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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话 惜雨

    阴暗的竹屋里,林清泽独自一人黯然神伤。

    显然在真元台时林芽辱其是“废人”的事还让他耿耿于心,他本当场就有愠恼,但在武师傅的眼皮子底下,二人总算是没有再次刀剑相对。

    回到林家堡的第一天并没有让林清泽感受到家的温馨,相反无论是那些长老的眼神还是同辈族人的讥笑,都让他闷闷不悦。更让他失落的是,在得知了这些同龄人在真元修炼上取得的成绩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弱小。

    真元气息,关系着一个人能否接受天地与被天地接受;真元境界的提升,则意味着人能多大程度的感受天地。

    从人类意识到真元气息这一存在起,便有无数的先辈前赴后继地在这条路上探索,也许用了万年,也可能用了更久,人们对于真元气息的认识才逐渐从无知到模糊,再到今天的相对明晰。

    根据先人的记载,人们得知人在诞生之时会嚎啕大哭,这是为了引起天地的注意,只要有了哭声,婴儿便与天地有了联系。随后天地间的混沌元气会在婴儿的每一次呼吸中被接纳、沉淀、释放,只要呼吸还在,天地便会一直接纳并净化人的元息,这便是先人所说的人的“生息境”。

    因为生息境人生而得之,所以人们也不再若有玄虚般地说生息境,而直称其为生命。

    生息境往上,便要求人对真元气息有所感知,既要能感知到根生的元气,也要能感知到源息的真气。能感知,才能使用,一旦习得控制气息之法,便到了“止息境”。

    据记载及口口相传,止息境往上,更有形息、造息、至元、破影、山海等境界,参透山海之力,人便可直入云霄登升神境!

    天地山海我独傲,一声剑吟入云霄!那是林清泽梦寐以求的画面,然而此刻,他却连止息境界都触摸不到。

    先前的真元石测试,就是在测试族人的止息境界到了第几层,石球爬上一槽境界便高了一层,虽然不是公认确切的真元测试之法,但也能反映个七八大概。而林芽以真气使那石球登上顶层,也就意味着他已有止息巅峰的境界,相较之下,他说自己是个废人,林清泽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了。

    少年心有惆怅,却也同有奋进的斗志!林清泽忧伤的吃不下饭,但在内心平静了些许之后,便立即从床上坐起,往那师傅林垠之的住所摔门而去。

    担任林家堡掌事之职的林垠之,住处被安排在堡内一处幽静的院子里,因为才刚回到林家堡的缘故,院子里的杂草都还未来得及清理,不少草虫在里边蹦蹦跳跳。

    然而等林清泽摸索着来到这处院子,却不见林垠之的身影。少年这才燃起的斗志又落了个空,不想败兴而归的林清泽便捡起一根枝条拿院里的杂草出气,唰唰地将它们鞭笞。他不知道这嘈杂的声音,已吵醒了休憩在屋顶的人。

    “你是垠之掌事的徒弟?”

    一道冰冷的女声忽然传来,林清泽未曾料想此处还有别人,毫无防备的心因而一颤。他扭头看去,只见一束发少女半坐着身子在屋顶,面上尽是慵懒的冷淡。

    “是我,你是谁?”林清泽向其询问。

    “垠之掌事托我传达给你,如果你来找他的话。”少女轻灵地从屋上跃下,递给林清泽一拳头大小的布袋。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成叠铜钱,从未见过如此多钱币的林清泽忍不住拿起一块铜板摩玩起来。

    “除了这些,还有几句话。”

    “什么话你说,我正听着呢。”

    少女看着正埋头把玩钱财的林清泽冷淡中带有一丝轻蔑,她不理解林垠之掌事为何会收这么一个平庸的人为徒。虽不愿再多言,但委托还未完成,少女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掌事因为堡外事务在身,无法每日指导于你,便为你筹划好了去向,他不在堡内的日子里,你可以去这些地方问学。一是堡内的文房,只要是林家子弟都可以随意进出,你每日都需要到此处学文习字一个时辰;二是工房,每日未时你要到此处习作器物。因为族内子弟都要在堡内任一份工,这是掌事为你认领的工职,不可随意缺职。除这两者外,常规的操练也要按时参加,他会向武师傅确认你的习练情况。”少女口齿清晰,倒是对林垠之的交代十分的上心。

    林清泽却略有不满他这师父的安排,因为缺了他最关心的事。

    “只有这些?那我找谁学剑去?!”

