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8章
十六、第二轮竞选
清晨，当阳光透过白狼峰的间隙斜落在统御学院的石路上，佐恩正跑步归来。经过奥德丽教士的治疗以及这几日的休养，他手掌上的伤基本愈合了，已经能够运用自如了。
狼人事件并没有在学院内掀起多大的风波，绝大多数学员对此根本毫不知情，而了解内情的几人也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谈论这件事，但这场突如其来的事件却并非对于学员们毫无影响。
由于狼人事件中止了原本的雪山试炼，如果按照最初的规定，真正通过了试炼的只有佐恩与赫莉两人，但这显然是难服众望的，而狼人的情况又不宜扩散，于是在经过讨论后睿智的卡洛斯院长对此进行了合理的解释。
“所谓的雪山试炼实际上是对你们抵抗逆境能力的考验，雪山上永远存在着数不尽的危险，每踏出一步都是对于信念的磨炼，因此每一个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放弃的学员都值得嘉奖。原本取得寒龙晶的规定只不过是个幌子，每一个在罗斯特老师召回前仍在坚持的学员都将获得进入下一轮竞选的资格!”
此番解释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没人表示质疑。许多提前捏碎了辉石的学员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如果早知道挺过一段时间就能通过试炼，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多等一会儿就好了，只可惜没有如果。而对于如阿尔杰这般本来没来得及完成试炼的学员，如此倒是白送了一轮资格。无论如何，经过第一轮的竞选，进入第二轮竞选的人数缩减为11人，卡洛斯院长对此表示很满意。
而关于第二轮竞选的内容也终于要在今天公布，佐恩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第二轮竞选通常是战斗比试，大多数参选者都将在这一轮竞选中被淘汰，但今年的竞选新增了一项雪山试炼，第二轮竞选的内容也有可能产生变化。
正思索着，佐恩听见了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看见扛着一根亮银枪戟的洛克正向他挥手，有过雪山上的经历，洛克对于自己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善，居然主动打招呼。
“手上的伤恢复的如何了?”洛克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清秀俊逸的面容格外令人动容。
“基本愈合了。”佐恩笑着应道。
“我还在担心你的手伤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比试呢，虽然不会影响到我入选。”洛克依旧是满脸的笑意地说道。
佐恩抿嘴笑了笑，没有作答。不得不说，这个笑里藏刀、总不忘挖苦别人的家伙才是他认识的洛克。
正在此时，卡尔急冲冲地跑来，远远望见佐恩，他兴奋地喊道:“佐恩，快去城堡广场，院长要公布第二轮竞选的内容了!”
“来了!”佐恩答应一声，几步奔到卡尔身旁，他回身冲洛克招呼了一声，随卡尔奔向城堡广场的位置。
“竞选又不是比积极程度…”身后的洛克不屑地瞥了一眼，也不紧不慢地走向城堡广场。
等洛克抵达广场，小城堡前的高台旁早已聚集了不少学员，除去拥有第二轮竞选资格的11个人外，也有不少好事的落选者围观旁听。高台上卡洛斯正戴着一副慈祥的笑容冲学员招手，罗斯特主任则是站在一旁默默轻点着人数。
等人数清点完毕，罗斯特小声提醒了声，卡洛斯院长随即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诸位学员早上好，很抱歉打扰你们享受这好天气，今天将你们召集到此处是要公布竞选的下一步安排，请拥有竞选资格的学员务必认真聆听。”
“经过首轮竞选后，目前依旧拥有竞选资格的学员还有11人，我代表学院对于这11位学员表示衷心的赞赏以及祝贺，同时也敦促你们放稳心态，因为接下来竞选将越来越残酷，只有最杰出的学员才能入选成为统御者!”
“由于目前拥有竞选资格的人数依旧多于学院最初公布的预选人数，所以第二轮竞选将采取择优入选机制，取得成绩排名前九位的学员将获得进入下一轮竞选的资格，可不能再蒙混过关了哦!那么第二轮竞选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
罗斯特主任苦笑地看着故弄玄虚的院长，尽管在他看来院长的废话有些多，表演欲望有些过剩，但从实际效果上看这次讲话切很是成功，台下每一个学员目光闪烁，都屏住呼吸期待着竞选内容的公布。
“第二轮竞选的内容为…帝国通识测验!”而随着院长的揭晓，台下的议论声顿起，有人安心，有人气愤，但几乎每个人学员都充满了疑问，因为历来的竞选项目中从来都没有过“通识测试”这一项。
“通识测验?”站在最前排的费尔曼紧皱着眉头，在他看来这项测试与统御者的要求毫无关系。
“是啊，难道在战场上要用学识说服敌人?”忠实的小跟班巴洛连声附和道。
“安静!”院长打断了台下的讨论，说道:“我知道你们有所质疑，一方面是由于这是我风岭竞选中从未有过的项目，另一方面是怀疑这项测验的必要性，但这两个问题有着同样的答案，那就是风岭统御学院必须改变原本武力至上的竞选原则!”
“我知道你们大多出身风岭，深受这片苦寒之地渗透出的凶狠严酷影响，的确在这片土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残酷，面临恶劣的环境，面临凶残的野兽，实力强者得生，弱者被淘汰，这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选拔统御者并非是单纯地遴选武力至强者，一个合格的统御者必须是全方面的人才，因为统御者之路上的障碍不仅仅是敌人，更是你们自身!”
“奥德丽教士教过你们，培养一位统御者从来都不是培养一个人那么简单，它需要整个帝国和圣堂的支撑，这就要求每一位选出的统御者都能够做到绝对的忠诚于帝国、忠诚于圣堂、忠诚于自身的信仰，而要做到这些仅仅是掌握了强悍的武力是绝对不够的，这就是为什么要对你们进行帝国通识教育。你们必须要了解帝国发展至今所经历的艰辛历程，无论是魔法纪元的昌盛，黑暗时代的屈辱，还是如今光明纪元的重生，从而进一步理解自身作为统御者的使命与职责，坚守住最初的誓愿!”
