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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行军简报

    顾子妗则是先行转身朝着里屋走去,点燃着淡淡烛光的屋子里,凉风拂过窗棂。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顾子妗绷紧全身,防备地朝着床榻后边走了去,就看见跟赵峰一起去荒芜的暗卫赵峰正浑身是血地躺在床榻后面地上

    意识逐渐涣散的赵峰在看见顾子妗同时,便是挣扎着起身,“大姑娘……”赵峰挣扎着要起来,每一个字嘴里都冒一口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双眸发红,顾不上男女大防的礼仪疾步上前,冰凉入骨的手一把扶住赵峰:“我在……”

    顾子妗看着插在赵峰身上的根根箭矢,双眸震红,一把将其扶起坐下,轻声安抚,“别再动,也别说话。”

    “春夏,把我的药箱拿来!赶紧烧热水!把剪刀烤红!快!”

    “是,是小姐。”春夏忙不迭地点着头往外跑。

    顾子妗扶住明显进气多出气少的赵峰,赵峰稍作平息之后,急急道:“我们日夜兼程一路直奔荒芜,刚过寻峰岭就遇到被人追杀的顾家军猛虎营营长章军,咳咳咳!我等拼死只救下章军将军所护……随行军记录史官和顾将军的随身手扎章军将军说了一句奸佞害我顾家军……咳咳咳,便没了气息!杀手源源不绝而来,念秋姑娘为护竹简,带着暗卫引开杀手,叮嘱我就是死也要将竹简务必亲交姑娘手中!”

    赵峰说着低头,血痂已经干结的手,颤抖着解开衣裳,被他鲜血染红的竹简扎扎实实捆在他的身体上:“赵峰,幸不辱命!”

    春夏捂着嘴,看到竹简几乎嵌进赵峰模糊的血肉里,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兄弟们用命护下来的竹简平安送到,赵峰也有颜面去地下见他们了!咳咳……”

    她咬紧了牙,目光从竹简上移开,双眼通红看向的赵峰,命令的说“赵峰,活下来,我立刻为你治伤。”

    “大姑娘,赵峰不惧死,求大姑娘,千万不要放过害死我顾家军的奸佞!”

    她唇绷成一条线,眼泪克制不住如同断线,艰难稳住情绪,哽咽开口:“活下来,好好休养,我定会让你看到恶者得恶报!”

    赵峰有气无力笑了笑:“大姑娘,来生……赵峰还做顾家仆!”

    刚说完,赵峰口就喷出一口血来。她扶住赵峰,头皮发紧,喊道:“挺住,活下来”

    赵峰人歪在顾子妗怀里,模糊的视线看到顾子妗被他鲜血喷溅弄污的衣裳,张嘴想致歉,最终也是什么都有说出来,便散了气息。

    “大姑娘,赵峰走了!”春夏膝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顾子妗哽咽道。

    春夏紧紧捂着嘴哭出声来。

    她攥紧了赵峰的肩膀,一阵血气涌到心口,心口绞痛,恨不能宰了那些要害他顾家之人。

    她闭上眼,泪还是争先恐后的往外冒,眼睛疼得无法睁开,又痛到绝望。

    半盏茶后,双眸通红的春夏死死抱着赵峰用命保住的那些竹简,站在失魂落魄的顾子妗身边。

    “春夏,叫平叔,好生安葬赵峰。”

    春夏不放心看着小姐,正是双目血红,死死地盯着我面前的竹简道“给我,你先出去。”

    春夏着眼守在门外,看着黑夜逐渐泛白的天空,听到屋内时而传来顾子妗拼尽全力压抑着的椎心饮泣,心如刀割。

    眼前的竹简,记载着顾家男儿荒芜一战的军况,甚至是死前情况,如今在它眼前了,她竟有些不敢看。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拿过竹简展开……

    这染了血的两册竹简,一册随行官记录,一册祖父手扎,跃然于她眼前。上面的一字一句,字字残酷冰冷,句句融合着滚烫的鲜血!

    她顾家男儿生为大禹,活为百姓平安,国之繁荣昌盛。

    顾家祖训在前,所有顾家男儿五岁习武,七岁熟读兵法,八岁进入军营操练,她听闻父亲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时候还不到十岁!

    世人都知顾家男儿能征惯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却无人知道在这些荣耀的虚名背后,顾家男儿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心血。

    顾家男儿不求功名利禄,只愿为大禹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可饶是如此!

    却终是抵不过那恶心至极的算计!!

    敌军突袭,顾家男儿奋勇当前,逼祖父他们困住五万敌军,却不知秦王竟是手握军符命三万支援大军坐等原地按兵不动,以保自己的虚名为由,眼睁睁地看着顾家男儿与五万敌军厮杀。

    最终……无人生还。

    这手札上的最后几笔,乃是祖父拼着最后一口气写下的,歪歪斜斜的几笔,承载着的是旁人根本无法体会的惊天惨烈与愤怒不甘!