    “大操练时会有剑术的练习,你不必再多此一举。”

    “那不一样!”操练时的一一二二,哪能和亲传的剑术技巧相提并论,林清泽当然懂得这一点。

    少女鄙夷地看着林清泽,见他未被自己糊弄过去,也无奈只好将想隐瞒的话说了出来。

    “既然这样,你如果想学剑,可以到后山门找一个叫林疏的人。不过需先完成掌事安排的一二两项任务,若是完成不了,来了也没人教你。”她吐完一句话,便迅速离开了院子,离去时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家伙脸真臭。”吐了句牢骚,林清泽便返回自己的竹屋。

    第二天清晨,因为没有操练的安排,林清泽便径直朝文房而去,如果不是有条件限制,他大概会直接去后山找那林疏习剑了。

    文房在堂屋的一侧,有不少族人在这附近来来往往,大多都面色匆匆,没有理会林清泽这个新入门的子弟,似乎他这个堡主之子,也没那么引人注意。

    文房外,一双凉草鞋被置在门旁,这天气早已入秋,竟还有人穿着凉鞋,倒是挺新鲜。林清泽推开关着的房门准备踏入,却忽地被一阵风吹地收回了脚以稳住快要失衡的身体。随即一温柔声音从房内传来。

    “鞋上的泥渣太多,所以进文房前,需先脱鞋。”

    仅是脱鞋,倒不是什么困难的要求。林清泽用脚跟踩掉松散的草鞋,便要再次跨入,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谨慎地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跨门而入。

    此时的文房里除了在低头书写的一位长发的年轻前辈外,便再无他人。这书生模样的前辈倒也收拾的奇怪,一头秀发未加束缚整齐地洒落,在他低头时一排发丝便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相貌,不过那温文尔雅的气质确如同他的声音一般优雅。

    他正是林家堡管内的督导师父林惜雨。林清泽十分恭敬地向其问候,并未考虑自己会打扰到对方。

    “你是林清泽,对吗?”那前辈未停下手中笔杆,柔声回道,看来他并不反感与这小辈交谈。

    “正是晚辈。我师父让我来此处学文习字,不知先生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哦?”秀发男子疑问一声。

    上课?

    上谁的课?

    文房又何时有人授课?

    端坐在案子前,林惜雨缓缓放下手中笔杆,一头雾水,但很快他便猜到事中缘由。这林清泽,是被他师傅林垠之安排过来坑自己的。

    这林家堡上下谁不知道文房一直都是他林惜雨的地盘,倒也不是他霸占此地,而是根本没人会来这里。一方面这房里根本没几本真正的文书典籍,另一方面族内尚武,从上到下皆求武道精进,自然没人会进这文房。

    林惜雨暗骂一声,这林垠之自己忙于事务,便把徒弟甩到他这里来还不打一声招呼,明明已十年未曾见面,还把自己不当外人。

    “文房没有人授课,你若要学习,在屋里随意寻一处地自学便可。”林惜雨说道,对林清泽他没有驱逐的意思。其实对于由自己督导的几名门下子弟,他也时常要求他们学文习字,这一点他与林垠之可谓不谋而合。

    林清泽会意后也就默默移到了角落,随意抽出一卷书翻看起来。他想如果是自习的模式,那倒也算轻松,只是那前辈似乎丝毫没有想指点他一二的样子,那些晦涩的文字他又识不得几个,到时师父检查问起,他又要如何应对呢,着实令他有些苦恼。

    果不其然的,他这随意拿来的竹卷上,写着的文字皆为自己所陌生,根本不知道这是记载的武学还是其他,无奈地将其合上,林清泽才认出这竹片角落上刻写一个“雨”字。他不甘地又抽出几卷书,却皆是如先前那卷一样,内容看不懂,外边则刻着“雨”。