“我衷心地希望每一个从风岭走出去的统御者都是坚不可摧的战士，任何逆境艰难都无法击溃你们的信念，这便是风岭统御学院最大的价值!”卡洛斯院长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之下，台下学员目光中的质疑逐渐消失，不少人更是热泪盈眶，连一旁的罗斯特主任都感觉心潮澎湃。
“因此第二轮竞选将于明日进行，请各位拥有竞选资格的学员做好准备!”卡洛斯院长眼见感情渲染到位了，简短做了总结后便带着罗斯特离开了。
“这也没说通识测试到底跟统御者竞选有什么关系啊…”巴洛砸了咂嘴，瞧着费尔曼说道。
随之后者这次却变了卦，费尔曼鄙夷地瞪了巴洛一眼，喝道:“你懂什么?!还不快去把《帝国史略》和《圣烛教典》找齐?!”
巴洛赚了个里外不是人，连忙陪笑道:“好的老大，马上去找!”
人群逐渐散开，佐恩刚欲随卡尔离开，迎面却见赫莉疾步走来叫住了他。今日的赫莉穿着一身浅褐色丝绒束带大衣，头上高扎马尾，整个人在美丽之余更显风姿飒爽。
“佐恩，现在有时间么？”赫莉看见一旁的卡尔，竟有些拘谨地问道。
“佐恩，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技术申请还需要改进，就先走了哈!”卡尔十分识趣地借故离开，临走之际他冲佐恩比了个眼神，半分夸赞半分嫉妒。
“有什么事么，赫莉?”经过了狼人事件，佐恩发现如今直呼赫莉的名字已经不是那么困难了。
“先跟我走!”赫莉抓起佐恩的手，小步跑向学院大门。佐恩红着脸，不时左右观望，好在正值早餐时间，一路上没遇到相识的同学。等来到学院门口，一辆精致的雪橇轿车早已停在门外，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中年人正等候在一旁，眼见两人到来，中年人躬身一礼，笑着说道:“两位终于到了。”
佐恩定神一看，顿时面现惊讶，脱口问道:“你是…华莱士教士?”眼前这人正是雪崖试炼中出现的华莱士教士。
“先上车吧，有事路上聊!”华莱士催促着两人坐进轿车内，车夫一扬丝鞭，拉车的两匹雪鹿当即奔驰离去。
轿车内华莱士摘下礼帽，看着对面两人笑道:“重新介绍一下吧，帝国军情局风岭分区特别调查员华莱士.弗兰多为您服务。”
十七、特殊的邀请
“帝国军情局?”佐恩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位明明是圣烛会的教士，怎么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军情局的调查员了？他忍不住看向赫莉，但直觉告诉他，后者对此也毫不知情。
“不必惊讶，圣烛会教士只是我的另一个身份，每一位军情局的人都会有许多不同的身份。”华莱士笑了笑，答道。
“那…您找我们有什么事么？”佐恩问道。
“正事等到了地方再谈吧，现在我们可以聊些轻松的。佐恩，听说你见过风岭侯爵对吧?能告诉你的直观感受么？”华莱士卖了个关子，转而问道。
“风岭侯爵么？”佐恩不禁看了看一旁的赫莉，后者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这才说道:“很强，令人不敢直视。”
“嗯，我相信这是实话。”华莱士连连点头，“那种由内而外的威势，我也体验过，那感觉就像是一尊望不到顶的巍峨雪山横压你身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是即便如此，你依旧敢于直面他，甚至质疑他的意志，这可是需要非凡勇气的。”
“当时是有别的因素…”佐恩连忙解释道，他自然明白这项壮举中私心占了多大成分。
“不，不…”华莱士摇了摇头，“无论动机如何，直面威压的勇气都不可否认。这世界上有许多人都自诩勇敢，但在真正面对危险，面对生死存亡时仍能保持勇气的人却是极少的，而你，佐恩，是个真正有勇气的人。”
佐恩被华莱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羞赧地笑道:“或许吧。”
“但有勇气要学会应用，就比如在遇见心仪的小姐时，就应该鼓起勇气主动求爱，你说是么?”华莱士抚摸着花哨的小胡须，目光在佐恩和赫莉两人间流转。
“呃…”佐恩羞红了大半个脸，一时语塞，他偷偷扫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赫莉，只见后者脸上亦是带着淡淡的潮红。
“哈哈，好了，开个玩笑而已。”华莱士笑着打消了两人的尴尬，这般青少年的青涩对他而言也就只存在于回忆中了。
一路上华莱士又闲聊了不少日常话题，佐恩都回答地很谨慎，他隐约感觉到与华莱士的这次会面并不简单。大约半个小时后，雪橇轿车停在一座雪景庄园外，此处深藏于群山之间，背靠着希瑞尔河的一条支流，是个十分幽静的所在。
“这里是…?”佐恩跳下马车，抬头望了望身前这座典雅的三层铁木小楼，尽管略显陈旧，却比学院内的每一座建筑都显得华丽。
“这里我家的一座庄园。”赫莉在一旁轻描淡写地答道。
“啊?”佐恩一愣，这一刻他才回忆起自己与赫莉之间的阶层差距。
“统御学院位置太偏，附近没什么合适的谈话之所，只能借用一下风岭侯爵的庄园。”华莱士在一旁解释道，“好了，走吧！”
三人迈步走向大门，门口早有侍从等候，恭敬地将几人迎进屋里。屋内点着炉火，十分暖和，佐恩脱下斗篷外衣，侍从接过挂在墙上的衣钩上。
佐恩打量着周围，屋内挂满了灯烛，并不显得昏暗，周遭墙壁上挂满了刀剑以及狩猎所得的野兽饰物，正中炉火上挂着一尊绘有深蓝雄鹿的鸢尾钢盾，佐恩认识那昂首雄鹿正是艾尔索普家族的家徽。
华莱士将佐恩两人引到炉火前的餐桌旁，等两人入座，华莱士打了个响指，侍从便开始一道一道地端上餐品，给每个人的高脚杯里都斟满了鲜红的葡萄酒。
“真是多谢艾尔索普小姐为我们提供了如此舒适的谈话场所!”华莱士举起酒杯，冲着赫莉笑道。
“没什么，这庄园本来也是空闲着。”赫莉微笑着应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用餐吧，大家该是都没用过早餐，来尝尝味道如何，这可是我从帝都带来的厨师烹调的。”华莱士抬起刀叉，笑着说道。
佐恩切下一块盘中的烤鹿肉，蘸了些酱汁，小心地放入嘴里，在品尝的一瞬间他便感到了惊喜，这块鹿肉烤得恰到好处，吃起来十分软嫩，酱汁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咀嚼之初略有苦味，吞咽之余却又能品出一种回甘，与鹿肉滑嫩的口感相得益彰，佐恩敢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鹿肉!
