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审查问询
大海上的阳光比在陆地上更加刺眼热烈，那一簇簇肉眼不可见的紫外线照射在大海上，又在留下一片蔚蓝后被反射到清新的空气中，与海风一起送来一阵咸咸的气味。
上层人在这种环境下想到的第一件事，不会跳出在泳池边喝一杯饮料、在高层公寓的房间露台上看看书或是走到沙滩上规划一下上午的钓鱼行程之类；下层人则会想着暂时扔下手里的枪，在这难得的好天气里放松下义体、就着上好的阳光喝一杯便宜烈酒，亦或是修修自己的破轿车，免得自己的老伙计在下次干活时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火箭弹一击炸碎……
无论如何，没有人会把这样的好日子、好早晨和一场沉闷、压抑的调查审讯活动联系在一起。
更扫兴的是，一旦这两件事情被联系在一起，无论是阳光还是调查，都会比原来恶心无数倍。
本应热闹的走廊此时静得可怕，但简森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看看手机上的信息，一路走到那上面通知他去的房间。
一路上他甚至没有遇到一个人，乘客们大概率是和他一样被叫去问询了，不过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那就是不列颠贵族的儿子，这样的身份在带来方便的同时也会带来巨大的不便。
一个不列颠贵族直系继承人来美赫卡度假，这样的行程是一定会被严格监视关照的。
就比如现在。简森走到了一个办公室门口，门上的铭牌已经被撤去，几个身穿黑色制服、头戴警用头盔的大个子正守在门前的走廊上。
他们的制服是黑色高密纤维的，外面还有一件厚厚的防弹马甲。厚重的黑色头盔和一体式的金属面罩挡住了他们的整个面容。
简森的目光从他们腰间的冲锋枪和防暴手雷移到他们左胸上的图章：一面巨大的矩形盾牌上镌刻着两条斜杠。图案正下方黑底白字地印着“CIPSU10”的字样。
核心公共安全调查局（CoreInvestigationUnitsofPublicSecurity），旧称核心公安办公室（CoreOfficeofPublicSecurity），但是“cops（条子）”的简称听起来似乎不太好，所以后来改掉了。通俗来讲，他们干的就是警察的活。
简森调整姿态，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一个人看到他，便开口问道：“昂斯洛特先生？这边走。”
他转过身去替简森推开门，另外几个人则是稍微靠近了一些，简森沉默地点点头，走了进去。
几个人在外面把门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政办公室，但核心公安的人挪走了所有东西，只留下了一张长桌，还额外加装了几台小小的摄像头。
阳光透过窗户可以照射进来，透过丁达尔效应的光柱，简森可以清楚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杂质，那些小棉絮一样的东西在阳光中缓缓移动，然后消失在光柱的边缘。
一股浓缩咖啡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配上单调的墙壁和长桌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器，令人有种微微的苦涩和困倦感。
但很显然简森不是这么感觉的，他觉得那桌子后面坐着的两个调查员也不是这么感觉的。
桌子前只有一张硬椅子，简森没等那两人邀请就一下坐了上去。他撇了一眼天花板角落里和桌角的几台摄像头，又看向他需要应付的两个人。
坐在左侧的是一个中年白皮肤男人，相貌刚毅，身材健壮，姿态放松，下巴上有理的很短的胡茬，短短的金发看上去很硬，领子周围可以看到很明显的义体改造的痕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不容易被贿赂的类型，神情十分放松，那杯咖啡似乎就是他的。此刻男人正盯着简森的双眼。
坐在右侧的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材苗条健美，有一双好看的眉毛和小麦色的皮肤，红色的头发扎成长马尾束在身后。简森注意到她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身体也有点紧绷，整个人坐的笔直，似乎想要给面前的人施加压迫感。简森这样的老油条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新人。
两人都穿着调查员制服：作战裤、作战靴和白衬衣。
简森感觉有些好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打他坐下那一刻起，他面前的这一对搭档眼里浮现出了相同的情绪：麻烦。
“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他不等两人说话就开口了，整个人作出一副还算礼貌、但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要知道，我可还没吃早饭，就被叫来配合这个什么……调查？是吗？”
男人倒是没什么反应，简森的行为只是让那个女子心里有一点点不爽，但她还算沉得住气。要知道，作为一个贵族，简森能还算礼貌地跟他们说话就很不容易了，她虽然入职没多久，烦人的家伙却是已经见的够多了。
她平静地开口说道：“当然了，昂斯洛特先生，所有人都很辛苦，所以让我们加快进度……请问安塔雅·昂斯洛特先生，您此行的目的是前往美赫卡佛州的拉莫斯城度假是吗？”
“当然，就像我之前在审核网络上填写的一样。”
“您之前接触过议员马修斯·T·特拉纳斯吗？”
“没有，当然没有……我为什么应该认识一个你们美赫卡的官员？”说这话时，简森的不列颠口音透出了些许的疑惑。
“请问您昨晚七点十分到九点一刻在哪?”
