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妈妈，你3个小时后就会死。”
我斜靠在床上，看着床边叫着我妈妈的女孩语出惊人。
我明明记得我的小孩才两岁，一分钟前还在我边上玩袜子，我的丈夫在我1米外的沙发上刷着手机，我正靠在床上昏昏欲睡来着。
我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房间，房间还是我的房间，但是老公孩子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站在我面前的少女，长的高而瘦削，头发刚到耳垂，乱蓬蓬的，眼睛很大，漂亮的双眼皮看着是和我的女儿有那么点相像，但是此刻这双眼睛里盛着化不开的悲伤，正忧愁的看着我。
“虽然我觉得你说的事情很掰，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好像是真的。”我又靠在了枕头上，拿手掖了掖被子，用很戏谑的语气回答道。
“所以你是佳佳？”我问到。
少女没有回答，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抱在了胸口，仿佛笃定我一定能相信她一样。
“那么，佳佳，我是怎么死的呢。”我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说明天去哪玩一样。
少女看起来对我的态度很无语，嘴角扯了扯，说道“脑部细菌感染，等爸爸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已经凉透了，据说是因为挖了鼻子，细菌从鼻腔侵入。”
“哦，我竟然是扣鼻屎死的，真的是一个讽刺而又有创意的死法。”我无所谓的调侃了自己一句，很奇怪，我竟然很平和的相信了这件事情，没有悲伤没有震惊，坐在姑且称作我家里的地方，和一个自称我女儿的人谈笑风生。
少女看我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熟练的抽了一根含在嘴里，从另一边口袋摸出了蓝色的塑料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了火，点上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在我欲言又止的表情里，告诉了我现在的状况。
“我们在你的意识里，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快要昏迷，再过3个小时左右你就会彻底死亡，为啥知道是这个精确的时间，因为3个小时以后我们所在的空间会崩塌，我猜测是因为你作为这个空间的载体死亡所导致的，然后我会被送回刚才你刚睡着的时候，再和你重复度过这3个小时，但是在这个意识空间里面人是没有情绪的，所以我没法觉得厌烦，你也不会悲伤，或者什么别的情绪。”
她吐了个烟圈。
“这算是这个不好的事情里面最好的消息了，我已经重复这3个小时一个多月了，如果我有情绪，可能已经疯了。”
说道这里她语速陡然加快。“一次3个小时，一天8次，24个小时一天，已经32天还是33天哪，我记不得了......”
“嗯，那个。”我出声打断了少女的自言自语，“能不能别在我房间里抽烟。”
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不近人情，毕竟人家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怜，我斟酌着语气，加了一句“拜托了。”
少女似乎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说道：“我身上的物品不会重复刷新的，这是最后一支了，下一次你就不用说这话了，这次麻烦你忍忍吧。妈妈。”
最后一句妈妈颇有挑衅的意味。
“嗯，虽然我很想相信你的话，但是你看起来很‘新’，不像30几天没洗澡的样子。”我说道。
“呵呵。”少女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笑容，掐灭了烟头，仿佛认输一样，“这次是聪明的妈妈。”
她说道，然后侧过半边身子，面向了我，盯着我的眼睛，那双眸子仿佛黑洞一样，将所有触及到的光吸引走。
视线仅交汇了几秒钟，她就主动撇开看头，说道“总是重复的时间，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
我楞楞的看着她，没有接她的话茬，反问她：“你今年几岁了？”
“27了。”
“原来都过去25年了，爸爸还好么？”我问到。
“谁知道，你死了那年，他就疯了，安顿完后事就开着车走了，这么多年没消息过，有可能死了。”少女说到。
“啊。”我把手放在手放在心口，感觉里面空空荡荡，仿佛什么也不曾有过。
“你看你爸爸多爱我。”我还有心情秀了波恩爱。
“嗯。”少女心不在焉的应到。
然后我决定不再问她任何了，其实也不需要问，无父无母的生活，谁都能想像的到。这时我很认可她之前说的话，在意识空间里面没有情绪是这件狗屎事情里面最好的消息了。
我们俩就无声的看着墙上的钟，在上面的秒针跑过5圈后。我打破了愈发凝滞的沉默。
“你说这次我是聪明妈妈，那每次的我会不一样么？”
“会，有时候你会被我骗到，也有几次会识破我的假话，但每一次都会让我不要抽烟。”
她似乎有点不理解我对这个事情的执着。
“我爷爷，也就是你的太公是抽烟得肺癌死的。”我解答了她的疑惑。
我抱着腿想了想，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少女面前，缓缓的抱住了她，她没有拒绝，但是浑身僵硬的感觉无声的抗诉了她的不适应。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陪你长大，你一定不会抽烟的。”
