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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公孙渊火烧白帽楼 河东狮气死东北虎

    1白帽楼失火

    半月之夜,白帽楼楼后着火了,好在邻居们救得及时,火才没上楼顶。

    发现那个纵火者藏在不远的瓜棚里,被几个小伙子拽了出来,不顾头腚好顿打。

    郎里正逼问纵火者:“你与管公有何怨仇,竟如此狠心烧他居所?”

    纵火者说:“什么怨仇也没有啊!”

    握棍者怒目:“哼!这会儿不说明白,叫你活不到天亮!”

    纵火者怕被打死:“我说,我说。可我说了也得死啊。”

    管邈说:“你说了吧,若真有点道理我们就不报官。”

    “那我就说了吧,是公孙渊指使我干的。”

    郎里正更来气:“不可能的事,还得打!”

    又是顿暴打,纵火者被打死了。

    火苗窜起时,管夫人慌慌张张往楼下跑,不慎跌倒了,摔成了重伤。

    这桩事,风神闻之泪化雨,雷公哽咽难出声。前街后院切齿骂,丧尽天良混犊子!

    公孙恭和阳仪听说后,也到小楼来看望。

    公孙恭眼含热泪:“听说夫人伤势不轻啊。”

    管宁说:“左臂断了,脑袋也伤了,人们越来看望,她会越伤心,你们非同常客,想看就上去看看吧。”

    公孙恭说:“既然不利于养伤,那我们也就不上楼了。”

    阳仪问:“依管公的人缘,能得罪谁呢?”

    管邈从旁说:“案犯交代了,说是公孙渊给了钱,指使他干的。”

    管宁斜视着管邈:“那小子可能是挨不住打,想抬出公孙渊镇唬邻居们。”

    公孙恭跺脚:“那小子哪去了?待我亲自审审!”

    管邈说:“邻居们气不过,下手有点重,当晚就死了。如算是命案,罪过我担着。”

    “什么命案不命案的,打他八个死那也是该死。”公孙恭面向阳仪,“阳公,你说,能吗?”

    阳仪说:“说是公孙渊指使的,应有个缘由啊,他为什么指使呢?”

    管邈确信无疑:“为教学的事,我们教的是农牧林蚕和养殖,关乎着民生温饱的日常事。公孙渊认为误人子弟,应为他培育战将或人杰,父亲性子犟,与他争吵过几回。后来公孙渊把儿子领走了,不过几天就出事了。”

    公孙恭说:“以虎头的劲头,他还真能干得出来。兄若知道了这回事,会打断他的脊梁骨。”

    管宁不想声张:“巧医难修自腕之疤,别当主公说了,主公的脸面薄,可别把他气坏了啊。”

    可公孙康还是知道了,不顾重疾在身,执意赶往白帽楼,哪个想拦也没拦住。在阳仪的陪同下,公

    孙康在白帽楼楼外下车,谁背也不用,由管邈搀着左臂,公孙康右手拄根棍,歪歪趄趄地进院儿了。

    管宁急步出迎,内心着实感动:“主公都这样了,还来看我,老朽汗颜啊!”

    公孙康苦笑:“不是来看你。”

    阳仪说:“公之夫人身遭重伤,足下还不让告诉主公,大伙儿就都没吱声,可昨天被贾范说漏了嘴,

    主公知道后,也就急急火火地赶来了。”

    管宁鼻子一酸:“我的老伴啊,谁也看不到了,昨天抬出去了。”

    公孙康眼眶潮湿了:“啊,老夫失礼了。嗐,又失言了,在公面前不该自谓老呀。”

    管宁却说:“主公真会逗笑。愿你百岁不老。”

    公孙康摇头:“殷馗说我,汉室不泯身骨不倒,可刘汉如今没了,看来我也蹬挣不了几天了。”

    管宁一惊:“啊!大汉亡了?”

    公孙康说:“被魏王所篡,废汉立魏。”

    管宁关心刘协:“汉帝怎样了,被囚还是被杀?”

    公孙康说:“魏王篡得很柔和,既没动刀也没动枪,而是在许都的南郊筑了座受禅台,汉帝与魏王

    在台上举行了名正言顺的禅让礼,宣告汉禄永终,大魏当立。”

    公孙康咳嗽起来,阳仪接言:“曹丕是汉帝的舅哥,待皇室还算可以,废帝被封为山阳公,王子们

    被降为崇德侯,领土领民不变。”

    管宁又问:“那皇后和嫔妃呢,命运如何?”

