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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虚空赠言

    院中渐渐安静下来,妇人随手拨开早已不再挣扎的歹人,木讷地看向远方,那是她的孩子逃亡的方向,深夜的冷风袭来,一声脆响,妇人的脸上开始出现龟裂,无数细小的裂纹不断蔓延至全身,在灯光的照耀下妇人好似一块碎裂的冰晶,化作漫天晶莹的粉末,随风飞散。。。

    城外,远远见一人正策马狂奔,此人胸前袍服包裹着一个婴儿,怀中的婴儿在奔马的颠簸下,哭声不住,马上之人低头对着怀中的婴儿轻声道:“乐川少爷不要急,就快到了”,婴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渐渐止住了啼哭。。。

    一路不停,直到第二日晌午,来到一座城门口,牵马进了城,穿街越巷,不停辗转,马蹄的嗒嗒声,终于在一处隐秘的小楼前止住了。

    牵马之人上前敲了敲铜铸的门环,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人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上开了一个方形小口,一只手从门里伸了出来,门外的人从身上摸出一块花瓣形状的血玉放到了那只手上,而后大门随即打开。

    “发生什么事了,葛老,您怎么这般模样”门内的人焦急地问道。

    “先别管我,快叫人来照顾少主,这一路上我只来得及喂过两口。。。”

    “来人”。。。

    一切安置妥当已是午后了,二楼里间,桌边围坐着三人,一名面容苍劲的老人开口说道:“裴普,都吩咐下去了吗,谁要是敢把少主和葛老的行踪说出去,立即杀了”。

    “回爹爹,都吩咐过了”一边的圆脸中年人点头答道。

    “葛老,究竟怎么回事?”

    “古县府上来了强贼,若非到了生死难料的地步,主上也不会让我独自护送少主离开”,“你速遣人前去查探,我怕此处也难保万无一失”

    “葛老放心,已派人前去了”

    “如此便多谢登兄了”

    “葛老哪里话,你我同事一主,何须言谢”。。。

    数日后,裴登听完门人回报之后,在屋内焦急地踱着步,“葛老,现在怎么办”?

    “密室一切安好吧”

    “嗯,从未让人知晓过”

    “好,快带上少主进密室”。。。

    葛老抱着婴儿跟随裴登来到后院立着的一块花石处,二人各自取出身上的花瓣形血玉,嵌入花石的两处隐蔽暗纹,高大的花石缓缓向后转动,露出下方的一条幽深通道。

    二人立即从入口下去,花石随即转回原地,通道内瞬间黑了,裴登从怀中取出火石,引燃墙壁上的火炬,在前面引路。

    等下到了通道底端,一道石门挡在了他们身前,葛老将婴儿小心地向上托起,裴登将婴儿的一只手臂轻轻抬起,随后取出一枚银针,在婴儿指尖刺出一颗鱼卵大小的血珠,随后牵着婴儿手臂将这血珠点在了石门上的兽首眉间。

    随着血丝渗入,石刻的兽首竟缓缓睁开了双目,而后石门左右分开。

    进了石门,映入乐川眼帘的是一个光亮如白昼的石室,石室大约三丈方圆,四周空空,当中五尊石像和人一样盘坐在地上,围成一圈。

    石像皆面向中心,双手掌心向上置于两股之上,十只石掌稳稳托住一个硕大玉盘,裴登再次从婴儿指尖挤出五颗血珠,依次点在五尊石像的眉心。

    血珠刚一没入石像,其周身表皮便开始纷纷碎裂脱落,露出其内的真身,竟是五尊各异的雕像,一金晶、一木晶、一冰晶、一炎晶、一尘晶。

    五尊雕像周身发出阵阵柔和光芒,中间的玉盘缓缓升高,而后停在了雕像肩高位置。

    裴登见状急忙接过葛老怀中的婴儿,葛老随后从内甲里取出一只精致玉盒,将其打开放在玉盘中央,玉盘上随后慢慢升腾起阵阵云雾,玉盒内的一枚五色丹丸随即被这些云雾包裹。

    很快,云雾之中连连射出五色光芒,五色光芒渐渐呼应五尊雕像周身的柔和白光,气机牵引,整个石室内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的奇异之景中。

    “是时候了”葛老呼道,裴登听了,立即抱着婴儿来到玉盘前,小心地将其放于其上,只见玉盘上方的云雾好似活了一般,汇聚成一股股五彩色带,彩带交织旋转,竟将其稳稳地托在了半空。。。

    许久,石室内恢复了原样,乐川看向葛老怀中的婴儿,只见一方细微符纹在其额间渐渐隐去。

    “葛老,这五灵阵怎么办”

    “你先带人将这里彻底毁去,务必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虽说这五灵阵只能使用一次,可说不准日后还可改作他用,就这么毁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也不愿如此,可眼下府上已遭灭顶之灾,眼看贼子们就要来寻少主,眼下也只得这般了,我这就带少主寻一处幽闭之所隐匿起来,若少主命不当绝,我们有朝一日必能有缘再见,那时我们再共保少主”

    “若是没有那一日了呢”

