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江湖规矩量子论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世界虽大，却极少有万事皆通的全才，宋江同样是个长处和短板都很明显的凡人。
要他读经书中科举，宋大哥真的也很想啊。
年轻时的宋江也曾苦读诗书，并多次参加朝廷抡才大典。
只是，哎，旧事休提，休提——
读书不是那块料，祖上又不曾积德留下一官半职供其荫补，出仕之路便断了，当个小吏又没什么前途。
要不，干脆造反争天下？
呃——
那个——
非小可不愿，实是——
这一身本事，留住清白身报效朝廷，博个封妻荫子不好么？
黑不敢，白也不就的宋江并不是废物。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宋大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真正擅长的恰是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
其人孤身闯进清风山，就是要收服山寨三人组。
以他的手段，凭借官面上的清风寨花荣，加上暗地里的清风山山贼，便可以做不少文章，假以时日，将青州经营成第二个郓城也未尝可知。
可要说宋江一开始就处心积虑，想好了联合清风山和清风寨黑白两道的力量，然后大闹青州杀出自己的赫赫威名，又明显罔顾事实，也不符合其人本性。
结果也是如此，收服燕、王、郑三人之后，宋江在山上住了五七日，只是诉说路上许多事务，又说武松如此英雄小得，引得三个头领拊髀长叹。
说人话，便是宋大哥这几日只是和新收的小弟们喝酒吃肉吹牛打屁加深感情，并不干涉山寨的具体事务。
大哥以身涉险，差点死在了小喽啰们手中，结果就只是为了这？
当然不是！
一日，小喽啰山下报上来说道：
“大路上有一乘轿，七八个人跟着，挑着两个盒子去坟头化纸。”
二头领王矮虎是个好色之徒，见报了，想此轿子必是妇人，点起三五十小喽啰，便要下山。
宋江、燕顺拦不住，只能和三头领郑天寿留在寨中继续饮酒。
那王矮虎去了约有三两个时辰，远探小喽啰报将来说道：
“王头领直赶到半路里，七八个军汉都走了，拿得轿子里抬着的一个妇人。只有一个银香盒，别无物件财帛。”
燕顺问道：“那妇人如今抬在那里？”
小喽啰道：“王头领已自抬在山后房中去了。”
听了小喽啰的回报，大头领燕顺当即哈哈大笑，显然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众人皆习以为常，并没有阻止王英好事的想法。
正常情况下，这件事便会这样过去。
宋江却一反从不干涉山寨事务的态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原来王英兄弟要贪女色，不是好汉的勾当。”
燕顺自家知道自家事，轻飘飘地解释道：
“这个兄弟诸般都肯向前，只是这些毛病。”
燕大头领貌似顺着宋江在讲，其实要反过来听。
——王英虽有这些毛病，却诸般都肯向前，是咱的好兄弟。
大哥，给小弟一个薄面，这事你就别管了。
一向好说话的宋大哥却不愿给燕大头领面子，见自己说不动燕、郑二人，其人当即起身，直接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二位和我同去劝他。”
贪女色不是好汉的勾当？
这理由，真够扯的！
宋大哥是真好汉，肯定不贪女色，那你说说自己为何会流落江湖？
想搅黄王矮虎的好事就直接说呗，扯什么蛋！
明显经不起推敲的话，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自然是因为这句话中暗藏玄机。
其实，把宋江这句话的主要内容替换成天天熬夜伤身/只吃肉不吃菜会上火/经常酗酒易伤肝/人肉吃多了会中朊病毒等等理由，都不影响表达效果。
甚至，还更有说服力。
宋大哥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了什么大家都得听。
简单点说，其人的目的只有一个——立规矩！
山贼土匪虽不服王化挑战既有社会秩序，却也有“道上”的规矩。
要做大哥，就不能真的什么事都不管，该立的规矩就得立。
你能立规矩，小弟们也都愿意遵守你立的规矩，你就是真大哥。
反之，就算小弟们嘴上喊得再响，把你捧到了天上，你也只是个屁话不顶的傀儡。
道理很多人都懂，问题是立规矩也得“讲规矩”。
这事不能蛮干，必须把握时机，而此刻就是宋江等待数日的时机。
很明显，这个时机并不算好，立规矩的借口也有点扯淡。
但宋大哥时间紧迫，不可能一直陪着燕顺等人喝酒打屁浪费生命。
