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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话 遥影

    ——哈!

    —呼!

    雨拳,以疾风骤雨一般的拳势为形,实际上却是一种快中有慢,狂暴里带着阴柔的一种拳法姿态,讲求的是快慢的节奏变化和身体的协调配合。

    缓速的拳,应如阴雨绵绵,连贯不绝地缠斗敌人,以达到消磨其精力、体力的目的;急速的拳,便应如狂风骤雨,带有雷霆万钧之势,要令敌人难以阻挡招架。而雨拳,既不是缓速的拳,也不是急速的拳,而是生于快慢之中,动静结合的拳姿,习雨拳,习的不是拳,而是姿,若能掌握多种节奏下的拳姿,于剑于任何其他武器,皆有不俗的功效...

    林清泽从林惜雨处得来《雨拳》后,便一直捧在手心逐字逐句的推敲,就如林惜雨在写下这武学时一样,有时一个字一段话,就要琢磨好几遍。而看到有图形的部分,林清泽更是放下书依样画葫芦地操练起来。

    不过,才在屋外练了一会且正兴致勃勃的林清泽却不得不停下拳步,因为按照师父林垠之的安排,到了未时,他就需要到堡内的工房去做帮工了。

    与教林清泽学文习字的目的一样,林垠之希望林清泽能见多识广,认识更多器物,这有助于他开拓眼界,且相比其他的杂务,给工房的师傅们打杂也更能锻炼孩子的身体和精神。

    林家堡的工房能产的器物不多,无外乎一些陶器和金器,除了制陶、金的工具之外,一些铸剑的工具也在工房,不过铸剑的材料很稀缺,堡里规定一般弟子是不能自己尝试铸剑的。

    去到工房后,林清泽被工房的大工师安排在坐凳上揉制黏土。虽然因一个时辰没有走动而腰酸背痛,但是他看着自己动手制成的材料被工房的师傅前辈们制作成器物,心里倒也有几分成就感。

    直到申时,林清泽才从工房内走出。而在工房帮工的这一个时辰的工时都会被记录在册,可以在族内换取一些物资,因为没有被授予族外职务的族人是不允许随意离开林家堡的,尤其是年少的子弟,这些工时对他们来说就如同钱币一样重要。

    来到工房外,林清泽见太阳已经落在了西方,此时的他身体有些酸痛,但精神却是十分饱满,因为接下去他就可以自由地在林家堡走动了,而他的脑子里一直想着的,就是去那后山门找那位师父指定的林疏学剑。

    林家堡后山门。

    北靠和云山麓的林家堡在石堡的北面有一道石门,越过石门便可以深入和云山林之中。石门旁的木屋里,一个谢了顶的老头正在打着瞌睡,他正是这后山门的门守林疏。

    如果光看外貌,这老头确实有几分像高手,尤其是他的大胳膊若非常年习武或是铸器,绝不可能锻炼到这般粗壮!

    林清泽在门外探着个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不敢主动打搅这位前辈歇息,但也耐不住性子一直等下去,于是便在门前练起了拳。

    随着拳声越打越大,林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还以为是自己那女徒弟在习练,便懒散地唤道:“徒儿,今天怎么忽然练起拳来了?先过来给师父盛杯水,渴死我了。”

    听到老头的声音,林清泽停拳快步走到屋里拜见。

    “哦!原来不是遥影,那想必你就是垠之的徒弟吧!来来来,给老夫盛杯水来。”林疏见到林清泽倒也不客气,招呼着便要让他为自己盛水。

    林清泽不见生涩,乖乖地照做。盛着水还与林疏攀谈起来,这气氛与林尘在时很像,让林清泽感到轻松和蔼。

    “前辈,遥影是谁?”他将水杯递给林疏并自然地问。

    “是我的小徒弟,与你一般年纪。你呢?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林疏边喝边问,却在下一秒被水呛了喉。

    “我叫林清泽。”

    “哦?什么!...咳..咳!你叫林清泽?”林疏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

    但林疏仔细看过后,便想到这张脸确实是年幼的林清泽长大后会有的模样。

    一直守在后山门的林疏显然并不知道林清泽回到林家堡的消息,林垠之的委托也是他的徒弟遥影传达的,他还以为那只是林垠之收的一名普通弟子。可眼前的人却叫林清泽,那可是他十年未见的老友的孙子。

    “你和林尘回林家堡了?回来几日了?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娘的!”

