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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清风袭月04

    李寻欢道:“红楼梦中李纨、史湘云二人正是喻了诗书簪礼和经史典籍,皆为天子信物。李纨父亲名李守中,为国子监祭酒,李纨字宫裁,李家女儿的姓名都是绞丝旁,像征华夏的衣冠和文采。史湘云的姑祖母史太君象征祖荫祖业,而叔伯一名史鼎、一名史鼐,史湘云在文中与金、石二物多有交集,刻石铭鼎的金石之言非经史而谁何?而他们二人的结局的喻意便是应在衣冠沦丧,经史断绝这八个字上。”

    曹公赞道:“李公此论甚高,一击中的,非寻章摘句穿凿附会的读书人可比。请一一深言之。”

    李寻欢道:“李纨的花签是一枝老梅。李纨青春作寡,心如古井,课子守志,正与梅的品行相应,身上有北宋隐士林和靖的影子。和靖先生一生以梅为妻,以鹤为子,写有咏梅诗云“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句诗加上“晚韶华”的判曲也因应了李纨青春如高士隐士,晚年却失其贞的命运。李纨的判画为一个凤冠霞帔的美人,旁边有一盆兰花,指向李纨、贾兰母子,梅妻有之,鹤子却未必,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贾兰读书做了大官,这突然的富贵,这诰命夫人的荣誉,那判曲中的华服重饰,正是衣冠之沦丧,真是“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为他人作笑谈”,正是晚节不保悲剧命运的写照。

    李寻欢道:“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为什么贾兰读书、立功当了大官却被嘲笑呢?为什么李纨虽自怜破袄寒,却更嫌紫蟒长呢?这一切还应该从宝玉不喜读书说起。宝玉真不喜欢读书吗?如果真不喜读书,那么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时的对答如流,敏捷诗才,引经据典又从何而来?大观园的数次结诗社为何都踊跃热衷,并且不乏佳作,至于诔文颂文更是挥豪立就,这才情又从何而来?其真不读书?既然不是真不喜读书,那书中所写的不喜读书是什么意思呢?其实正是在污泥浊世不参与伪朝的科举考试,不愿满腹文章为伪朝所用之意。在作者作书的时代,如果直白的说出来,《红楼梦》岂能有流传下来的可能?宝玉对那些经营仕途经济学问的清客相公相当不客气,斥为“国贼禄鬼”,正是这种不事伪朝的气节的表现。这正是魏晋风度的嵇康再现,宝玉爱脂粉,嵇康好打铁。作者之嘲李纨贾兰,便如嵇康之绝交山涛。每次我看见八大山人画中翻着白眼的鸟儿,只用一只脚坚毅的站在虬枝上,就不由下泪。想到宝玉有黛玉这位知音,就不由展颜微笑。”

    李寻欢道:“孔夫子说,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大赞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奇功,华夏文明薪火相传,束发右衽,夷狄之邦民无教化,披发左衽。清人入关,为立威信,剃发易服,焚毁中华文明。无数华夏儿女,炎黄子孙,为护这华夏衣冠,奋死抗争,血溅瓮城。然而慷慨赴义易,终身持节难。人之变节,由微而渐,由浅而深,这就是时间的力量。汉朝苏武留在胡地十九年,在冰天雪地牧羊,持节符不辱,心如铁石,矢志不移,这份民族气节千年传唱。而明末清初,衣冠渐渐沦丧,华夏文明消亡沉降,此作者之痛心疾首者。人之一生,恨其短,又恨其长,倘未盖棺,终难论定,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卑未篡时。向使当日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所以李纨母凭子贵,凤冠霞帔,正是华夏衣冠之沦丧,正是晚年失节之悲剧。”

    李寻欢道:“《红楼梦》所写的贾府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礼之族,绝非才子佳人小说之可比。作者开篇便批判了风月笔墨,称其淫秽污臭,荼毒笔墨,坏人子弟。满纸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过作者要写出那两首情诗艳赋来。史太君在批判陈腐旧套时也说,才子佳人的书都是一个套子。一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哪一点是佳人?所谓才子,满腹文章的去做贼,行苟且淫乱之事,又哪里是诗书簪礼之家的道理?潘安是出名的美男子,每次驾车出街时有美女向车上扔送水果,有“掷果盈车”的典故,西施是四大美女之首,爱皱眉捧心,东村美女于是效仿她,便有了东施效颦。才子佳人小说总要写美男美女,不过是想意淫肌肤滥淫的轻浮快乐。而卓文君被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琴挑,便不顾父命,也不管新寡丧期,连夜私奔,与情郎共苦于当垆卖酒,这故事却正是才子佳人故事的鼻祖。传说有八斗之才的曹子建迷恋自己的亲嫂子甄宓妃,便写出一篇《洛神赋》达诚示爱,词藻虽美却大悖伦常。作者以己之口以及借史太君之口痛斥此等风月笔墨,表面是批判才子佳人的小说,实际是在怒斥伪朝和那些“国贼禄鬼”如才子佳人般勾搭成奸,鞭鞑伪朝破坏礼教和收买人心,嘲笑仕进者易服变节甘当鹰犬。正是对华夏诗书簪礼的捍卫,对衣冠沦丧的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