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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傍曹爽何晏行贿 分帮派蒋济站队

    1帝师

    太后与曹据正言谈间,郭德手捂耳朵走过来,蹲在水边洗耳朵。

    太后问:“耳朵怎么了?”

    郭德说:“不知从哪儿飞来个石子,打在耳朵上,出了点血。”

    太后生点儿气:“皇帝和秦王打鸟,肯定是他俩干的,你就明说了呗。把他俩叫过来。”

    郭德向南走几步,招招手,曹芳和曹询过来。

    太后斥曹询和曹芳:“那个鸟,打一会儿就行了呗,怎么还没头了呢?人头和鸟头还分不清?看把舅舅耳朵打的!”

    曹询看着皇帝:“不是我打的。”

    曹芳没在乎:“我也没瞄人头呀。”

    郭德摆手:“不要紧不要紧,谁也不能想要打我,可能是石子落下时,正巧落在我耳朵上。”

    太后耷拉着脸:“玩儿,玩儿,成天玩儿,秦王也这么大了,明天回封国去吧。你俩在一起,多会儿也不能成正形。”

    曹询问:“我的领地在哪儿?”

    太后说:“你是秦王,当然在秦地,去咸阳吧。将来平蜀时,你应出大力气。”

    秦王离开了。

    太后面对曹芳:“当上皇帝了,应是天下最有知识的人,先前没学好,往后得补上。”太后手指曹据,“这是你彭城王爷爷,一定要好好跟他学,学不好的话,你的皇帝恐难当长。”

    曹据行臣礼:“臣请陛下宽恕晚礼之罪。”

    曹芳不太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先斥曹芳,“什么也不知道!”后说曹据:“帝师别谦虚了,聊聊正事吧。”

    曹据问:“皇帝在东宫时,都精于什么学业?”

    曹芳唱着吟:“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曹据说:“这是《诗经》中的名篇,很好。还学过哪篇?”

    曹芳又唱:“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曹据微笑:“很好,很好,我也喜欢这篇《麟之趾》。”

    太后问:“我也时常听人唱过这歌,但不知这辞是什么意思?”

    曹据解释:“麟是鹿中的贵族,气质非凡,有趾不踏垢土,有额不抵俗木,有角不触贱兽。诗中把麟喻作贵族家新降生的公子,孤芳傲尘,垢气不侵。皇族是贵族中的至尊,作为帝王更应该自尊自爱,羽罩天下。”

    “啊,我原来只觉唱得好听,原来是这等意思。”太后对曹芳说,“《诗经》很重要,一定要学好,哪一篇都应能唱下来。”

    曹据说:“文人雅士无不通晓《诗经》,朗朗上口,唱之不衰,不但娱情还能陶冶情操。可作为君主,贵在治世,更应学好《尚书》。《尚书》记录了尧舜禹至夏商周期间君主与圣贤们关于如何治世的对话,大都针于时弊至理至诚,极有教益。”

    太后点头:“大将军也说过,《尚书》篇章很多,够学一辈子的。”

    曹据说:“《尚书》总共多少篇,我也没见全。孔子整理出一百篇,分《虞书》、《夏书》、《商书》和《周书》,有些已不是原话,加入了孔子的见解。”

    曹芳说:“能不能编成歌,歌儿辞好记,要不然,那老些,谁能记过来?”

    曹据说:“以后我试试编一编。《尚书》虽然那么多,但不必急着都学完。有的篇章讲音乐,有的篇章讲畋猎,有的篇章讲怡情,对皇帝来说,应学精三十几篇。最重要的有两篇,一篇是《皋陶谟》,讲帝王如何修身,如何知人和用人,如何安民博取民心。另一篇是《康浩》篇。”

    太后打断:“听说过《康浩》,明帝常看,说那是周公写给他弟弟的,应该好好学学。《康浩》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曹据讲:“周公的那个小弟叫康叔,封在卫地,临行前,周公嘱咐他一些话,孔子整理《尚书》时,把那几段话编成三篇,即《康浩》《酒浩》和《梓材》篇。对于治世来说,最重要的是《康浩》篇,也叫《康王之浩》。《康浩》主旨讲刑罚,刑罚要适度,一要慎二要严或轻或重都不行,刑罚规范行为,德政征服人心。孔子把德政修析为仁政,大体上是一脉相承的。”

    太后想试试曹据:“那这会儿,你就给讲一课吧,看皇帝能不能听得进去。”

    曹据看着曹芳:“皇帝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开口问几样吧。”

    曹芳想一会儿问:“黄帝是公孙氏,炎帝是神农氏,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可炎黄天下又叫华夏天下,这是怎么回事?”