    “前辈...我昨日刚回的林家堡。”林清泽有些艰难地回答了一个问题,其他的,他答不上来。

    “林垠之这小子,你们回来了也不说一声!那些老不死的也是!”林疏自言自语着,看起来不困也不渴了。

    “这样,你小子要学剑日后有的是机会。我先去找你爷爷叙叙旧,这老家伙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说着林疏便起身要离开。

    见状林清泽只好开口道:“老前辈,我爷爷他已经不在世了。”

    原本急匆匆的老人突然就止步不前了。

    他感觉被藤蔓缠住了脚,心脏扑通扑通地急跳起来。

    心之震矣,如晴天霹雳。

    听到这稚嫩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疏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心疾首。他与林尘一同征战过数不清的战役,早已对彼此的生死不再那么敏感,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却瞬间击破了他的心防。

    就这么走了?出走十年,就让你孙儿带回来这么一个消息?林疏忍住不在少年面前流下泪水,却不知少年早已看到他那凄怆的神情。

    林疏一直都很在意,十年前出走林家堡的林尘去了哪里,为何连他这位老友都不肯说一声便离开。所以此时的他很想让林清泽与他说说,他与爷爷的这十年过的怎么样。可是,林清泽来此地寻他怎可能是为了再回忆起痛苦的画面!反应过来的林疏也注意到少年的面上已没有了先前的笑容。他怎么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情绪,让这孩子再受一遍丧亲之痛!

    “我知道了,你爷爷是我的好兄弟,以后你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现在我得去找那几个老不死的谈谈了,你且先在这屋里待着,我去去就回。”

    林疏平复自己的情绪,让林清泽在木屋里等候,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而在林疏离开后不久,一位林清泽觉得面熟的少女便来到了这里,正是昨日在林垠之院内与他交谈的那位束发的冷面少女。

    少女进了木屋一言不发,只是顾自收拾林疏杂乱的房间。林清泽觉得她很严肃,却看不出少女是故意对他这样冷漠,主动地搭话道:

    “你叫遥影?”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见没法再装作没看见他,便回了一句:“你是什么人?老头很少离开这里,今天却为了你跑到大堂去了。”

    这话倒也把林清泽问愣住了。他是什么人?不通武学也不懂文字,一个从山野里来的野小子,林芽的羞辱给林清泽自己也留下了这样一个令他恼火的印象。不过从林疏的反应来看,可能他对于这些林家堡子弟而言特殊的地方是在于他曾离开过林家堡十年,还是族长的儿子。

    “我是来找前辈学剑的,前辈听到我爷爷的消息后,就急着离开了。”他没有说出心中所想,但道出了来意。

    “你爷爷是谁?”少女像是要打开话匣。

    “林尘,你知道吗?”

    得其所言少女若有所思,随后又变成面无表情,毫不在意的模样。

    少女想知道林疏匆忙离开的原因,因为在回木屋的途中她曾碰到了这位师父,却意外地被他教训了一顿。

    听到林清泽所说他的爷爷是林尘,那是前任堡主的名字,所以他便是现代任堡主林钟的儿子了。少女觉得师父急赤白脸的模样是这林清泽的身份使然,不禁对他又冷漠了几分。

    掌事林垠之忽然收了他为徒,师父也因为他变得不像平时那般平静,可他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只弱雏。

    少女三岁随着哥哥一同来到林家堡,之后哥哥被委任外事武师,自己则一直在堡内习练八年,虽说族里有几名纨绔子弟,但从未听说有谁能自持族亲身份而被特别优待的。林家堡是个讲实力的地方,如今的族长林钟更是如此。

    按常理,这弱鸡一般的林清泽连站岗的资格都还没有,哪里能让掌事林垠之和林疏这般注意。

    不过,林遥影虽然这样想过,却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意思。至于她冷漠无言的态度,那是她本就对谁都这般。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林疏便神色淡然地行回了后院山门。因为与林遥影待在屋里也无话可说,林清泽便又在院子里练起了拳。见这娃娃如此肯下功夫锻炼,林疏心里倒也欣慰。他本想再多聊几句关于林尘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些念头抛诸脑后,随后顿了顿与林清泽说道:

    “林垠之将你放在我这里,说是要习剑,我看你拳脚功夫是不错,不知道习剑到了什么程度了?练给我看看。”

    “老前辈,我没有剑,之前练习时都是用树枝代替的。”

