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校验【一】
南楚的校验三年一届，可以称得上一件大事了。
今日刮着大风，也算是艳阳高照好晴天。
绍文帝早早地命人在金银台布置好，虽不似朝宴隆重，但胜在清雅。到时来自四海八方的文人墨客可在楼阁雕栏坐观，更是有数不胜数的诗集美文汇集于此，诸如此类，教人大开眼界。
同文馆的一众学子老早地整齐装束，头戴墨绿方巾，腰间斜挎着方方正正的布包，很是严肃的模样。
只见那为首的老者身穿纸棕麻衣，脚着厚梆布鞋，身形削瘦，腰脊挺直，白胡须洋洋洒洒地铺在胸前，两撮眉毛也成了花白，像是没有，颧骨内凹，一双龟眼炯炯有神，嘴唇偏厚发紫，看着板正端庄，彼时手持书卷负于身后，迎风缓缓登上金银台。
这便是同文馆的伯夫子。
人群之中的楼小满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小声道：“长安兄，我拜托你的事可全乎了？”
赵长安只微微点头，没睬他。
那头，国子监的人已然落座，伯夫子上前领了竹排，定了号，回来后正襟危坐在席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书卷。
楼小满拉着赵长安坐下，看着桌上的水果糕点不禁叹道：“这天家举办的盛宴就是不一样。”边说着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揪下一颗圆溜溜的葡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嘴中，将嘴塞的鼓鼓囊囊的。
含糊不清地低声说道：“这葡萄可稀罕得很，怕是只有宫中的贵人才能享用得起，了不得，着实了不得。”
赵长安本想伸手去拦，想了片刻，还是由他去了。
察觉到不远处的目光，楼小满战战兢兢地侧头看去，伯夫子正沉着脸，捋了一把胡须，直勾勾地盯着他。
楼小满连忙止住了手，直起了身子。
国子监那头的人，官家公子各个锦帽貂裘，姑娘们也皆是淡抹相宜，为首的中年人官袍加身，看上去有些精明，正跟朝中的同僚推杯换盏，洽谈自得。
“听说了么？今日那个西京副君也要来观咱们的校验。”
“此话不假。不行不行，我怎的这会儿紧张起来了。”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上！”
角落的一方席上，女子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虽是三年一届，可来的只是两家学馆的夫子学生，还有一些评官，一些个官家女眷也来凑个热闹。
只见主评官走到台子中央，用槌子敲响了锣鼓，高声道：“各位学子，三年一度的校验就此开始！请两位夫子择侧席而坐，另本次校验须各凭本事，不得舞弊私殉，本官在此担保，校验结果公平公正！”
一小童又上前道：“本次校验拢共分成文武两篇，可自行节选，文篇有诗赋，策论，六艺三样，武篇有兵法，武艺两样，由两馆各派一人抽取先后，不得更改。”
有人不屑地摆了摆手：“这不和往年一样嘛！”
“本次校验彩头有三，文一可得玉砚台及狼毫金笔一支，武一可得千里良驹一匹，若文武兼得，自是可得面圣良机，届时，陛下会亲自行赏。”
此话一出，席间便沸腾起来了。
“陛下亲自行赏！”
“我正缺一只上好的狼毫笔呢，若是侥幸得了...”
“都是些不中用的，不如一匹良驹来得痛快！”
主评官又重重敲了一声锣鼓，台上算是静了下来。
讨论的功夫，两家的人已经抽好了先后次序。
国子监这边儿派出的是王家少爷，缓缓念道：“郭子真，常牧，王济生...崔梦蝶。”
同文馆这边儿也念好了，向主评官点头示意后，两个青衿少年走到台中央，先是问了问礼，而后走到桌边，各执一只笔写起来。
片刻后，那二位少年停笔，各有小童走到两边取走了两张宣纸走到评官席处。
上面的几位评官讨论起来很是激烈，半柱香烧的差不多了，才将纸公布于众。
只见那两张纸上各题了一首诗，一人用簪花小楷，书了：“行至南山无客饮，归还大俗到柳巷。”
“好！”有人鼓掌喝彩。
“乙上！”评官宣布结果。
又见另一人以行楷写着：“四山四月似花开，一片孤芳不自来。”
“太妙了！”
“丙中！”又是泼了一盆冷水。
那两位少年垂头丧气地坐回席间。
楼小满凑过去：“这评官莫不是眼瞎了，这么好的诗，竟只得个丙等。只怕老头子回去又要吹胡子瞪眼儿喽！”
“莫要胡说。”赵长安警告。
“哦。”楼小满又忍不住弯腰剥了根香蕉。
不知过了多久，那锣鼓敲了多少响儿，眼见着席上的人昏昏欲睡，突然间又热闹起来。
有人拍了拍楼小满的肩膀，楼小满陡然清醒，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人见他一副少见多怪的憨憨样子，颇为同情，十分激动地耐心说道：“待会儿过来的人可不简单。诺，你看”楼小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只见一女子从席间缓缓起身，那女子估摸着十七八左右，柳叶眼弯月眉，行走从容，身上穿了一件天水碧广袖衫裙，梳着单螺髻，耳上坠了一对碎玉流珠，额前两边垂了几绺朝里卷的碎发，多了几分俏丽。
