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当局者迷
时至今日，商洵钰仍记得郁萧言豪掷千金的模样，眼中的势在必得一如他攻城略地时的坚决。但在她记忆中，他应该不认得自己才对。而据他们所说，那是他第一次踏入烟花之地。
因为他，她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规规矩矩在房中候着他时，她心里其实很忐忑。直到房门被推开，一袭玄青衣衫的他立在门边注视了她很久，她便战战兢兢地回望了他很久，她不知道他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是因何而来，只愣愣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修长的手指将她覆面的珠帘取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她轻轻颤了颤，他的手便顿了顿。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带着安抚：“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今夜过后，整个恒城都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今后便再也没有人会再难为你了。”
她点了点头。
“若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提我的名字。”
她依旧只是点头。
“知道我的名字吗？”
她点头。
“叫来我听听。”
她终于张口，声音低且柔：“……武信侯。”
但他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皂黑的靴子在她视线里前移了一步，他的气息离她更近：“我是说我的名字。”
“……”
他的名字她当然知道，但堂堂武信侯的名讳又岂是她可以直呼的。她不敢，又怕惹他生气，头不禁垂得更低，他也俯身离她更近，极轻的一个音节自鼻间传出：“嗯？”
在她这里，他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仿佛永远有时间等着她。等着她回头看他一眼，等着她认出他，等着她将他带回家。
半晌后，他终于如愿听到了那道声音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响起：“郁、郁萧言。”
他微抿的唇角弯出了一抹得偿所愿的笑。
过去的记忆冲散了此刻的烦闷，商洵钰已不再像方才那样颤抖，但从回忆中抽身，她却更觉此刻的无力。
当时的郁萧言告诉她，若是再遇到什么事可以提他的名字。虽然如此，但后来的确都没有什么人再为难过她，她第一次借他的势便是上次在醉生梦死帮九歌的时候。而这一次，却是为难她的人主动提起。
她从前就听过他的威名。知道他是大瑨开朝以来最年轻的侯爷，又极得皇帝器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她虽不曾见过从前旁人是如何敬他怕他，但却可以想象得出。然而如今，旁人提起他却已不再是歌颂他的战功卓著，赞扬他的英明神武，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
她果然还是带累了他的名声。
她蓦地笑出了声，带了些苦涩。
商洵钰啊商洵钰，不能帮他便也罢了，如何还能拖累他呢。
“姑娘？”
筠杉的声音冲破思绪传至脑海，她恍惚抬头，对上那双含着浓浓关切的眼，淡淡笑了笑：“没什么。你帮我看看，他会喜欢这颜色吗？”
虽然已经在尽力伪装，但商洵钰这丫头实在很难藏得住心思。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显露出来，真是想猜不到都难。
濯清涟向前了几步走到她近前，接过了她问筠杉的话，反问了一句：：“是要为郁侯爷做衣裳吗？”
提起他，商洵钰眼中的笑意终归是深了一些，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前些日子努力了许久，终于跟来送衣料的老婆婆学会了做衣裳，想做一件送给他。”她看着手中的布料，却有些苦恼泛了上来，“但他一向喜穿玄青色，有些显老成了。”
濯清涟点了点旁边的料子，朝她道：“那就选个稍浅一些的颜色。”
商洵钰看了看，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很想看他穿，但他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会的。”相比商洵钰的犹豫，濯清涟的态度倒是很笃定，直接将那料子推到了她面前，“只要是你给的，哪怕是花花绿绿的颜色他也会喜欢的。”
筠杉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商洵钰脸上尚带着些茫然，又循着声音转而望向筠杉，后者依旧笑着重重点了点头，肯定道：“姑娘，宋小姐说的没错。”
“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从前的郁萧言？”
商洵钰重新将目光移回到濯清涟的脸上，茫然神色更甚，只听得她继续道：“一板一眼，刚正不阿，连我父亲都说他年纪轻轻，却着实有些无趣了。我想，那应该是你从没见过的郁萧言。与遇到你之后的他，截然不同。”
濯清涟想着从前听过的那些关于武信侯的传言，又想了想与他寥寥几面的接触，实在是觉得，跟商洵钰在一起之后的他，倒是的确更鲜活一些。
“所以……”她拍了拍商洵钰的肩，“只要是因为你，不论好的坏的，他都乐意接受。”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有时却也容易陷入当局者迷的困境。商洵钰总是以为以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同郁萧言在一起乃是高攀。又或者就像那醉汉下午说的那样，他现在还愿意经常来看她陪她，只是因为他还没有腻了她。
她因亡国的经历而变得敏感多思，想要改变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亦不会随着旁人几句话轻易扭转。就像她们在绸缎庄里待了一个时辰，她的心情虽已不似初时那般阴郁，但眉间淡淡的愁绪却一直未散开。
离开绸缎庄，商洵钰没有回醉生梦死，濯清涟便也陪着她在路上闲逛。闲闲走了半条街，商洵钰突然问她：“九歌，姜家的事我已听说了。想来他们那晚在醉生梦死密谋的，便是要刺杀宁王殿下的计划吧？”
濯清涟点了点头。
“可惜……”商洵钰垂了眸，脸上挂上了些歉疚，“侯爷不许我再参与其中，不然，我还能再帮帮你的。”
脚下随意地踢了一颗石子，濯清涟安慰她：“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是我应该要好好谢谢你才对。至于之后的事，也无须再操心了。”
商洵钰稍有些安心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道：“我不懂这些权力角逐，但仅仅以浅陋的目光来看，皇上这一次对姜家的处置……是否太轻了？”
