜帽大得让人看不清脸的长袍。黑色长袍只出现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似乎只是为了展示一下,紧接着那人一副眼镜突然落在脸上,头发变成一条松垮垮扎着的辫子垂在肩上,又变出了一件卡其色长风衣,里面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马丁靴牛仔裤。这个看上去很容易被抓上时尚杂志街拍栏目的男人,有一张苍白得带点阴柔美的脸。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印花T恤和斑马睡裤,韩醅冬有点想把这个时尚长发美男子赶出自己房间。

    “我是死门,你可以可以叫我介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