    “曹宪得时疫薨了,曹节领着女儿跟废帝一同去了山阳县,其余的嫔妃改嫁的改嫁遣散的遣散了。”

    阳仪凝视着管宁:“管公眼中有泪了。”

    管宁擦了擦眼睛:“早就料到会有今天,三十二年呐,末帝挨到如今已属不易。高祖立汉至今,

    曲曲折折四百二十八年,一朝而亡,有心之士岂能无泪?但宁并不为朽汉惋惜,无济于世,早该正寝了。”

    公孙康担心:“民呢,民会不会动乱?动汉之根基者实乃‘黄巾’,会不会再起什么色的巾?”

    管宁说:“枭雄争于势,而民生争于食,民厌战乱,暴起饥肠,并不注重殿上坐的是谁。民饱天下安,就看魏君施政知不知民生重要了。从朝政来看,汉亡晚了,从曹家来看魏立早了。刘备、孙权会高兴,有了鼎立的借口,可民心三分,不利于华夏的整合啊!”

    公孙康叹自己:“曹操撒手了,但把后事整明白了。我呢,也将西去,可后人啊,我的后人哪一个也不是块璞玉啊!”

    管宁说:“宗法是没有更好规制的办法。袁绍和刘表都忽视了,废嫡立庶,废长立幼,是引起家族覆灭的重要缘由。”

    公孙康直接说出来:“那就是说我的继嗣非公孙渊莫属了。”

    管宁不便明说:“老朽虽然不智,但也不至于干预主公的家室啊。”

    公孙康踟蹰良久:“管公的话还是大有道理的,怎办,在诸公的辅助下,让他先试试?”

    阳仪以老自居:“我看不可试,试不成怎整?还有一点我原本不想说,可今天实在忍不住,不说心气难平消,管夫人之逝就是由公孙渊造成的。”

    管宁有心袒护:“阳公别下如此定论,那个纵火者可能是为了躲罪,抬出公孙渊想为自己解脱。恭公还向我说过,主公看中的是公孙修,才想让公孙渊先顶着。”

    阳仪被公孙渊气疯了:“这不是傻话么,顶多少年才是头儿?”

    公孙康哭了,又一次重念:“病躯之阳寿,将丧在儿女们面前啊。”

    当晚,管宁父子碾转反侧,无法睡实。

    管宁说:“主公的终了就是不久之事,数十年待我如叔伯,临终之前我得去守着几天啊。”

    官藐说:“主公之故对辽东而言,虽是大事但还不是最大的事。”

    “康乃辽东之柱,如今支柱将倾大厦临危,还有什么能比此事还大呢?”

    “更大的事是谁是继任者。”

    “当然了,不是恭公就是虎崽子了。”

    “因父亲是康公耳边最可进话之人,父今若去,往后如何?公孙渊会认为必有父言干预。你俩之间又早有杯葛,且公孙渊屡行不端,若其落魄,母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后咱们身命难保,不如儿身代父前去看看,不会太显眼。”

    管宁落泪了,仰面而叹:“辽东啊辽东,你的命运终将如何?”

    2葬丧

    徐荣死了,管宁不得不去吊唁,公孙康与之聊谈。

    公孙康感叹:“老天无情啊,好人不长寿,恶人硬朗朗。徐公走了,扶余国王也走了,我也快走了,人到这时候,不能不考量,究竟有没有神灵,死后还能不能再转生为人呢?”

    管宁开导:“我在千山看过工匠塑神像。先画好图样,扎好骨架,黄泥、石灰、沙子、混好麻刀和骨胶,一层一层往上抹,形象逼真后,干燥硬实了,再行修刮,打磨光滑,涂刷好铜粉和彩绘,佛像就造成了。到了采好的日子,善男信女都来了,小和尚摆好香案和供果,铺好跪毯放好施舍钵,老方丈开光众和尚诵经,泥像就得法力了。猪不知有神,饿了拱圈门。燕子不怕神,总想在佛眼上做窝。耗子不惧神,时常爬上供桌偷供品。马怕鞭子,骡子怕冰,花怕霜降,雁怕冻雨,就是不怕神。然而,人生病时常拜神,唯有人才会造神。”

    公孙康赞同:“人皆敬畏神的法力,可人不造庙,神就没住处。若不为其供斋,神能不能饿死呢?而人死后,灵魂又哪儿去了呢?”