    曹据讲:“看来公孙氏与神农氏的历史皇帝是清楚的。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是中华民族生活繁衍的两大流域,公孙氏发祥于黄河流域,所以始祖称为黄帝,神农氏发祥于长江流域,长江流域相对于黄河流域来说,相对炎热一些,所以始祖称为炎帝。公孙氏与神农氏通婚后,种族更加强壮,后人即为炎黄子孙。华即光彩美好,华山为祁地之脉,险峻神美,亦是公孙氏的圣地。大禹王之子叫启,创立了夏朝,夏义同炎。华夏子孙即是炎黄子孙,统称为华夏族,义不相岐。”

    曹芳又问:“那么,肃慎,陌秽的祖居人是否为华夏族?”

    曹据答:“不论动物或植物,抗寒能力不一样,北方有熊和虎豹,南方有狮子和大象。人有体毛稀且短,抗寒能力连那猿猴都比不上。大北方连猿猴都没有,远古那里定无人。自从隧人知火后,有了取暖的办法,人就可以逐步向北移。祖居北方的人,多是从黄河流域迁过去的,当然也是华夏族。”

    太后诚服:“讲得多好啊,连我都能听明白。明帝也太粗心了,常叹朝中缺人才,若非司马孚的推举,彭城王也得被埋没。”

    曹据端量着曹芳:“臣出个词,皇帝试着造两个句子,看看基础如何,该从哪学起。好吗?”

    曹芳说实话:“可别太难了,出个常用的词。”

    曹据说:“那就用逃之夭夭吧。”

    曹芳想了想:“狐狸来了,逃之夭夭。春光明媚,桃子妖妖。”

    太后眼皮一翻:“这叫什么句子?有头无尾。”

    曹芳争辩:“狐狸有尾巴,兔子也有尾巴,怎能说有头没尾巴?”

    曹据给打圆场:“皇帝是说,狐狸来了,兔子逃之夭夭。”

    曹芳补充:“刚才有点马虎,把兔子落了。后边那句桃子妖妖,是想说树上的桃子红红的,很妖艳。”

    太后挑毛病:“春光明媚,那应是桃花夭夭,秋风来了,桃子才能妖艳。”

    曹据向太后眨下眼:“皇帝的思路还是很有灵气的。”

    太后真心希望曹芳学好:“剞刀剔赘骨,良药味必苦。师尊不必姑息,都是为了把皇帝练成明君,心狠点手辣点皆都无所谓。日后皇帝受用于此,不但不会怪罪,还会衷心感激你的。”

    曹据也是心里话:“总的来说,陛下灵智岐秀,好好学习努力深造,定会成为史上少有的英能皇帝。”

    再说曹据那一眼,眨得很微妙,原本是让太后别太苛刻,给皇帝点尊严。可太后理会错了,逐步蜿蜒到动情。

    2何晏与曹爽

    尚书府紧挨着大将军府,从尚书府出门抬腿就能到大将军府,可有些事,何晏与曹爽常在家中聊。何晏每次来,都不空手,把礼品往门房一撂,卫士一挥手,就可以进院。

    这日,何晏又来了。曹爽正在逗兰狐,常见面何晏就不必再寒暄了。

    何晏问:“大将军又测何事了?”

    曹爽说:“这几天左半边头总是疼,求兰狐测测,当不当紧。”

    何晏说:“没事,可能是累的,满朝大事皆在大将军身上,头疼点儿不奇怪。”

    二人室内落坐。何晏从手腕上撸下只玉石镯,递于曹爽,曹爽接过,放于眼前细观。

    曹爽赞叹:“好绚呀!哪来的波光,缓缓转动,有如群星浴银河,塘水溢堤堰。”

    何晏比划着:“戴上试试,看看有没有感觉?”

