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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镇里的学校

    昨晚窗户没有关牢,给了冷风一个扰人清梦的机会。前一秒我正要登基成为独眼巨人们的国王,到了举行授剑仪式的部分,小小的剑搭在六指独眼巨人的肩膀上,它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下一秒我就在床上醒来,被子有一半落在地上,窗帘不停摆动,外面正在下雨。空气中隐隐约约有牛肉和罗勒叶的香气传来,即使昨晚闹成那个样子,他们还是准备好了早餐。

    时钟显示现在是早晨六点四十——也许是晚上,天色阴沉得让人分不清。但是睡过头又没人把我叫醒的可能性不大,我倒还希望他们都被我和对方从房子里气走了。

    短暂考虑过后,我认为我无福消受这份热腾腾的早餐,便迅速地穿好衣服,套上雨衣,穿上我颇为得意的黄色橡胶雨靴,再从抽屉里拿出腌黄瓜罐头和前几天积攒的汉堡面包,面包已经被压扁了。我往两块饼里塞了几片黄瓜,一顿简易早餐就做好了。这本来我是想用来喂海鸥的,看来爱护动物还是对人大有益处。

    将“生命之源”用作业纸包好放进包里,将心爱的玩具们放进书柜里的隐藏夹层,以免妈妈公报私仇将他们全部没收。最后,我还是在床上放了一张纸条,“我先去上学了,记得家长会的事”。做完这一切后,我打开窗户,顺着和树屋搭建的绳子通道下落。紧抓着作为“载具”的圆环,在快到树干的时候双脚一蹬,晃荡了几下,再用两腿箍住树干。绳子的倾斜角度不大,所以对腿不会造成损害,这是我和爸爸一起搭建的,当时我们两在那里计算了半天,做了很多测试,妈妈给我们端来柠檬水和烤好的曲奇,她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时不时提出一些实用性与装饰性并存的意见,这是我们三人共同的杰作。等稳定下来我松开圆环,四肢形成两个圈,这个姿势有点像莫利爷爷的一种奇特的工具钳。它们和树形成的摩擦力让我慢慢下落。即使是下雨天我也能毫发无伤地完成逃离,只是姿势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从容罢了。

    避开窗户翻过围栏,我开始享受早晨的新鲜空气,昨晚的消沉已经散去大半,没必要跟“新人”过不去。我已经习惯了雨天出行,它就像是我的老朋友一样。我的手横扫过邻居的灌木丛,绿叶们积攒的雨滴纷纷下落。屋顶上的公鸡风向标不停旋转,即使它想拼命甩干自己,也改变不了成为落汤鸡的命运。我这么想着的同时用脚激起路上水坑中的水花,它们逃离到了花园的栅栏上,又偷偷摸摸地滑到了地面,部分开始重建家园,部分已经被掳走,成为了邻居植物的所有物,被储备在泥土里。“也许水员已经超标了,植物们管不过来的话会被暴动反‘湿’吧。”我想放声唱出机器小子的主题曲,但还没吸入几口泥土的味道就被冷风呛到了,我这朋友的脾气一向很坏。还有一个月就入夏了,但天气还是很冷,十有七天仍是阴雨绵绵。

    爸爸曾跟我描述起以前的格罗摩拉,那时候的它温暖湿润,季风裹挟着香料、钢铁和樱桃的味道,宛如使者一般前来觐见小镇。坐落于山谷中的平房区也摆出应有的姿态,所有的独栋木房全部焕然一新,红橙黄青蓝棕,各色房子在太阳下像是用粉彩画出来的一样。再点缀上部分暴露在外的白色木桁架、可爱的低矮X形小围栏、内容新奇的艳丽大广告牌,整个住宅区看上去就像是国家西部地区和乡村乐的结合体。这里面有些人开始做些以家庭为单位的生意,他们会挂出一些自己设计的标志和宣传牌,前门门廊风格迥异,物品的种类繁多,足以让人眼花缭乱,每经过一家都能看很久。在这种种事物迅速更迭之下,拥有一个红色漆皮小邮箱已不再是能让人羡慕的事。

