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错嫁误娶05

    李寻欢道：“衣冠南渡之颠沛流离，艰难困苦，非亲历战乱逃亡者难以言状。才华馥比仙，目下无尘的妙玉终究还是泥陷瓜洲渡，落入淫僧之手，正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而少不更事的贾巧姐，也无法到达那与瓜洲渡口一水之隔的京口，被狠舅奸兄所出卖，只能‘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南渡之路，血泪之途。就是南京、扬州、嘉定、江阴，也不过一载光阴，尽入满清之手。刘禹锡有诗曰：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无论王朝如何兴衰，春燕只图一檐以栖身，你道梁间燕子太无情也罢，这便是丫鬟春燕所隐喻的遗臣遗民自身的选择。黄莺儿巧手能言，既会巧结梅花络，又会用柳条编花篮，护主之周密，行事之机巧，真正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露上青天’，但最终因‘金簪雪里埋’，应了‘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鸳鸯尽心侍奉贾母，却同情司棋与潘又安做成‘鸳鸯偶’，她绝于贾赦，正也是一部分前明遗臣对南明失望之后的决择。总之，食尽飞鸟各投林，留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曹公道：“《红楼梦》书中所言婚嫁之事，莫如第七十九回《贾迎春误嫁中山狼，薛文龙悔娶河东狮》的回目警人心目。可知这一嫁一娶，是何等关键。误嫁与悔娶相对，李公且深言之。”

    李寻欢道：“薛蟠，字文龙，乃薛公之子，薛子为孽，既是薛姨妈口中的孽障，又是宝钗的孽兄，正隐喻皇太极之亲弟多尔衮也。多尔衮扶助庄妃顺治母子入关，吴三桂可谓居功至伟。多尔衮与吴三桂之盟约际遇，便应在薛文龙与夏金桂之婚事上。夏者，火也，华夏也，其位在南，其色为赤，吴三桂本为汉臣也。金者，秋也，夷狄也，其位在西，其色为白，吴三桂易姓投清也。桂者，吴三桂之本名也。吴三桂之投清，既自绝于汉人，又不真心臣于满人，一生进退失据，便有暴戾恣睢之气，亦有自矜自立之愿，便成了书中夏金桂的形象。《红楼梦》以袭人、金钏、夏金桂分别隐喻不同阶段的吴三桂，可见吴三桂对明清时局的重要性。《红楼梦》讥讽私情二嫁之事，所以宝玉不喜曹植，也不喜洛阳，不喜洛神。洛神甄宓妃为水中之仙，以水仙花喻之。《不了情暂撮土为香》一回书中贾宝玉与水仙庵井边祭金钏，正是对降清之臣的感召，也是‘情至不情’之意。反清复明的大业，光复华夏的三春事业，便要海纳百川，收天下华夏儿女炎黄子孙之心，不以曾经的污点拒纳，便如贾琏及贾家对‘淫奔女’尤二姐的态度。吴三桂雄踞云南，拥兵自重在满、汉之间搏奕、摇摆，反复无常，多尔衮自是无法掌控，便有‘悔娶’之意。而南明欲拉拢团结也不可探知其真心实意，疑之，盼之，亦是被动尴尬之极。错嫁误娶，在第七十九回已然状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