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跑到楼下，天已经蒙蒙亮了，雾很浓，能见度很低，我摸索着窗户下面正对的花坛，大地看起来是暗青色的，我使劲的瞪大眼睛，但是草丛间的阴影却也是什么也看不见，我手都冻的麻了，不听使唤，我只能伸到口袋里取取暖企图恢复点知觉，却摸到了睡衣口袋里的蓝牙耳机，我拿出耳机带上，有连上蓝牙的提示音，说明很近！而且手机没有摔坏。

    我向着各个方向试，可惜手机的通话设置是要手动更改的，不知道电话有没有挂断，我暴躁的捏着蓝牙耳机柄上的快捷操作指令，没想到语音助手被我摁亮了，手机屏幕也亮了，我一下子就在草丛里发现了它。

    我拿起来一看，好家伙，通话还在，没断，我赶紧拿起来接听。

    “佳，佳佳，你还在么？”

    “我在的，我在等你回答呢。”少女的语气温柔的近乎卑微。

    “佳佳，我……”

    “刚刚是爸爸回来了么？我听到他的声音了。”她抢在我面前说话了。“嗯，你要有事你可以先去忙，我们下次再说也行，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知道她不愿意让我为难，我感觉我的心都要碎了，但是不能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佳佳。”

    “对不起，我不愿意。”

    “嗯？”话筒里的声音带着哭腔，好似不怎么相信一样，想再确认一下。

    “佳佳，你看我有两岁的你要带着。”

    我在说什么

    “你爸爸也离不开我。”

    我的嘴巴在说什么

    “我对这个家庭是有应尽责任的。”

    我在找借口

    “你千辛万苦把我救出来。”

    啊，虚伪

    “不应该让这个家重演悲剧对不对。”

    自私自利

    “我不能放弃我现在的家庭的。”

    我真是烂透了。

    “对不起。”

    巨大的愧疚心将我击倒，我跪在花坛里，整个人在发抖。我希望佳佳能理解我，我更希望她怪我，恨我，因为我是一个如此糟糕，不负责任的妈妈。

    “妈妈，我只是在想，如果海伦凯勒真的有三天光明，她是否还会写下这篇文章。”这是我听到佳佳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啊，见过光明的人，还能再甘于黑暗么。

    电话里传来次啦声。

    “喂，喂……”我以为电话断了，拿下来一看还显示通话中，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电流声越来越嘈杂，我担心她做傻事，拼命的朝电话里喊，一边往家跑，看看信号能不能好一点，但是一走动杂音更大了，我赶紧往反方向走，就这样左试试右举举，看看哪边信号更好，跌跌撞撞的往小区里面走，我能听到手机里佳佳传来的哭泣声，我着急的不得了，也后悔的不得了，我想见她，我想抱住她，我真的没办法放手去道别。

    雾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大，我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直到一脚踩进了水里，才发现我走到了小区的人工湖里，但是这里不是被围起来改建了么，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转头想往回走，发现后面来的路没有了，我跑了几步还是在水里，索性水不深，只没过脚踝，但是刺骨的寒冷，我抱着自己，害怕极了，喊了一声佳佳。

    “你想见她么？”雾中有人在和我对话。

    “谁？”我抖的更厉害了。

    “啧啧，真可怜，冷坏了吧。”雾中的人说。

    随后一个响指的声音。我的瞬间就不抖了，身上的疼痛也随之消失。

    “你想见她吧，你看她就在你后面。”雾中的人说到。

    我赶紧回头，然后愣在了那里，

    佳佳全身赤裸的跪坐在水里，脑袋耷拉着，身上大大小小的插着各种管子，连接到水面下方，她的脸色苍白无比，手臂环抱着自己，瘦小的快要不见了。

    我的手机从手上滑了下去，通话挂断了，而蓝牙耳机开始播放后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的歌曲，是最近在听的那首。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佳佳啊。”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的佳佳啊！”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哭泣着的向她爬去，却一次又一次跌倒。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湖面上只回荡着我的嘶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