想来应该是温馨的一个画面，但是如果边上有人，可会觉得更为怪诞一些，两个拥抱着的人，面无表情的，像两个被摆在一起的人偶一样，和这个混乱的世界一样，定格在一起。
我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少女的背，衣服里面的身体瘦削的可怕，甚至能摸到一节节的脊椎和尖锐的蝴蝶骨，仿佛能透过了厚厚的大衣，割伤你的手，和幼年时期的圆润和娇软完全不一样。明明半个小时前，我还摸过我的佳佳，软软的，小小的，而25年后长大了的少女，却像一具尸体一样干瘪，毫无生气。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眉眼间的忧愁好像烙印在脸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去抹平。
多么搞笑的事情，就因为我扣了一坨鼻屎，我的家人就要为这屎一样的事情买单是么？
虽然我无法生气难过，但是我觉得，我不应该接受这种结果，也不应该让我的女儿在25年后还困在这里出不来。
打定主意后仿佛又有了力量，我问佳佳：“你们试过什么方法了没有？”
少女把头埋在了母亲的肩膀上，闷闷的说：“这里的门打不开，没办法出去，窗户能开，但是一片漆黑，扔东西下去也没有声响，电视能打开，但是没有网，手机也一样，能用没有信号，电能正常用，厕所也有热水，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示意听到了，放开了抱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坐到了沙发的另外一边，问她：“我是第一个抱你的妈妈么？”
她没有说话，迟疑了一下，仿佛这么长时间的旅行让她思维有点混乱，然后点了点头。
我笑了，“那前面200多个妈妈在干啥，连一个拥抱都不给。”
“不是所有的妈妈都清醒着的。”佳佳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不是所有妈妈都清醒着的。”她略抬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很多时候，大多数时候，妈妈都在床上沉睡，怎么叫都叫不醒。就算叫醒了，也没有任何回应。”她说。
“小部分时候，妈妈是正常的，但是有时候会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我问她
“就是不相信我是佳佳，这样的妈妈是没办法交流的，甚至还会伤害我。”少女轻描淡写的说着。“甚至有一次，那一次空间很不稳定，房间里面的东西是混乱的，那次的妈妈......”
少女停顿了一下，艰难的说到：“只有一颗头。”
“呦呦呦。”我打断了佳佳的话，抓住了她的手。“虽然我现在不害怕，但是我怕我以后想起来会害怕，我们还是说点好的吧。”
“毕竟我是你目前能遇到的最靠谱的最聪明的妈妈。”我一边安慰着佳佳，一边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目前看起来和我平时住的房间别无二致，凌乱拥挤，被子扭在床上，保持了刚起床的样子，床头床尾各横着一个枕头，体现着主人的不拘小节，地上躺着几件女儿的玩具，书桌上爸爸的水杯和电脑也在，放书和杂物的博物架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上面甚至还有小女孩的2个手印，告知着她曾经光顾过这里。
我站了起来，抽开了房间的抽屉，翻出了两包小浣熊，递给了女儿一包。
“给，你爸存的零食，干脆面。不知道你们现在还有没有。”
说着拆开了自己那包，卡擦卡擦的啃了起来。
“我更喜欢吃小当家的，小浣熊的太咸了。”我边吃边说道。
佳佳看我吃的很香，拒绝的话也咽了下去，也拆开了自己那包，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咔嚓咔嚓的吃东西的声音。
光吃干脆面觉得有点噎人，我又开始翻我老公藏的可乐。
佳佳坐在沙发上看我翻箱倒柜，默默的啃着干脆面，乖的像只兔子一样，倒有一两分小女儿家的可爱。
把书桌下的电脑主机移回原处后我和佳佳摆摆手。
“可乐被你爸喝完了，我们喝水吧。”
我拿了桌上的两个杯子，把里面喝剩下的水倒到厕所的水池里，顺手洗了一把，从泡奶粉的恒温水壶里倒了两杯热水，递给佳佳。然后又从她身边坐下。
我看了下对面墙上的挂钟，如果按佳佳说的，那么我还剩2个小时10分钟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开始这个...嗯..循环。”我问佳佳。
“我在看日记，然后睡着了。”佳佳说。
“日记？现在还有人记日记？”我不予置否。
“你的日记，妈妈。”
“我的？啊？哦，公司那本？”我想了一下我确实有一本日记。
不由的，我有点心虚，因为那本日记就是职场摸鱼发牢骚的产物，以至于我现在都不太记得上面写了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在女儿心中的光辉形象。心里默念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面子上一定要绷住。
“嗯哼。”我试图清了清嗓子，问到：“谁给你的。”
“你以前的同事，他们最近搬职场，从储物间里找出来的，然后从公司的通讯记录里面找到了地址，然后就给我送来了。”佳佳说。
“然后你看了？”我问。
“嗯。”佳佳回答。
“看完了？”我有点不死心。
“嗯。”佳佳回答。
“有什么想法么？”我问她。
“字有点丑看的很累。”佳佳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具象化我的想法的话我一定是满头黑线。
等等具象化。
我觉得我有了个思路，如果这是我的意识，我把我自己和我女儿禁锢在这个房间了，那么我能不能控制这个空间呢？
