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看
年关已过，就快迎来初春。
俏三月，京中的那些闺阁女儿早已迫不及待地缠着爹娘去铺子挑些新款的首饰头面，做几件可身的春裙；已出阁的，便携着郎君的手走在热闹的市集，看看沿路摊子上摆的新鲜玩意儿，或是吃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总之，街上一派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将军府，院里的雪大多已经化成了水，唯有红梅还在立在墙头的树枝上，开得比往日还要好些。
几个小厮正拿着扫帚在院里扫着昨晚北风吹落的枯叶，刘娘子搀着宋氏缓缓在长廊紫藤下走着。
宋氏叹了口气，嗔怪道：“你说这信送了也有些时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响儿？可真是急死人了！”
刘娘子顺着安慰：“许是大老爷有事在身，耽搁了几日。”
宋氏眉头紧锁，一向柔和的五官多了些怨气：“罢了！吴大夫人是个极有手段的，定是她命人将信偷偷截下了。只怕信还送不到我爹手中，姌姐儿就已经嫁过去了。”
刘娘子眉心一跳，忧道：“那...那吴家这头，该怎么办才好啊？”
宋氏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瞧我这当娘的，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都做不了主。”
刘娘子悄悄往宋氏脸上瞥了一眼，只瞧见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眼角。
很多时候，身份最能压垮一个人，也正因如此，世上才有万般的情非得已，阴差阳错。
池姌正乖乖地坐在窗前，杏花站在身侧，轻轻地给她梳着头。
看着镜中少女平静的面容，杏花结结巴巴地张嘴：“姑娘，今日，今日吴府的人又来了一趟，说是...要姑娘同吴家少爷相看相看，下月初十就可完婚。”
杏花心道：吴家根本就是蛮横无理，寻常人家都是先相看的，哪有庚帖和聘礼都送过了，还大剌剌地将消息放出去，现在又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嗯，我知晓了。”池姌淡淡回应，面上没什么波澜。
杏花忿忿，池姌缓缓转过身来，轻柔慢语地：“杏花，你去替我挑件衣裳吧，总不能让吴大少爷觉得咱们不知礼数。”
杏花福了福身，向衣柜走去。
乘云阁，吴琰身着鸦青长衫正坐在一个雅间中，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只瞧见少女自窗外踏雪而来，身旁的丫鬟给她打着伞，瞧不清她的面容，只透过点点的霜雪看到一双明媚澄澈的眼眸，小巧精致的鼻梁，和巴掌大的圆圆的脸。
吴琰一怔，只觉天地间黯然失色，唯少女迎着漫天桃花缓缓前行。
池姌进入大堂后由小二引着来到了屏风的另一侧，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纱，少女的身型愈发显得纤瘦玲珑，鹅黄色裙裾及地，水碧长衫以细细的丝绦束着盈盈腰肢，梳着单环髻，坠着小巧精致的珍珠，微扫鹅黄，虽娇俏却不失端庄柔婉。
“吴少爷。”池姌欠身。
吴琰连忙伸手，“池二姑娘不必拘礼，快请坐。”
池姌微微颔首，在席上规规矩矩地坐下来，杏花拿着伞退出了雅间。
吴琰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池姌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地酌饮，却并不显得造作，反而极为自然。
“池二姑娘，今日吴某冒昧给贵府下帖，还请池二姑娘千万不要怪罪。”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牵强，毕竟是吴大夫人下的帖子。
池姌淡笑，对他道：“吴少爷言重了。”
那吴琰又道：“池二姑娘可有什么要吃的？听闻乘云阁最近推出一些新的糕点果子饮，池二姑娘可愿品尝一番？”
“吴少爷随意就好。”
吴琰有些激动，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小二端着长案走进了雅间。
不过须臾，池姌对面的长桌上就规规矩矩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食。
便是雅间外的一行人看到此种景象也是险些被惊掉了下巴。
百花糕，赤豆糕，云片糕，千层糕，栗子糕，芝麻糕，凤梨酥，玫瑰酥，糖蒸酥酪，冰水银耳，葡萄桂圆露，冰糖燕窝羹，除此之外，还有些许蜜饯和各式各样的茶点。
池姌淡淡扫了一眼，轻笑出声：“吴少爷破费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吴琰一愣，而后连忙道：“不碍事的，你可以将这些带到府上，或是直接留在这儿，不用勉强。”
池姌颔首：“多谢吴少爷。”
“不用客气，池二姑娘。”吴琰一时语塞，便急着开口：“不知池二姑娘可有什么喜欢的？不妨说来听听？”
池姌默不作声，良久才笑着开口：“我素来不闻窗外事，并不知晓自己喜欢什么，让吴少爷扫兴了。”
吴琰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听闻今晚莲花湖边有场皮影戏，池二姑娘可有兴趣陪吴某瞧瞧？”
“可以。”池姌微笑着看向他。
...