    曹爽戴镯于腕:“好爽啊!眼睛也亮了。不怪尚书身板这么硬朗,原来与此镯有关。”

    何晏说:“这是爷爷当年最珍爱的宝物,戴上它,湿热不上头,风寒不袭身,书写万字腕不酸。”

    曹爽装作脱镯,好像要还给何晏。

    何晏摆手:“戴着吧,送给大将军了。”

    曹爽一笑:“此镯爽目,尚书常写书,眼睛最重要,送给我,往后你该如何应对?”

    何晏说:“此镯叫阴阳垂棘环,本为一对,这一只为阳,还有一只为阴,晚上作书时我戴那只阴的。”

    曹爽不屑:“写那些东西有何用,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财发,累得头昏脑胀,我看不值得。”

    何晏说:“大将军可别小看这书。人生这一世,不管干过什么,归天后也就完了。可书却可流传千古,你看那司马迁和班固,世上把谁都忘了,也忘不了他们。”

    曹爽没明言瞧不起:“也是,孔子和孟子,都是因书才为圣。不过,何叔自忖一下,可与他们并列吗?”

    何晏盘上二郎腿:“叔不是不知斤两的人,只因那时没事干,别的事难作为,只有写点书,一方面自娱自乐,另一方面显点才华,万一逢上一双慧眼,天降大任也不敢说……”

    曹爽脖子一歪:“听你的话味儿,现在还没逢上慧眼?”

    何晏赶紧补话:“大将军别理会错了,自从逢上你这双慧眼,我就不再想写书扬名了。”

    曹爽点头:“对的,应该停下了,尚书府的事这么多,养点精神理政吧。”

    何晏说:“对于书,原本不想再写了,可最近夏侯玄出书了,是冲着我的《道德论》与《无为论》来的,说是商榷,实际上是嘲讽,好像他是玄学派的领头羊,不写篇文章辩驳辩驳,咽不下这口气。”

    “他都说你什么?”

    何晏伪笑:“简而概之,一个字,‘伪’!”

    “我的话叔可别不爱听,你的《无名论》我看过,也觉得不真,那些话好像不是从心说出来的。”

    何晏巧辩:“书是作者告诉人们应该怎样做事,并不是说作者都是那么做的,《论语》中的话,孔子难道都做到了吗?”

    “何叔书中的观点主要是劝人无为不争,不争权,不争势,不争名,不争利。可谁能那么做啊?什么都不争,于世怎么活呀?何叔为了当尚书,不也绞尽脑汁了吗?”

    “文帝和明帝,都看不上我,想为也难为……”何晏轻轻拍下曹爽的手,“如今大将军提携我,我能为时焉能不为?”

    “这才是真话,谢谢何叔说真话。好了好了,咱俩用不着斗嘴了。”曹爽戴上镯,另一手抚摸着,“吏部尚书这活儿挺繁琐,何叔这几天感觉如何?”

    何晏抱怨了一下司马孚:“尚书令好滑啊,小事不上口,要事不松手。累得我焦头烂额,也没显出多大政绩。”

    曹爽说:“我与太后商量过,司马孚挺清廉,适合于管财政,准备改其任司空,人事不让他插手。我愁的是司马懿,辅政么,当然以政务为主,可他整天只研习兵书,推演如何荡吴平蜀。诸多政情,不理睬他,又不是那么回事,可与其商谈时,他还往往心不在焉。”

    司马孚任司空后,何晏成了尚书府实际上的主管。

    何晏建议:“动点脑筋,给司马懿个高帽戴,再晋一爵,让其高高在上,不问详情,大将军行事就方便多了。”

    曹爽不太肯:“再晋一阶,那不盖过我了吗?”