我试着集中精神控制书架上的书，狠狠的盯着，心里默念着过来过来。
好吧一点用没有。
在心里放弃这个想法，我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佳佳聊天。
“你吃饱了么？要是不够架子上还有爸爸的卤鸡爪。就是不大好吃。”
“我大概饱了。不用了。”佳佳看起来有点抗拒。
她可能不理解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放这么多零食。
我拍了拍她的手。“等你和家里老人住一起的时候你就知道藏零食了，他们会限制你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的。”
“奶奶么？”佳佳问。
“嗯，你后来和奶奶一起住的么？”我有点没忍住顺着话茬问了一句。
“嗯，还有爷爷，住回了江城。”佳佳说到，把脸微微侧了过去。
我有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了起来，转了转房间的门把手，果然纹丝不动。与其说是门更像一堵墙上装了一个门。
转头又走到窗户口，打开窗户，窗户外什么也看不见，房间里顶灯的光像被锁在结界里面一样，被一层看不见的玻璃隔在了房间里，手伸出去也感觉不到风，就像把手放在一块黑色的画布一样，，有种三维变二维的奇怪视觉感，我拿起地上的玩具，打开了开关，劣质的外放和五彩的灯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面显得特别突兀，我把玩具扔了出去，你能看见他掉了下去，直到小到看不见，消失在视野里。
“这么神奇的么？”我不由惊叹于这个空间神奇的物理特质。
光可以穿透，声音也可以穿透，但是没有办法照亮这个空间。
我爬上了窗边的桌子，把头伸了出去，感知了3秒，又缩了回来。
“什么感觉。”佳佳问。
“能呼吸，但是觉得心里毛毛的。”我搓了搓脸上的鸡皮疙瘩。
“你要不要试试？”我问到。
佳佳摇了摇头，显出了一丝抗拒。
我没有强求，又抬头看了眼钟，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我看了一眼书桌，上面的电脑的电源灯还亮着，我打开了锁屏，确实没有网，但是能用，我开了一个编辑器，在上面打上“佳佳爸爸，请送我去医院，你老婆快死了。”
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反应。
“呵呵。”我突然觉得我有些傻气。意识世界怎么可能和现实世界共通。
“看来要干票大的了。”我自言自语到。
我站了起来牵起佳佳的手，拉着她坐到电脑桌前，给她开了一个倒计时，和她说。
“帮妈妈一个忙，看着这个一分钟倒计时，就一直盯着，到了以后叫我一声，但是不要回头，能不能做到。”
佳佳看着我有点欲言又止，嘴唇蠕动着，仿佛想说啥。
我拉着她的手，放在了我胸口。
“你是一个顶好的孩子，我虽然才和你见面2个小时，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你是一个很温柔很心善的好孩子，这么好的孩子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不应该你知道么。”我越说声音越响。然后就像被剪断电源的音响一样，戛然而止，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很生气，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太过分了，无论怎么样，也不可以剥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而我的孩子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连爱她都做不到，去他妈的操蛋世界。
“没事的佳佳，妈妈只是做个实验，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的语气又回归了平静。
佳佳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按照我说的看向了显示器，我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爬上了窗台。
“开始吧。”
佳佳拿鼠标点开了倒计时。
我拢了拢衣服，一头跳进了黑暗里。
一时间房间落针可闻。
电脑前的少女，紧盯着倒计时，挺直的后背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舒适，少女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就像以前一样，但是她却觉得很抓着鼠标的手有点湿腻的不适感，好像有点冷，又有点热，她猜到妈妈要干什么，她有点不想让她去，但是却没有勇气阻止，忽然间她觉得心里空的厉害，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脑子里胡乱想着很多，妈妈的脸，地上的玩具，干脆面。但是眼睛却专注的盯着倒计时，表情近乎虔诚。大大的眸子里印出了屏幕里闪烁的光。
40、39、38......或许因为太过投入，少女都没有发现这个空间在震颤，一种很微弱的抖动感，仿佛房子在害怕一样，桌上的水杯中已经冷了的水泛起两圈涟漪，又很快的回归于平静。
12、11、10......少女甚至屏住了呼吸，胸腔里面恰到好处的憋着一口气，但是呼出的含量只够喊出几个字，嘴巴已经微微张开，显示出了一种急不可耐的张力。
随着时间的归零——“妈妈！”
她喊的很大声，但是没敢回头，后面没有人回应她，屏幕上横排的6个0让她觉得刺眼，她低下了头，很小声的呢喃了一句：“妈妈。”