不过，立规矩的重头戏也不在规矩本身，而在小弟们对大哥立规矩的反应。
规矩无所谓合理不合理，只看有没有人遵守。
甭管看起来有多扯蛋的规矩，只要立得起，守得住，没人敢反对，就是好规矩！
此刻，燕顺和郑天寿便被宋大哥逼着选边站队。
燕、郑二人或许江湖道行有限，误以为宋江喝高了说胡话；又或许看明白了宋江的真实意图，却不愿支持这个外来的大佬斗自家老二。
总之，三人到了山后房中以后，宋江与王英好说歹说半天，本应该打圆场的燕顺和郑天寿却始终不发一语。
而矮脚虎已经是箭在弦上，会听黑矮——黑三郎的絮絮叨叨？
王英的话还算客气，可态度却很坚决：
“哥哥听禀——王英自来没个押寨夫人做伴，况兼如今世上都是那大头巾弄得歹了。哥哥管他则甚！胡乱容小弟这些个。”
好话说三遍，鸡狗不待见。
燕顺和郑天寿始终不表态，宋大哥的立规矩眼看就要变成放屁打自己的脸了。
怎么办？
老办法——“纳头就拜”！
宋江便跪一跪道：
“贤弟若要压寨夫人时，日后宋江拣一个停当好的，在下纳财进礼，娶一个伏侍贤弟。只是这个娘子，是小人友人同僚正官之妻，怎地做得人情，放了他则个。”
王矮虎已经精虫上脑，无法理解自己的小头和大哥的威严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只是被宋江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楞了。
原本打算划水看戏的燕顺和郑天寿却被宋江这一跪逼到了墙角，只能站出来做恶人了。
——燕顺、郑天寿一齐扶住宋江道：
“哥哥且请起来，这个容易。”
宋江都已经向王英下跪了，自然不能就这么起来，还要将继续将燕、郑二人架在火上烤才行。
——又谢道：“恁地时，重承不阻。”
燕顺见宋江坚意要救这妇人，因此不顾王矮虎肯与不肯，喝令轿夫抬了去……
立规矩表面看是为了确立“谁说了算”的话语权，实质却是核心利益之争。
既然是利益之争，肯定就会有矛盾冲突。
古往今来，不管黑白两道，立规矩都是一件非常难的事，越是违背“常理”的规矩，确立和维护的代价就越大。
甚至，由于各方利益牵涉太深，规矩变动过大，还有可能引发剧烈的流血冲突。
宋大哥长期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非常清楚人性的黑暗面，不可能想不到自己今日立下的规矩会出现哪些连锁反应，应该也做好了相关准备。
只是，其人显然没料到这个连锁反应来的方向如此怪……
要他读经书中科举，宋大哥真的也很想啊。
年轻时的宋江也曾苦读诗书，并多次参加朝廷抡才大典。
只是，哎，旧事休提，休提——
读书不是那块料，祖上又不曾积德留下一官半职供其荫补，出仕之路便断了，当个小吏又没什么前途。
要不，干脆造反争天下？
呃——
那个——
非小可不愿，实是——
这一身本事，留住清白身报效朝廷，博个封妻荫子不好么？
黑不敢，白也不就的宋江并不是废物。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宋大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真正擅长的恰是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
其人孤身闯进清风山，就是要收服山寨三人组。
以他的手段，凭借官面上的清风寨花荣，加上暗地里的清风山山贼，便可以做不少文章，假以时日，将青州经营成第二个郓城也未尝可知。
可要说宋江一开始就处心积虑，想好了联合清风山和清风寨黑白两道的力量，然后大闹青州杀出自己的赫赫威名，又明显罔顾事实，也不符合其人本性。
结果也是如此，收服燕、王、郑三人之后，宋江在山上住了五七日，只是诉说路上许多事务，又说武松如此英雄小得，引得三个头领拊髀长叹。
说人话，便是宋大哥这几日只是和新收的小弟们喝酒吃肉吹牛打屁加深感情，并不干涉山寨的具体事务。
大哥以身涉险，差点死在了小喽啰们手中，结果就只是为了这？
当然不是！
一日，小喽啰山下报上来说道：
“大路上有一乘轿，七八个人跟着，挑着两个盒子去坟头化纸。”
二头领王矮虎是个好色之徒，见报了，想此轿子必是妇人，点起三五十小喽啰，便要下山。
宋江、燕顺拦不住，只能和三头领郑天寿留在寨中继续饮酒。
那王矮虎去了约有三两个时辰，远探小喽啰报将来说道：
“王头领直赶到半路里，七八个军汉都走了，拿得轿子里抬着的一个妇人。只有一个银香盒，别无物件财帛。”
燕顺问道：“那妇人如今抬在那里？”
小喽啰道：“王头领已自抬在山后房中去了。”
听了小喽啰的回报，大头领燕顺当即哈哈大笑，显然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众人皆习以为常，并没有阻止王英好事的想法。