“七点多么？我去参加了那个宴会……”简森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说来奇怪，我并没有和这个芸帆集团打过交道，不太了解宴会的目的……之后你们都知道，那些可怕的恐怖分子来了，我很幸运地躲开了他们的四处破坏，之后我就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整晚吗？”
“当然。”
房间里没有钟表，或许有，但肯定是在简森看不到的地方。
“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女子举起一个小小的全息投影仪，空气中浮现出了那个侦探社的小丫头。“黛莉”，简森记得这是她的名字。照片很正式，是她穿着一件白衬衣的半身照，背景是灰色的。
“没有……不，等等，呃……对，我想起来了，她不是个服务生么？”简森眉头微皱，“就是在宴会厅里，她当时穿着侍者的制服。”
“那这个呢？”女调查没有什么反应，又投射出了另一张图片，这一次是那名亚细亚武士小子。
“没有。”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女调查依次向他展示了私人侦探社“秋葵与油菜花”的所有人的照片，有些正式，有些则明显是监控的抓拍。简森的态度则是愈发的不耐烦，仅仅剩下基本的口头礼貌，而在此期间，那名男调查一直冷眼旁观着，并没有对交谈中的两人做出任何打断的举动。
终于，在五十分钟的交谈后，女调查开口说道：“好吧……我想我们差不多了……如果有进一步进展需要您配合，昂斯洛特先生，我们会再通知您的。”
“看在老天爷的份儿上，终于……”
“昂斯洛特先生。”
“……嗯？”
那名一直保持缄默的男调查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粗，语调平静甚至有些调侃的意味，但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以至于简森愣了一下。
“您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不好意思……什么……”
“您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昨晚……我不是刚刚才重复了第三遍吗？！我去了宴会！然后……”
“我想，宴会的点心不错吧？”
“……什么？！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调查员先生？如果是的话我告诉你这一点也不好笑……”
看着简森十分烦躁的样子，男调查露出一丝笑容：“实在不好意思，昂斯洛特先生，您昨晚一整晚都去哪玩了？”
“……您是在和我胡搅蛮缠吗？我昨晚去了宴会然后回了房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要我重复几次？！”
“实在抱歉，昂斯洛特先生。”男调查员点点头，脸上还是那副笑容，“您可以走了。”
简森扭头就走，脸上的表情似乎终于无法保持得体了。守在外面的几名武装干员只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就看到简森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推开门出来，然后用力地把门摔在门框上，大步离开了。
几人对视一下，就又回到岗位上去了。
办公室内，年轻的女调查不解地望着她的搭档。
“基本的审讯套路。”男调查喝了一口咖啡，不置可否地说，“再加上一点挥发性的吐真剂，你课上应该学过。”
他抽了一张纸巾，用它擦了擦手里的什么东西，然后把纸巾团成一团。
“当然，重复提问一个问题，替换部分关键词；突然问一个无关的问题，然后迅速拉回话题……”女子扳着指头数，“可是吐真剂审讯是不合规的，他还是……”
“你觉得他真的是来度假吗？”
“我……”
“你觉得，我们的上头会在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之后，觉得这贵族是来度假的？”
“呃……”
“你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么干吗？”
“……”
“现在他没有嫌疑了，事情简单了，完事。”男人对自己年轻的搭档不认可的眼神无动于衷，随手扔掉纸团，“至于现在，趁那个不列颠人没意识到，咱赶快跑路上岸。那点子药剂量太小了，没有明确证据，不列颠贵族在共和还不至于找CIPS麻烦……我个人希望我的工作赶快完事，然后我就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喝一杯。”
说罢，男人拿起咖啡杯，站起身来，女调查见状也稀里糊涂地站起来。
“你站起来干嘛？我去个厕所。你把东西都收拾了。”
“……哦。”
上层人在这种环境下想到的第一件事，不会跳出在泳池边喝一杯饮料、在高层公寓的房间露台上看看书或是走到沙滩上规划一下上午的钓鱼行程之类；下层人则会想着暂时扔下手里的枪，在这难得的好天气里放松下义体、就着上好的阳光喝一杯便宜烈酒，亦或是修修自己的破轿车，免得自己的老伙计在下次干活时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火箭弹一击炸碎……