女子缓缓走到一方案前，身姿带些雾蒙蒙的悠扬霁月，微微颔首，而后盘腿于席间，执起案上细长的狼毫笔，洋洋洒洒地写起来。
楼小满看痴了眼，有人同他解释：“这崔梦蝶啊，是祭酒郎崔大人的二姑娘，更教人叹为观止的是，她年纪轻轻，便已位列四大美人了。”
“四大美人？那是个什么东西？”
“楼兄久居京外也许不知。这四大美人呐各个风华绝代，且各有千秋，那首诗是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人间皎皎似明月，华贵牡丹是上庄，犹问奇才崔梦蝶，一代名妓赵星云’。”
楼小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扯了扯赵长安的袖子，道：“哎？你知道这四大美人不？”
赵长安眸色一暗，而后轻轻摇头：“不知。”
那人又道：“可叹可叹呐！”
“为何叹？”楼小满问。
“那上庄原居四大美人之首，更是梁国公主，据说生的一副国色天香，好似雍容牡丹，性子也是傲气得很。”
“只可惜啊，上庄遇人不淑，成亲当日被驸马爷带来的叛军困于宫墙之上，当场就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楼小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想来那上庄也是个奇女子，最终落得那般悲惨的结局不禁让人唏嘘。
“那...其他几位呢？”楼小满开口问。
“那几位尚在人世。只是...除了崔家小娘子，那明月和赵星云早已不知去向。”
他这一番话说的荡气回肠，楼小满听得有些愣，呆呆地坐在那儿。
“西京副君到～”
众人侧目看去，男人着一身玄锦长袍缓缓走到台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因着绍文帝特别吩咐过，故主评官将他迎到了前面来。
姬饮停挥了挥袖：“不必费心，本王就是来凑个热闹，你们继续。”
今日刮着大风，也算是艳阳高照好晴天。
绍文帝早早地命人在金银台布置好，虽不似朝宴隆重，但胜在清雅。到时来自四海八方的文人墨客可在楼阁雕栏坐观，更是有数不胜数的诗集美文汇集于此，诸如此类，教人大开眼界。
同文馆的一众学子老早地整齐装束，头戴墨绿方巾，腰间斜挎着方方正正的布包，很是严肃的模样。
只见那为首的老者身穿纸棕麻衣，脚着厚梆布鞋，身形削瘦，腰脊挺直，白胡须洋洋洒洒地铺在胸前，两撮眉毛也成了花白，像是没有，颧骨内凹，一双龟眼炯炯有神，嘴唇偏厚发紫，看着板正端庄，彼时手持书卷负于身后，迎风缓缓登上金银台。
这便是同文馆的伯夫子。
人群之中的楼小满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小声道：“长安兄，我拜托你的事可全乎了？”
赵长安只微微点头，没睬他。
那头，国子监的人已然落座，伯夫子上前领了竹排，定了号，回来后正襟危坐在席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书卷。
楼小满拉着赵长安坐下，看着桌上的水果糕点不禁叹道：“这天家举办的盛宴就是不一样。”边说着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揪下一颗圆溜溜的葡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嘴中，将嘴塞的鼓鼓囊囊的。
含糊不清地低声说道：“这葡萄可稀罕得很，怕是只有宫中的贵人才能享用得起，了不得，着实了不得。”
赵长安本想伸手去拦，想了片刻，还是由他去了。
察觉到不远处的目光，楼小满战战兢兢地侧头看去，伯夫子正沉着脸，捋了一把胡须，直勾勾地盯着他。
楼小满连忙止住了手，直起了身子。
国子监那头的人，官家公子各个锦帽貂裘，姑娘们也皆是淡抹相宜，为首的中年人官袍加身，看上去有些精明，正跟朝中的同僚推杯换盏，洽谈自得。
“听说了么？今日那个西京副君也要来观咱们的校验。”
“此话不假。不行不行，我怎的这会儿紧张起来了。”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上！”
角落的一方席上，女子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虽是三年一届，可来的只是两家学馆的夫子学生，还有一些评官，一些个官家女眷也来凑个热闹。
只见主评官走到台子中央，用槌子敲响了锣鼓，高声道：“各位学子，三年一度的校验就此开始！请两位夫子择侧席而坐，另本次校验须各凭本事，不得舞弊私殉，本官在此担保，校验结果公平公正！”
一小童又上前道：“本次校验拢共分成文武两篇，可自行节选，文篇有诗赋，策论，六艺三样，武篇有兵法，武艺两样，由两馆各派一人抽取先后，不得更改。”
有人不屑地摆了摆手：“这不和往年一样嘛！”
“本次校验彩头有三，文一可得玉砚台及狼毫金笔一支，武一可得千里良驹一匹，若文武兼得，自是可得面圣良机，届时，陛下会亲自行赏。”
此话一出，席间便沸腾起来了。
“陛下亲自行赏！”
“我正缺一只上好的狼毫笔呢，若是侥幸得了...”