    何晏摆手:“别怕,盖不过你,明帝授你携履上殿,面君不叩,参拜不名。你是首辅,位已到顶,任何人是盖不过你的。”

    曹爽咂舌:“太后也嫌仲达碍事,想晋其为大司马,专注诸番军事,不知其心怎想的,他以这称谓不好听为理由给推辞了,我们也就没法强逼了。”

    “司马懿是只老狐狸,咱们的本意绕不过他。大司马,大死马,连到他的姓,确实不太好听。”何晏思量一番,“他没说别的,单嫌不好听,那就好办,换个名称。文帝最怕强臣操权,为了分权,废除了丞相制,恢复了三公太宰制,皆由行将就木的尊臣担当,现在是司徒徒有虚名,司空空有其名,太师如同待尸。昔周成王曾设太傅之官,冠于三公之首,其实也是将终之臣的虚冠。今可仿之,将司马懿晋为太傅,如一尊泥偶般供奉着,量其难寻辩辞。”

    曹爽竖起拇指:“这招高,实在是高。但太尉之职也不能废呀。”

    何晏举荐:“满宠素业纯固,蒋济刚毅有度,二位皆可任太尉。”

    曹爽摇头:“何叔真能点将,满宠岁数太大,征东将军都干不了了。蒋济体衰多病,不知哪一天入土。你怎能点到他俩?”

    何晏讲明真意:“大将军秉政,时日尚短,拳头并不算太紧,此时的太尉,若是一个执意刚烈,甚好争言者,恐难伏颜啊。”

    曹爽点头:“明白明白了,二人只是个过渡,纲目得序之后,朝廷确实需要一个朴实能干的太尉,现在就应该酝酿。”

    侍卫送来水果,二人边吃边谈。

    何晏说:“车骑将军王凌,是汉司徒王允的侄子,魏武大帝很欣赏他的才干,任兖州刺史时,清正廉洁,赏罚分明,颇有民望,不负干臣。”

    曹爽犹豫:“王凌在淮南,统兵拒吴,责亦非浅啊。”

    何晏说:“现在用人,别单看才能,应从稳重着眼。淮南左右,诸王林立,叔足屡涉其地,略知诸番细情。白马王曹彪,胸藏大志,也确实有些才能,文帝践祚,其心不服,明帝登基,其心亦不甘,如今齐王为君,其胸更不会舒服。大将军知不知王凌与曹彪的关系?”

    曹爽不知:“什么关系?”

    何晏说:“曹彪是王凌的侄女婿,白马与淮南相结,二人杯盘频聚,交往特密,淮南屯据二十万大军,二人如生异志……?”

    曹爽明白了:“啊,这好办,把曹彪再往东迁迁,改封楚王,叫他俩离得远一点儿。”

    “还有一情,不知大将军知不知晓?”

    “何情?”

    何晏说:“淮南长史令狐愚的底细。”

    爽言:“令狐愚,有人叫他凌何愚,虽然挺犟,但很能干,治军严肃,所以叫他任王凌的副手。”

    何晏讲:“你岁数小,不知根底,令狐愚是王凌的外甥,原名令狐凌,羞于与舅同名,后改为令狐愚。舅舅与外甥一正一副,同领淮南重兵……”

    曹爽站起:“啊!那还真不行。那把王凌调到朝中吧,先任个闲职,把他和令狐愚及曹彪隔开,以后适情而动。身事太繁,没功夫细览各将卷宗,你们尚书府细细查察,不唯他们二人,可能还有此类情况,至亲者同领一军者,都应该分开。说到这,我又想到孙资和刘放,两个亲家公,不应同掌中书府。论起军队,我有些面赤,没有些致胜经历和战功,在诸将面前说话总伸不直舌头。吴将朱然又犯樊城了,我准备领军亲去征讨,一仗拿下,给众将看看,今天的大将军并不是个趴窝大将军。”

    何晏也得站起:“立功树威,当然重要,但统军亲征,现在似乎还没太到时候。大将军秉政,虽已彰显些业绩,但时日尚短,根基不甚稳固,仍需进一步壅培。再说朱然是个缠绵之将,很难对付,大将军没打过大仗,如不能速胜,气躁之下,万一偶失,悔之不及。还让司马懿去吧,如胜当然更好,若败也可挫挫他的傲气,对大将军来说......”

    “明白了。何叔还有何谏?”

