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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保持不熟悉的距离

    上午考试前,监考老师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很大的阶梯教室里候考,教室很大座位很多,但考生更多,因为没有座位她站在走道上,他在教室里前前后后地走动,终于找到了一个中间的空位置,他示意她过来坐进去,她看看要越过十多个人就摆摆手。于是他跟那半排人商量让他们都往里挪一位,最后空出了靠边的一个座位,他抱拳说感谢大家一起给大美女腾了个座,感谢!

    她在他的催促中呆若木鸡般坐下,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窗外,他站在窗户与座位之间的走道上,突然伸出左手,用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几秒钟,问:“怎么啦?不舒服吗?一早到现在都呆呆的。”

    她受惊不小,脸瞬间燃烧起来了,用手背去额头试体温是她爸爸的习惯,她记得小时候爸爸也会用额头抵着额头去测试孩子的体温,这一刻,她一点也没觉得他比她小10岁或者是同龄人,她觉得他就是她的某位亲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熟识了很久的亲人。

    幸好马上就要考试了,没有时间给她胡思乱想。

    上午的考试结束,她先交卷60多分及格,他后交卷70多分。

    知道分数后,他说:“我一直担心你这一门过不了,这下放心了,下午的没问题,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开车带她去了蛮远的地方才找到他想吃的辣辣的面,她说我请你吧,这几天一直麻烦你。

    他说AA吧。

    他问她能吃辣吗?她说都行。

    他们分别点了一碗面。

    她又额外要了一份酱牛肉,自己先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两片放在自己的面上,然后把剩余的都倒进了他的碗里,就像把好吃的东西给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先生一样自然而然。

    他看着铺满整个碗的牛肉片,愣了一下随即又舀了一大勺辣酱倒在牛肉上,说:“你喜欢吃辣吗?我们从老家带辣椒来自己做辣椒酱,那个才带劲,等回去以后我送你一些?”

    她说:“不用,我们家不大能吃辣,我也是偶尔吃一点。”

    他又说:“你给我吃这么多牛肉,我下午那门要是考不过,你会失望吧,怎么办?”

    她说:“怎么会?”

    他又说:“要是你考不过,我会失望,那我就不带你回去喽。”

    她笑了:“幼稚!”

    饭后,他又去便利店买了饮料、水放在车上,说:“下午喝,考完试回去的路上也要喝,今天怎么这么热,特别热,你觉不觉得?”

    她说:“嗯,其实也没那么热,你辣椒吃多了。”

    下午两个人都顺利通过了考试,依然是她先考完60多分,他后考完70多分。

    两个人一起愉快地返回他们的城市。

    因为考完试且不久就要见到家人,她终于不再受到试题和本能折磨了,西落的阳光洒在挡风玻璃上前途过于耀眼。

    他们愉快地聊着天,聊他的老家云上江南,聊他们城市的宽阔马路和宜人风景,再一起吐槽魔都的烂马路。

    她拉下挡板挡住刺眼的阳光,聊着、聊着就疲惫地歪着脑袋睡着了,他没有打扰她,默默地一个人开着车。

    直到车子转了几个弯,太阳也终于下了山,天色慢慢暗下来,她睡醒了,感觉睡了很久把这几天的觉都补了回来。

    他伸过右臂,把她面前的挡板收起来,笑着说:“你可真能睡,你看天都被你睡黑了。”

    她朦胧的眼睛看到他的右臂上满是疤痕,手术缝针的痕迹像几只大号的蜈蚣爬满他大半条胳臂。

    “你的胳臂,怎么回事?”她问。

    他说:“这个,从高处跌落,手肘里的骨头摔的稀碎,怎么也长不好,放了钢板固定也长不好,反反复复手术,最后还是装了个假的关节才算告一段落。”

    他寥寥数语就介绍完了那几条超级大蜈蚣的来历。

    她听着都觉得疼。

    他又说:“以后还得做手术,这个假的关节有保质期。”

    她问:“保质期多久?”

    他说:“二十年,是国产的,进口的可以永久不用换但我没选,就选了这个二十年动一次手术的。”

    她想问为什么不选进口永久的,但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他没选当然有没选的理由,对别人的隐私和决定不要一探究竟,特别是已无法改变自己也完全帮不上忙的事情。

    她突然觉得有点心疼,甚至想伸手去抚摸一下他的疤痕,大概就像他用手背试她额头温度一样是不由自主的关心。

    曾经,那个浪迹天涯的男人也受过外伤手掌心缝了几针,她当时也很想摸一下给予安慰。

    但隔着几千公里她没法摸,这次近在眼前她也没有摸,有些关心更适合适可而止。

    她问:“现在还疼吗?”

    他说:“当时要疼死了,只能靠一支一支抽烟转移注意力,现在不疼了,等以后再动手术再重新疼吧。现在没影响,很好,我现在能单手抱我女儿,完全没有影响。”

    她问:“你是那时候学会抽烟的?”