    临海的“前渔村地区”更是热火朝天,五楼高的水泥楼不断从大地之母的腹中拔地而起,新兴的事物不断在这里分娩。每个人都在忙活着自己的工作,建设在海边的火车站每天都要送走一批批的“建设者‘和”探索者“,给归乡者以温暖的慰藉、对初来乍到者报以亲切的问候。每到晚上,海边的酒馆总是座无虚席。他们会聊一天的工作成果,在异乡的见闻,品尝的美食,还有众人最喜欢的、”葡萄藤上来“的消息。在石洞里、在阳台上、在雨棚下、在礁石边、都有灯光亮起,麦芽和葡萄发酵的气味在蔓延,海腥气似乎只能在船上保有一席之地。镇上终于破破烂烂的小教堂修好了,许多在印象中只会在大城市和报纸中出现的连锁商店纷纷在镇中心落脚,曾经的巡逻人员有了制服,有了车,有了办公楼,还换了新的称呼——警官。医院、汽修店越来越多,家家户户都有了汽车和一箱子常备药。等到新镇长一上任,他们就开始筹备新学校、图书馆和娱乐设施的建设,并将东部一块全部划分为旅游开发区。

    那时候爸爸在镇上读中学,一放学就爱到处乱窜。他最喜欢穿过长满锯齿叶和鼠尾草的小道、爬上西南部的山崖俯视镇子。山顶长满了常绿硬叶树,野鸡和鹿在里面穿行。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眺望到不远处的灯塔和观测站,还有远处的小岛和海峡,波涛在上面逐涌、拍出白浪。海面上滑动着各式各样的船只,几艘三桅大帆船正在运输钢铁,一边呼出白烟一边往海面上吐出工人,工人们架起框架,制造出的“叮铛哐”在这边都能听到。临时港口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货船,人在那里来来去去,爸爸将其形容为”蚂蚁搬家“。往后看去,便能看到绝大部分的小镇,他喜欢在其中辨认自己熟悉的建筑,叔叔的房子、姑妈的角楼、学校、居民广场……格罗摩拉就像一个华贵又充满生气的庄园,而绵延的山脉则是它忠诚的绿色围墙骑士,长着红色巨齿的黑皮火车在其间来回穿行。远处的旷野和森林也是它的,里面有浆果狸、獾和成群的野兔。那个时候,即使是雨天也是暖色的,大雨制造出的雾气反而使得小镇里星星点点的光斑扩散,让它们变得更加柔和,不同颜色的光溶在一块,随着海浪的声音升落起伏。自然和人类社会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组成了格罗摩拉的一呼一吸。

    “真是一种恼人的恋乡和怀旧情结。“蕾拉说。之前我跟她谈起这些,她聆听的时候保持着单手托住下巴,食指落在耳根的姿势。听完之后评价:”提奥托(蕾拉父亲名字)也喜欢,呃,“她犹豫了一下,似乎一开始是想用编这个词。”说这种,但是回忆一个不存在的老古董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正面帮助,我已经对他的乐队故事感到厌烦了。“她努努嘴,开始收拾自己的桌面:”现在的他就像是试图从奥吉亚斯的牛圈里逃离的养殖员,连国王都算不上。“

    我对他俩的态度都没什么意见,蕾拉当时心情很不好,不能指望她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说出一些好听的话,至于爸爸口中的那个小镇,虽然听起来很棒,但是和现在的小镇相去甚远。格罗摩拉在十年前出了一场事故,每个人对其说法不一,我也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真相。自从那时起,小镇的环境和气候都经历了剧变,我只能从周围的房子中取些参考,想象当时的热闹景象。有些独栋已经搬空,“等待出售”的标语被一些新潮的涂鸦覆盖,小孩们将它们当作据点,聚在里面喧闹。这种种行为被邻居们投诉过很多次,我不以为然,他们应该庆幸里面待的不是犯罪团伙。