    何晏仍说:“新君而立,施政若何,全凭大将军了,诸功全是大将军之功。如今的国情是,明帝大兴土木,频操兵戈,田园荒废,民怨鼎沸,魏国的家底,这几年折腾得差不多了。劳民伤财之举,应该立即停下,辟土殖谷,惠农康民,国情自安,府库也会逐渐充盈。”

    大地突然抖动,房屋嘎嘎作响,小狗惊慌失措,扑向曹爽。

    何晏惶恐:“地动了。”

    曹爽不安:“天怒大地,常在同一地域,去冬南安地动,伤亡不少人,听这方向好像还在陇西。”

    何晏接下来这语气不太合身份:“上次救助不及,背井离乡者不少。这次大将军不要含糊,尽量亲去,去双手扒尸,定得人心。”

    曹爽认可:“那我现在就走,先去趟太尉府,和老仲达说说,不敢不理人家呀,有时得敬待其如父翁。”

    何晏转头不转身:“那就对了,鸡毛蒜皮的事常向老头子请教点儿,逗其愉悦点儿,益处匪浅啊。”

    3蒋济

    蒋济,字子通,曹门四代老臣。曹丕赞其“服勤尽节,功勋卓著。”曹叡赞其“才兼文武,忠勇奋发。”蒋济在景初年间始任中护军,都统诸将,滤察升迁,人脉颇广。也不知司马家的女儿嫁给了蒋家还是蒋家的女儿嫁给了司马家,无论何说两家是亲家。司马师弱冠之龄时,常与何晏、夏侯玄、诸葛诞、邓飏、李胜等厮混在一起,指点江山,高谈阔论,妄议朝政,被人称之为浮华友。曹叡恶怒之下,有的降职,有的罢官,此案牵涉到二十来人,称之为浮华案。蒋济在明帝诏免浮华者之前,向司马懿建议,让司马师远离是非之地,投笔从戎,在军队中谋取前程。而后在蒋济羽翼下,司马师连连晋升,速得将衔。

    蒋济又来了,与司马懿在柳荫处下围棋,司马师与母亲张春华围观。

    蒋济捏子深思,司马师帮其出招:“劫,打劫。”

    母亲捅司马师一把:“你爹都输一盘了,你怎倒向亲家?”

    司马师不理母亲:“这盘棋很经典,‘打劫’是妙招啊,‘出臭’太可惜了。”

    蒋济没听司马师的,下了个软手。

    张春华:“你能看到哪步?亲家可比你看得远多了。”

    司马师说:“人家是逗着父亲玩儿,不想把黑棋一下掐死。”

    张春华也懂棋,不甘心司马懿输:“不操枪不动戈,你心中有什么事?这等心不在焉。”

    司马懿把棋子一撒:“辽东!司马昭又来信了,他也整不明白了,硬也不行,软也不行,依靠富人贱民乱,讨好穷人更失序。吴国还乘隙搅局,大量富人偷渡去吴国,没了富人,府库空虚,诸事难为。司马昭想撒手跑回来。”

    蒋济说:“当时怎能杀那么多人?动乱的根源在于乱屠,人心惶惶的,短期内无法安定下来。”

    司马师真话假话都有:“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要怪,只能怪明帝,出师前他许诺,襄平之战打好了,让那些光棍战士们都有妻。死难的百姓也不老少,有些尸首无人埋。那些立功心切的将士,为了显功劳,将那些百姓死尸上的头也割了下来,冒充自己的战利品。真实并没杀那老些。”

    蒋济问:“监军都干什么了,冒领军功是大罪啊!”

    司马师摇晃着头:“可别提秦朗了,开始时挺认真,胜后迷恋上了幺蛾子,成了马大哈,睁只眼闭只眼,稀里糊涂就糊弄过去了。后来明帝食了言,也就不了了之了。辽南人最不好整,不少黄巾余贼跑到了那儿,尽是些脚蹦子驴,牵着不走,赶着倒退,给个香瓜嫌有籽,捡块臭豆腐却说香。不识好歹,没法儿搭理呀。”

    司马懿瞪司马师一眼:“跟哪儿学来的这些臭嗑?说到根子上,是活儿没做细,毌丘俭在辽西,就比我们做得好。病出在太注重军令状了,轻视了安民,撤军太急。辽东的郡县乡府,都没组建到位,丢下几个小军官,领几个毛草兵士,想家的想家,乱整的乱整。不知什么叫儒法,不知什么叫中庸,民生没有大改观,失序是难免的。”

    张春华不爱听:“你就知捧着旁人,毌丘俭若行,还用你们爷俩去辽东吗?”