    管宁言:“人倘若有个游离于躯体的灵魂,那将是永恒的,无论生于谁家,不说身体,但讲灵智,应该是无异的,但实际上是不同的父或不同的母,灵智是截然不同的,这就值得怀疑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死如灯灭,油耗尽了,光也就没了,人只比牛马鸡狗高级点儿罢了,不应过分自尊。”

    公孙康感慨:“是的。佛在西天太飘渺,圣自东来走实道儿。追踪着走过的脚印,每一步都得踏实,即使跳跃几步,最终也得落地。没神灵也就没来生了,人这一生,如同白马过隙,匆匆而去,这也太失落了。”

    管宁细讲:“是的。连我也在数,人人都希望有神,如果真有,死后还有轮回的可能。王充的《论衡》大体是对的,但如信其‘无神’之说,死后即了,万劫不复,如此就违了众人意,所以才遭到那么多人的痛恨与咒骂。物之以生谓之德,生自当惜,无来生确实很残酷,但怕与不怕毫无用处。生前世上没有你,死后世上也没有你,如此说来,生前与死后一个样,人不怕生前,何必怕死后呢?若众人都能如此明辨,谁还会再去搞那愚昧的殉葬?”

    “嗯!可是,阴阳五行,生灵万物,无法理喻的现象太多了,人们只能以神的意志来解释,究竟有没有神,谁也无实据,但宁愿信其有,不愿疑其无。”公孙康仍幻想,“如果确实没有神,信之并没失去什么。可万一真的有神,不信将会万世不复,这就太不值得了。”

    管宁讲:“不过,有些事情,比如治病,由于信神,可能耽误了治疗而丧生。皇家之事,祭祀为大,鼓励人们信神,君权神授,违皇家之意,即为违神之意,神的形象是德与善,人们出于对神的敬畏,妄为之行会收敛不少,对世面的安稳是大有教义的。”

    公孙康感悟丧葬:“世上如真无神,那人死后的葬丧,薄点儿厚点儿就都无所谓了。”

    管宁主张薄葬:“其实主公心早明了,欲对扶余幼童殉葬的取缔理应天地共敬,人神同颂。万般生灵,皆生之于土食之于土死后还之于土。尸体腐烂了,草木吸之根深叶茂,牛羊食草膘肥肉嫩。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周而不息如同永生。棺材薄点,早点腐烂早点循环,岂不乐哉,何必造那些坚棺厚椁,闷在里面,趣之何在呢?人们应追求德行,使之流芳千古,而不是尸体永垂不朽。对死者的最大尊重是让尸骨在地下永久安息。汉文帝的霸陵为什么保存完好?功在薄葬,光武帝的原陵被掘得如同猪圈,罪在奢葬。不管你的陵墓如何隐蔽如何坚固,只要陪葬贵重,即便百年不掘千年不盗,终归躲不过一万年,盗墓者的功力无穷大,早晚必是底朝天。”

    公孙康要面子:“公之理论确实如此。徐公是公孙大业的开拓者,本想好好地葬一葬,虽不能殉葬活人,香囊汞银、金缕玉匣还是必不可少的,如此言来,为了英灵的安息,什么贵重也不埋吧。”

    管宁赞赏:“主公开明。”

    公孙恭正与阳仪交谈,扶余都尉宗弘求见。宗弘原为朝廷的奉车都尉,曹操遣其来辽东,奢想能接继公孙模,公孙度不采,让其做了两年使者。公孙康见其精明,遣其任玄菟都尉。属国都尉主管军事,宗弘知道自己的分量,不去争军权,配合着公孙掂量着干,所以公孙也较敬重。

    宗弘呈上一卷文书给公孙恭:“我刚从邺城来,这是新朝的《明罚令》。”

    公孙恭看卷,小声读着:“闻太原、上党、西河、雁门,冬至后百五日皆绝火寒食,云为介子推。子胥沉江,吴人未有绝水之事,至于子推独为寒食,岂不偏乎?且北方冱寒之地,老少羸弱,将有不堪之患。令到,人不得寒食,若犯者,家长半岁刑,主吏百日刑,令长夺一月俸。”

    阳仪说:“刘汉多少年都不理咱们了,曹魏怎突然想起了平州?”

    公孙恭也说:“‘寒食节’只是并州的事,与平州毫不相干,此令为何颁给咱们?”

    宗弘一笑:“今圣是想试探下你们如何对待他的威仪而已。”

    公孙恭说:“兄成天思量着嗣位。寒食节的事,我代兄应付下来吧。”

    宗弘问:“怎么,嫡子公孙渊,难道有争议吗?”

