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南城神探（一）兄妹

    太阳从地平线上挤出半张脸，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苟延残喘的黑暗在黎明面前苦苦挣扎，将灰白的颜色洒在滨城的大地上。

    灰暗的街道上，那辆久违的马车现了踪影——高头大马昂首阔步，后面跟着镶金雕花的红木车厢，样式极其奢华，让人一看便知：马车的主人身份尊贵。

    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如华服贵妇那般，迈着均匀且缓慢的脚步。

    在高塔的顶端，宫斌目不转睛地看着，呼吸不禁有些急促。

    随着车轮滚动，马车将宫斌的视线带到海运客栈门前。

    宫斌脚下的观察点，就是为了盯住海运客栈和另外一家，而现在，马车来到这里，令他有些兴奋，心中的激动在拇指与食指摩擦间宣泄着，目光紧紧笼罩着马车与它周边的一切。

    马车只在客栈门前的马厩处略微停顿，复又继续行驶，在停顿之时，恰逢宫斌、马车和客栈可连成一条直线，客栈的马厩成了视野盲区，这一停一走，宫斌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莫不是我猜错了。”心中的兴奋与激动潮水般退却，冷静重新站了出来。“不可能，哪有那般巧合，偏偏就在马厩停了一下，肯定有蹊跷。”

    正当马车拐进小巷，宫斌准备下塔追上前去一探究竟之时，马厩那边有了动静：一匹枣红骏马脱缰而出，瘦小的灰色身影伏在马背之上，骏马疾奔，眨眼间便拐进小巷。

    灰衣人猛勒缰绳，骏马前蹄抬起停住身形，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枣红马、灰衣人与那辆华丽的马车融为一体，再见时，两批骏马拉着车轻快的走过衣衫不整的伙计身旁，与海运客栈渐行渐远。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移花接木，一气呵成，临危不乱，真是好手段。”

    马车在街道上七拐八弯，宫斌此时倒是不急着去追赶，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何不在高处看看他究竟要去哪。再者说，找到那辆马车，案子也就算破了，毕竟这条线索可是够明显的。

    入院一年有余，虽说没有正式修炼进阶功法，但是对于源力的掌控还算得上驾熟就轻，宫斌聚源于双目，淡淡白光浮现，马车在他眼中逐渐放大，就连匹枣红马的背上，那几处歪扭的锁套，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刘洪和往常一样，赶着马车行在城南的街道上，两匹骏马脚步轻快，特别是右边那匹枣红马，越看越是欣喜不已。

    想着卖了马匹便可凑够银两，刘洪轻挥马鞭抽打，车行得更快了。

    “明日就去百草堂请于郎中给娘瞧病，听闻于郎中有妙手回春之能，想来必定手到病除。”

    “哥，离家还有多远？”车帘一掀，露出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脑袋，是刘洪的妹妹“刘墨”。

    “再过三条街就到了。”刘洪露出笑脸，小心翼翼地驱赶着马车，接连走街过巷，最后拐进一条泥泞的巷弄。

    刘洪年方二十，相貌普通，眼窝深陷，略显消瘦，家就住这泥儿巷，是南通钱庄的车夫。

    昨晚掌柜交代，今儿出门早，所以，他要尽快“收拾”好马车，好如时赶去钱庄。

    几次盗马，都是故技重施，今天比往常还要顺利，草屋外围着一圈半高的篱笆墙，家就在眼前，可刘洪却莫名的有些心绪不宁，说不出来，像是如芒在背，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车行得很慢，刘墨麻利地跳下车，推开只能挡住一半并打着补丁的破木门，刘洪赶车入院，兄妹二人轻车熟路的拆卸马套，刘墨牵着那匹枣红马，拴在草屋旁的一根木橛子上。

    “哥，我听说灵探堂已开出悬赏，缉拿盗马之人，娘的病好了......”刘墨望着自家兄长忙碌的身影，忧心忡忡，有些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放心吧，只要娘平安无事，我才不会再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是被逼无奈，哎......”刘洪长长地叹了口气，马车已经快要整理得当，他即将再次出门。

    “嗯。”刘墨乖巧的点了下头，愁容扫去，脸上浮出笑意，娘的身体她固然也忧心，但近些时日里，她最担心的，就是家中的顶梁柱——哥哥“刘洪”。

    刘墨蹦蹦跳跳，哼着调调，准备推开门，守在门口目送着兄长离去，可她刚一到门口，她就愣在了那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吓丢了魂魄，动上一动也是不能。

    “这就好了，今晚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车厢内也已收拾完毕，刘洪操起马鞭正要挥动，抬眼一看，笑容僵在脸上，周身冷汗直流。

    晨光中，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巷弄中央，藏青色的灵探服，腰间系的红丝带显得格外醒目，漆黑刀鞘散发着森森寒意，冷峻的面容上倒竖着两道星眉。

    刘洪心头一紧，手上一松，马鞭落地，这一人一刀横在路间，对他而言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