    “这好办,徒儿,把你那柄木剑拿来。”林疏朝屋里的林遥影喊道,过了许久少女才一脸不悦地拿着一柄老旧的木剑走出,显然是对此有意见。

    从她手里接过木剑,林清泽仔细地端详着,想着这柄剑定是经历了许久的岁月了。粗制的剑刃已有了不少缺口,剑柄处也因为长久的持握而变得油润。

    手持木剑,林清泽按照曾经林尘所教的剑术使了几招,虽不成形,却也能让林疏看的出他练的正是林尘无垠剑法的基础招式。但因为没有真气的缘故,这些动作中都没有剑气的显现,林疏看出了林清泽身体的异状,他自然也不得其解,想着日后要再寻林垠之求问,且对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自己林清泽回堡的事,也要好好教训一番。

    “好了,停下吧。”林疏说道,少年停下手中剑虚心求教。

    “你的剑呢,有几分气势,但少了攻敌的要义。最初的剑,是砍杀野兽的利器;如今的剑,是保家卫国的武器。既出剑,必攻敌。你的剑没有攻敌的作用,便没有了意义。除非你入那朝堂,舞剑给帝王看。”

    “那老前辈,我该怎么做!”

    “拭敌!”

    “拭敌?”

    “徒儿,你来与清泽对剑。”林疏缓缓说道,叫来了那少女。

    他心中已有大概,这只是独自耍过枝条的少年要学剑,必要先与人对练,体会过对敌时的姿态、心态,才能开始真正习练剑术。

    林遥影闻声持一木剑而来,冷淡的脸上带着一丝厉气,林清泽以为这是对剑时便会有的神色。

    “看剑!”

    少女直剑刺来,她已放缓了动作,却见林清泽依然慌张的躲避,心中泛起一丝轻蔑。见有了破绽,她抬腿向对方胸口踢去,却不料林清泽竟未料到她会出这一脚,根本不加躲闪和抵挡。于是少女毫不留情地一脚重重踢在少年胸口,将其踹出数米之远。不远处林疏默默叹息。

    仅是一招,二人便分出了胜负。

    看着倒地抚胸的林清泽,少女竟有些自责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小气。毕竟对方是一心来习剑的,本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因自己的一时偏见就下重手,不是她心中所向的剑道。

    “你没事吧...”她上前关切。

    “没事!再来!”少年奋奋起身,还未拭去身上的尘土便欲要再试。

    “还来?你又打不过我。”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应对你那一招了,再来一剑!”

    少年此刻极度的兴奋,脑海中想的尽是如何破解对手的攻击,先前没有抵挡林遥影的那一脚,便是因为当时正思索着要该化解这径直刺来的招式。就在一天前,他也曾被林芽用这一直截了当的一剑击倒在地,他不愿复蹈前辙,一次次被同样的手段击败。

    这令得少女哭笑不得,对剑时讲求的是尽量模拟实战,哪有人在这时候要求对方出同样一剑的,况且那直刺的攻击只是她的起手式,族中随意拉一人出来都能轻松应对,这林清泽莫不是把她当陪练了!

    “影儿,你就再出一剑。”林疏发声道。虽说应对直刺的方式很容易,但他还是想看看林清泽是如何考虑的。

    应师父之言,林遥影退到远处后再出一剑直刺林清泽,后者见状调整身姿将木剑置在左侧,也向对方跨步而去。在双方仅有七步距离的时候,林清泽抽出腰间木剑横握在腹前,姿态重心微微下落。

    他这是要挡剑?少女心生疑问,她出的可是刺剑,要如何格挡?林遥影来不及更多思考,如此近的距离不做闪躲的准备在刹那之间他断然无法避开,剑尖已至对手胸前几步,她只好又一次放缓速度以免伤到对手。而林清泽似有所准备,剑尖锋芒将至他迅速将横握的木剑甩出,剑刃对上剑刃,在锋芒几乎要刺中他时将其抵挡了下来,而随着他全力的甩剑而出,林遥影的刺剑不抵横荡而来的力量而被击飞离手。这初学剑雏竟打飞了她的剑!

