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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海边的弗兰克

    我的雨天朋友很给我面子,在我要去找莫利爷爷的时候总能自觉退开。今天是一个久违的阴天,我拉上我的自行车,向镇中心骑去。不过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让我对这位朋友的看法有所改观了。

    来到邮局旁边的小房间里,我敲响了小木门:“莫利爷爷,按照说好的那样,我来找你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莫利爷爷热情地招呼我进来:“每次你都来的这么早,这么积极帮我寄信。想要喝点什么吗?“

    “水就好,谢谢爷爷。“我看了看莫利的工作室,前方的桌子上方挂了一块板子,很多工具都被挂在上面。他是我们小镇上的邮差,每隔一个月就要去镇外有无线信号的对接点收取邮件,在这个年代,即使是邮件公司也得用上电话。本来之前还有一些雇工,但是随着小镇上的收寄信需求减少,现在就只剩莫利还在干这工作,他没有亲人,正在寻找其他人继承这门事业。

    有一次比尔跟他打趣,要是以后交不起学费还找不到工作,就来继承莫利的衣钵。结果被他义正言辞地批评了一通,莫利想让我们出去看到更加辽阔的世界,而不是永远在小镇上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这种事情应该由像我这样已经在小镇扎根的人来做,你们不一样,你们的祖先是在荒野上驰骋、开拓疆土的野兽,小镇虽然很好,但是太小,容不下年轻人们膨胀的意识。比利(比尔昵称)你可千万不要学那些地头蛇小子只知道在小镇上作威作福,要是真到那一步了,我来给你想办法,活到这个年纪了我多多少少还是存了点东西的。我的心愿不大,只要你们以后还能记得给我这个老头子寄信我就心满意足啦。”莫利爷爷最后这样说道。

    他用玻璃杯给我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然后指了指桌上分类好的一些信件:“我已经给你把宾克大道那一带的信件全都整理出来,那边的路你是很熟悉的,不用担心找不到地址的问题,这样你就不用横跨整个小镇到处跑了。”

    我看了看桌上的信件,只有十几封,数量并不是很多,其实我还希望它能够多点,调查的人越多,能得到的收获就越多。

    将那些信件的地址看了一遍,我便起身,将它们装进包里:“我差不多都知道,爷爷,那我先走啦。“

    莫利呵呵笑道:“你们可真是好孩子,想要什么报酬尽管跟我提,有空就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我又琢磨出了一种用混合胶水黏合木头的方法,说不定可以用到你们的创造上。话说,比尔那小家伙最近在干什么?”

    “他在面包店忙海诞节的事。”

    “你们都是勤奋的好孩子。”莫利在门口挥手送别,我感觉他就像是我真正的爷爷一样。

    自行车轻盈地穿过街区,小镇地势起伏不大,这一段是平缓地下坡,我很快就回到了平房区,开始投递信件。

    我来到宾克小道的36号房前,邮箱上缠满了牵牛花藤,但是一朵花都没有。按道理我只用把信投递到邮箱里就好了,但是今天我是一个热情洋溢的新手邮递员,我必须得让收件人第一时间知道他们期盼已久的信件已经到访,顺便向他们收集一些情报作为报酬。我敲响了房门。

    一个穿着简单长裙的女人过来开了门,她看到我,眼睛一亮:“你好,好久都没有看到你给我送信了,今天又来帮莫利先生?”

    “是的,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我只是想让你在第一时间收到信。”我讲出早就排练好的说辞。

    “真可爱。”36号的女主人轻笑,“应该是我的孩子寄给我的信,上次他说我丈夫已经在祖城给我买了一套房子,准备安顿好后马上把我接过去。虽然小镇的自然环境也不错,但是祖城那边有很多更加便利的东西,我真的很期待这次搬家。”她看起来心情很好,“话说,你们从镇上毕业后,大概也要去祖城的中学继续上学吧?”

    “我想大概是这样的。”我趁机问出我想说的话:“最近我们学校在做一个课题,搜集不到信息,有点苦恼,所以我想问问,请问女士你对我们小镇十年前发生的事有了解吗?”