    司马懿说实话:“没有毌丘俭拿下辽西那个基础,我也难拿下辽东。毌丘非同凡将,不比咱司马差多少。”

    正论间,门卫来报,大将军院外待见。

    司马懿撵夫人:“曹爽来后,你和司马师都躲开点儿,别跟着瞎掺乎。”

    张春华身一扭:“能有什么怕人的事,好像我过去都掺乎过什么了。”

    司马孚对二嫂说:“走吧走吧,二哥心情不太好。”

    张春华不软和:“心情好不好,该我什么事?输了两盘棋,拿我来撒气。”

    司马懿点手杖:“非得动杖怎的!?”

    张春华并没走远,拉蒋济绕到边上的花丛中。

    司马孚摇头:“二嫂怎能这个样?”

    司马懿:“嗐!一辈子了。儒家的书看多了,我也是为了三个儿,否则早就把她休了。我不是打仗有瘾,不是爱杀人,可若老待在家中,早就被你二嫂气死了。”

    司马师迎曹爽进院,互相见礼。

    司马孚对曹爽说:“二哥腿不太好,若不,他就亲自来接你了。”

    曹爽说:“子元说了,起了几下没起来。用不着,我是晚辈。”

    花丛中,张春华露半拉脸,几次向司马师招手,司马师绕步走去,靠在母亲身边。

    曹爽说:“刚才地动,还在西边,好像不比去冬小,我想亲去看一看。”

    司马懿赞成:“应该应该,大将军去后,若灾情太惨,叫郭淮率军去救。”

    曹爽问:“太尉亦知,吴将全综领军数万,进犯芍陂,唯征东之军能不能顶住?用不用再调别处的兵?”

    司马懿说:“不必,全综是来浪战的,他缠,咱也缠,个把月后也就走了。”

    曹爽不解:“全综与陆逊齐名,曹休在石亭就栽在他手里,这次为什么不会恋战?”

    全综字子璜,对下谦逊,对上恭顺,孙权择其为长女婿。

    司马懿讲:“此次与往昔不同,见魏国日益强大,东洋数藩陆续来朝奉了,孙权害怕夷州(台湾)也靠向我们,又遣将越海了。上次被我们搅黄了,这次决心很大,想在夷州建郡设县,细化整治。孙权害怕我们乘虚突袭,故遣全综来骚扰,以此拴住我们。”

    吴黄武八年(公元229年),诸葛亮又出兵犯魏了,孙权趁机遣辅义中郎将卫温领兵万人越海,出使夷州,欲想囊括。陆逊与全综主张不要带太多的兵,以免夷人警惧,反为不美,孙权不听。曹叡害怕其成,遣使去离间,吴国没成功。回吴国后,卫温及副将诸葛直被以辱没使命罪而斩。

    曹爽不懂战略:“以此言来,看破其图谋,我们不应与他缠绕啊,痛击速歼后,乘隙进攻,这是荡平吴国的绝佳之机呀。”

    司马懿摇头:“非也。吴国想整治夷州,上次被我们搅黄了,现在看来不对,我们不应嫉妒。大魏统一天下,必须先蜀后吴。再则,吴国早晚得归魏,此时吴国料理夷州,层次理顺后,就等于为魏朝干了件正事。咱们何不给他点机会,让其整理好夷州呢?”

    曹爽似乎有悟:“太尉深睿,甚有道理。”

    司马懿说:“对于辽东,思来想去,我好几夜没睡好觉,实无良策。司马昭的奏章你也看了,你的想法若何?”

    曹爽言:“明帝的病根就在辽东,无法解脱,竟至晏驾,在太尉的英明指挥下,将士们奋勇作战,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明帝也就无法深责了,他主要是对安民不满。具体点说,明帝对三个人不满,一是秦爷,二是曹肇,秦爷无大所谓,尤其对曹肇,明帝对其曾深托厚望,可二位贪恋美色,玩忽职守,放任军士乱杀乱屠,造成现在的乱局,最终抛弃了他俩。另一个就是……”

    司马孚盯着曹爽眼睛:“另一个是谁,怎不说了?”