声音极尽的委屈，她没有情感的脑袋里罕见的想起了小时候，也这样喊过妈妈、爸爸，后来就不喊了，因为没有意义。
“嗯。”身后传来一个很嘶哑的应声，顺带着还有几声咳嗽声，听起来像病重已久般虚弱无力。
佳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了起来，飞快的奔到后面的人的怀里，惯性让两个相拥的人倒在了床上。
佳佳抱的很紧，我不舒适的扭了扭身体，然后也搂紧了她。“不好意思我晚了一点点。”
“嗯。”佳佳闷闷的说到。
“这趟是比过山车还刺激。下次你可以早点喊我。我的心差点都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我和她开着玩笑。
“妈妈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佳佳有些自责。
“没有你很棒，没有你妈妈回不来。都靠你才能做到。”
佳佳看向我，我的形象说起来很搞笑，刘海全都戳在头上，头发因为下坠的风力的原因全都团在一起，脸颊上被吹的通红，鼻子上还挂着两条鼻涕。
佳佳抬手捋了捋我的头发，我示意她放弃这个行为，然后摸出了枕头下面的手机，开始给她看里面的照片，有她的，我的，还有爸爸的，一张张给她翻过去，讲过去，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甚至还有我读书时候的，和她爸爸谈恋爱时候的，我手机的照片从来没删过，大几千张，横跨了有手机以来的所有生活的点滴。时间不是很充裕，我讲的很快，就是想告诉她，她知道不知道的。最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这么依偎着，讲了很多话
佳佳就这么听着，有时候还能聊两句，两个人的关系从来没这么和谐过，她什么也问我，也没催过我，仿佛不愿意打破现在的状态，我们快速扫完手机相簿，看了眼钟，还有一分多钟时间，我把密码告诉了她，然后把手机塞到了她的衣兜里，想着万一失败了还有一个念想，顺带把口袋里的烟扔在了地上。
“以后不要抽了。”我以大家长的身份告诫了她。
佳佳乖巧的应下了。
我揉了揉她的头，郑重的问她：“能相信妈妈么？”
“能。”佳佳说。
“好的，好孩子。”我亲了亲她的额头。
“佳佳，你听我说，我虽然现在没有情感，但是我记得，我能想象，我，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爸爸也是，他也很爱你，只是他...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如果能见到他我肯定呼他一嘴巴子给你出气。”这次我倒是有点语无伦次。
佳佳看起来很是淡定，说：“嗯，我知道。”
“你知道？”我问。
“嗯，你日记里都写着的。”她笑了。
我也笑了，我拿被子把她裹住，让她闭上眼睛。
在最后的10秒里，抱着她一起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这次倒是很快，等我们再睁眼的时候，还是在那个房间，两个人抱着躺在床上，时间重置了，但是我还有上一次的记忆，佳佳也是。我熟练的翻下床，从电脑后面摸出了2罐可乐。递给了佳佳一罐，自己开了一罐，一口气喝了一半，舒服的打了个嗝。
这次佳佳有点不知所云，看着我。
“佳佳。”我用我最温柔的语气，和她说。
“我们俩在的地方不是我的意识空间，而是你的，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会来到这，可能因为你看了我的日记，在那个时间段我们的情感重叠了？脑电波对上了？或者老天爷终于对你这个苦命的美少女感到愧疚了，所以把我送来了。”我拉着佳佳站了起来。慢慢和她讲。
“所以我猜我们出不去会不会是因为你不想出去，我们没有情绪会不会因为是你封闭了情绪。作为保护自己的一个手段。所以我做了一个实验。”
说罢我指了指窗口。
“我跳了下去，但是你喊我了，你想我回来，所以我回来了。证明了能控制这里的一直只有你自己。”
“你看，我的乖乖。”我擦了擦她的眼泪。“我们的情绪都回来了。”
我和佳佳俩俩相望，两个人都泪流满面。
我拉着她走到门口，转动了门把手，门很轻松就打开了。外面一片雪白，亮的刺眼。
“走吧。”我说。
“妈妈我还能见到你么？”佳佳有点急切的问到。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能和你一起出去。”我说道。
我们俩牵着对方的手往外走，被门外的光淹没。
最后的时刻佳佳问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狡黠的笑了一下：“你爸爸藏可乐只有我知道，而且他永远不会断货，所以上一个意识空间里没有可乐，这个绝对不会是我的意识，那么只可能是你的。”
最后记忆里，佳佳给我留了一个很囧表情。
咚的一声响。
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恍惚的睁开眼睛，头痛欲裂。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距离我睡着的点只过了一分钟而已，是风把门吹上的声音把我惊醒。
女儿在我边上丫丫抗议，仿佛刚刚的噪音把她吓着了。我揽过她亲了亲，她被我亲的咯吱咯吱笑了。
放下她后我艰难的爬下了床，感知着身体的沉重，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挪到沙发前，对着我傻乎乎的老公轻飘飘的呼了一嘴巴。
他蒙了，手里的手机掉在了沙发上。
我噗通跪在了地上。头倒在了他腿上，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他。
“快送我去医院，我快死了。”
我斜靠在床上，看着床边叫着我妈妈的女孩语出惊人。