柳府，万籁俱寂，男人一袭蓝色长衫负手立于长廊之下，眉眼淡淡，看不出喜怒。
忽然有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柳文渊俯首看去，只瞧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
眸中那股子淡漠渐渐化成温柔，柳文渊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道：“妙妙这么晚还不去歇息？在这等舅舅？”
眼前的陈妙妙穿着丁香短衫配轻纱绣花灯笼裤，一双小脚丫露在外面，脚趾委屈地蜷了蜷。
柳文渊轻笑出声，将她抱了起来，道：“妙妙出来怎么不穿鞋？着凉了怎么办？”
陈妙妙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往他耳边凑了凑，声音软软糯糯的，缓缓低语：“舅舅，妙妙听其他的姐姐说，今夜莲花湖边有场皮影戏，妙妙也想去。”
带着些许期翼，柳文渊点头，摸了摸她的头：“那妙妙乖乖地跟着舅舅，不要乱跑好吗？”
陈妙妙用力点点头。
莲花湖位于相国寺外围一带。东西紧邻集市，景色雅致。逢节遇年就在湖中支起长亭，架起石桥，便有各种各样的商贩在上面摆摊儿，卖些吃食茶点小玩意儿，湖中的游人可乘着乌篷船，船上有炉具茶具，可自行煨些汤饮茶酒，也可坐在船上观着岸上戏，品着戏中情，会着曲中意。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池姌伸出手，杏花连忙将她搀了下来，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小厮，躬身：“池二姑娘，我家少爷正在莲花湖岸等你。”
池烟颔首，跟着他向前走。
另一边，陈妙妙加了一件暖和的衣裳欢快地在街上跑着，柳文渊不紧不慢地在后头跟着，眼中满含笑意，透过眼前这个少女的身影，貌似也看到了柳怀香身着竹月短袄裙，眉眼弯弯，端坐在圆椅上，手执书卷，温言唤道：“阿渊。”
“舅舅？舅舅？”陈妙妙偏着头唤他，柳文渊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俯下下身子，问：“妙妙怎么了？”
陈妙妙微微向前仰了仰下巴，悄悄说：“舅舅，那个姐姐真好看。”
柳文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少女手持一盏花灯站在人群中，月下波光粼粼，少女的脸庞被映衬得格外动人。
俏三月，京中的那些闺阁女儿早已迫不及待地缠着爹娘去铺子挑些新款的首饰头面，做几件可身的春裙；已出阁的，便携着郎君的手走在热闹的市集，看看沿路摊子上摆的新鲜玩意儿，或是吃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总之，街上一派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将军府，院里的雪大多已经化成了水，唯有红梅还在立在墙头的树枝上，开得比往日还要好些。
几个小厮正拿着扫帚在院里扫着昨晚北风吹落的枯叶，刘娘子搀着宋氏缓缓在长廊紫藤下走着。
宋氏叹了口气，嗔怪道：“你说这信送了也有些时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响儿？可真是急死人了！”
刘娘子顺着安慰：“许是大老爷有事在身，耽搁了几日。”
宋氏眉头紧锁，一向柔和的五官多了些怨气：“罢了！吴大夫人是个极有手段的，定是她命人将信偷偷截下了。只怕信还送不到我爹手中，姌姐儿就已经嫁过去了。”
刘娘子眉心一跳，忧道：“那...那吴家这头，该怎么办才好啊？”
宋氏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瞧我这当娘的，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都做不了主。”
刘娘子悄悄往宋氏脸上瞥了一眼，只瞧见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眼角。
很多时候，身份最能压垮一个人，也正因如此，世上才有万般的情非得已，阴差阳错。
池姌正乖乖地坐在窗前，杏花站在身侧，轻轻地给她梳着头。
看着镜中少女平静的面容，杏花结结巴巴地张嘴：“姑娘，今日，今日吴府的人又来了一趟，说是...要姑娘同吴家少爷相看相看，下月初十就可完婚。”
杏花心道：吴家根本就是蛮横无理，寻常人家都是先相看的，哪有庚帖和聘礼都送过了，还大剌剌地将消息放出去，现在又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嗯，我知晓了。”池姌淡淡回应，面上没什么波澜。
杏花忿忿，池姌缓缓转过身来，轻柔慢语地：“杏花，你去替我挑件衣裳吧，总不能让吴大少爷觉得咱们不知礼数。”
杏花福了福身，向衣柜走去。
乘云阁，吴琰身着鸦青长衫正坐在一个雅间中，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只瞧见少女自窗外踏雪而来，身旁的丫鬟给她打着伞，瞧不清她的面容，只透过点点的霜雪看到一双明媚澄澈的眼眸，小巧精致的鼻梁，和巴掌大的圆圆的脸。
吴琰一怔，只觉天地间黯然失色，唯少女迎着漫天桃花缓缓前行。