    “唉呀,”女主人面带愁色,“那可是一场恐怖的风暴和海啸,据说摧毁了当时的小半个镇子,还摧毁了所有已经修好和正在修建的码头。当时我们很多本地人和外来雇工都在这场灾难中丧生了。”她心有余悸地咬着手指,“幸亏当时我们一家都在外面,要不然……天哪,真是无法想象。”

    “那请问你知道在这之后又发生了哪些事情?小镇上的人为什么都离开了?我记得以前这里的人有很多。”

    “其实我也不是本地人,我的故乡在西方的伊兹拉,一个在雪山下的小镇。我的丈夫是格罗摩拉的本地人,我们在祖城相识,他邀请我和他来这里一起打拼,要不是那场事故,说不定我们一家现在都在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但又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丈夫之前就在祖城开了一家公司,现在我只需要帮他处理一些小镇上的遗留事项就可以了。我想再过不久,我们一家就可以在祖城团聚了。”她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幸福的微笑。

    “哎呀,不好意思,说的全是我自己的事。”女主人羞涩地笑笑,虽然她是一个中年人,但现在的神态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总而言之,在那之后的小镇已经不适合发展了,我丈夫为此还很愧疚,将我也一起牵涉进来,于是我们两头分工,他去外面打拼,我在镇上监督所有的工序完成。每星期我都要去镇外的电话亭给他打电话,汇报事项,我的孩子大概是看找不到机会插进来才会给我写信的吧,明明只要他提出要求我都可以也每星期给他打电话的……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又这样了。”

    她清清嗓子,“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灾难过后我们的区政府给予了我们一些补贴,但是他们的发展重心似乎不在小镇上了,只是希望我们重建家园后尽快离开这里,去到祖城发展,明明之前他们还想主打发展这里的旅游业来着……不过大概是因为灾难的原因,小镇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阴沉沉的。而且外来雇工的事情一直没有处理好,至今还在有人上诉政府,申诉应该让外来雇工得到和当地人一样的损失赔偿,唉,小镇发展太快了,这些合同也应该跟着一起完善的……”

    ”我感觉,政府已经放弃格罗摩拉了。”

    我默默地听着这些,最后谢绝了女主人请我进去吃饼干的热情邀约,去往下一个地点。

    宾克大道上的信已经送完了,我敲响其他人家的门,但大多都没有回应。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人给我开了门,但是我从中提取出的东西都大同小异:灾难阻碍发展,政府导向,人员流失。我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样本本身就有问题?会收到从外面寄来的信就是代表了某种属性?我又想起前几天看到的样本系统选择偏差问题。

    我向下一个区域进发,平房区的边缘就是小镇的边缘,这里的房子看起来都没人住了,没有打理好,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是“小大人”的最佳聚集地。

    我来到一个房梁歪斜的房子前,看着这破败的房子,我只得庆幸门牌号还在。“请问有人吗?”我敲响房门。

    没有声音,我再敲了几下,一个重物掉落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我似乎听到有人趿拉着鞋子走来了。

    房门只被开了一丝缝,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探出头:“你干什么?是不是那群混账派你过来骚扰的?”

    我递出两封信件,“先生,我是来送信的。”

    他接过来瞟了一眼,又随手扔到房间里。“又是催债的,毫不意外,还有一个什么?善意证人,我可不想管这些无聊事。”我看到他的房子里乱糟糟的。

    “先生,其实我想问一下十年前……”

    “滚!”善意证人先生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态度这么不好的收件者,说不定是这一片的环境影响了他的善良心灵。

    正好附近就是锯木厂,往后走不远就是我和比尔的出航地。我打算沿着这条路回去。

    锯木厂在海边的一个小坡上,我推着车来到红色板房前。那里只有几个人,都坐在椅子上,在海边钓鱼。我看向处理间,有一截树干躺在桌台上,看起来正待处理,断面处是正常的木头。

    我上前:“请问你们是在小镇里砍树吗?最近有没有出现树木枯死的现象?”

    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们是在镇外专门的种植林里砍树,哪有把自己住的地方的树全部砍光的人。”

    我有点不好意思,打算道谢后就转身离开。

    “等等,”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悠悠地看着海面上的浮漂:“新来的护林员好像找不到他的老大了,据说森林有些异常,他的头儿说是要去弄清原因。结果最近突然就断联系了。”

    我忍不住问:“请问你知道这个人在哪里吗?”

