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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佩服

    顾秋渝二话不说拦住了三个人的去路,紧咬牙关,声嘶力竭:“这会儿说不敢领受?!刚才咄咄逼人要我伯母明日凑齐三十万两的,不是你们吗?!气指颐使让我们拿钱买后路的,不是你们吗?!满嘴说着我祖父高义,实则暗指我们将军府遗孀是不义之徒……陷害宗族!你当我是傻子听不出来?!既如此……你们敢不敢对着我祖父的灵位发誓,你们没有逼迫我大伯母?你们若敢发誓……我顾秋渝今天以死向宗族谢罪!你们敢吗?!”

    三位唯阳来的老爷,谁真敢发这个誓啊?

    顾秋渝愤怒高昂的话音刚落,吴智杰进门未言,先行大礼叩拜,后才起身对戴氏长揖到地。

    戴氏同顾子妗回礼,不待吴智杰开口,顾子妗便先道:“想必吴先生已经见过将军府管事了,吴先生可有盘下我将军府铺子、农庄良田的意思?宗族这边儿催得急,明日就要见银子,母亲和我思来想去……只觉放眼大都能一夜之间拿出五六十万两的,也就只有您这天下第一富商吴先生了!本想得了先生的准信,再让管家同管事带了契约登门,不曾想吴先生竟亲自来了。”

    吴智杰望着慢条斯理说话,面色从容镇定的顾子妗,朝身后伸手,随从立刻递上一个十分精致贵重的红木盒子。

    吴智杰双手将盒子奉上,温淳的嗓音徐徐道:“将军府顾家之忠勇,天下有目共睹。吴某亦感佩将军府满门忠烈!吴某身为商人,身份低下,能拿的出手的也唯有这黄白之物!这里是一百万两汇通银号的银票,刚印出来。”

    戴氏浅浅福身行礼:“多谢吴先生援手,将军府承了吴先生的情。不过生意便是生意……还是要按规矩办事。吴先生尽可命掌柜管家带人来同我府上账房盘算铺子、农庄良田价值几何,该多少是多少!绝不能让吴先生多出一钱。”

    “大夫人……”

    戴氏抬手,示意吴智杰不必再劝,神色温和:“吴先生能在将军府艰难之际雪中送炭,已是难得!将军府上下铭感于内。只是将军府家法严厉,就算山穷水尽,也绝不能不多拿百姓一针一线!将军府家规不可违,硬骨不可折!更别说将军府有我等妇人在,并未到穷途末路。”

    吴智杰郑重行礼致歉:“是吴某鲁莽,将军府虽男儿尽马革裹尸,但将军府硬骨精气长存,吴某感佩!如此,便依大夫人所言……”

    “不过……”吴智杰视线扫过被顾秋渝拦住的唯阳顾家三位老爷,道,“既然这唯阳顾家宗族这三位老爷如此着急,可先将银票给予。死者为大,将军府如今大丧在前,先办丧事。待到丧事结束,再慢慢计较生意对账交接之事,大夫人以为如何?”

    “吴先生高义,将军府感激不尽。”顾子妗恭敬行礼后道,“母亲,对账交接怕是需要些时日,我们既然答应了三位族内堂叔伯明日备齐,便不能失信。如今将军府突逢大丧,忙得不可开交。既然吴先生信得过将军府,不如先请吴先生……拿了三十万两给三位堂叔伯,待到将军府丧事一过,再对账交接。”

    戴氏颔首:“那便有劳吴先生了。”吴智杰这才将手中锦盒递给身后奴才,一手夹着装银票的木盒,一手拿着银票走至顾江南三人面前,态度散漫单手将银票递了上去。

    顾江南不是个傻子,这三十万两银票要是在人后收倒也无妨,刚才闹了一场,来吊唁的清贵和百姓都看着,宗族逼得顾家遗孀变卖将军府产业给宗族凑银子,现下来了一个商人反到给将军府送银子,他要是收了这银子,他们顾家宗族才真要让全天下耻笑了。

    顾秋渝出言激顾江南:“堂伯父,银票来了……您怎么又不敢伸手拿这银票了?该不会因为祖父显灵,你怕了?莫不是祖父答应给宗族办这办那的话,不过是你欲强夺将军府产业,编出来骗人的说词?!”

    顾江南又不由自主想到刚才无风摇曳的烛火,断了两次的香,手心里起了一层腻汗。

    顾江南慌得向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你胡说什么!这……这本就是原先说好的!”