我明明记得我的小孩才两岁，一分钟前还在我边上玩袜子，我的丈夫在我1米外的沙发上刷着手机，我正靠在床上昏昏欲睡来着。
我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房间，房间还是我的房间，但是老公孩子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站在我面前的少女，长的高而瘦削，头发刚到耳垂，乱蓬蓬的，眼睛很大，漂亮的双眼皮看着是和我的女儿有那么点相像，但是此刻这双眼睛里盛着化不开的悲伤，正忧愁的看着我。
“虽然我觉得你说的事情很掰，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好像是真的。”我又靠在了枕头上，拿手掖了掖被子，用很戏谑的语气回答道。
“所以你是佳佳？”我问到。
少女没有回答，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抱在了胸口，仿佛笃定我一定能相信她一样。
“那么，佳佳，我是怎么死的呢。”我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说明天去哪玩一样。
少女看起来对我的态度很无语，嘴角扯了扯，说道“脑部细菌感染，等爸爸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已经凉透了，据说是因为挖了鼻子，细菌从鼻腔侵入。”
“哦，我竟然是扣鼻屎死的，真的是一个讽刺而又有创意的死法。”我无所谓的调侃了自己一句，很奇怪，我竟然很平和的相信了这件事情，没有悲伤没有震惊，坐在姑且称作我家里的地方，和一个自称我女儿的人谈笑风生。
少女看我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熟练的抽了一根含在嘴里，从另一边口袋摸出了蓝色的塑料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了火，点上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在我欲言又止的表情里，告诉了我现在的状况。
“我们在你的意识里，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快要昏迷，再过3个小时左右你就会彻底死亡，为啥知道是这个精确的时间，因为3个小时以后我们所在的空间会崩塌，我猜测是因为你作为这个空间的载体死亡所导致的，然后我会被送回刚才你刚睡着的时候，再和你重复度过这3个小时，但是在这个意识空间里面人是没有情绪的，所以我没法觉得厌烦，你也不会悲伤，或者什么别的情绪。”
她吐了个烟圈。
“这算是这个不好的事情里面最好的消息了，我已经重复这3个小时一个多月了，如果我有情绪，可能已经疯了。”
说道这里她语速陡然加快。“一次3个小时，一天8次，24个小时一天，已经32天还是33天哪，我记不得了......”
“嗯，那个。”我出声打断了少女的自言自语，“能不能别在我房间里抽烟。”
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不近人情，毕竟人家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怜，我斟酌着语气，加了一句“拜托了。”
少女似乎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说道：“我身上的物品不会重复刷新的，这是最后一支了，下一次你就不用说这话了，这次麻烦你忍忍吧。妈妈。”
最后一句妈妈颇有挑衅的意味。
“嗯，虽然我很想相信你的话，但是你看起来很‘新’，不像30几天没洗澡的样子。”我说道。
“呵呵。”少女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笑容，掐灭了烟头，仿佛认输一样，“这次是聪明的妈妈。”
她说道，然后侧过半边身子，面向了我，盯着我的眼睛，那双眸子仿佛黑洞一样，将所有触及到的光吸引走。
视线仅交汇了几秒钟，她就主动撇开看头，说道“总是重复的时间，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
我楞楞的看着她，没有接她的话茬，反问她：“你今年几岁了？”
“27了。”
“原来都过去25年了，爸爸还好么？”我问到。
“谁知道，你死了那年，他就疯了，安顿完后事就开着车走了，这么多年没消息过，有可能死了。”少女说到。
“啊。”我把手放在手放在心口，感觉里面空空荡荡，仿佛什么也不曾有过。
“你看你爸爸多爱我。”我还有心情秀了波恩爱。
“嗯。”少女心不在焉的应到。
然后我决定不再问她任何了，其实也不需要问，无父无母的生活，谁都能想像的到。这时我很认可她之前说的话，在意识空间里面没有情绪是这件狗屎事情里面最好的消息了。
我们俩就无声的看着墙上的钟，在上面的秒针跑过5圈后。我打破了愈发凝滞的沉默。
“你说这次我是聪明妈妈，那每次的我会不一样么？”
“会，有时候你会被我骗到，也有几次会识破我的假话，但每一次都会让我不要抽烟。”
她似乎有点不理解我对这个事情的执着。
“我爷爷，也就是你的太公是抽烟得肺癌死的。”我解答了她的疑惑。
我抱着腿想了想，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少女面前，缓缓的抱住了她，她没有拒绝，但是浑身僵硬的感觉无声的抗诉了她的不适应。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陪你长大，你一定不会抽烟的。”
想来应该是温馨的一个画面，但是如果边上有人，可会觉得更为怪诞一些，两个拥抱着的人，面无表情的，像两个被摆在一起的人偶一样，和这个混乱的世界一样，定格在一起。