无论如何，没有人会把这样的好日子、好早晨和一场沉闷、压抑的调查审讯活动联系在一起。
更扫兴的是，一旦这两件事情被联系在一起，无论是阳光还是调查，都会比原来恶心无数倍。
本应热闹的走廊此时静得可怕，但简森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看看手机上的信息，一路走到那上面通知他去的房间。
一路上他甚至没有遇到一个人，乘客们大概率是和他一样被叫去问询了，不过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那就是不列颠贵族的儿子，这样的身份在带来方便的同时也会带来巨大的不便。
一个不列颠贵族直系继承人来美赫卡度假，这样的行程是一定会被严格监视关照的。
就比如现在。简森走到了一个办公室门口，门上的铭牌已经被撤去，几个身穿黑色制服、头戴警用头盔的大个子正守在门前的走廊上。
他们的制服是黑色高密纤维的，外面还有一件厚厚的防弹马甲。厚重的黑色头盔和一体式的金属面罩挡住了他们的整个面容。
简森的目光从他们腰间的冲锋枪和防暴手雷移到他们左胸上的图章：一面巨大的矩形盾牌上镌刻着两条斜杠。图案正下方黑底白字地印着“CIPSU10”的字样。
核心公共安全调查局（CoreInvestigationUnitsofPublicSecurity），旧称核心公安办公室（CoreOfficeofPublicSecurity），但是“cops（条子）”的简称听起来似乎不太好，所以后来改掉了。通俗来讲，他们干的就是警察的活。
简森调整姿态，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一个人看到他，便开口问道：“昂斯洛特先生？这边走。”
他转过身去替简森推开门，另外几个人则是稍微靠近了一些，简森沉默地点点头，走了进去。
几个人在外面把门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政办公室，但核心公安的人挪走了所有东西，只留下了一张长桌，还额外加装了几台小小的摄像头。
阳光透过窗户可以照射进来，透过丁达尔效应的光柱，简森可以清楚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杂质，那些小棉絮一样的东西在阳光中缓缓移动，然后消失在光柱的边缘。
一股浓缩咖啡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配上单调的墙壁和长桌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器，令人有种微微的苦涩和困倦感。
但很显然简森不是这么感觉的，他觉得那桌子后面坐着的两个调查员也不是这么感觉的。
桌子前只有一张硬椅子，简森没等那两人邀请就一下坐了上去。他撇了一眼天花板角落里和桌角的几台摄像头，又看向他需要应付的两个人。
坐在左侧的是一个中年白皮肤男人，相貌刚毅，身材健壮，姿态放松，下巴上有理的很短的胡茬，短短的金发看上去很硬，领子周围可以看到很明显的义体改造的痕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不容易被贿赂的类型，神情十分放松，那杯咖啡似乎就是他的。此刻男人正盯着简森的双眼。
坐在右侧的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材苗条健美，有一双好看的眉毛和小麦色的皮肤，红色的头发扎成长马尾束在身后。简森注意到她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身体也有点紧绷，整个人坐的笔直，似乎想要给面前的人施加压迫感。简森这样的老油条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新人。
两人都穿着调查员制服：作战裤、作战靴和白衬衣。
简森感觉有些好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打他坐下那一刻起，他面前的这一对搭档眼里浮现出了相同的情绪：麻烦。
“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他不等两人说话就开口了，整个人作出一副还算礼貌、但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要知道，我可还没吃早饭，就被叫来配合这个什么……调查？是吗？”
男人倒是没什么反应，简森的行为只是让那个女子心里有一点点不爽，但她还算沉得住气。要知道，作为一个贵族，简森能还算礼貌地跟他们说话就很不容易了，她虽然入职没多久，烦人的家伙却是已经见的够多了。
她平静地开口说道：“当然了，昂斯洛特先生，所有人都很辛苦，所以让我们加快进度……请问安塔雅·昂斯洛特先生，您此行的目的是前往美赫卡佛州的拉莫斯城度假是吗？”
“当然，就像我之前在审核网络上填写的一样。”
“您之前接触过议员马修斯·T·特拉纳斯吗？”
“没有，当然没有……我为什么应该认识一个你们美赫卡的官员？”说这话时，简森的不列颠口音透出了些许的疑惑。
“请问您昨晚七点十分到九点一刻在哪?”