    公孙恭讲:“公孙渊亦非凡夫,只是有点儿不太稳当,兄是恨铁不成钢才把他放在那儿晾着,但我们不能冷眼旁观,得帮他规上正道啊。这样吧,扶余国的殉葬制,不但对己残忍还给邻郡带来祸乱,先父在世时,就想将其废除,因为太棘手,一直拖了这么多年。尉仇台死了,兄想应该从他开始,以后不准再殉葬活人,国王带了头儿,下面的贵族们就好办了。我想把这事交给公孙渊,他若办好了,兄的气也就消了。”

    阳仪话直:“凭他那个德性,我看是够呛。”

    公孙恭说:“兄都这样了,急等个儿子来换肩,舍渊其谁呢?公孙渊的作为,关系到平州的前程,不可泄气啊,都二十八岁了,早该懂事了。这样吧,让他先试试吧。”

    阳仪思量着:“此任好棘手啊,太软了不行,太硬了也不行,虎头从没理过政,难以掌控中庸,我们先给指个路吧。”

    公孙恭说:“这个《明罚令》使我想到了诏书,殉葬活人,在秦朝时就被定为非法,可到汉初几帝仍没根绝,因缇萦救父,文帝废除肉刑时,才把犯殉葬罪者施以极刑,不知皇室的石室中,还有没有汉文帝当年的诏书?如把那诏书拿出来,借其之威行起来就简易了。”

    宗弘说:“这样吧,我去趟许都,看看能不能找到文帝时的诏书。”

    阳仪摇头:“那是西汉的事,若有也得藏在长安。”

    宗弘言:“乱腾了好几番,西都的石室早就没影了。”

    公孙恭想给周全一下:“我们整个假的吧,以皇帝的口气下令扶余废除殉葬制,比咱们自己强制更有力度,都尉跟皇帝说说,我们不是蔑视朝廷而是为了仁道和安定。”

    宗弘言:“皇帝被轻视惯了,汉室正在飘摇,圣上不会在乎这点事的。”

    公孙恭自言自语:“扶余国王是咱的老姑爷子,不管怎说得送点丧礼过去,送点什么为好呢?”

    宗弘建议:“中原贵族的葬丧都喜陪葬香料和玉器,辽东的玉器很精致,送点玉器不行吗?”

    公孙恭赞成:“都尉言之有理。岫玉块头最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话更提醒了我,应大力开发老玉沟的玉石,去中原换他们的铁,去西域换他们的马,去扶余换他们的皮子,对辽东来说是笔好买卖。”

    辽东郡府,公孙恭将那卷假诏书递给公孙渊:“奴隶社会的殉葬制是由上古时期的杀残祭神演变来的,由于生产的发展和财富的聚集,王公贵族以神自居,逐渐发展成死后以活人来陪葬。你爷爷的陵墓也只是放了几帧壁画而已,我们再也不能容忍扶余国这种残忍和贪婪再继续下去了,这个事交给你,为了改革的顺利,我们制了道假诏书,以朝诏配合你的行动,干起来就更名正言顺了。”

    公孙渊打怵:“就我自己去吗?”

    公孙恭说:“还有孙综。宗弘名义上是朝廷的属国都尉,但他这人挺精明,自知不是咱的贴心人,行起事来瞻前顾后,话到嘴边常咽回去,别太指望他。扶余是玄菟的附属,细说理应玄菟出头,可王建太奸猾,见点麻烦能躲就躲,这是很棘手的事,肯定他会是吞吞吐吐的,虽然如此,也得与他商量商量,让他再派个得力者去,但最终定大砣的还是你。”

    公孙渊带着假诏书和玉器去了玄菟,公孙渊问王建:“扶余国王薨了,大舅多会儿去吊唁?”

    王建说:“州牧早就说过,废除扶余的殉葬制应从国王开始,没想到死得这么快,我正等着指令呢。”

    公孙渊讲:“父亲病得不轻,现在由叔叔管事,叔叔说扶余是玄菟的属地,你们是主郡,由你们出头,辽东不想越俎代庖。”

    王建想推手:“玄菟是平州的列郡,由州府主导,怎能叫越俎代庖呢?”

    公孙渊说:“我说也是。这是叔叔的原话。”

    王建问:“如何操作,恭公有没有个设想?”

    公孙渊拿出“诏书”:“你看,这不仅是叔叔的设想,还必须得这么办。”

    王建看后说:“太好了,有了朝廷的诏书,行起来就更有力度了。”

    公孙渊嘻嘻笑:“这不是真的,叔叔是想借朝廷的名义,整的这个假诏啊。”

    王建也笑:“多年没见到朝诏了,所以一时没分清。”

    公孙渊挥下拳:“真诏假诏无所谓,可耻的是好像咱公孙怕朝廷,自贬自身低了头,若不是怕父亲动大怒,我早就一把撕了揩屁股。”

    王建问:“你想怎办呢?”

    公孙渊说:“大舅给下道郡令吧,令扶余废除殉葬制,再给我派两千兵,谁若不宾服就把谁埋了,王宫遵守后,下面的就好办了。”

    王建摆手:“动兵应慎重,没有州牧的兵符我不敢轻举妄动啊。”

    “大舅也够窝囊的了,不怪高句骊人常起屁。那大舅有没有个思路,去后到底应怎么办?”