    曹爽笑对司马懿:“太尉应能想到……”

    司马懿直说:“应是司马师了,征辽的将领都晋了阶,唯他还是个四品将。”

    花丛里,母亲捅司马师一下:“说到你了,细点听。”

    司马师说:“听着呢,这事怪父亲,他不给我‘挣口袋’。”

    曹爽说:“刚才在门口,司马师问我这事,我没细说。评功晋阶时,孙资拟晋司马师为镇北将军,被明帝一笔勾掉了,原因就为安民不力,我没去辽东,不知实情如何。今日而言,若为屈居,亦可补阙。”

    司马懿言:“明帝是位明君,刚毅断识,奖罚秉信。司马师城府表浅,喜怒于色,任心而为,搅乱大局。明帝看在老夫之颜,没予惩办,也不想矫宠他……”

    张春华在花丛中骂:“这个老糊涂,是不是傻了,竟能说出这种话?”

    司马师嘟囔:“父亲不太便于说些偏袒的话,可三叔不该装哑巴。”

    张春华:“呸!奸!奸呐,你三叔比狐狸还奸。”

    司马懿思量会儿说:“还得让司马昭回来,辽东郡的新官员,应该慎重考虑。”

    曹爽思量好久了:“幽州北部,鲜卑人三大部族,慕容氏于南,宇文氏于北,段氏靠东,论实力,宇文氏最强,但最懂规矩。我想在昌黎设郡,把辽东西部的几个县划给昌黎。莫护跋仗着讨伐公孙渊有功,明帝器重他,但没得重职,辽东小了后,让莫护跋任郡守,我看他是能整明白的。再就是玄菟,我看调王颀去任郡尉,王颀为大魏夺来东莱,与王赞配合定能干好。”

    司马孚犹疑:“莫护跋特自尊,诸族能和睦吗?”

    曹爽思量会儿说,“是的,毌丘俭担心,莫护跋的感召力特强,鲜卑族的其他势力若都归附于他,也是个很大的隐患。寇娄敦是乌丸族人,让其任辽东校尉,那里就不会鲜卑族一家坐大了。”

    说到辽东,司马懿就闹心,一言不发。

    司马孚说:“寇娄敦的岁数还算小事。在辽东闲置了三十多年,无所事事之下,染上了酒瘾,成天醉乎乎的。辽东还须防高句骊,万一再出骚乱,寇娄敦能应付得了吗?”

    曹爽笑着说:“司空的耳朵真不少,连这事都清楚。”

    司马孚也笑着说:“看来我的外号,竟是你起的呀?!”

    司马孚的外号叫六耳马达。

    曹爽不言是否,只是说:“马是尊姓,达是贤达,耳朵多是灵气。怎么,不好吗?”

    二人说笑开来。见司马懿显得不耐烦,曹爽言归正传:“刚才我没说清楚。寇娄敦的儿子乌丹特英能,寇娄敦带其一段时间后,军队就让乌丹领。还有一人,就是寇娄敦的弟弟阿罗槃,中辽郡的太守,就让他干吧。”

    自踏顿死后,乌丸族一蹶不振,族人大多依附于鲜卑族。四年后,在随毌丘俭征高句骊时,寇娄敦战死。而后鲜卑慕容氏(莫护跋的后人)一家坐大,先后建立前燕、后燕与北燕,中央王朝辖制不了,统治辽东一百五十多年。辽东的汉族,成了最底下的民族,到大隋再度统一时,辽东的汉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送走曹爽,蒋济又回来。张春华也想靠前,被司马懿瞪一眼,噘着嘴进屋了。

    蒋济说:“有什么怕人的话,怕谁也不能怕亲家母啊,她听就让她听几句呗。”

    司马懿又瞪蒋济一眼:“说的是你,不忌讳吗?”

    “我怎的了,忌讳之何来?”