我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少女的背，衣服里面的身体瘦削的可怕，甚至能摸到一节节的脊椎和尖锐的蝴蝶骨，仿佛能透过了厚厚的大衣，割伤你的手，和幼年时期的圆润和娇软完全不一样。明明半个小时前，我还摸过我的佳佳，软软的，小小的，而25年后长大了的少女，却像一具尸体一样干瘪，毫无生气。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眉眼间的忧愁好像烙印在脸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去抹平。
多么搞笑的事情，就因为我扣了一坨鼻屎，我的家人就要为这屎一样的事情买单是么？
虽然我无法生气难过，但是我觉得，我不应该接受这种结果，也不应该让我的女儿在25年后还困在这里出不来。
打定主意后仿佛又有了力量，我问佳佳：“你们试过什么方法了没有？”
少女把头埋在了母亲的肩膀上，闷闷的说：“这里的门打不开，没办法出去，窗户能开，但是一片漆黑，扔东西下去也没有声响，电视能打开，但是没有网，手机也一样，能用没有信号，电能正常用，厕所也有热水，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示意听到了，放开了抱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坐到了沙发的另外一边，问她：“我是第一个抱你的妈妈么？”
她没有说话，迟疑了一下，仿佛这么长时间的旅行让她思维有点混乱，然后点了点头。
我笑了，“那前面200多个妈妈在干啥，连一个拥抱都不给。”
“不是所有的妈妈都清醒着的。”佳佳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不是所有妈妈都清醒着的。”她略抬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很多时候，大多数时候，妈妈都在床上沉睡，怎么叫都叫不醒。就算叫醒了，也没有任何回应。”她说。
“小部分时候，妈妈是正常的，但是有时候会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我问她
“就是不相信我是佳佳，这样的妈妈是没办法交流的，甚至还会伤害我。”少女轻描淡写的说着。“甚至有一次，那一次空间很不稳定，房间里面的东西是混乱的，那次的妈妈......”
少女停顿了一下，艰难的说到：“只有一颗头。”
“呦呦呦。”我打断了佳佳的话，抓住了她的手。“虽然我现在不害怕，但是我怕我以后想起来会害怕，我们还是说点好的吧。”
“毕竟我是你目前能遇到的最靠谱的最聪明的妈妈。”我一边安慰着佳佳，一边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目前看起来和我平时住的房间别无二致，凌乱拥挤，被子扭在床上，保持了刚起床的样子，床头床尾各横着一个枕头，体现着主人的不拘小节，地上躺着几件女儿的玩具，书桌上爸爸的水杯和电脑也在，放书和杂物的博物架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上面甚至还有小女孩的2个手印，告知着她曾经光顾过这里。
我站了起来，抽开了房间的抽屉，翻出了两包小浣熊，递给了女儿一包。
“给，你爸存的零食，干脆面。不知道你们现在还有没有。”
说着拆开了自己那包，卡擦卡擦的啃了起来。
“我更喜欢吃小当家的，小浣熊的太咸了。”我边吃边说道。
佳佳看我吃的很香，拒绝的话也咽了下去，也拆开了自己那包，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咔嚓咔嚓的吃东西的声音。
光吃干脆面觉得有点噎人，我又开始翻我老公藏的可乐。
佳佳坐在沙发上看我翻箱倒柜，默默的啃着干脆面，乖的像只兔子一样，倒有一两分小女儿家的可爱。
把书桌下的电脑主机移回原处后我和佳佳摆摆手。
“可乐被你爸喝完了，我们喝水吧。”
我拿了桌上的两个杯子，把里面喝剩下的水倒到厕所的水池里，顺手洗了一把，从泡奶粉的恒温水壶里倒了两杯热水，递给佳佳。然后又从她身边坐下。
我看了下对面墙上的挂钟，如果按佳佳说的，那么我还剩2个小时10分钟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开始这个...嗯..循环。”我问佳佳。
“我在看日记，然后睡着了。”佳佳说。
“日记？现在还有人记日记？”我不予置否。
“你的日记，妈妈。”
“我的？啊？哦，公司那本？”我想了一下我确实有一本日记。
不由的，我有点心虚，因为那本日记就是职场摸鱼发牢骚的产物，以至于我现在都不太记得上面写了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在女儿心中的光辉形象。心里默念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面子上一定要绷住。
“嗯哼。”我试图清了清嗓子，问到：“谁给你的。”
“你以前的同事，他们最近搬职场，从储物间里找出来的，然后从公司的通讯记录里面找到了地址，然后就给我送来了。”佳佳说。
“然后你看了？”我问。
“嗯。”佳佳回答。
“看完了？”我有点不死心。
“嗯。”佳佳回答。
“有什么想法么？”我问她。
“字有点丑看的很累。”佳佳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具象化我的想法的话我一定是满头黑线。
等等具象化。
我觉得我有了个思路，如果这是我的意识，我把我自己和我女儿禁锢在这个房间了，那么我能不能控制这个空间呢？
我试着集中精神控制书架上的书，狠狠的盯着，心里默念着过来过来。
好吧一点用没有。