正常情况下，这件事便会这样过去。
宋江却一反从不干涉山寨事务的态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原来王英兄弟要贪女色，不是好汉的勾当。”
燕顺自家知道自家事，轻飘飘地解释道：
“这个兄弟诸般都肯向前，只是这些毛病。”
燕大头领貌似顺着宋江在讲，其实要反过来听。
——王英虽有这些毛病，却诸般都肯向前，是咱的好兄弟。
大哥，给小弟一个薄面，这事你就别管了。
一向好说话的宋大哥却不愿给燕大头领面子，见自己说不动燕、郑二人，其人当即起身，直接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二位和我同去劝他。”
贪女色不是好汉的勾当？
这理由，真够扯的！
宋大哥是真好汉，肯定不贪女色，那你说说自己为何会流落江湖？
想搅黄王矮虎的好事就直接说呗，扯什么蛋！
明显经不起推敲的话，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自然是因为这句话中暗藏玄机。
其实，把宋江这句话的主要内容替换成天天熬夜伤身/只吃肉不吃菜会上火/经常酗酒易伤肝/人肉吃多了会中朊病毒等等理由，都不影响表达效果。
甚至，还更有说服力。
宋大哥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了什么大家都得听。
简单点说，其人的目的只有一个——立规矩！
山贼土匪虽不服王化挑战既有社会秩序，却也有“道上”的规矩。
要做大哥，就不能真的什么事都不管，该立的规矩就得立。
你能立规矩，小弟们也都愿意遵守你立的规矩，你就是真大哥。
反之，就算小弟们嘴上喊得再响，把你捧到了天上，你也只是个屁话不顶的傀儡。
道理很多人都懂，问题是立规矩也得“讲规矩”。
这事不能蛮干，必须把握时机，而此刻就是宋江等待数日的时机。
很明显，这个时机并不算好，立规矩的借口也有点扯淡。
但宋大哥时间紧迫，不可能一直陪着燕顺等人喝酒打屁浪费生命。
不过，立规矩的重头戏也不在规矩本身，而在小弟们对大哥立规矩的反应。
规矩无所谓合理不合理，只看有没有人遵守。
甭管看起来有多扯蛋的规矩，只要立得起，守得住，没人敢反对，就是好规矩！
此刻，燕顺和郑天寿便被宋大哥逼着选边站队。
燕、郑二人或许江湖道行有限，误以为宋江喝高了说胡话；又或许看明白了宋江的真实意图，却不愿支持这个外来的大佬斗自家老二。
总之，三人到了山后房中以后，宋江与王英好说歹说半天，本应该打圆场的燕顺和郑天寿却始终不发一语。
而矮脚虎已经是箭在弦上，会听黑矮——黑三郎的絮絮叨叨？
王英的话还算客气，可态度却很坚决：
“哥哥听禀——王英自来没个押寨夫人做伴，况兼如今世上都是那大头巾弄得歹了。哥哥管他则甚！胡乱容小弟这些个。”
好话说三遍，鸡狗不待见。
燕顺和郑天寿始终不表态，宋大哥的立规矩眼看就要变成放屁打自己的脸了。
怎么办？
老办法——“纳头就拜”！
宋江便跪一跪道：
“贤弟若要压寨夫人时，日后宋江拣一个停当好的，在下纳财进礼，娶一个伏侍贤弟。只是这个娘子，是小人友人同僚正官之妻，怎地做得人情，放了他则个。”
王矮虎已经精虫上脑，无法理解自己的小头和大哥的威严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只是被宋江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楞了。
原本打算划水看戏的燕顺和郑天寿却被宋江这一跪逼到了墙角，只能站出来做恶人了。
——燕顺、郑天寿一齐扶住宋江道：
“哥哥且请起来，这个容易。”
宋江都已经向王英下跪了，自然不能就这么起来，还要将继续将燕、郑二人架在火上烤才行。
——又谢道：“恁地时，重承不阻。”
燕顺见宋江坚意要救这妇人，因此不顾王矮虎肯与不肯，喝令轿夫抬了去……
立规矩表面看是为了确立“谁说了算”的话语权，实质却是核心利益之争。
既然是利益之争，肯定就会有矛盾冲突。
古往今来，不管黑白两道，立规矩都是一件非常难的事，越是违背“常理”的规矩，确立和维护的代价就越大。
甚至，由于各方利益牵涉太深，规矩变动过大，还有可能引发剧烈的流血冲突。
宋大哥长期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非常清楚人性的黑暗面，不可能想不到自己今日立下的规矩会出现哪些连锁反应，应该也做好了相关准备。
只是，其人显然没料到这个连锁反应来的方向如此怪……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