    我很喜欢现在的小镇,它是冷色的,弥漫着淡淡的氤氲,那些原本只存在于虚构故事中的生灵们便可以被我拉上这片场地,在森林中,在池塘里,在雾气的背后,有骑着蜗牛的蘑菇骑士、孤傲的影子狼、给人带来好运的尖帽小地精,猫头鹰守夜者作为他们的监督人,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道明确的界线,保证他们互不侵犯。海的另一头则是热火朝天的矮人王国,他们打出的火光大到在我们这边都需要用乌云遮掩,才不至于被人类发现,火炉里的滚滚浓烟飘洋过海来到彼岸,变成薄雾,雾又会凝结成武器之灵,斩杀迷雾中的鬼怪,让他们不能跑到人间伤害人类。还有栖息在精灵王国的巨龙、长翅膀的独角兽、包着头布的鹰嘴怪……我一直想去很远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一定还有着很多能给人惊喜的地方。

    我出门比较早,路上基本上没什么人。走着走着,独栋房已全部消失在身后,我来到了“高楼区”,这里的楼都是三层起步的水泥房,我在由高楼腾出来的小巷中穿行,穿过楼顶广场、被植物簇拥的圣母和天使,路过几家还没有开门的小店,视野中便出现了xxx学校的指路牌。我走进校门,雨棚汇聚的大水滴啪啪打在我的雨衣上。

    上楼,转弯,我脱掉雨衣,用袋子装好,准备把它放进我的储物柜。一打开柜门,就看到了一团神似粪便怪的东西。我连忙退开,再凑近一看,那是用泥土和树枝做的混合物,有人用纸画了两只眼睛贴在上面,两颗眼珠分别朝相反的方向滚动,树枝四肢则摆出一个紧贴在一起的姿势,旁边还有一张纸“我要滑出来了!”。字迹歪歪扭扭,即使对小学生来说也过于超格了。

    我没有立即处理它,只是将东西放好,换好鞋子,推开教室门,教室里只有比尔一个人,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对着桌上的本子发愁。

    我在不远处的座位坐下,对他喊了一句:“作业没写完?”

    他没有回头:“翻译题真让人发疯。”

    “怎么不问我抄抄?说不定求我一下我就会给你。”

    “得了吧,昨天我们都在一块,你肯定也没有写作业。”

    “无聊。”我也拿出作业本,“四眼他们在我的箱子里放了些东西。”我把情况跟比尔描述了一遍。

    比尔听完后哈哈大笑:“那些小子还是怂了,不敢直接用泥巴把你的箱子糊成一团糟,你把他们批得那么狼狈,换作是我就会这么干!”

    “我没有处理那团东西。”

    “你留着它是想干嘛?准备送他们在床上躺上一个星期的大礼包?事后被老师问起来就用这个当借口脱罪?”

    “你那是以暴制暴,”我有时候真受不了比尔。“我要把这个留到见家长的时候。”

    “这个想法不错,校园欺凌升级!“比尔吹了声口哨,要是他们敢再惹事,我就想办法帮你搞定他们。

    “别别别,”我毫不怀疑比尔的真心,他会帮我“搞定”,但是每次都会把局势弄得更加混乱。“不管怎样,我写了那篇作文也是事实,但我要让大人们知道,是他们那方有错在先。”

    “那你可得把玛丽小姐的嘴管好啰。”比尔阴笑道。“莫西也挺过分,换做是我妈被这样说,我会直接把他扔进医院里。”

    “你今天的早餐呢?”