    司马懿言:“深水之鱼不咬小饵,大志精英不贪小利。此话你应明白。”

    中护军将号不算最大,但职权显赫,监察诸将,评定功过,关系到将官的升迁。蒋济早期还算清廉,因此曹叡才任其为中护军。曹芳继位,又迁其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有些将领欺新君年幼,胆儿放大,为了升迁,纷纷向蒋济行贿,市井间传言,“欲想当上牙门将,得行贿千匹绢布,欲想当上百人督,得行贿五百匹。”

    当然了,所行之贿非为他一人所得,见他在上头放开了,下边的具体操作者染然成风。司马懿问及此事,蒋济不说有无,莞尔一笑,戏言一句:“到市场买物,缺一个钱也是不行的。”

    蒋济年岁比司马懿大,早期的职位也比司马懿高,司马懿曾得其不少提携,如今又是至亲了,话儿也就直白些。

    蒋济却说:“都这般年岁了,志字只剩个士字,下边早已无心了。如今这中护军,着实也不好干。数起来,送点小礼的,也不乏你的子侄。不收吧,崴了老亲家的面子;收吧,收了一个可就坏菜了,其他人送的我不再收,就会被扯住尾巴了。咳,往后可怎整呢,回昌陵养老?”

    蒋济此时为昌陵侯。

    司马懿不高兴:“子通想逊位!跑了就能清白吗?”

    蒋济微笑:“逊位不敢称,也就是隐退吧。”

    司马懿提醒:“即使大将军松手,你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心里安稳么?”

    蒋济在军界经营了三十多年,威望上有高度,人脉上有广度。时至今日,他的人脉在某种程度上即是司马家的人脉,司马懿岂肯轻易舍弃?

    蒋济明白话味儿,想了想说:“不过,确实也没法儿干了。这样吧,我还领我的护军将军,另任个中护军,待其胜任后,那时我再退就圆满了。”

    护军将军与中护军为同一职位,但护军将军的将衔比中护军高。

    司马懿说:“那你就举荐一个吧。”

    蒋济提议:“夏侯玄,你看怎样?”

    夏侯玄是前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的儿子,字泰初,少即扬名,弱冠为散骑、黄门侍郎。有次觐见曹叡,与毛皇后之弟毛曾并肩而坐,毛曾才疏浮傲,要么自称“本侯”,要么就是自称“侯身”,洋洋洒洒,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夏侯玄不会装,耻于与其并肩而坐,向旁挪了几下屁股,不悦行之于色。夏侯玄体态端庄举止有风范,在毛皇后的挑唆下,曹叡降其为训练仪仗队的羽林监。夏侯玄与司马师同样,都与浮华士有瓜葛,蒋济也像对司马师那样,把他拉到了军界。

    夏侯玄与曹爽为姑表弟。蒋济设想得很实在,夏侯玄还是司马师的小舅子,今提夏侯玄,无论是曹爽还是司马懿,都不会有异议。无论谁任中护军,难免都会受点贿,夏侯玄倘若亦如此,有曹爽的庇护,也就不了了之了,蒋济则是想用他当挡箭牌,而自己的那点事,自然就随风而散了。

    夏侯玄伦理严谨,善于雄辩,司马懿经常与之恳谈,深知其能力。

    蒋济提其后,司马懿并没立即点头,而是说:“夏侯玄的人品是没说的,但常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善网之下难逮凶鱼。刚性力度不够,何以言肃?”

    蒋济遂言:“非为吹捧亲家之子,军界精英,若论刚性力度,非司马师莫属。你看这样好不好,在中护军之下,再设个副护军,司马师与夏侯玄一正一副,亲情之下,刚柔相济,定能配合好。”

    司马师的髪妻夏侯徽是夏侯玄的姐姐,美丽贤惠,与司马师结婚十年,连生五个女儿,司马师心甚懊恼。那日夏侯徽突然暴亡,尸呈中毒之状,夏侯家怀疑为司马师毒杀,司马师说是夫妻吵闹后,夏侯徽一时想不开,服毒自杀。

    司马懿却说:“夏侯玄与司马师性体不和,难成一对磨(mo4),哪扇(shan4)在下都不合齿。这样吧,把他俩分开,夏侯玄任右护军,主察西部的所有将领,司马师任左护军,主察东部的所有将领,对比之后,择优者选录中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