    “真到了那关口,我就算拼死这条老命,也必定保少主无恙”。。。

    小楼外,四目相对,二人都一脸果决而又落寞之色。

    “葛老”。。。

    “登兄”。。。

    洒泪相别,葛老再次打马远去,一路上跋山涉水,穿州过府,历经三个月的苦苦寻找,终于在肃州西南寻得一处闭塞得近乎绝地的荒村。。。

    之后的画面让乐川渐渐难以抑制地抽泣起来,一个老人独自抚养一个婴儿,日日劳形,夜夜伤神,耗尽心血,终于将这个婴儿一点点养大成人。

    “爷爷,难怪我问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将我的身世告诉我,想来你是盼着我能无灾无难快活无忧地做个常人”。。。

    这时,那鸿蒙之声再次响起:“既已有你,则我当难存,临别之前有数言相赠”。

    而后这混沌之声便娓娓道来:

    各方天地之中,有灵众生皆可修行,可是大道之门非无边缘法难以叩开,故而众生大多无缘闻道,只有少数生灵能得天眷。

    就算有幸入了修行之门,前路也只会更加艰难。修行之人的所需、所用皆是世所罕有,极难获得,而释阶之法、破执之机则更加虚无缥缈,无处探寻。

    因此修行之辈与寻常生灵之间则理所当然地生出一种无形的隔阂,二者虽然同处一片青天之下,同时也隐隐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就人间而言,常人受困于利己的天性,加之世俗熏陶,往往难以自赎。一生沉迷欲海随波浮沉,贪图财货者有之,沉迷权势者有之。。。

    而修行者则不同,他们追求的是生之不尽,力之无极。

    具体而言,武人与寻常武夫的区别在于,其并不期望依靠自身武力换取江湖声名或是庙堂禄位,而修士大多也是远离俗世,一心向道,很少理会世间尘嚣纷扰。

    可所求即所欲,当修行者自觉修行之途无望,困苦难脱,又不甘愿空费一身超常之力,最终难掩自身俗欲,被其驱使,进而便在俗世间逞凶妄为,以图在苦短的人生之中拥有片刻浮华,奢望用享乐来填补空虚的内心,直至欲壑难填,自绝人道,这般修行者最后只有落得个不容于天地的可悲下场。

    这是因为修行者相较于常人,其力存在天渊之别,故而六合之内、冥冥之中,隐含一种先天法则,修行者不得因私欲借助修行手段加害常人,否则便会引发咒怨缠身,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咒怨之气一旦入体,其人无法察觉,也不会感到任何异常或者不适,可此气却在暗暗入侵神识,随着时间推移,等到其完全侵入神识各处,便会在一瞬间发动,令神识破灭,其人也会随之变成一个没有知觉,没有思维的活尸,等到生机耗尽,也就悄无声息地凋零了。

    这般还算是有救的,毕竟其神魂无碍,还有再世为人的机会。

    倘若行恶多了,使得咒怨之气加重,此气还会逐渐附着神魂,这附着的过程同样无法察觉,而其产生的恶果却更加骇人:不消多久,其人便会神魂散灭,使之就连再想堕入轮回也成了一种奢望。

    而在修行者们之间则又是另一番光景,修行者们以力为尊,拳头大,道理就大。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说他们们全都是些丛林野兽,个个野蛮残暴,不知礼法。

    与之相反,修行者之间大多随性相处,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烦人的原则。

    大多修行者毕生追求的都是能够跃升更高境界,期盼有朝一日能够一窥道之究竟,所以即便免不了与人相争,往往也都是由力弱的一方主动退让,而势强的一方也会见好就收,轻易不会把事做绝。

    但是由于心性各异,自身境遇更是千差万别,也就使得修行者们难免有时也会产生贪欲邪念。

    倘若修行者无法驯服此种邪念,受其驱使,无端残害修为不及自己的其他修行者,损伤天和,那么后果同样是难以估量的,在日后的修行过程中,随时可能引发心魔。

    这心魔就好比隐藏在修行者体内的阴雷,说爆就爆了,给修行者带来灭顶之灾。古往今来已不知有多少修行者因为心魔而陨落了,那么多原本前途灿烂的天选之子都栽在了这上面,着实让人唏嘘。

    这也使得修行者之间流传者一句箴言:“修心大过修法”。

    不过世事无绝对,在世间也存在着不惧心魔的修行者,那就是魔修,因为他们所修的魔功本身就是种弱肉强食的法门,而且他们个个天性嗜血,杀戮与掠夺更是其提升修为的最佳手段。

    虽然他们不惧心魔,但魔修在其修炼的过程中却无时无刻不在饱受魔气灌顶带来的锥心刺骨之痛,而且随着修为的提升,这种痛苦还会不断加剧。

    经年累月的附骨之痛使得魔修们的面目都变得十分狰狞可怖。。。。。。

    宁缺毋滥,戒急用忍,祛邪扶正,清净纯和。。。

    混沌之声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寂静。

    乐川神色懵懂,慢慢向虚空深处走去,其身形渐渐没于其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