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青藤小栈

    有的人天生脸皮厚，无论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都当没事人一样，照吃吃，照喝喝，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反正日子是自己在过。

    还有的人呢，就如祥太。

    非要夜里摸着黑上路，就怕被人看到似的。就祥太这点事，堡里本来就不大，还有谁不知道的？既然都晓得了，掩耳盗铃有必要吗？

    至少对有些人来说很有必要，至少不用面对他人怪异的眼光吧。

    很多时候事实真像并不重要，大多数人认为的事实才重要。

    简单来说你眼前的老鼠如果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是猫的时候，它就是猫，反过来也是一样，至于它到底是什么？一点不重要。

    当所有人都认为祥太是“老鼠”的时候，就算祥太是只猫又如何？还是会被当做“老鼠”处理。

    月光下是一个孤独的身影，他的一肚子苦水只能说给老天爷听，也不知老天爷爱不爱听，反正说出来总比藏心里好些。

    回头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祥太嘴里咏的是那首《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怨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慢慢发芽，他觉得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为他说话，去理解他，他此时已然恨透了这里的所有人与事物。

    终此一身，只要有人在他耳边提起东山堡，提起那里的人，他都厌恶至极，当然这是后话。

    但现实是目前他的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饭也要一口一口吃。

    “去府里找王师爷？还是就此浪迹天涯？反正姑娘还是要去再见上一面的。”

    这是祥太目前唯一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长路漫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路不长，道却远。

    一夜无话，行至绍兴。

    祥太的眼前是一家自带雅气的小客栈，位于绍兴府县前街最靠里的位置，客栈看上去挺别致，像是刚刚修整过，典型的清式江南味儿。

    往里穿过大堂，是个天井院儿，院子中长着一颗老大的青藤，或许就因如此，店掌柜才给自家客栈起了个名，唤做青藤小栈。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店掌柜太崇拜青藤先生徐文长的缘故，所以也给自家客栈用上了青藤二字，许是他觉着这样能沾点徐先生的文气。

    （徐渭，字文长，号青藤居士，明代三大才子之一，绍兴府山阴县人。有空来绍兴一定要去先生的青藤书屋看看，）

    祥太是个不知道节省过日子的主，进得门去，店家开口就是一钱银子一天，还得先交三天的押金，他倒是“光棍”想都没想一大枚直接丢在了柜台上，店家当时就傻眼了，本以为看穿衣打扮像是个来城里寻活的乡下穷小子，看祥太这一出手才知道啥叫做低调二字，这下店家哪里还敢怠慢，口中连道：“官人里面请。”

    接着那店家便躬着腰走在前头亲自带着“贵客”上了雅间，一路上还不忘做起了推销。

    “客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老酒小菜顶顶好，正宗十八年的女儿红，还有这今朝投廖河里刚刚打的十斤河虾，味道绝了，侬要不要来半斤尝尝？徐文长当年就是吃投廖河里的河虾长大的，不然也不会有那绝世之文才。”

    掌柜那一套说词下来，也是把祥太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作为一个悲情才子，徐文长几百年来都被那些不得志的文人所追捧。哪怕像祥太这种半吊子也十分崇拜徐先生。

    “空有一身才华，却无报效之门啊！掌柜来上半斤吧，我也尝尝鲜。”

    店家闻言道了个好，把人带进屋里，便出门吩咐伙计去准备了。

    住惯了“牲口棚子”的祥太，无论给他住哪儿，他都觉得上档次，进到房间看着屋里的摆设样式，他心里直呼：“有铜钱就是好啊！”

    也是祥太没见过世面，其实就这房间虽不算太差但也算不上好，房间内陈设物件木料用的也只是一些个大路货，不过对于祥太来说倒是开了眼。

    “呦还有屏风，这后头摆着的是洗澡的“大木船”吗？不错不错，住上几日在想出路也不迟。”

    如果对现有的生活，周边环境不满意，换个环境总能让人开朗些。

    何况他心里还有一个姑娘。

    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惜花？惜花……这想必不是他的真名吧。”

    笑我梦青藤，自感风华绝代。

    实只愿一醉，可以攀上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