    “这事我思虑好长了,扶余国的贵族死后殉葬活人,已经根深蒂固了,光靠开导是无法落实的,没有点力度是震乎不住的。”

    “对。所以必须动兵。”

    王建又说:“光用兵逼着也不行,总不能死个贵族后你令兵看着他下葬啊。王赞跟他哥哥不一样,办事稳当又有道眼,在扶余还有人缘,我叫王赞跟你去,遇到为难事你俩先好好商量商量。”

    公孙渊和王赞去扶余,二人一路嘴不闲。

    公孙渊问:“你哥哥哪儿去了?”

    王赞说:“去东莱找王颀去了。哥哥小时九顶山的老道给看过相,说他的印堂有芒光,将来能当到州牧。可自从下身废了后,他人就像疯了似的。父亲明白这事儿,令人把他绑上,硬生把他睾蛋摘掉了,现在成了个阉人。听说甄娇死了,就又想干点儿事儿,王颀的太爷和我爷爷的爷爷是哥俩,王颀去年来时说,他舅舅在朝当太官,哥哥想去当太监,先求王颀帮个忙。”

    公孙渊说:“你哥哥可不是盏省油灯,我的前程不明朗,跟他的搅和有关联。还是说我眼前这差使吧,关乎到我的大前程。我是这样想的,令先颁下去,见有哪家违犯,就把军队开到他家,杀他个全家鸡犬不留,超不过三个,肯定就能震乎住。”

    王赞说:“过激了可不行,会引发异族离心的。再说,没有州牧的命令,你也调不动他们的兵。你看这样行不行?还是以杀为警。扶余国每年的决日在立冬前一天,那一天,能走动的人什么活儿也不准干,都分赴到各地的刑场看行刑。可一年一个决日太少,我想增为四个,即把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都定为决日,每一季都杀他几个,震慑力会更持久些。”

    公孙渊赞成:“好!此招甚妙,就这么办吧,肯定会好使。”

    3遗训

    意志的支撑使公孙康在病床上躺了两年。灯油熬尽了。

    徐夫人对周边的要人说:“我和君侯有几句话,你们都到书房坐一会儿吧。”

    众人陆续出去,病房中陪公孙康的只有徐慧和公孙渊。

    公孙恭、阳仪、公孙模、纶直、贾范、卑衍、柳远、王建、宗弘等平州要员被撵到书房。

    公孙恭讲:“兄身垂危命悬一线,昨天把兵符交给大都尉了,正位还没言明今天就说不出话了,大家看看怎办吧。”

    公孙模说:“主公把兵符交给我,是对我的诚心信任,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带好军队,但真正动兵时,还必须听新主公的,当务之急是应把新主公立起来。”

    柳远是柳毅的次子,柳毅的长子叫柳甫。柳远说:“还商量什么,嫡子公孙渊不是在那儿明摆着么。”

    阳仪挥手:“你刚从海南回来,不知道这边的细情,主公若想立公孙渊,那他早就指定了。”

    公孙模说:“先主公当年与阳公和柳公,情分不亚于刘、关、张,临终前有过遗训,阳公应把那遗训拿出来。”

    阳仪从怀中掏出那块丝布,举手晃一晃:“这遗训共两块儿,在柳公那一块儿在我这一块儿,字句完全一样。如果主公把后事安排明白了,此物我就不想拿出来了,可事到如今,不亮出是不行了。我先念一遍然后大家再轮流看。”

    阳仪低头读:“寿数天定,天若生妒,无力强求,不得不虑。恭儿人是好人,但仅凭好人,难承大业。义子康,德才兼备深谙韬略,望阳仪、柳毅二位义兄左右辅助,兴盛宏业,鞭策不怠。若康早岁先衰,吾之嫡系继之,香火永续,百世不泯。哀弟升济拜托。”

    公孙模面向柳远:“柳公那边有无说道?”

    柳远说:“父亲说过遗训的事,与阳公无二。可父亲几十年没回辽东了,不知粗细不敢多言。”

    纶直主张:“夫人撵咱们出来,肯定也是为立主的事,等会儿听听夫人的吧。”

    贾范说:“若听夫人的话,肯定是公孙渊了。”

    阳仪哼一鼻:“别装好人了,装好人会害大业的。主公早认为夫人不是盏省油灯,不会听她的。”

    徐慧坐在小凳上,公孙渊站在身旁,公孙康瞪着眼,夫人喋喋不休地说:“最后那句话,赶紧说明白吧,是用公孙渊还是用公孙晃?”