    他说:“是的,幸亏有烟,不然简直活不过来。”

    抽烟哪里能算个缺点呢,何况他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她突然觉得感同身受并有几分莫名其妙的伤感,曾经她右手的手腕部莫名其妙长了个疙瘩一直疼,她一个人去医院检查,然后一个人去医院做了个小手术切除,给她做手术的是两个年轻的男医生,两个医生一边聊天一边把她的手腕部切开、刨除、再缝上。

    她一个人躺着,清晰地感受手腕被割肉抽筋的酸,那是完全不同于痛疼的体验。后来切开及缝合的针眼处一起发炎,以后的很多年她的腕上看起来就像一直趴着一只蜈蚣,蜈蚣的颜色从红色变成粉红色最后变成肉色,历经十多年时光变得比肤色更白更光亮。

    当年的酸疼和孤单无助历历在目,但跟别人提起的时候她都轻描淡写,就像他描述自己手臂中的钢板一样简简单单。

    他说:“我有点口渴。”

    她立刻拧开一瓶乌龙茶递给他喝了几口,然后接回来盖好放在主驾和副驾中间。

    他说:“这个茶有点苦。”

    她说:“苦的好,能回甘。”

    他笑了,问:“你喝过最苦的茶是什么?”

    她说:“管家婆,喝的时候贼苦,但喝完以后再喝白水很甜。”

    他说:“那不是茶,是一味清凉解暑的草药吧。”

    她说:“是的,你又知道?”

    他说:“我刚好知道,下次如果你还要一个人去外地培训考试什么的,提前告诉我,我跟你一起报名。”

    她问:“为什么?”

    他说:“我喜欢跟聪明的人在一起。”

    然后又笑着说:“我一开始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相处几天发现你很聪明,但刚才你这么一问我又觉得你并不聪明。”

    她说:“我问为什么你要跟我一起报名,我们职业不同要学的可能不一样,这次只是个巧合。”

    他笑着说:“我不介意自己跟你一起学点工作上用不到的知识,而你有个免费的助理加自带专车的司机,且住宿出行餐饮全都不用你操心,你到哪里去找我这么年轻帅气还热心肠的同学?你还问为什么。”

    她笑:“我这次运气的确不错。”

    但她心里想的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为了避免后续未知的麻烦还是不要亏欠任何人,不亏情分不欠钱财是最简单的人际关系,她在计算要给他多少报酬比较合适。

    跟聪明的人在一起是舒服但自己也不能犯傻,她很庆幸自己的理智战胜了本能。

    他把她送到单位的门口,那里,他的先生开着另外一辆车在等她。

    他问:“我方便去你们单位撒个尿吗?一路上憋得慌。”

    “这里有个公共卫生间。”她脱口而出,她对这里非常熟悉,就在他们停车的前方50米的夹竹桃丛林里就有个专人驻扎打扫的很干净的公共卫生间。

    假如附近没有公厕,让他去她的单位上个卫生间似乎也合情合理,可附近的确有公厕,比去她的单位近很多。

    他却说:“那我不去了,就路边解决吧。”

    她下车去拿自己的行李箱,他也下车跑进了路边栋夹竹桃树丛。

    站在路边对着一颗树撒尿好像是男人的特权,大概是年轻男人的骄傲,是老年男人的无奈。

    他说出要撒尿的那一刻,她觉得他就是个跟自己非常熟悉、在自己面前毫不拘束的异性。

    她上了自己家的车,舒舒服服坐在专属于自己的副驾驶位上。

    然后,他告诉先生这几天一直承蒙一位同学关照,乘他的车等等,不知道要给他多少报酬合适,先生说你根据里程按打的费用算,过路费什么的也都加上,还可以再多给些,毕竟他一直带着你比打车更省事放心,如果是异性同学还可以再多给点,永远不要欠别人的。

    她按先生的建议给他转账并表示感谢。

    他推脱了很久说带她并不是为了车费。

    她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但请你快点收了。”

    起初他可能没想到她会给他报酬,非常意外以至于很不高兴。

    她说:“你不收我会过意不去,如果你觉得我们很熟不适合收,那就当作我给你那可爱的女儿买个玩具吧,宝贝那么可爱我若是见了一定会送个礼物的。”

    最终,他收下了红包,她如释重负。

    先生听说她顺利通过考试很开心,说:“我老婆就是厉害,考什么都一次通过。”

    他当然不知道她这几天过得多么辛苦、煎熬。

    他把车子设定了自适应巡航和车道保持后,把右手放到她的左大腿上轻轻抚摸;“这么多天,有没有想我呀?宝贝,我可是很想你的。”

    她双手紧紧抓着老公的手放回方向盘。说:“专心开车,路上不要流氓兮兮的。”

    老公满脸笑容说:“我自己的老婆,怎么能算流氓呢?”

    生活回归到正常,或者说生活一直很正常。

    偶尔,她会在他的朋友圈看到他跟女儿互动的视频,那女娃娃长得非常漂亮可爱,他逗孩子的时候跟孩子一样可爱,她看着也会笑起来,那是个很好的爸爸,跟她的先生一样是那种把孩子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距离拉开后,她完全没有了当时近距离接触时那种荒唐的、不可自控的复杂感觉。

    她问先生:“你有过那种体验吗?就是对一个偶然遇到的陌生人有很特别的感觉。”

    他问:“哪种感觉?”

    她用被子把先生包裹严实,只露出头,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四肢隔着被子把先生锁得动弹不得,才说:“就是那种、那种有感觉的感觉。”

    先生挣扎着要从被子里逃出来收拾她:“说清楚,那种感觉是哪种感觉?”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能有千百种,那种感觉是哪种感觉呢?那种有感觉的感觉到底又是什么感觉呢,只有感觉过的人才知道。

    只是,因为不同的性别、性格、年龄、心境、身份、责任等让一些感觉越强烈却又越隐蔽。

    陌生人里当然存在一些值得深交的好人,但她已经不再想去跟一个新结识的陌生人产生深度链接,她的核心人际圈非常小,而且越来越小,小到只剩下身边的家人和远方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