在心里放弃这个想法，我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佳佳聊天。
“你吃饱了么？要是不够架子上还有爸爸的卤鸡爪。就是不大好吃。”
“我大概饱了。不用了。”佳佳看起来有点抗拒。
她可能不理解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放这么多零食。
我拍了拍她的手。“等你和家里老人住一起的时候你就知道藏零食了，他们会限制你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的。”
“奶奶么？”佳佳问。
“嗯，你后来和奶奶一起住的么？”我有点没忍住顺着话茬问了一句。
“嗯，还有爷爷，住回了江城。”佳佳说到，把脸微微侧了过去。
我有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了起来，转了转房间的门把手，果然纹丝不动。与其说是门更像一堵墙上装了一个门。
转头又走到窗户口，打开窗户，窗户外什么也看不见，房间里顶灯的光像被锁在结界里面一样，被一层看不见的玻璃隔在了房间里，手伸出去也感觉不到风，就像把手放在一块黑色的画布一样，，有种三维变二维的奇怪视觉感，我拿起地上的玩具，打开了开关，劣质的外放和五彩的灯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面显得特别突兀，我把玩具扔了出去，你能看见他掉了下去，直到小到看不见，消失在视野里。
“这么神奇的么？”我不由惊叹于这个空间神奇的物理特质。
光可以穿透，声音也可以穿透，但是没有办法照亮这个空间。
我爬上了窗边的桌子，把头伸了出去，感知了3秒，又缩了回来。
“什么感觉。”佳佳问。
“能呼吸，但是觉得心里毛毛的。”我搓了搓脸上的鸡皮疙瘩。
“你要不要试试？”我问到。
佳佳摇了摇头，显出了一丝抗拒。
我没有强求，又抬头看了眼钟，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我看了一眼书桌，上面的电脑的电源灯还亮着，我打开了锁屏，确实没有网，但是能用，我开了一个编辑器，在上面打上“佳佳爸爸，请送我去医院，你老婆快死了。”
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反应。
“呵呵。”我突然觉得我有些傻气。意识世界怎么可能和现实世界共通。
“看来要干票大的了。”我自言自语到。
我站了起来牵起佳佳的手，拉着她坐到电脑桌前，给她开了一个倒计时，和她说。
“帮妈妈一个忙，看着这个一分钟倒计时，就一直盯着，到了以后叫我一声，但是不要回头，能不能做到。”
佳佳看着我有点欲言又止，嘴唇蠕动着，仿佛想说啥。
我拉着她的手，放在了我胸口。
“你是一个顶好的孩子，我虽然才和你见面2个小时，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你是一个很温柔很心善的好孩子，这么好的孩子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不应该你知道么。”我越说声音越响。然后就像被剪断电源的音响一样，戛然而止，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很生气，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太过分了，无论怎么样，也不可以剥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而我的孩子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连爱她都做不到，去他妈的操蛋世界。
“没事的佳佳，妈妈只是做个实验，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的语气又回归了平静。
佳佳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按照我说的看向了显示器，我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爬上了窗台。
“开始吧。”
佳佳拿鼠标点开了倒计时。
我拢了拢衣服，一头跳进了黑暗里。
一时间房间落针可闻。
电脑前的少女，紧盯着倒计时，挺直的后背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舒适，少女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就像以前一样，但是她却觉得很抓着鼠标的手有点湿腻的不适感，好像有点冷，又有点热，她猜到妈妈要干什么，她有点不想让她去，但是却没有勇气阻止，忽然间她觉得心里空的厉害，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脑子里胡乱想着很多，妈妈的脸，地上的玩具，干脆面。但是眼睛却专注的盯着倒计时，表情近乎虔诚。大大的眸子里印出了屏幕里闪烁的光。
40、39、38......或许因为太过投入，少女都没有发现这个空间在震颤，一种很微弱的抖动感，仿佛房子在害怕一样，桌上的水杯中已经冷了的水泛起两圈涟漪，又很快的回归于平静。
12、11、10......少女甚至屏住了呼吸，胸腔里面恰到好处的憋着一口气，但是呼出的含量只够喊出几个字，嘴巴已经微微张开，显示出了一种急不可耐的张力。
随着时间的归零——“妈妈！”
她喊的很大声，但是没敢回头，后面没有人回应她，屏幕上横排的6个0让她觉得刺眼，她低下了头，很小声的呢喃了一句：“妈妈。”
声音极尽的委屈，她没有情感的脑袋里罕见的想起了小时候，也这样喊过妈妈、爸爸，后来就不喊了，因为没有意义。