    公孙康嘴唇闪动几下,却没发出声。

    夫人说:“说不出话来了,我没法逼你硬说,这样吧,我说出来吧,你若是乐意就把眼眨一下,应是虎头吧。”

    公孙康眼睛仍瞪着,一动也不动。

    夫人有点急:“那是想用公孙晃了,可晃儿不行啊,他是曹家的命官,咱们没法用啊。再说都过继给公孙恭了,离家这么多年,心必有怨气,与咱难有真情。还是用虎头吧!还有一句话,听后你肯定弃晃儿,你嫌我性子不好,没和我睡过几回觉,若不是看在我爹的面,早就把我踹出去了。咱虽不是荡妇,也有按耐不住时,公孙晃虽为我所生,但不是你的种呀!”

    公孙康脸面变了形。

    公孙渊着急,小声斥责母亲:“妈怎能说出这种话呢?”

    母亲说:“还不是为了你,你若是害臊,你也出去吧。”

    公孙渊出去了,徐夫人继续说:“都到这时候了,为了让你相信,我把那情节告诉你。那年院中来个骆驼商,晚上睡在客房。半夜我出室入厕时,见那骆驼祥和,回来时爬上了它的背,没想到骆驼站起来绕院走,走两圈后我想下来,可骆驼走起来没有够,我不知怎样才能停,正在哭叽尿相时,骆驼主听见吧嗒声,光着身子来到跟前,不知他喊了声什么,骆驼停住步,伸臂把我抱下来。骆驼主胸口那窝毛,抚着我胸好舒服,紧接着他就把我抱进客房,这事梁头可作证。还有一铁证,晃儿脚趾是六趾,骆驼商的脚趾也是六趾。”

    上面徐慧的话有真有假。细看梁头的脚趾,才是真正的六趾。

    此时的公孙康,并非没有任何的表示能力,正如夫人所认为的,他是在衡量继位者。晃是长子,又比渊优秀多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犹豫不决呢?

    此话说起来那可就是揭家丑了。

    质子之说在东周时就有。西汉的几次动乱,大多是由诸侯的不轨引发的。好不好使先不论,东汉就形成了这个制度,边远地区的诸侯及封疆大吏,得遣个子孙到都城,说是进太学深造,其实是任质子,通俗点说就是抵押,授人以柄,不敢妄动。公孙晃就是作为质子被送到洛阳的。公孙度那时,君弱臣强,送不送质子是无所谓的。前边,阳仪说过公孙渊。但,公孙晃的父亲是谁,公孙度更怀疑,顾及到徐荣的面子,借口遣质子,就把长孙公孙晃送到洛阳了。

    书房中,众人小声议论着。宗弘靠向阳仪,耳语了几句。

    阳仪拍两下巴掌,大家静下来:“宗都尉刚陪同太官从朝都来,带来了圣上的诏书,先让都尉说几句吧。”

    “废汉立魏后,公孙没出异议,魏廷很赞赏,今圣很关心平州的前程,钦定恭公继康公之位,若不

    想与朝廷抗礼,薨后就摆香案接旨吧。”宗弘环视一圈,“因我在场,皆不便言,那我就退场避讳吧。”

    宗弘退出。

    公孙恭说:“我不懂军兵,不敢审案,离酒不行,恐会误政,如此重任,恐怕担当不起啊。”

    见没人应声,公孙恭脚向外移:“诸位如不便言,我也离场避讳吧。”

    公孙恭退出,阳仪眼望其后背:“公孙恭此举,大家看没看出什么?”

    公孙模说:“说实话,他确实不懂军事啊。”

    纶直说:“有自知之明,他确实担当不起啊。”

    阳仪却说:“我看出的是人品和德行,若为别者,此时此刻,会头顶个铁锅往上冲。”

    公孙模仍不放心:“有德者不一定有作为,公孙恭确实难为啊。”

    阳仪仍坚持:“无德者也兴许能干点事,但他的作为将是胡为或乱为,即使是无为也比胡为强。用

    公孙恭这样的诚实人主政,只要大家鼎力相助,是不会出大漏子的。”

    贾范举手:“阳公之论我赞成,康公病了这么多年,诸项大政都是恭公在大家的辅助下主持的,谁

    也挑不出大毛病呀。他是先主的嫡子,名正言顺啊。”

    公孙模仍犹疑:“我们都老了,还能辅助几年?大家应知,公孙渊这几年在扶余干得不错啊,有的

    人懂事早,有的人懂事晚,岁数到了,他该成人了。”

    阳仪说:“宗弘虽是朝廷命官,与咱们似乎隔层皮,但我赞赏他的为人,从不说谎话,他当我说过,

    扶余的业绩主要是王赞干的,依公孙渊的想法早就乱套了。王建,你说呢?”