    屋里的石台及木架上,笼统约有个百十卷书,可这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近个时辰,竟没有一本林清泽能看得懂。他想果真如师父所言,不懂文字,是根本不可能从武学书卷里学到武技了。思来想去,林清泽决定还是去叨扰那位前辈一番,即便他不愿教自己,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此时,林惜雨正在琢磨着该在他手中的竹片上如何排列文字图案,即便是一笔一划的删减,也让他犹豫许久。林清泽径直走向他,同时察言观色等其也有所准备后,才开口问道:

    “前辈,我能与您讨教一二吗?”

    林惜雨闻言应允,也停下了思绪和手里的器物。林清泽能在屋里待上一个时辰,已出乎他的意料。原本林惜雨放任林清泽自行阅览,也并非要考验其自学的能力,只是想看看这孩子能否在这绝大多数同龄人都不愿意待的地方耐得住性子,若是他自己都不愿学习,那他也不必多此一举去指点他了。

    见林惜雨温和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林清泽也放开心走到其身旁,大胆地吐露了自己的困难。

    “前辈,我刚才翻看了不少书卷,但因为不懂文字所以一无所获。我想问,像我这样啥也不懂的,要从何开始学习呢?”

    “哦?你一个字也不认识?”林惜雨讶异道。是老堡主没有教,还是这孩子没心思学呢?想来大抵是后者吧,总算他现在是愿意学了。

    林清泽一想,满面羞愧地答道:“只认得那卷外写着的一个雨字。”

    雨...

    林惜雨转念一想,这学文习字的方法,并没有捷径,需要的就是一字一句的积累和复习,这林清泽不识几个字,只恐怕要用更为原始的方式来教习了。他看向案面正要完成的书卷沉思了良久,才又开口道。

    “你习字的时间太短,这里的书卷都不适合你学习,要我说,你本该与那些四五岁的孩童们一同跟教授幼学的老师学习才对。”

    “前辈...我...”林清泽羞愧至极,一直在山野湖畔生活的他哪里知道这识字竟会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技能。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从今开始学起也不算太晚。这里的书卷等你有所进步后再来观阅也不迟,我这里有几卷才编好的拳学武籍,其中有文有图便于理解,于你当下的提升大有好处,你拿去看吧。”说着林惜雨将竹卷交于林清泽,而先前未能想明的问题,也在为林清泽考虑时轻易地解决了。

    少年激动地接过竹卷,只见上边墨迹鲜明地写着“雨拳”二字,且那角落里同样刻着他熟悉的那个雨字。又是雨!

    “难道这里的书卷,都是前辈你所作?!”林清泽惊叹至极!他一个不懂文字的人,见到能创作典籍的高人的确该如此惊讶。

    而林惜雨仅是报之一笑。

    其实,能得到林清泽这样的反应,林惜雨的心里是欣慰的。很少有人对他的这番苦心表现出这样的反应,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实际上,整个神木国能像林家堡这样藏有百卷书的小部族能有几个!即便这些书籍只是他林惜雨一人之见解,却也足够使一不通武学的人习得满身武艺!他与世人一样喜剑,但他更爱作书,为族人作书,为后人作书。所以,在把《雨拳》交给林清泽后,他还提了一个要求。

    “此拳是我以一时的灵光而著,算不得完善大成的武学,只是因为我初以文字与图形共作此书,恰好适合你学习文字,才传你学习。所以在习此拳的过程中,你若有思想,可主动找我交谈。三个月后,就是族里的历武节了,到那时我再向你要回此书。希望你能有所精进,与我分享你的心得。”林惜雨依然温柔地说着,但林清泽能感觉到这段话中还蕴涵着前辈的某种期待。

    于是他郑重其事地感谢了林惜雨,在离去前还恭敬地询问,该如何称呼这位非师似师的前辈。林惜雨的笑答:

    “我既然与你那师父颇有情分,加上我总待他如弟弟一般好,你应叫我一声,雨师伯才是。”

    “是,雨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