“嗯。”身后传来一个很嘶哑的应声，顺带着还有几声咳嗽声，听起来像病重已久般虚弱无力。
佳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了起来，飞快的奔到后面的人的怀里，惯性让两个相拥的人倒在了床上。
佳佳抱的很紧，我不舒适的扭了扭身体，然后也搂紧了她。“不好意思我晚了一点点。”
“嗯。”佳佳闷闷的说到。
“这趟是比过山车还刺激。下次你可以早点喊我。我的心差点都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我和她开着玩笑。
“妈妈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佳佳有些自责。
“没有你很棒，没有你妈妈回不来。都靠你才能做到。”
佳佳看向我，我的形象说起来很搞笑，刘海全都戳在头上，头发因为下坠的风力的原因全都团在一起，脸颊上被吹的通红，鼻子上还挂着两条鼻涕。
佳佳抬手捋了捋我的头发，我示意她放弃这个行为，然后摸出了枕头下面的手机，开始给她看里面的照片，有她的，我的，还有爸爸的，一张张给她翻过去，讲过去，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甚至还有我读书时候的，和她爸爸谈恋爱时候的，我手机的照片从来没删过，大几千张，横跨了有手机以来的所有生活的点滴。时间不是很充裕，我讲的很快，就是想告诉她，她知道不知道的。最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这么依偎着，讲了很多话
佳佳就这么听着，有时候还能聊两句，两个人的关系从来没这么和谐过，她什么也问我，也没催过我，仿佛不愿意打破现在的状态，我们快速扫完手机相簿，看了眼钟，还有一分多钟时间，我把密码告诉了她，然后把手机塞到了她的衣兜里，想着万一失败了还有一个念想，顺带把口袋里的烟扔在了地上。
“以后不要抽了。”我以大家长的身份告诫了她。
佳佳乖巧的应下了。
我揉了揉她的头，郑重的问她：“能相信妈妈么？”
“能。”佳佳说。
“好的，好孩子。”我亲了亲她的额头。
“佳佳，你听我说，我虽然现在没有情感，但是我记得，我能想象，我，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爸爸也是，他也很爱你，只是他...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如果能见到他我肯定呼他一嘴巴子给你出气。”这次我倒是有点语无伦次。
佳佳看起来很是淡定，说：“嗯，我知道。”
“你知道？”我问。
“嗯，你日记里都写着的。”她笑了。
我也笑了，我拿被子把她裹住，让她闭上眼睛。
在最后的10秒里，抱着她一起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这次倒是很快，等我们再睁眼的时候，还是在那个房间，两个人抱着躺在床上，时间重置了，但是我还有上一次的记忆，佳佳也是。我熟练的翻下床，从电脑后面摸出了2罐可乐。递给了佳佳一罐，自己开了一罐，一口气喝了一半，舒服的打了个嗝。
这次佳佳有点不知所云，看着我。
“佳佳。”我用我最温柔的语气，和她说。
“我们俩在的地方不是我的意识空间，而是你的，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会来到这，可能因为你看了我的日记，在那个时间段我们的情感重叠了？脑电波对上了？或者老天爷终于对你这个苦命的美少女感到愧疚了，所以把我送来了。”我拉着佳佳站了起来。慢慢和她讲。
“所以我猜我们出不去会不会是因为你不想出去，我们没有情绪会不会因为是你封闭了情绪。作为保护自己的一个手段。所以我做了一个实验。”
说罢我指了指窗口。
“我跳了下去，但是你喊我了，你想我回来，所以我回来了。证明了能控制这里的一直只有你自己。”
“你看，我的乖乖。”我擦了擦她的眼泪。“我们的情绪都回来了。”
我和佳佳俩俩相望，两个人都泪流满面。
我拉着她走到门口，转动了门把手，门很轻松就打开了。外面一片雪白，亮的刺眼。
“走吧。”我说。
“妈妈我还能见到你么？”佳佳有点急切的问到。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能和你一起出去。”我说道。
我们俩牵着对方的手往外走，被门外的光淹没。
最后的时刻佳佳问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狡黠的笑了一下：“你爸爸藏可乐只有我知道，而且他永远不会断货，所以上一个意识空间里没有可乐，这个绝对不会是我的意识，那么只可能是你的。”
最后记忆里，佳佳给我留了一个很囧表情。
咚的一声响。
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恍惚的睁开眼睛，头痛欲裂。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距离我睡着的点只过了一分钟而已，是风把门吹上的声音把我惊醒。
女儿在我边上丫丫抗议，仿佛刚刚的噪音把她吓着了。我揽过她亲了亲，她被我亲的咯吱咯吱笑了。
放下她后我艰难的爬下了床，感知着身体的沉重，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挪到沙发前，对着我傻乎乎的老公轻飘飘的呼了一嘴巴。
他蒙了，手里的手机掉在了沙发上。
我噗通跪在了地上。头倒在了他腿上，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他。
“快送我去医院，我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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