华莱士瞧了瞧佐恩那满足的神情，笑着问道:“味道如何？”
“十分美味!”佐恩礼貌地擦了擦嘴，答道，一旁的赫莉也点头表示同意。
“合口味就好。”华莱士啜了口葡萄酒，又道:“这种蜜烧的方式在王畿一带很受欢迎，我还担心你们会吃不惯。”
佐恩听闻此言，放下了刀叉，看着华莱士说道:“感谢您的招待，现在应该可以谈谈您说的正事了吧……”
“嗯，也好。”华莱士放下酒杯，自怀中取出两个棕皮信封，分别经侍从之手交给佐恩二人，他说道:“第一件正事是关于军部对你们二位的授勋，具体的安排都写在信函中了。”
佐恩瞧了瞧信封上那深青色的油泥信戳，两把十字剑斜插于鸢尾盾后，这正是帝国军部的标志。拆开信封后，佐恩取出一张羊皮信纸，上面写着:
“经帝国军部讨论，为表彰公民佐恩.布兰登的英勇行为，记录军功勋如下:
1、协助斩杀萨罗乌尔部狼人斥候一名，记三等军功勋一次。
2、及时报告紧要军情，记二等银徽军功勋一次。
基于公民参与统御者竞选，贵勋授予将于竞选结束另行安排，感谢您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愿圣烛永燃!”
“一次三等加上一次二等银徽军功勋?”佐恩暗自吃惊，之前黑袍男子提到过会记录军功勋，但没想到奖励会如此夸张。他虽然对于军功授爵体系不甚了解，却也知道记两次三等军功便能够授封骑士并拥有封地。
“对于军部的安排可还满意?”华莱士笑着问道。
“感谢帝国的奖励。”佐恩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虽然华莱士的这个问题是针对自己问出的，如赫莉这般的大贵族显然不会在意这一点军功勋。
“信函上应该也写明了，由于二位目前正在参加竞选，授勋将进行推迟。不过我猜二位心里都在盼望这次的授勋不要到来最好，是吧?”华莱士倚坐着，笑道。
佐恩与赫莉都明白华莱士的意思，帝国法律规定要成为统御者便必须主动放弃自身的军功勋，直到晋升到一定境界后才会重新开始记录勋功，如此规定也是为了平衡军功授勋体系。
“好了，最重要的事谈完了，接下来就是私事了。”华莱士捋着小胡须，再度看向佐恩，说道:“佐恩，你有兴趣加入帝国军情局么？”
“嗯?”佐恩正饮下一口葡萄酒，听到这句话险些呛住，他连忙放下酒杯，回道:“您是…在问我么？”
华莱士轻笑了几声，说道:“我知道突然提出邀请会令人摸不清头脑，我发誓我当初收到邀请时比您还要吃惊。”
佐恩看了眼赫莉，风岭之女眼中也充满了疑惑，他不由得问道:“这个邀请…只是针对我么？”
“哦，佐恩，你可真是个体贴的人。”华莱士笑了笑，目光转向赫莉，说道:“尽管我们也很想向艾尔索普小姐您抛出橄榄枝，但事实是您出身华贵，在帝国上层中具有相当知名度与影响力，这与军情局的特性存在一些冲突，因此在深思熟虑后，我们放弃了向您提出邀请的想法，您能理解么，艾尔索普小姐?”
“我明白。”赫莉微笑着应道。她不知道的是原本军情局也打算向她提出邀请，只不过中途遭到了大人物的干涉而不了了之。
“那么，佐恩，你愿意加入军情局么？”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要邀请我?”迟疑了一会，佐恩开口问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华莱士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可以在不违反保密限制的前提下给你解释一下，帝国军情局在人员选择有很大的随机性，绝大部分人员在加入之前都与军情局有过接触，军情局将对这些人进行深度考察，并对其中一部分符合要求的人员提出邀请。简单的说，你能收到邀请的直接原因是因为介入了狼人事件，清楚了么？”
“嗯。”佐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不必为难。”华莱士笑着说道:“这是一项邀请，而非命令，你完全可以选择拒绝。加入军情局，你将拥有一段终身难忘的奇特经历，能够在暗处为帝国的繁荣昌盛保驾护航，也将受到帝国人民最真挚的感谢，虽然他们不会知道你的名字。但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提议，加入与否决定权在你。”
“能让我考虑一下么？”佐恩想了想，问道。
“当然，不久后我们还会见面，你大可考虑清楚再给我答复，不过你得保证这项提议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言及此处，华莱士看了赫莉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笑着饮下一口酒。
等用完餐，华莱士将两人送上雪橇轿车，并嘱咐车夫将他们送回统御学院。坐在轿车里，佐恩思绪万千，他忍不住去思考华莱士的提议，眉头也不由得微微皱起。
“赫莉，你觉得我该接受邀请么？”鬼使神差地，佐恩开口问道。
赫莉笑了笑，应道:“我只知道这不是件坏事，至于要不要接受还得你自己决定。”
“嗯。”佐恩点了点头。
“不过呢，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没必要考虑太多，等竞选结束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赫莉望着车外的雪景，回首笑道。
………………
帝国公民可通过积攒勋功获取奖励，勋功分为平民勋与军功勋，两种勋功分别记录。子爵以上的爵位只可通过积攒军功勋获取。
————《神圣法典.勋功篇》第3条
十八、旧日帝国的余晖
翌日，统御学院圣烛会堂内。
佐恩端坐在一张祈桌前，手握着一根陈旧钢笔正奋笔疾书着，他之前大致翻阅了试卷，这次测试的题量很大，虽然有足足一上午的时间答题，却也不允许随意磨蹭。
昨天返回学院后，佐恩便与赫莉分别，一头扎进图书馆，苦背到深夜才返回宿舍，可尽管如此他对于这场测验心里依旧没底。所谓帝国通识，简言之就是关于人类帝国方方面面知识的统称，其中包含了历史、地理、人文、制度等等，相关文献资料更是浩如烟海。经过这几年的学习，佐恩对于各方面的通识知识有着基本的了解，但他却不敢保证能够在这场测验中拔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请简述魔能感应与传统施法间的关系。”
佐恩默念着题目，这道题不算难，略加思索后，他提笔答道:“魔能感应是指旧帝国时期魔法师通过自身精神力的扩散与元素能量建立联系的现象，最初由大魔导师埃里希发现。魔能感应是传统施法机制的基础，魔法师以发出祈愿的形式释放精神力，经由嗜魔体进一步扩散，建立与元素能量间的联系，从而实现施法。”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大静默之后，魔能感应消失，传统施法机制也随之失效，原因未知。”
就在佐恩思考要不要提及旧神信仰的问题时，他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哎呀，想不起来了!”