“七点多么？我去参加了那个宴会……”简森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说来奇怪，我并没有和这个芸帆集团打过交道，不太了解宴会的目的……之后你们都知道，那些可怕的恐怖分子来了，我很幸运地躲开了他们的四处破坏，之后我就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整晚吗？”
“当然。”
房间里没有钟表，或许有，但肯定是在简森看不到的地方。
“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女子举起一个小小的全息投影仪，空气中浮现出了那个侦探社的小丫头。“黛莉”，简森记得这是她的名字。照片很正式，是她穿着一件白衬衣的半身照，背景是灰色的。
“没有……不，等等，呃……对，我想起来了，她不是个服务生么？”简森眉头微皱，“就是在宴会厅里，她当时穿着侍者的制服。”
“那这个呢？”女调查没有什么反应，又投射出了另一张图片，这一次是那名亚细亚武士小子。
“没有。”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女调查依次向他展示了私人侦探社“秋葵与油菜花”的所有人的照片，有些正式，有些则明显是监控的抓拍。简森的态度则是愈发的不耐烦，仅仅剩下基本的口头礼貌，而在此期间，那名男调查一直冷眼旁观着，并没有对交谈中的两人做出任何打断的举动。
终于，在五十分钟的交谈后，女调查开口说道：“好吧……我想我们差不多了……如果有进一步进展需要您配合，昂斯洛特先生，我们会再通知您的。”
“看在老天爷的份儿上，终于……”
“昂斯洛特先生。”
“……嗯？”
那名一直保持缄默的男调查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粗，语调平静甚至有些调侃的意味，但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以至于简森愣了一下。
“您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不好意思……什么……”
“您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昨晚……我不是刚刚才重复了第三遍吗？！我去了宴会！然后……”
“我想，宴会的点心不错吧？”
“……什么？！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调查员先生？如果是的话我告诉你这一点也不好笑……”
看着简森十分烦躁的样子，男调查露出一丝笑容：“实在不好意思，昂斯洛特先生，您昨晚一整晚都去哪玩了？”
“……您是在和我胡搅蛮缠吗？我昨晚去了宴会然后回了房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要我重复几次？！”
“实在抱歉，昂斯洛特先生。”男调查员点点头，脸上还是那副笑容，“您可以走了。”
简森扭头就走，脸上的表情似乎终于无法保持得体了。守在外面的几名武装干员只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就看到简森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推开门出来，然后用力地把门摔在门框上，大步离开了。
几人对视一下，就又回到岗位上去了。
办公室内，年轻的女调查不解地望着她的搭档。
“基本的审讯套路。”男调查喝了一口咖啡，不置可否地说，“再加上一点挥发性的吐真剂，你课上应该学过。”
他抽了一张纸巾，用它擦了擦手里的什么东西，然后把纸巾团成一团。
“当然，重复提问一个问题，替换部分关键词；突然问一个无关的问题，然后迅速拉回话题……”女子扳着指头数，“可是吐真剂审讯是不合规的，他还是……”
“你觉得他真的是来度假吗？”
“我……”
“你觉得，我们的上头会在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之后，觉得这贵族是来度假的？”
“呃……”
“你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么干吗？”
“……”
“现在他没有嫌疑了，事情简单了，完事。”男人对自己年轻的搭档不认可的眼神无动于衷，随手扔掉纸团，“至于现在，趁那个不列颠人没意识到，咱赶快跑路上岸。那点子药剂量太小了，没有明确证据，不列颠贵族在共和还不至于找CIPS麻烦……我个人希望我的工作赶快完事，然后我就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喝一杯。”
说罢，男人拿起咖啡杯，站起身来，女调查见状也稀里糊涂地站起来。
“你站起来干嘛？我去个厕所。你把东西都收拾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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