池姌进入大堂后由小二引着来到了屏风的另一侧，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纱，少女的身型愈发显得纤瘦玲珑，鹅黄色裙裾及地，水碧长衫以细细的丝绦束着盈盈腰肢，梳着单环髻，坠着小巧精致的珍珠，微扫鹅黄，虽娇俏却不失端庄柔婉。
“吴少爷。”池姌欠身。
吴琰连忙伸手，“池二姑娘不必拘礼，快请坐。”
池姌微微颔首，在席上规规矩矩地坐下来，杏花拿着伞退出了雅间。
吴琰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池姌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地酌饮，却并不显得造作，反而极为自然。
“池二姑娘，今日吴某冒昧给贵府下帖，还请池二姑娘千万不要怪罪。”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牵强，毕竟是吴大夫人下的帖子。
池姌淡笑，对他道：“吴少爷言重了。”
那吴琰又道：“池二姑娘可有什么要吃的？听闻乘云阁最近推出一些新的糕点果子饮，池二姑娘可愿品尝一番？”
“吴少爷随意就好。”
吴琰有些激动，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小二端着长案走进了雅间。
不过须臾，池姌对面的长桌上就规规矩矩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食。
便是雅间外的一行人看到此种景象也是险些被惊掉了下巴。
百花糕，赤豆糕，云片糕，千层糕，栗子糕，芝麻糕，凤梨酥，玫瑰酥，糖蒸酥酪，冰水银耳，葡萄桂圆露，冰糖燕窝羹，除此之外，还有些许蜜饯和各式各样的茶点。
池姌淡淡扫了一眼，轻笑出声：“吴少爷破费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吴琰一愣，而后连忙道：“不碍事的，你可以将这些带到府上，或是直接留在这儿，不用勉强。”
池姌颔首：“多谢吴少爷。”
“不用客气，池二姑娘。”吴琰一时语塞，便急着开口：“不知池二姑娘可有什么喜欢的？不妨说来听听？”
池姌默不作声，良久才笑着开口：“我素来不闻窗外事，并不知晓自己喜欢什么，让吴少爷扫兴了。”
吴琰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听闻今晚莲花湖边有场皮影戏，池二姑娘可有兴趣陪吴某瞧瞧？”
“可以。”池姌微笑着看向他。
...
柳府，万籁俱寂，男人一袭蓝色长衫负手立于长廊之下，眉眼淡淡，看不出喜怒。
忽然有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柳文渊俯首看去，只瞧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
眸中那股子淡漠渐渐化成温柔，柳文渊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道：“妙妙这么晚还不去歇息？在这等舅舅？”
眼前的陈妙妙穿着丁香短衫配轻纱绣花灯笼裤，一双小脚丫露在外面，脚趾委屈地蜷了蜷。
柳文渊轻笑出声，将她抱了起来，道：“妙妙出来怎么不穿鞋？着凉了怎么办？”
陈妙妙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往他耳边凑了凑，声音软软糯糯的，缓缓低语：“舅舅，妙妙听其他的姐姐说，今夜莲花湖边有场皮影戏，妙妙也想去。”
带着些许期翼，柳文渊点头，摸了摸她的头：“那妙妙乖乖地跟着舅舅，不要乱跑好吗？”
陈妙妙用力点点头。
莲花湖位于相国寺外围一带。东西紧邻集市，景色雅致。逢节遇年就在湖中支起长亭，架起石桥，便有各种各样的商贩在上面摆摊儿，卖些吃食茶点小玩意儿，湖中的游人可乘着乌篷船，船上有炉具茶具，可自行煨些汤饮茶酒，也可坐在船上观着岸上戏，品着戏中情，会着曲中意。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池姌伸出手，杏花连忙将她搀了下来，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小厮，躬身：“池二姑娘，我家少爷正在莲花湖岸等你。”
池烟颔首，跟着他向前走。
另一边，陈妙妙加了一件暖和的衣裳欢快地在街上跑着，柳文渊不紧不慢地在后头跟着，眼中满含笑意，透过眼前这个少女的身影，貌似也看到了柳怀香身着竹月短袄裙，眉眼弯弯，端坐在圆椅上，手执书卷，温言唤道：“阿渊。”
“舅舅？舅舅？”陈妙妙偏着头唤他，柳文渊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俯下下身子，问：“妙妙怎么了？”
陈妙妙微微向前仰了仰下巴，悄悄说：“舅舅，那个姐姐真好看。”
柳文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少女手持一盏花灯站在人群中，月下波光粼粼，少女的脸庞被映衬得格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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