佐恩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坐在斜前方的巴洛正抓耳挠腮，之前那声惨叫正是他发出的，奥德丽教士现在正在警告他保持安静。佐恩轻哼了声，收回心神，专心于答题。
“请简述天域三大部落的现状。”
“请默写先知亚伯拉罕帝都演讲中关于介绍统御体系的片段。”
“请写出目前月林地区首府的名称，并简要分析其成为首府的原因。”
“请简要分析近代情报体系的建立对于帝国军事发展的影响。”
“…………”
佐恩埋头作答着，等一口气将简答题全部答完，他才抬头伸展了一下身子，翻过试卷看向论述题。
“请简述大静默事件，并选择一种假说分析其形成原因。”
“嘶……”佐恩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大静默他自然是了解的，但是关于大静默的成因假说他却知之甚少。他记得之前卡洛斯院长在教授这一段时也是一笔带过，因为所有关于大静默成因的假说都是推测，每一个都缺乏事实验证，也正是因此佐恩对于这个知识点也没有太在意。
“大静默的成因…”佐恩眉头紧皱着，他记得昨天还翻到了相关论述的资料，但他扫了一眼便略过了!现在努力回想，也只能勉强忆起一点点雏形。
就在这时，佐恩猛地想起来卡尔提起过的应试绝招。学院中关于旧帝国历史的相关课程是由卡洛斯院长亲自讲授的，这也就意味着通常也是由院长来批改相关类别的题目，这个时候就得想办法投其所好!
“院长不喜欢旧神信仰的理论，是海德维希唯实派的忠实信徒，因此在回答这类问题时一定要保持坚定的无神论立场，最好能引用几句海德维希的名言，这样才能拿到高分!”卡尔如是说道。
佐恩灵光一现，提笔写道:“与蚀光一同消逝的还有支撑整个旧帝国的魔能感应，祈求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诸神陷入了集体静默，紫藤晶失去了光泽。”
这段话出自海德维希的著作《旧日帝国的余晖》，是第三章“大静默”的引言，佐恩昨天正好翻阅过这本书，当即凭着印象写了上去，嗯，有了这一段引言，论述的水平格调立马提升了一格。
“魔法纪元598年秋，天穹出现蚀光，无边的黑幕将整个大陆吞噬，两整天后蚀光褪去，魔法协会发现魔能感应失效，这直接导致旧日帝国以魔法为支撑的社会体系以及七神信仰体系的崩塌，史称大静默。”
“原因假说…要坚持唯实主义!”佐恩拼凑着零碎的记忆，又补充了些自己的看法，提笔答道:“大静默最本质的影响在于魔能感应失效，解释大静默的成因本质上是分析魔能感应失效的原因。魔能感应的原理在于……”
一通胡乱分析后，佐恩结束了论述，他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不过大静默之前的世界究竟怎么样的呢？”佐恩不禁陷入遐思，关于魔法纪元和旧日帝国，那般书籍中所描述的繁华鼎盛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每个人都能使用魔法，魔法几乎贯穿到社会生活的每一面，那究竟会是怎样的世界?
念及此处，佐恩意兴盎然，提笔又写了一句，“蚀光遮住旧日帝国的耀眼光辉，大静默宛如横在历史上的深渊，阻断回望的目光，我们只能闭上眼，感受旧日帝国的余晖。”
………………
日近午时，测验结束，佐恩略感疲惫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处，阿尔杰追上佐恩的脚步，问道:“答得怎么样，佐恩?”
佐恩打了个哈欠，应道:“还好吧，有些知识点记得不太清楚…”
“我也是，好多题都答得似是而非的。不过要是在这一关丢了竞选资格，那可就……”阿尔杰挠了挠头，苦笑着应道。
“那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一个轻细而慵懒的声音接上了阿尔杰的话，不知何时一脸微笑的洛克凑到了两人中间，说道:“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挣扎得越久就越是煎熬。”
“洛克，你这家伙!”阿尔杰顿时暴躁起来，恶狠狠地回道。
佐恩倒是早已习惯了洛克的嘲讽，笑着说道:“洛克你看起来倒是胸有成竹呢。”
“那倒没有，我只是懒得去琢磨些改变不了的事，有时间倒不如多练练枪呢…”洛克眯着眼笑道，冲佐恩两人摆了摆手，他转身离开。
“真是个烦人的家伙。”望着洛克远去的身影，阿尔杰不屑地说道。
“他就是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其实也什么恶意。”佐恩笑着解释道，言语间他看见赫莉在远处抬手打招呼，他连忙挥手回应，随即又说道:“不过洛克说得对，我们应该开始准备下一场竞选了。”
“布兰登!”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
佐恩猜到了声音的主人，整个学院内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他，他缓缓回身，平静地看向费尔曼，说道:“有什么事么？”
只见费尔曼带着巴洛，大踏步地走到佐恩身前，冷峻的目光径直斩向佐恩，而佐恩没有丝毫退缩，目光坚毅地接上费尔曼的冷目。
“下一轮的比试，我一定要你败在我的剑下。”费尔曼望着佐恩，说道。
“恭候领教。”佐恩露出了一丝笑意，应道。
“哼!”费尔曼别过头，领着巴洛远去。
阿尔杰有些错愕地看着佐恩，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变得不同了。曾经他还质疑过佐恩参与竞选的资格，而数月后的今天，洛克、赫莉、费尔曼，这些种子选手无一不将其当作有力的竞争对手，最重要的是佐恩自己一言一行中透出的那种自信，不知不觉中这个少年已经站直了身子，坚定地踏向那条属于他的希望之路。
“佐恩，或许真的能够入选。”阿尔杰心中想道。
清晨，当阳光透过白狼峰的间隙斜落在统御学院的石路上，佐恩正跑步归来。经过奥德丽教士的治疗以及这几日的休养，他手掌上的伤基本愈合了，已经能够运用自如了。
狼人事件并没有在学院内掀起多大的风波，绝大多数学员对此根本毫不知情，而了解内情的几人也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谈论这件事，但这场突如其来的事件却并非对于学员们毫无影响。
由于狼人事件中止了原本的雪山试炼，如果按照最初的规定，真正通过了试炼的只有佐恩与赫莉两人，但这显然是难服众望的，而狼人的情况又不宜扩散，于是在经过讨论后睿智的卡洛斯院长对此进行了合理的解释。
“所谓的雪山试炼实际上是对你们抵抗逆境能力的考验，雪山上永远存在着数不尽的危险，每踏出一步都是对于信念的磨炼，因此每一个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放弃的学员都值得嘉奖。原本取得寒龙晶的规定只不过是个幌子，每一个在罗斯特老师召回前仍在坚持的学员都将获得进入下一轮竞选的资格!”