    而行军史官记录更为详细介绍,她父亲被困南城,粮食耗尽,为拖住敌军助南城百姓,对守南城残余一千兵士言:“余下……敢为我大禹百姓而死者,随我出战迎敌!”

    顾家十岁顾海涛执剑上前,称言为大禹百姓死战,绝不苟活!顾家军深受所感,纷纷拔剑,称宁死战,不苟活。

    她胞兄顾艳阳才十七岁随五千将士戍守大营,梁王见五万雄兵来袭,夹尾而逃,顾艳阳决意死守防线:“诸位将士,我等生不同时,死能同穴,今日为我大禹百姓而战,便皆是血亲兄弟,诸位……来生再会!”

    她堂弟顾东海死守要道,以一万兵力对阵大夏,南月合军八万,拼死一搏前曾道:“数百万百姓家人就在身后,顾家军能退否!敢退否?!”顾家军忠勇,三呼不退。

    她三叔顾定南,在顾家所有男儿战死被迫退至落日关,背水一战高呼:“我军元帅将军皆已战死,我等乃我大禹洛城百姓最后的防线!本将愿身先士卒,诛杀辱我大禹贼寇!敢死者随我来!”

    她顾家男儿临死之前,满心装得还是大禹百姓……

    顾家满门的忠骨,可苍天何逼我顾家男儿如斯?!何逼我顾家男儿如斯啊!

    如果不是她命墨兰奔赴荒芜,途中遇到猛虎营章军被追杀,这两册竹简怕是永不见天日。

    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蒙诛!

    世间英雄多枉死,佞臣贼子乱乾坤!

    她顾家满门男儿何辜?!这满门的忠骨,满门的热血……竟这样被尽数葬送于荒芜。

    秦王……慕景希!!

    推顾家入鬼门关在先,派驿官谎报军情污蔑顾家在后。

    好,很好!,很好!

    春夏听着屋内顾子妗的时有时无的哭声,泪如雨下却不敢进去劝慰,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拂冬闻声,从耳房内匆匆出来,问春夏:“姑娘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守在门外不进去看看!”

    春夏擦去满脸泪水,攥住拂冬的手:“你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进去!我去请四姑娘来!”

    “好!”拂冬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

    春夏一路奔跑直扑顾晓茹的院子,一进院子春夏就跪在了上房门口,哭道:“四姑娘!四姑娘快去看看我家大姑娘吧!”

    刚晨练完的顾晓茹闻声掀了帘子出来:“长姐怎么了?!”

    春夏一双眼红肿的厉害,哭成了泪人儿:“求四姑娘去看看吧!”

    顾晓茹脸色急眼了,顾不上换衣裳疾步往院门外走。

    书兰一出院门,便看到春夏和顾晓茹身边的丫头疾步跟在顾晓茹身后飞奔往清晖院方向去了。

    书兰连忙折返回来禀告顾秋渝:“二姑娘,我看到大姑娘身边春夏跟在四姑娘身后,一路疾行好像往大姑娘那里去了。”

    顾秋渝也担心顾子妗出什么事道“我们也去看看。”

    顾秋渝刚到清晖院门口,就听顾晓茹立在门口轻唤:“长姐,我是晓茹,我能进去吗……”

    得不到顾子妗的回应,顾晓茹立在门外不敢擅入,只能转过头问春夏:“长姐到底怎么了?!”

    春夏知道事关重大,只能咬着唇含泪摇头。

    “晓茹,长姐怎么了?!”顾秋渝攥着书兰问道。

    “二姐,你……你怎么也来了?!”顾晓茹忙迎了两步握着顾秋渝的手。

    就在这时,只听得上房隔扇吱呀一声,春夏忙打帘,只见衣裳被血染透了一半的顾子妗立在两扇门中间。

    顾晓茹腿一软,差点儿摔倒:“长姐!”

    顾子妗苍白的面色沉静如水,双眸血红,整个人气场暗潮汹涌,看着如疯魔一样。

    “顾秋渝、顾晓茹进来,其余人……守在清晖院院门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长姐你身上的……”

    她先行朝内室走去:“不是我的血,进来吧!”

    顾秋渝、顾晓茹让下人都离开清晖院守在门口,两人携手进了上房,见顾子妗背对她们立在桌子前,顾秋渝轻唤道:“长姐……”

    顾子妗闭着眼酸疼的眼半晌,她才沙哑声音道:“秋渝把门关上,我有事要说。”

    顾秋渝将门关上,顾晓茹和一起走至顾子妗的身后:“长姐。”

    她们想快步上前,想要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结果还没等话问出口,顾子妗就转过身来,她们便先行看见了顾子妗手中死死握着的染着血红行军手札。

    “这是顾家军随行史官记录的……行军情况和祖父手扎的战事情况。”

    她拿起两册竹简,“顾家军猛虎营营长章军,和念秋、我顾家暗卫赵峰拼死救下这两册竹简。如今念秋下落不明……章军、赵峰身死,竹简上这血,是赵峰的……是章军的,也是我数五万顾家军的!”