“眼下来看的确是这样，但这件事，可没完。”
因为他，她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规规矩矩在房中候着他时，她心里其实很忐忑。直到房门被推开，一袭玄青衣衫的他立在门边注视了她很久，她便战战兢兢地回望了他很久，她不知道他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是因何而来，只愣愣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修长的手指将她覆面的珠帘取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她轻轻颤了颤，他的手便顿了顿。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带着安抚：“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今夜过后，整个恒城都会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今后便再也没有人会再难为你了。”
她点了点头。
“若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提我的名字。”
她依旧只是点头。
“知道我的名字吗？”
她点头。
“叫来我听听。”
她终于张口，声音低且柔：“……武信侯。”
但他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皂黑的靴子在她视线里前移了一步，他的气息离她更近：“我是说我的名字。”
“……”
他的名字她当然知道，但堂堂武信侯的名讳又岂是她可以直呼的。她不敢，又怕惹他生气，头不禁垂得更低，他也俯身离她更近，极轻的一个音节自鼻间传出：“嗯？”
在她这里，他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仿佛永远有时间等着她。等着她回头看他一眼，等着她认出他，等着她将他带回家。
半晌后，他终于如愿听到了那道声音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响起：“郁、郁萧言。”
他微抿的唇角弯出了一抹得偿所愿的笑。
过去的记忆冲散了此刻的烦闷，商洵钰已不再像方才那样颤抖，但从回忆中抽身，她却更觉此刻的无力。
当时的郁萧言告诉她，若是再遇到什么事可以提他的名字。虽然如此，但后来的确都没有什么人再为难过她，她第一次借他的势便是上次在醉生梦死帮九歌的时候。而这一次，却是为难她的人主动提起。
她从前就听过他的威名。知道他是大瑨开朝以来最年轻的侯爷，又极得皇帝器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她虽不曾见过从前旁人是如何敬他怕他，但却可以想象得出。然而如今，旁人提起他却已不再是歌颂他的战功卓著，赞扬他的英明神武，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
她果然还是带累了他的名声。
她蓦地笑出了声，带了些苦涩。
商洵钰啊商洵钰，不能帮他便也罢了，如何还能拖累他呢。
“姑娘？”
筠杉的声音冲破思绪传至脑海，她恍惚抬头，对上那双含着浓浓关切的眼，淡淡笑了笑：“没什么。你帮我看看，他会喜欢这颜色吗？”
虽然已经在尽力伪装，但商洵钰这丫头实在很难藏得住心思。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显露出来，真是想猜不到都难。
濯清涟向前了几步走到她近前，接过了她问筠杉的话，反问了一句：：“是要为郁侯爷做衣裳吗？”
提起他，商洵钰眼中的笑意终归是深了一些，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前些日子努力了许久，终于跟来送衣料的老婆婆学会了做衣裳，想做一件送给他。”她看着手中的布料，却有些苦恼泛了上来，“但他一向喜穿玄青色，有些显老成了。”
濯清涟点了点旁边的料子，朝她道：“那就选个稍浅一些的颜色。”
商洵钰看了看，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很想看他穿，但他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会的。”相比商洵钰的犹豫，濯清涟的态度倒是很笃定，直接将那料子推到了她面前，“只要是你给的，哪怕是花花绿绿的颜色他也会喜欢的。”
筠杉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商洵钰脸上尚带着些茫然，又循着声音转而望向筠杉，后者依旧笑着重重点了点头，肯定道：“姑娘，宋小姐说的没错。”
“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从前的郁萧言？”
商洵钰重新将目光移回到濯清涟的脸上，茫然神色更甚，只听得她继续道：“一板一眼，刚正不阿，连我父亲都说他年纪轻轻，却着实有些无趣了。我想，那应该是你从没见过的郁萧言。与遇到你之后的他，截然不同。”
濯清涟想着从前听过的那些关于武信侯的传言，又想了想与他寥寥几面的接触，实在是觉得，跟商洵钰在一起之后的他，倒是的确更鲜活一些。
“所以……”她拍了拍商洵钰的肩，“只要是因为你，不论好的坏的，他都乐意接受。”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有时却也容易陷入当局者迷的困境。商洵钰总是以为以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同郁萧言在一起乃是高攀。又或者就像那醉汉下午说的那样，他现在还愿意经常来看她陪她，只是因为他还没有腻了她。
她因亡国的经历而变得敏感多思，想要改变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亦不会随着旁人几句话轻易扭转。就像她们在绸缎庄里待了一个时辰，她的心情虽已不似初时那般阴郁，但眉间淡淡的愁绪却一直未散开。
离开绸缎庄，商洵钰没有回醉生梦死，濯清涟便也陪着她在路上闲逛。闲闲走了半条街，商洵钰突然问她：“九歌，姜家的事我已听说了。想来他们那晚在醉生梦死密谋的，便是要刺杀宁王殿下的计划吧？”
濯清涟点了点头。
“可惜……”商洵钰垂了眸，脸上挂上了些歉疚，“侯爷不许我再参与其中，不然，我还能再帮帮你的。”
脚下随意地踢了一颗石子，濯清涟安慰她：“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是我应该要好好谢谢你才对。至于之后的事，也无须再操心了。”
商洵钰稍有些安心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道：“我不懂这些权力角逐，但仅仅以浅陋的目光来看，皇上这一次对姜家的处置……是否太轻了？”
“眼下来看的确是这样，但这件事，可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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