“都是些不中用的，不如一匹良驹来得痛快！”
主评官又重重敲了一声锣鼓，台上算是静了下来。
讨论的功夫，两家的人已经抽好了先后次序。
国子监这边儿派出的是王家少爷，缓缓念道：“郭子真，常牧，王济生...崔梦蝶。”
同文馆这边儿也念好了，向主评官点头示意后，两个青衿少年走到台中央，先是问了问礼，而后走到桌边，各执一只笔写起来。
片刻后，那二位少年停笔，各有小童走到两边取走了两张宣纸走到评官席处。
上面的几位评官讨论起来很是激烈，半柱香烧的差不多了，才将纸公布于众。
只见那两张纸上各题了一首诗，一人用簪花小楷，书了：“行至南山无客饮，归还大俗到柳巷。”
“好！”有人鼓掌喝彩。
“乙上！”评官宣布结果。
又见另一人以行楷写着：“四山四月似花开，一片孤芳不自来。”
“太妙了！”
“丙中！”又是泼了一盆冷水。
那两位少年垂头丧气地坐回席间。
楼小满凑过去：“这评官莫不是眼瞎了，这么好的诗，竟只得个丙等。只怕老头子回去又要吹胡子瞪眼儿喽！”
“莫要胡说。”赵长安警告。
“哦。”楼小满又忍不住弯腰剥了根香蕉。
不知过了多久，那锣鼓敲了多少响儿，眼见着席上的人昏昏欲睡，突然间又热闹起来。
有人拍了拍楼小满的肩膀，楼小满陡然清醒，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人见他一副少见多怪的憨憨样子，颇为同情，十分激动地耐心说道：“待会儿过来的人可不简单。诺，你看”楼小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只见一女子从席间缓缓起身，那女子估摸着十七八左右，柳叶眼弯月眉，行走从容，身上穿了一件天水碧广袖衫裙，梳着单螺髻，耳上坠了一对碎玉流珠，额前两边垂了几绺朝里卷的碎发，多了几分俏丽。
女子缓缓走到一方案前，身姿带些雾蒙蒙的悠扬霁月，微微颔首，而后盘腿于席间，执起案上细长的狼毫笔，洋洋洒洒地写起来。
楼小满看痴了眼，有人同他解释：“这崔梦蝶啊，是祭酒郎崔大人的二姑娘，更教人叹为观止的是，她年纪轻轻，便已位列四大美人了。”
“四大美人？那是个什么东西？”
“楼兄久居京外也许不知。这四大美人呐各个风华绝代，且各有千秋，那首诗是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人间皎皎似明月，华贵牡丹是上庄，犹问奇才崔梦蝶，一代名妓赵星云’。”
楼小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扯了扯赵长安的袖子，道：“哎？你知道这四大美人不？”
赵长安眸色一暗，而后轻轻摇头：“不知。”
那人又道：“可叹可叹呐！”
“为何叹？”楼小满问。
“那上庄原居四大美人之首，更是梁国公主，据说生的一副国色天香，好似雍容牡丹，性子也是傲气得很。”
“只可惜啊，上庄遇人不淑，成亲当日被驸马爷带来的叛军困于宫墙之上，当场就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楼小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想来那上庄也是个奇女子，最终落得那般悲惨的结局不禁让人唏嘘。
“那...其他几位呢？”楼小满开口问。
“那几位尚在人世。只是...除了崔家小娘子，那明月和赵星云早已不知去向。”
他这一番话说的荡气回肠，楼小满听得有些愣，呆呆地坐在那儿。
“西京副君到～”
众人侧目看去，男人着一身玄锦长袍缓缓走到台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因着绍文帝特别吩咐过，故主评官将他迎到了前面来。
姬饮停挥了挥袖：“不必费心，本王就是来凑个热闹，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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