此番解释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没人表示质疑。许多提前捏碎了辉石的学员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如果早知道挺过一段时间就能通过试炼，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多等一会儿就好了，只可惜没有如果。而对于如阿尔杰这般本来没来得及完成试炼的学员，如此倒是白送了一轮资格。无论如何，经过第一轮的竞选，进入第二轮竞选的人数缩减为11人，卡洛斯院长对此表示很满意。
而关于第二轮竞选的内容也终于要在今天公布，佐恩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第二轮竞选通常是战斗比试，大多数参选者都将在这一轮竞选中被淘汰，但今年的竞选新增了一项雪山试炼，第二轮竞选的内容也有可能产生变化。
正思索着，佐恩听见了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看见扛着一根亮银枪戟的洛克正向他挥手，有过雪山上的经历，洛克对于自己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善，居然主动打招呼。
“手上的伤恢复的如何了?”洛克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清秀俊逸的面容格外令人动容。
“基本愈合了。”佐恩笑着应道。
“我还在担心你的手伤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比试呢，虽然不会影响到我入选。”洛克依旧是满脸的笑意地说道。
佐恩抿嘴笑了笑，没有作答。不得不说，这个笑里藏刀、总不忘挖苦别人的家伙才是他认识的洛克。
正在此时，卡尔急冲冲地跑来，远远望见佐恩，他兴奋地喊道:“佐恩，快去城堡广场，院长要公布第二轮竞选的内容了!”
“来了!”佐恩答应一声，几步奔到卡尔身旁，他回身冲洛克招呼了一声，随卡尔奔向城堡广场的位置。
“竞选又不是比积极程度…”身后的洛克不屑地瞥了一眼，也不紧不慢地走向城堡广场。
等洛克抵达广场，小城堡前的高台旁早已聚集了不少学员，除去拥有第二轮竞选资格的11个人外，也有不少好事的落选者围观旁听。高台上卡洛斯正戴着一副慈祥的笑容冲学员招手，罗斯特主任则是站在一旁默默轻点着人数。
等人数清点完毕，罗斯特小声提醒了声，卡洛斯院长随即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诸位学员早上好，很抱歉打扰你们享受这好天气，今天将你们召集到此处是要公布竞选的下一步安排，请拥有竞选资格的学员务必认真聆听。”
“经过首轮竞选后，目前依旧拥有竞选资格的学员还有11人，我代表学院对于这11位学员表示衷心的赞赏以及祝贺，同时也敦促你们放稳心态，因为接下来竞选将越来越残酷，只有最杰出的学员才能入选成为统御者!”
“由于目前拥有竞选资格的人数依旧多于学院最初公布的预选人数，所以第二轮竞选将采取择优入选机制，取得成绩排名前九位的学员将获得进入下一轮竞选的资格，可不能再蒙混过关了哦!那么第二轮竞选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
罗斯特主任苦笑地看着故弄玄虚的院长，尽管在他看来院长的废话有些多，表演欲望有些过剩，但从实际效果上看这次讲话切很是成功，台下每一个学员目光闪烁，都屏住呼吸期待着竞选内容的公布。
“第二轮竞选的内容为…帝国通识测验!”而随着院长的揭晓，台下的议论声顿起，有人安心，有人气愤，但几乎每个人学员都充满了疑问，因为历来的竞选项目中从来都没有过“通识测试”这一项。
“通识测验?”站在最前排的费尔曼紧皱着眉头，在他看来这项测试与统御者的要求毫无关系。
“是啊，难道在战场上要用学识说服敌人?”忠实的小跟班巴洛连声附和道。
“安静!”院长打断了台下的讨论，说道:“我知道你们有所质疑，一方面是由于这是我风岭竞选中从未有过的项目，另一方面是怀疑这项测验的必要性，但这两个问题有着同样的答案，那就是风岭统御学院必须改变原本武力至上的竞选原则!”
“我知道你们大多出身风岭，深受这片苦寒之地渗透出的凶狠严酷影响，的确在这片土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残酷，面临恶劣的环境，面临凶残的野兽，实力强者得生，弱者被淘汰，这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选拔统御者并非是单纯地遴选武力至强者，一个合格的统御者必须是全方面的人才，因为统御者之路上的障碍不仅仅是敌人，更是你们自身!”
“奥德丽教士教过你们，培养一位统御者从来都不是培养一个人那么简单，它需要整个帝国和圣堂的支撑，这就要求每一位选出的统御者都能够做到绝对的忠诚于帝国、忠诚于圣堂、忠诚于自身的信仰，而要做到这些仅仅是掌握了强悍的武力是绝对不够的，这就是为什么要对你们进行帝国通识教育。你们必须要了解帝国发展至今所经历的艰辛历程，无论是魔法纪元的昌盛，黑暗时代的屈辱，还是如今光明纪元的重生，从而进一步理解自身作为统御者的使命与职责，坚守住最初的誓愿!”