    王建低着头说:“但话又说回来,公孙渊非为凡鸟啊,有不少年轻人很是欣赏他,恭公太老诚了,

    如咱们都瘪气了,恐恭公震不住他们。”

    阳仪坚定不移:“天罡非一星,地煞非一神,难唯领头雁,成阵靠一群。只要大家都齐心维护着,公孙恭是能干下去的。”

    公孙康本来只是怀疑,听夫人明说,无法承受了:“我精明强干,左右逢源,十六年来,州郡大事料理得有头有序。可家里的事怎就这么埋汰呢?为了我的香火,划了多少弧,最后却把自己圈在外。公孙晃不是我的种,公孙渊也难是我的儿…”公孙康一口气喘不匀,瞪着眼没气儿了。

    病房传出哭喊声,公孙康死了。

    阳仪叹一声:“嗐,这个泼妇啊,也太苛妒了,那么多偏房,一个也没让来。大家都去灵堂吧。”

    公孙恭跪在香案前,太官宣读圣旨。

    “皇帝诏曰:襄平侯、左将军、平州牧、辽东太守公孙康不幸陨殁,白山折腰,黑水呜咽。满朝悼心之际,追封为襄平公。公孙恭德高望重,辉炫炳焕,衷心向朝,敬继承命,领平州牧兼辽东太守,加封车骑将军。钦此!”

    公孙恭跪地不起:“我能行吗?”

    太监慢条斯理:“你想抗旨吗?”

    “他不敢。”阳仪又面向公孙恭,“还不接旨起身。”

    “臣接旨。”公孙恭起身。

    徐夫人气势汹汹:“反了反了,你们这是反了!朝廷多少年都管不了咱们,诏不诏的顶个屁!”

    阳仪从怀中掏出那块布:“先主辞世前有嘱,写在这上面,辽东大业若康先弃,由公孙恭继之。上合圣意,下合民心。”

    徐慧靠近阳仪,突然猛推一把:“你怎不先死?”

    阳仪仰面倒地,一声不吭,纹丝不动。

    红尘纷攘埃难宁,晨钟暮鼓万事空。徐慧去了千山,闭目诵经,超脱凡尘了。梁头无法再留府院,去了赤山龙潭寺,潜心修行了。知情者叹之,诚信者施之。

    殷馗自感不妙,再也没来季象园。

    宗弘自知自己有点双重间谍的味道,为防不测,后来隐居了,终了如何,无人知之。

    4轲比能

    天下局势不停地变化,各方使者纷至沓来,皆欲拉公孙为盟友。

    吊唁公孙康时,周边的头面人物都来了,作为舅哥,轲比能更不能缺。因其通晓四方大势,公孙恭

    与之彻夜恳谈。

    刘备刚死,托孤于诸葛亮,后主刘禅继位,前程不朗,曹丕趁机集结五路兵马,想一举捣毁蜀汉,

    其中一路就是轲比能。对于曹丕,轲比能阳奉阴违,表面上出军,暗地里却与马超联络,马超治戎有方,在凉州一带久负盛名,轲比能甚为崇拜,经过马超的开导,轲比能不但自己决心反曹,还欲在西方和北方结成个广泛联盟,推倒曹魏,再建新朝。此时正值曹丕的计划破灭,轲比能刚从凉州返回。

    轲比能对公孙恭历数了蜀汉的光明之处:“刘备生前在战略上犯了个大错,破坏了孙、刘联盟,致使曹魏做大。刘备虽然死了,但对蜀汉来说,也是幸事,诸葛亮甚得数族感戴,后主对其更是唯唯诺诺,现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大展身手了。诸葛亮有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志,不出数年,蜀汉必能挺进中原,恢复大汉。”

    公孙恭迷茫着双眼:“不过,曹魏使臣说诸葛亮也是不公不允,偏鄙偏爱甚不敞亮。喜廖化,喜马

    岱,喜马谡,厌魏延,妒法正,排李严。长此下去,势必分崩啊。”

    轲比能讲:“对于诸葛亮来说,廖化听话,喜之于理。马岱为舅哥,喜之在情。马谡有才,不喜为

    怪。魏延多话,厌之当然。法正之言,先主必信。李严奸诈,不能不疑。诸葛亮有个弟弟叫诸葛均,颇

    有见识,善于说和。诸葛均甘当月下老,他用亲戚血系凝固各家族的聚合力,刘备与张飞、赵云、马超

    联姻。马家与诸葛联姻。关羽与李严联姻。后主与费祎联姻。都是诸葛均给粘合的。蜀国的内聚力是很

    强的。”

    对于轲比能的反复无常,曹魏只能以下策处之,曹丕责令于王雄,王雄遣韩龙刺杀了轲比能。

    5张示开

    冷冷落落的侯门大院,妙儿厌倦透了,去了碧流河畔那座小庙,在张二丫的伺候下,看医书验秘方,

    琢磨着为人治病。母亲哪能放心,经常前去陪伴。那日刚回侯府,公孙恭后脚跟进。

    公孙恭问夫人:“多时没见妙儿了,她在那小庙怎么样?”