    顾子妗将一册竹简放入顾秋渝的手里,一册放入顾晓茹的手中。

    看着两个双眸含泪,表情沉重的妹妹,她说:“也好叫你们知道,我顾家男儿不是死于同他国杀伐的兵刃之下,而是死于大禹皇帝的猜忌,死于……大禹国自己人之手!”顾晓茹眼泪如同断线,颤抖着展开手中那册竹简。

    顾秋渝也不敢耽搁将竹简展开,一目十行含泪往下看……

    看完一册,顾秋渝泪水决堤,踉跄冲至顾晓茹前,夺过来展开另一册,全身颤抖不成样子,哭声狼狈。

    立在桌前的顾晓茹,颤抖着拿起竹简,悲愤绝望的只觉呼吸困难,狼狈抱着竹简跌倒在地上:“小弟……他才十岁!他才十岁啊!”

    隐忍着哭声的顾秋渝,将满腔的悲痛化作愤怒,一双眼冒着火,拳头攥的咯咯直响,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你想干什么去!”顾子妗头也没回,就将顾秋渝喊住。

    “苍天对我顾家不公!我顾家世代忠良保家为民,何以落得如此下场!我拼了这条明也要去杀了那个狗皇帝!杀了那秦王!”顾秋渝恨意滔天,恨不能连天都捅出一个窟窿,让这大禹国为她顾家满门男儿陪葬。

    “拼了你这条命能为顾家满门男儿报仇?!”她转过头,充血的眼望着顾秋渝,“然后呢?!”

    “然后?!”顾秋渝咬碎牙龈。

    “然后你真能去杀了秦王?真能杀了皇帝?即便你骁勇无敌真得手了,我们顾家剩下的满门女眷该何去何从?!弑君大罪……你难道要我顾家女眷也随你泄恨的匹夫之勇葬送吗,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怕不怕死后无颜见祖父他们!”

    顾秋渝那涨了满腔的滔天愤怒,如同泄气一般,整个人扶着门软绵绵跪坐下去,涕泪横流:“可我顾家凭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顾家救大禹万民,谁来救我顾家一门忠骨啊!”

    “莽夫之勇,人皆可得……”她弯腰捡起掉落地上的竹简,小心翼翼卷好放置在桌上,“杀人最易,也最愚蠢!”

    “长姐,心中有章程?”顾晓茹压着心口悲痛,哑着嗓子问。

    “兵法有云,善战者,求之于势。我们朝内无权,势单力孤,只有利用形势和民心,为我顾家英灵讨一个公道。”

    眼底燃烧着滔天恨意的顾子妗已然冷静镇定下来,顾秋渝和顾晓茹满腔怒火恨天怨地的悲愤情绪,也随之缓缓平稳。已有主心骨,人便不觉那么手足无措一筹莫展。

    她才压低声音道:“在清晖院,哭过也就罢了!我们上有年迈的祖母、下有一群忠心奴仆所以不能……也不可软弱如泥,倒地不起!必须站着帮扶母亲、婶婶们,撑起顾家!”

    顾秋渝和顾晓茹只觉明明清瘦的顾子妗眼神烫得灼人,力量大到让人觉得足以信赖依靠。

    “秋渝知道了!”顾秋渝咬着牙。

    “晓茹知道!”顾晓茹哽咽应声。一个时辰之后,白锦桐和白锦绣浑浑噩噩从清晖院出来,清晖院的一众丫头也都连忙回了院内,烧水、举盆伺候白卿言洗脸、更衣。

    墨兰走进门的时候,就是看见了姐妹三人抱成一团,泪如棉线。

    “小姐……”墨兰快步上前,想要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结果还没等话问出口,沉稳的目光就是先行看见了桌子上染血的行军手札。

    寥寥几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曾经身为顾家老太爷身边副将的墨兰又怎么会看不懂?!

    墨兰似是想到了什么,脸白一片,“刚刚属下看见信兵进城,这个时候怕……”

    驿官在前,信使在后。

    如果说信使此刻已经进城的话……

    那么大军只怕马上就要回到皇城了!!

    无论是凯旋还是战败,此番挂帅的都是皇上的儿子。

    所以皇上一经得到消息,必定会派人于城门处迎接。

    秦王既是能够把事情做到如此决绝,断然不会在行军简上记录上洛邑战败的真实情况,只怕那所谓记录大军一言一行的东西,早就是已经被篡改的面目全非。

    更有甚者!

    那行军简就是直击顾家命门的利刃!

    顾子妗静下心来道“墨兰,我要你追上信使不顾一切秘密把他带到面前来暗中进行。”

    “是”墨兰从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