“我衷心地希望每一个从风岭走出去的统御者都是坚不可摧的战士，任何逆境艰难都无法击溃你们的信念，这便是风岭统御学院最大的价值!”卡洛斯院长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之下，台下学员目光中的质疑逐渐消失，不少人更是热泪盈眶，连一旁的罗斯特主任都感觉心潮澎湃。
“因此第二轮竞选将于明日进行，请各位拥有竞选资格的学员做好准备!”卡洛斯院长眼见感情渲染到位了，简短做了总结后便带着罗斯特离开了。
“这也没说通识测试到底跟统御者竞选有什么关系啊…”巴洛砸了咂嘴，瞧着费尔曼说道。
随之后者这次却变了卦，费尔曼鄙夷地瞪了巴洛一眼，喝道:“你懂什么?!还不快去把《帝国史略》和《圣烛教典》找齐?!”
巴洛赚了个里外不是人，连忙陪笑道:“好的老大，马上去找!”
人群逐渐散开，佐恩刚欲随卡尔离开，迎面却见赫莉疾步走来叫住了他。今日的赫莉穿着一身浅褐色丝绒束带大衣，头上高扎马尾，整个人在美丽之余更显风姿飒爽。
“佐恩，现在有时间么？”赫莉看见一旁的卡尔，竟有些拘谨地问道。
“佐恩，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技术申请还需要改进，就先走了哈!”卡尔十分识趣地借故离开，临走之际他冲佐恩比了个眼神，半分夸赞半分嫉妒。
“有什么事么，赫莉?”经过了狼人事件，佐恩发现如今直呼赫莉的名字已经不是那么困难了。
“先跟我走!”赫莉抓起佐恩的手，小步跑向学院大门。佐恩红着脸，不时左右观望，好在正值早餐时间，一路上没遇到相识的同学。等来到学院门口，一辆精致的雪橇轿车早已停在门外，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中年人正等候在一旁，眼见两人到来，中年人躬身一礼，笑着说道:“两位终于到了。”
佐恩定神一看，顿时面现惊讶，脱口问道:“你是…华莱士教士?”眼前这人正是雪崖试炼中出现的华莱士教士。
“先上车吧，有事路上聊!”华莱士催促着两人坐进轿车内，车夫一扬丝鞭，拉车的两匹雪鹿当即奔驰离去。
轿车内华莱士摘下礼帽，看着对面两人笑道:“重新介绍一下吧，帝国军情局风岭分区特别调查员华莱士.弗兰多为您服务。”
十七、特殊的邀请
“帝国军情局?”佐恩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位明明是圣烛会的教士，怎么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军情局的调查员了？他忍不住看向赫莉，但直觉告诉他，后者对此也毫不知情。
“不必惊讶，圣烛会教士只是我的另一个身份，每一位军情局的人都会有许多不同的身份。”华莱士笑了笑，答道。
“那…您找我们有什么事么？”佐恩问道。
“正事等到了地方再谈吧，现在我们可以聊些轻松的。佐恩，听说你见过风岭侯爵对吧?能告诉你的直观感受么？”华莱士卖了个关子，转而问道。
“风岭侯爵么？”佐恩不禁看了看一旁的赫莉，后者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这才说道:“很强，令人不敢直视。”
“嗯，我相信这是实话。”华莱士连连点头，“那种由内而外的威势，我也体验过，那感觉就像是一尊望不到顶的巍峨雪山横压你身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是即便如此，你依旧敢于直面他，甚至质疑他的意志，这可是需要非凡勇气的。”
“当时是有别的因素…”佐恩连忙解释道，他自然明白这项壮举中私心占了多大成分。
“不，不…”华莱士摇了摇头，“无论动机如何，直面威压的勇气都不可否认。这世界上有许多人都自诩勇敢，但在真正面对危险，面对生死存亡时仍能保持勇气的人却是极少的，而你，佐恩，是个真正有勇气的人。”
佐恩被华莱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羞赧地笑道:“或许吧。”
“但有勇气要学会应用，就比如在遇见心仪的小姐时，就应该鼓起勇气主动求爱，你说是么?”华莱士抚摸着花哨的小胡须，目光在佐恩和赫莉两人间流转。
“呃…”佐恩羞红了大半个脸，一时语塞，他偷偷扫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赫莉，只见后者脸上亦是带着淡淡的潮红。
“哈哈，好了，开个玩笑而已。”华莱士笑着打消了两人的尴尬，这般青少年的青涩对他而言也就只存在于回忆中了。
一路上华莱士又闲聊了不少日常话题，佐恩都回答地很谨慎，他隐约感觉到与华莱士的这次会面并不简单。大约半个小时后，雪橇轿车停在一座雪景庄园外，此处深藏于群山之间，背靠着希瑞尔河的一条支流，是个十分幽静的所在。
“这里是…?”佐恩跳下马车，抬头望了望身前这座典雅的三层铁木小楼，尽管略显陈旧，却比学院内的每一座建筑都显得华丽。
“这里我家的一座庄园。”赫莉在一旁轻描淡写地答道。
“啊?”佐恩一愣，这一刻他才回忆起自己与赫莉之间的阶层差距。
“统御学院位置太偏，附近没什么合适的谈话之所，只能借用一下风岭侯爵的庄园。”华莱士在一旁解释道，“好了，走吧！”
三人迈步走向大门，门口早有侍从等候，恭敬地将几人迎进屋里。屋内点着炉火，十分暖和，佐恩脱下斗篷外衣，侍从接过挂在墙上的衣钩上。
佐恩打量着周围，屋内挂满了灯烛，并不显得昏暗，周遭墙壁上挂满了刀剑以及狩猎所得的野兽饰物，正中炉火上挂着一尊绘有深蓝雄鹿的鸢尾钢盾，佐恩认识那昂首雄鹿正是艾尔索普家族的家徽。
华莱士将佐恩两人引到炉火前的餐桌旁，等两人入座，华莱士打了个响指，侍从便开始一道一道地端上餐品，给每个人的高脚杯里都斟满了鲜红的葡萄酒。
“真是多谢艾尔索普小姐为我们提供了如此舒适的谈话场所!”华莱士举起酒杯，冲着赫莉笑道。
“没什么，这庄园本来也是空闲着。”赫莉微笑着应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用餐吧，大家该是都没用过早餐，来尝尝味道如何，这可是我从帝都带来的厨师烹调的。”华莱士抬起刀叉，笑着说道。
佐恩切下一块盘中的烤鹿肉，蘸了些酱汁，小心地放入嘴里，在品尝的一瞬间他便感到了惊喜，这块鹿肉烤得恰到好处，吃起来十分软嫩，酱汁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咀嚼之初略有苦味，吞咽之余却又能品出一种回甘，与鹿肉滑嫩的口感相得益彰，佐恩敢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鹿肉!