    夫人说:“无聊得很,晚不响木鱼,晨不鸣铜钟,哪有真心去修行呀。”

    公孙恭担心:“老这样可不行,长久郁闷下去,会得心病的。”

    夫人说:“心病早就有了,种在鹰师身上,唯有他去送东西时,眼睛才开圆。君侯看这样好不好,让张示开也长住小庙吧,挑水劈柴干点儿零活,天天能见到,心情就会一天天地好起来。”

    公孙恭摇头:“那成何体统,禅寺不像禅寺,庵院不像庵院,再说,伺候妙儿那小尼,特别能干,担水劈柴毫不吃力。我想把张示开打发走,再也不见他的影,妙儿死心后,慢慢就会好的。”

    夫人问:“你想把那小子整到哪儿,可不是打发到阴间吧?”

    公孙恭可不是那样的人:“你看我整死过谁?我打算让他当使者。最近这些日子,各方的使者络绎不绝,曹魏来了,孙吴来了,蜀汉来了,不少部族也来了,有的是来送大礼,有的是来谈生意,有的是来交朋友,有的是来探虚实。咱没回访不合情礼,回访别处不太难,唯有蜀汉费思量。轲比能说话有点玄,兄对其向来不深信,但这次说得有声有色。龙生之地不定位,下次有可能出在西南。头些年蜀使来送礼,我不冷不热送出门,兄知后把我好顿斥,曾打算遣张示开去还礼,终因张飞陨了命,风雨不顺作了罢。现在蜀国翻天地,诸葛亮说话一言九鼎,后主侧着耳朵听,吴蜀联盟重新加固,西北数族奋力挺,刘氏正统深得民心,大汉似乎能复兴,坚定信心遣使去,这次不应再飘忽不定了。”

    夫人担心张示开:“咱不懂地理不知向,只知蜀国最边远,山儿多水儿长,不说豺狼或虎豹,一个毛小子,说不定跌在哪座山,倒在哪条河,那可怎么办?”

    公孙恭想的是:示开到没到蜀国是小事,庙后作揖就尽到情了。说句不好听的,张示开出险也无妨,妙儿的心结就开了。

    6公孙模

    规制:诸侯死了后,继位人应得到朝廷的认定才能继承前辈的爵位。公孙渊虽没接到封赐,仍认为侯封非己莫属,心安理得地当起了襄平侯。公孙渊把大院的半月门堵上了,公孙恭把西院大门重开了。从岸上看,太子河似乎风平浪静,但溃堤前的管涌正在悄悄地形成。

    粮食多了也是麻烦,粮价暴跌弃荒弃耕。小仓小库鼠雀虫霉损耗太大,管宁说蔡邕当年任司空时,

    在冀州建了些地下粮仓,效果很好。襄平城东部地势高,土层粘实利于防水,公孙恭打算在这试验一

    番,如若成功再大规模建造。

    公孙恭、公孙模和贾范察看地形。

    公孙模认可:“是个好主意,那就储军粮吧,多储一些越多越好。”

    公孙恭说:“如储军粮那就由军队干吧,没有仗打,反正闲着也没事干,还能省下不少民工费。”

    公孙模不爱听:“这话可不地道,怎能说闲着没事干,演习训练哪一天闲着了?主公这样说,我的

    兵就动不了了,要干你就招卒子们干吧。”

    公孙模一甩袖,拐着腿就走了。公孙恭望其背影:“脾气可不小啊。”

    贾范说:“主公这样说就好了,储军粮得慎密,不能让谁都知道,调动军队最合适。”

    公孙恭不爽:“我是不会说话。但,若是家兄说这话,他再怎么不爱听,也不会如此的。别人的事

    都好办,家族内的事最难整。再说那个公孙渊,游手好闲没事干,这些天收了不少门客,季象园成了跑马场,花儿哭泣草皮光,你说可怎整啊?”

    贾范建议:“可也是,给他安排点事儿干吧。总是这么干晾着,让外人也看不过去。”

    公孙恭挠两把头:“怎么整呢?有了,大都尉能镇住他,那就交给大都尉吧,他想怎用就怎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