    “你是从哪来的小孩?你认识他吗?”他面露怀疑。

    我沉默了一下,或许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看来问题现在还只留在小镇里。

    我顺着坡滑了下去,推着自行车,沿着海岸线行走,打算去看看我们的小船。沙滩上全是贝壳和石头,我避开它们,一个人玩“探雷”自娱自乐。

    天上突然又开始下小雨,我从包中掏出雨衣,随身备上防雨工具也是小镇上人们的常态。

    这时,怪异的一幕出现了,海岸线上突然泛起蓝色的荧光,像是给沙滩镶上了边。

    我跑过去,看到了无数纤细的丝线在水中飘动,蓝色的荧光就是他们发出的。每根大小长短不一,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正往我这个方向轻盈飘动,像是某种海草。更加诡异的是,我认真观察每一根丝线,发现它们上下粗细不均,粗细的分布也不是固定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丝线里面滚动。我想:“这就是水精灵吗?”这和我想象中的人类小精灵形象可大不一样。

    眼中的雨幕突然开始泛光,我看到了其中也有那些发光的蓝色细丝,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被慢慢染上了蓝色,我像是处在一片可以让人呼吸的蓝色海洋里。

    我闭上眼睛,再这样下去什么都看不清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又恢复如常,像是有人用强力橡皮把它们都擦掉了一样。

    “伊坎纳尔说的没错。”我想着,要是一开始接触这些和我认知大不一样的东西,我可能还会惊奇一下,但现在的我好像已经适应它们的世界了。

    这时,我看到了一个亮着光的雨棚,外面用轮胎和钉在山上的防塌网围着,用粗麻绳连接在一起。里面有一个用很多防水布做的七扭八歪的小篷。那是弗兰克住的地方,是他让我们拥有了自己的小船。

    好久都没有看到弗兰克了,我打算去看看他。把自行车停好,我揭开挂网,听到帐篷里传来了细微的鼾声,也许我不应该在现在打扰他?

    轻轻揭开防水布,弗兰克用手电筒做的灯在上方被悬挂起来,看来他昨晚又喝醉了。他埋在一堆布里面,周围全是垃圾和酒瓶。我很担心这样的睡姿会在某一天把他闷死,或者是喝酒呕吐又昏迷不醒,把自己呛死。

    “好冷……谁在外面?”冷风通过我制造的间隙进入了帐篷,让弗兰克悠悠转醒。

    弗兰克顶着一头油乱的头发起身,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然后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来拆我棚子的混混们,原来是阿斯克啊,怎么没看到比尔?”

    “我今天自己一个人出来的,路过的时候看到你这里亮着灯。”

    “又忘记关,电池对我来说可不便宜,真怕蜡烛把我的甜蜜小家给烧了。”他看起来很懊恼。

    “少喝点酒,喝多了酒的大人会变得奇怪,你每次喝了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能住在这种地方,“我来帮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弗兰克打了个嗝:“真是贴心,虽然就这样也不错,聚在一起挺暖和……对了,酒瓶不要扔,帮我堆在外面。丢垃圾的袋子也要留下。”

    我捡起一个袋子,开始把地上的垃圾都往里面塞。“弗兰克,你说你以前有一个烧烤摊,还会出海打鱼,现在你怎么不干这些了?”

    “刚刚还夸你体贴。”弗兰克嗓音听起来有点嘶哑:“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这样也不错,每天都很悠闲,钓钓鱼、捡一些潮汐后的海货,等你以后没事干也会爱上这种生活的。”

    “和十年前发生的一切有关吗?”我捡起一个发臭的塑料袋。

    “啊,阿斯克,说起来我和你爸爸还认识呢,你和他在一些地方真的很像,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这种预感。”弗兰克的语气飘忽,“当时我们都在海边,你爸爸负责管理港口的建设,我出海回来,就看见你爸爸站在横梁上发号施令,他真的很有热情,对那些外来的工人也很好……嗝,每次都带他们来光顾我的烧烤摊。”

    “他也劝过我,以为他很理解我似的……我不一样,他还有你和他的妻子,我呢?什么也没有了,照片挂坠也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去了。我们没再见过,他的自以为是只会让我心烦。”

    “话说,好像他还没有放弃,还在工会当头儿,帮助外来的人们争取赔偿,顺便还要重振旅游业……最后搞得他自己也不信任政府,开始走歪路了。如果我是他,就不会干这种傻事……”

    我丢下袋子,上前拉住他全是补丁的衣袖,一直没有头绪的问题终于有线索了:“我爸爸他在哪里工作?你认识和当时的他有联系的人吗?”

    “阿斯克,你可不能像他一样被小镇拴住,格罗摩拉就是个臭婊子,玩弄你的感情,带走你的家人们……”弗兰克没有回答,他意识迷糊,口齿不清地嘟哝着,“记得不要丢酒瓶和袋子。”他又闷着头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