    比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三明治晃了晃,“金枪鱼配欧芹洋葱酱,夹几片西红柿,还有巧克力热牛奶,不过已经凉掉了。”这是他在面包店打工的酬劳之一,老板每天早晨都会提供早餐供他上学时填饱肚子。

    “话说你都带了什么?你很少这么早来学校。”比尔好奇地探了下头,我向他出示了鸟食和我的最爱。

    他笑得直不起腰。“你太有才了,求我一下说不定我会分你片西红柿。”

    “得了吧,把你那点东西加起来都不够我吃。”

    我们开始补作业,时不时拌几下嘴。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学生,有些路过的其他班的人也好奇地往我们班里看了两眼。

    “阿斯克,今天是什么特殊情况?你平时可不会来这么早。”一个女声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抬头,看见蕾拉在距我有两个课桌的位置上坐下,望着我。

    蕾拉,棕色长发,蓝色眼睛,脸上有淡淡的雀斑,她对它们深恶痛绝,我一直搞不懂她这一点。她非常喜欢看书,一闲下来就抱着各种书看,自认为看过很多故事书的我都只能甘拜下风。她的名声传到了玛丽小姐那里,玛丽便硬塞给她一个图书管理员的职位,蕾拉为此私下抱怨过很多次,之后便对玛丽小姐摆出一幅臭脸。不过玛丽小姐还是很喜欢她,大概是因为她板着脸看起来也很好看的缘故吧。与她生人勿近的气质最不相符的是她的第二爱好——打理花花草草,她背下的花语和养殖注意事项每次都能把我搞昏头。

    蕾拉的父亲对她和她妈妈很不好,他经常摔东西、还会打骂她们。两年前她们终于搬了出去,留宿在高楼区的亲戚家里,,留下蕾拉的父亲一个人在老房子里,他们从那时起便正式打响了一场漫长的离婚战役。

    “我昨天没写作业,今天早点来补完。”我避重就轻,绕开了关键。

    “哦。”蕾拉瞟了一眼我放在桌上啃了一半的“汉堡”。

    “我要不行了!发发善心吧?”比尔没脸没皮地凑了过来,装出一幅虚弱无力的样子,晃着手中的作业本。蕾拉翻了个白眼,从提包中拿出本子递给他。比尔溜回座位上了,我低头继续补作业。蕾拉和我心照不宣,没有谈起昨天的事和抄作业这个问题。

    走廊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一听就是知道那是谁发出来的,和大坝上的声音一模一样——莫西的朋友们,四眼班迪、吠犬加洛和邮差康利。他们家挨得很近,上下学都会像鼻涕虫一样黏在一起,我给他们每个人都总结出了外号,每个人都让我看不顺眼。

    我看到了莫西,他还是老一套——穿着棕灰的格子马甲,在门口和班迪、康利分别后进了门,莫西没有看我这边,我看到加洛往我这边瞟了一眼,然后发出了奇怪的笑声,整个班的人都能听到。

    比尔过来还作业了,他经过我身边时,弯下腰来对我耳语:“想不想整点餐后甜点?加洛的爸爸也在码头干活。”

    “断罪大师中毒不轻。”我打掉了他的手,“谢谢你这么体贴,要是你直接在班里来点狠的,我就成众矢之的了。”

    比尔跨下脸来,“没想到你对我的了解这么浅薄。”走开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大声嚷了一句:“明明你也喜欢看断罪大师!”

    见鬼,我看见莫西又往我这边看了,比尔总是意识不到他的行为事在把弱点暴露给我们的敌人。我不得不承认,莫西确实站在某条食物链的顶端,他虽然有着一套成熟老古板的作风,但是同时也拥有着很多能让所有男孩都为之垂涎的收藏——机械小子的遥控车机器人,神秘主义的提灯,还有一系列断罪大师的周边,每当他状似随意地将一些玩具带到学校和他的朋友们分享时,教室里总是充满了各种喧哗和打趣。关键是,他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具有能够将人变成老鼠的能力的魔法装备,而是能让你在人群中变得亲切而且闪闪发亮的“闪耀饰品”。他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是在扮演学者之余也不忘充大款罢了。

    好吧,我承认我很嫉妒他,这一事实让我更讨厌他了。早上的好心情已经飘走,我在心中抹了抹自己的脸,在准备面对今天的麻烦之前,必须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回顾一下,虽然这样会让我很难受,但总比打无准备的战争要划算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