    话这么说,顾江南却迟迟不敢伸手接银子,惧怕之意显而易见。

    倒是立在顾江南身后的庶老爷咬牙上前一步,双手接了银子。

    “只望宗族拿了银子,真能够还我们将军府遗孀……一个平静!”顾子妗长长叹了一口气,“天色已晚,让下人带三位堂叔伯去安置吧!待将军府大丧过后……我母亲亲自派人护送三位叔伯回唯阳!”

    顾秋渝一听又沉不住气上前:“长姐!他们这般对我们将军府……”

    “我将军府,宁天下人负我,绝不负天下人,此乃义。”

    顾江南看着恨不能将他们生吞活剥的将军府诸人,哪有勇气在将军府住下来?!

    “不……不必了!我们自有住处!”顾江南紧紧握着庶堂弟的手要走。

    “堂伯父,皇城离唯阳虽说不远,但也不近,堂伯父怀揣三十万两银子,如此回去难免不稳妥!将军府丧事未办完之前,实在腾不出人手护送您三位回唯阳,为稳妥计……不如等丧事结束后,将军府派人护送您三位回唯阳为好。”

    “长姐!”顾秋渝气红了眼,满腔愤懑不满。

    不等顾江南开口,刚才那位接了银子的庶老爷道:“此次我三人本就是为将军府丧事,与老太爷遗愿来的,自然得等将军府丧事之后再走!只是护送之事不敢再麻烦将军府,否则我等得羞愧而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顾子妗颔首,命人请吴智杰内厅喝茶致谢。

    顾江南三人在百姓注视之下灰溜溜离开,围观百姓却不免觉顾子妗对族人太过软弱。

    “虽说宁天下人负我,绝不负天下人,可顾家宗族的人这么作贱他们将军府,顾大姑娘连秦王都敢逼杀的人,怎么面对宗族那么软弱。”三五聚作一团提灯往回走的百姓议论纷纷。

    “怎么那么软弱?!那还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听大夫人说……丧事过后,将军府顾家的遗孀要回唯阳了?能怎么办?她们孤儿寡母的总不能和宗族硬来吧?”

    说到这里,有心肠软的妇人不住抹眼泪:“将军府满门忠烈,怎么就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要是老太爷知道定然死不瞑目啊!”

    “可不是死不瞑目吗?就刚才……别人上香都好好的,偏那个唯阳顾家的族老爷上香,香就断了!还两次!烛火无风摇摆,那可不就是老太爷显灵了嘛!”

    “哎呀!这天都黑了,你怎么说这个!怪瘆人的!”

    “怕什么,将军府一家都是为了护卫我们百姓而亡的,难不成死后英灵还会害我们吗?!就算死后也会护着我们,什么妖魔鬼怪能害我们!”

    天色已沉沉黑了下来,皇城往日最热闹的红灯长街被笼罩在一片蒙蒙雾色之中,隐约能看到百姓、商户自发换上的白色灯笼,大约是为了哀悼为国为民而死的将军府英灵。

    将军府长廊里、檐角上的白色灯笼,随风清浅晃动。噼里啪啦直响。

    戴氏、顾子妗坐于厅内,缓缓与吴智杰细说将军府只借用他名头的事情。

    “此事,算我将军府欠了吴先生一个人情,还烦请吴先生同将军府把这场戏做足,可好?”戴氏声音徐徐。

    吴智杰放下手中茶杯,郑重道:“大夫人这话,便是折煞吴某了。吴某虽愚钝,却也知……此乃是顾大姑娘看透吴某所图,给了吴某借将军府达成目的的机会。”

    “士、农、工、商,商者多为人轻贱,将军府未低看吴某出身,反助吴某,吴某铭感于心,只盼他日大夫人与大姑娘能给吴某机会,报偿一二。”

    能让尘世之人所看重的,无外乎三样东西,一曰权,二曰名,三曰财,三样东西,可以说相辅相成……

    权柄在握,可得财,可得名,名,可以成就权,成就财,财,亦能成就名,成就权。

    而其中最容易掌握便是财,其次是权,好名声最难……

    戴氏眉目间略略含笑,望着吴智杰点了点头,望着门外漆黑一片,“夜路不好走,吴先生回去路上小心。三日之后,将军府必将三十万两如数奉还。卢平,送吴先生……”

    吴智杰起身恭恭敬敬对戴氏行大礼后,才随卢平从厅内走了出来。

    “吴先生慢走……”卢平才转身回去。

    吴智杰走出将军府,心中沉思,宗族逼迫之事……怕也是顾大姑娘一手促成?这位顾大姑娘每每惊人之举,令人刮目相看,而后必存后手,环环相扣令人敬服。

    这样的女子清雅恬静,从容淡然,内里心智坚韧,城府谋算深都不可测。

    这样的人物,吴智杰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