华莱士瞧了瞧佐恩那满足的神情，笑着问道:“味道如何？”
“十分美味!”佐恩礼貌地擦了擦嘴，答道，一旁的赫莉也点头表示同意。
“合口味就好。”华莱士啜了口葡萄酒，又道:“这种蜜烧的方式在王畿一带很受欢迎，我还担心你们会吃不惯。”
佐恩听闻此言，放下了刀叉，看着华莱士说道:“感谢您的招待，现在应该可以谈谈您说的正事了吧……”
“嗯，也好。”华莱士放下酒杯，自怀中取出两个棕皮信封，分别经侍从之手交给佐恩二人，他说道:“第一件正事是关于军部对你们二位的授勋，具体的安排都写在信函中了。”
佐恩瞧了瞧信封上那深青色的油泥信戳，两把十字剑斜插于鸢尾盾后，这正是帝国军部的标志。拆开信封后，佐恩取出一张羊皮信纸，上面写着:
“经帝国军部讨论，为表彰公民佐恩.布兰登的英勇行为，记录军功勋如下:
1、协助斩杀萨罗乌尔部狼人斥候一名，记三等军功勋一次。
2、及时报告紧要军情，记二等银徽军功勋一次。
基于公民参与统御者竞选，贵勋授予将于竞选结束另行安排，感谢您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愿圣烛永燃!”
“一次三等加上一次二等银徽军功勋?”佐恩暗自吃惊，之前黑袍男子提到过会记录军功勋，但没想到奖励会如此夸张。他虽然对于军功授爵体系不甚了解，却也知道记两次三等军功便能够授封骑士并拥有封地。
“对于军部的安排可还满意?”华莱士笑着问道。
“感谢帝国的奖励。”佐恩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虽然华莱士的这个问题是针对自己问出的，如赫莉这般的大贵族显然不会在意这一点军功勋。
“信函上应该也写明了，由于二位目前正在参加竞选，授勋将进行推迟。不过我猜二位心里都在盼望这次的授勋不要到来最好，是吧?”华莱士倚坐着，笑道。
佐恩与赫莉都明白华莱士的意思，帝国法律规定要成为统御者便必须主动放弃自身的军功勋，直到晋升到一定境界后才会重新开始记录勋功，如此规定也是为了平衡军功授勋体系。
“好了，最重要的事谈完了，接下来就是私事了。”华莱士捋着小胡须，再度看向佐恩，说道:“佐恩，你有兴趣加入帝国军情局么？”
“嗯?”佐恩正饮下一口葡萄酒，听到这句话险些呛住，他连忙放下酒杯，回道:“您是…在问我么？”
华莱士轻笑了几声，说道:“我知道突然提出邀请会令人摸不清头脑，我发誓我当初收到邀请时比您还要吃惊。”
佐恩看了眼赫莉，风岭之女眼中也充满了疑惑，他不由得问道:“这个邀请…只是针对我么？”
“哦，佐恩，你可真是个体贴的人。”华莱士笑了笑，目光转向赫莉，说道:“尽管我们也很想向艾尔索普小姐您抛出橄榄枝，但事实是您出身华贵，在帝国上层中具有相当知名度与影响力，这与军情局的特性存在一些冲突，因此在深思熟虑后，我们放弃了向您提出邀请的想法，您能理解么，艾尔索普小姐?”
“我明白。”赫莉微笑着应道。她不知道的是原本军情局也打算向她提出邀请，只不过中途遭到了大人物的干涉而不了了之。
“那么，佐恩，你愿意加入军情局么？”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要邀请我?”迟疑了一会，佐恩开口问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华莱士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可以在不违反保密限制的前提下给你解释一下，帝国军情局在人员选择有很大的随机性，绝大部分人员在加入之前都与军情局有过接触，军情局将对这些人进行深度考察，并对其中一部分符合要求的人员提出邀请。简单的说，你能收到邀请的直接原因是因为介入了狼人事件，清楚了么？”
“嗯。”佐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不必为难。”华莱士笑着说道:“这是一项邀请，而非命令，你完全可以选择拒绝。加入军情局，你将拥有一段终身难忘的奇特经历，能够在暗处为帝国的繁荣昌盛保驾护航，也将受到帝国人民最真挚的感谢，虽然他们不会知道你的名字。但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提议，加入与否决定权在你。”
“能让我考虑一下么？”佐恩想了想，问道。
“当然，不久后我们还会见面，你大可考虑清楚再给我答复，不过你得保证这项提议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言及此处，华莱士看了赫莉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笑着饮下一口酒。
等用完餐，华莱士将两人送上雪橇轿车，并嘱咐车夫将他们送回统御学院。坐在轿车里，佐恩思绪万千，他忍不住去思考华莱士的提议，眉头也不由得微微皱起。
“赫莉，你觉得我该接受邀请么？”鬼使神差地，佐恩开口问道。
赫莉笑了笑，应道:“我只知道这不是件坏事，至于要不要接受还得你自己决定。”
“嗯。”佐恩点了点头。
“不过呢，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没必要考虑太多，等竞选结束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赫莉望着车外的雪景，回首笑道。
………………
帝国公民可通过积攒勋功获取奖励，勋功分为平民勋与军功勋，两种勋功分别记录。子爵以上的爵位只可通过积攒军功勋获取。
————《神圣法典.勋功篇》第3条
十八、旧日帝国的余晖
翌日，统御学院圣烛会堂内。
佐恩端坐在一张祈桌前，手握着一根陈旧钢笔正奋笔疾书着，他之前大致翻阅了试卷，这次测试的题量很大，虽然有足足一上午的时间答题，却也不允许随意磨蹭。
昨天返回学院后，佐恩便与赫莉分别，一头扎进图书馆，苦背到深夜才返回宿舍，可尽管如此他对于这场测验心里依旧没底。所谓帝国通识，简言之就是关于人类帝国方方面面知识的统称，其中包含了历史、地理、人文、制度等等，相关文献资料更是浩如烟海。经过这几年的学习，佐恩对于各方面的通识知识有着基本的了解，但他却不敢保证能够在这场测验中拔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请简述魔能感应与传统施法间的关系。”
佐恩默念着题目，这道题不算难，略加思索后，他提笔答道:“魔能感应是指旧帝国时期魔法师通过自身精神力的扩散与元素能量建立联系的现象，最初由大魔导师埃里希发现。魔能感应是传统施法机制的基础，魔法师以发出祈愿的形式释放精神力，经由嗜魔体进一步扩散，建立与元素能量间的联系，从而实现施法。”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大静默之后，魔能感应消失，传统施法机制也随之失效，原因未知。”
就在佐恩思考要不要提及旧神信仰的问题时，他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哎呀，想不起来了!”