    成功了!林清泽满面生花,自信心大增。可林遥影的脸色却不好看,她很少输剑,甚至是从未在同龄人中有过败绩。她自责自己粗心大意,也为林清泽惊人的力量和舍命的打法讶异。他的招式的确出人意料,一旁观战的林疏也未曾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林清泽应对刺剑时,考虑的不是先避再变,而是要一招落定。这是初学者会有的状况,对交战缺乏思考,只会争一时输赢。但也有可能这是他分析过后的决策,因为他之前也采用了躲避的策略,但他知道自己能使的手段有限,才出了这么一招。若他考虑的是后者,倒是可圈可点。只是,若遥影不将步子放缓,只怕他是甩不出这一剑的。

    总的来说,这林清泽有勇但似乎缺谋,且见的太少,根本判断不出对手的层次。这恐怕也与他缺失的真元有关。

    “好了,我看对剑就到此为止吧。”林疏言道。

    “老前辈,你看我的剑怎么样?”才击败少女的林清泽正要上前邀赞,却得林疏摇头叹息地泼来一盆冷水。

    “不怎么样。若非影儿手下留情,你已被木剑刺伤了,以后对剑不许用这种危险的方式。”

    远处的少女听到师父这样说,却未有安慰,也不觉得自己委屈。被林清泽击飞手中的剑是事实,这正说明了她的剑不够坚韧,怪不得别人。

    “从今天开始,我先教你学习刺剑,省的你分不清利害,不要命地撞上去,刀剑无眼,对剑的时候既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对手,明白了吗?”

    “晚辈明白...”

    心中虽还有些欣喜,但林疏的话无疑是有责怪的意思,林清泽只好灰心地答应着。可老道的林疏岂不知道对待这些年轻的少年称赞比责怪更有效用,几句教训后,便又夸赞起林清泽。

    “比起大多数初学者,你倒是十分优秀了。”

    “真的?”少年果又大喜。

    “能在对剑中思考应对之法,在与人交战时是极为重要的,你能无师自通,可见你的聪颖,若是能多下些苦功夫在基础的剑招上,来日必有所成!”林疏一本正经地夸赞道。

    却见这时林遥影冷哼一声从洋洋得意的林清泽旁边走过,顺带白了一眼那谢顶的老头。

    “慢着,影儿。”林疏忽然叫住正要进屋的徒弟。“平日你都是练剑至西阳落谷,今日这就要进屋歇息了?”

    “今日有人在,不练了。”

    “你这话说的,往日我就不在了?老头我虽年老,但也还算是个人吧?你过来,为师有事交代给你。”

    少女一脸猜忌地来到师父身边,不知平日里都不怎么管教自己的老头,今日有什么事情能交代。

    “南岸码头那边的事务已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那便好,从今日起,你就代掌事做林清泽的教习师父,督促他每日习武,有疑惑者也为他解答一二。”

    “我?不要,掌事委托的明明是你。”林遥影否决的干脆。一旁的林清泽却是一脸茫然。

    “这是掌事给你的任务!你既然是他手下的弟子,可不能推辞。不过你也算为为师分忧,这段时间里我会多给你些工钱的。”林疏一脸坏笑,分明是把林遥影抓来代替自己教林清泽练剑了,哪里与林垠之有什么关系。

    林遥影哪里不知道这些,不过考虑到有工钱,暂时管教下这林清泽也并非不可。他虽不讨喜,倒也不算讨厌。毕竟到了和云镇上,林家堡里的工时便没什么用了,兜里有钱才能行的远。

    于是,林遥影一脸为难地答应了下来,成了仅大林清泽的一岁的教习师父。貌似被嫌弃的林清泽倒也没有为此不乐,能有人教导自己习武已是得来不易,即便是刚被自己击飞了剑的少女...

    心有顾虑的林疏也转而对林清泽嘱咐了几句。

    “清泽,这段时间族里有些事需要我处理,你且跟着影儿习练,不要因为方才胜了她一剑而心有轻蔑。现今你剑术还未入门,由她教你一些基础的剑招适如其分,也有助于她的成长,这其中有我自己的考虑。”

    “你可明白?”

    “晚辈明白了!”林清泽恭敬地答应下来,心里想着这林遥影日后不要再一脸冷淡地对他才好。

    于是在后山门前的空地上,林清泽在霜面少女的监督陪同下又举剑直到夕阳西下。虽然这位代理教习师父一脸的冷漠,却让林清泽觉得比那位林樱更好相处,他分不清两位少女谁更漂亮,却不经意地更愿意靠近这位林遥影。而在得知手中的木剑是她曾经习练所用的木剑后,在练习时也更加小心翼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