佐恩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坐在斜前方的巴洛正抓耳挠腮，之前那声惨叫正是他发出的，奥德丽教士现在正在警告他保持安静。佐恩轻哼了声，收回心神，专心于答题。
“请简述天域三大部落的现状。”
“请默写先知亚伯拉罕帝都演讲中关于介绍统御体系的片段。”
“请写出目前月林地区首府的名称，并简要分析其成为首府的原因。”
“请简要分析近代情报体系的建立对于帝国军事发展的影响。”
“…………”
佐恩埋头作答着，等一口气将简答题全部答完，他才抬头伸展了一下身子，翻过试卷看向论述题。
“请简述大静默事件，并选择一种假说分析其形成原因。”
“嘶……”佐恩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大静默他自然是了解的，但是关于大静默的成因假说他却知之甚少。他记得之前卡洛斯院长在教授这一段时也是一笔带过，因为所有关于大静默成因的假说都是推测，每一个都缺乏事实验证，也正是因此佐恩对于这个知识点也没有太在意。
“大静默的成因…”佐恩眉头紧皱着，他记得昨天还翻到了相关论述的资料，但他扫了一眼便略过了!现在努力回想，也只能勉强忆起一点点雏形。
就在这时，佐恩猛地想起来卡尔提起过的应试绝招。学院中关于旧帝国历史的相关课程是由卡洛斯院长亲自讲授的，这也就意味着通常也是由院长来批改相关类别的题目，这个时候就得想办法投其所好!
“院长不喜欢旧神信仰的理论，是海德维希唯实派的忠实信徒，因此在回答这类问题时一定要保持坚定的无神论立场，最好能引用几句海德维希的名言，这样才能拿到高分!”卡尔如是说道。
佐恩灵光一现，提笔写道:“与蚀光一同消逝的还有支撑整个旧帝国的魔能感应，祈求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诸神陷入了集体静默，紫藤晶失去了光泽。”
这段话出自海德维希的著作《旧日帝国的余晖》，是第三章“大静默”的引言，佐恩昨天正好翻阅过这本书，当即凭着印象写了上去，嗯，有了这一段引言，论述的水平格调立马提升了一格。
“魔法纪元598年秋，天穹出现蚀光，无边的黑幕将整个大陆吞噬，两整天后蚀光褪去，魔法协会发现魔能感应失效，这直接导致旧日帝国以魔法为支撑的社会体系以及七神信仰体系的崩塌，史称大静默。”
“原因假说…要坚持唯实主义!”佐恩拼凑着零碎的记忆，又补充了些自己的看法，提笔答道:“大静默最本质的影响在于魔能感应失效，解释大静默的成因本质上是分析魔能感应失效的原因。魔能感应的原理在于……”
一通胡乱分析后，佐恩结束了论述，他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不过大静默之前的世界究竟怎么样的呢？”佐恩不禁陷入遐思，关于魔法纪元和旧日帝国，那般书籍中所描述的繁华鼎盛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每个人都能使用魔法，魔法几乎贯穿到社会生活的每一面，那究竟会是怎样的世界?
念及此处，佐恩意兴盎然，提笔又写了一句，“蚀光遮住旧日帝国的耀眼光辉，大静默宛如横在历史上的深渊，阻断回望的目光，我们只能闭上眼，感受旧日帝国的余晖。”
………………
日近午时，测验结束，佐恩略感疲惫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处，阿尔杰追上佐恩的脚步，问道:“答得怎么样，佐恩?”
佐恩打了个哈欠，应道:“还好吧，有些知识点记得不太清楚…”
“我也是，好多题都答得似是而非的。不过要是在这一关丢了竞选资格，那可就……”阿尔杰挠了挠头，苦笑着应道。
“那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一个轻细而慵懒的声音接上了阿尔杰的话，不知何时一脸微笑的洛克凑到了两人中间，说道:“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挣扎得越久就越是煎熬。”
“洛克，你这家伙!”阿尔杰顿时暴躁起来，恶狠狠地回道。
佐恩倒是早已习惯了洛克的嘲讽，笑着说道:“洛克你看起来倒是胸有成竹呢。”
“那倒没有，我只是懒得去琢磨些改变不了的事，有时间倒不如多练练枪呢…”洛克眯着眼笑道，冲佐恩两人摆了摆手，他转身离开。
“真是个烦人的家伙。”望着洛克远去的身影，阿尔杰不屑地说道。
“他就是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其实也什么恶意。”佐恩笑着解释道，言语间他看见赫莉在远处抬手打招呼，他连忙挥手回应，随即又说道:“不过洛克说得对，我们应该开始准备下一场竞选了。”
“布兰登!”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
佐恩猜到了声音的主人，整个学院内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他，他缓缓回身，平静地看向费尔曼，说道:“有什么事么？”
只见费尔曼带着巴洛，大踏步地走到佐恩身前，冷峻的目光径直斩向佐恩，而佐恩没有丝毫退缩，目光坚毅地接上费尔曼的冷目。
“下一轮的比试，我一定要你败在我的剑下。”费尔曼望着佐恩，说道。
“恭候领教。”佐恩露出了一丝笑意，应道。
“哼!”费尔曼别过头，领着巴洛远去。
阿尔杰有些错愕地看着佐恩，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变得不同了。曾经他还质疑过佐恩参与竞选的资格，而数月后的今天，洛克、赫莉、费尔曼，这些种子选手无一不将其当作有力的竞争对手，最重要的是佐恩自己一言一行中透出的那种自信，不知不觉中这个少年已经站直了身子，坚定地踏向那条属于他的希望之路。
“佐恩，或许真的能够入选。”阿尔杰心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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