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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备战一丝不苟 出军威武雄壮

    1捧杀

    司马懿的腿病可谓是一半真一半假。在朝上,同为辅政大臣,看着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曹爽不参不跪,奏不报名,时不时还向自己溜一眼,尤其当自己撅着腚叩拜时,心中那个滋味儿啊,五味杂陈:哼!你能显摆,就让你显摆吧,当你显摆不成谱时,你再看我的。

    司马孚散朝后回来。司马懿与司马昭在下象棋,司马昭让给了司马孚。

    司马懿问:“今日早朝,谁有谏奏?”

    棋盘上,司马孚挺进一步车:“我禀奏过二哥的腿病,帝欲乘辇来看视,大将军阻之,并奏请赐二哥乘舆上殿之仪,我替二哥辞却了。”

    棋盘上,司马懿跨步马:“辞的对,乘舆上殿,荒唐至极,曹爽是想拿我当猴儿耍。”

    司马昭插话:“曹爽不让皇帝来,是怕父亲阻其征蜀。”

    司马懿拱步卒:“大将军想征蜀?”

    司马孚说:“大将军的话很大,一举灭蜀活捉刘禅,圣上都乐得蹦了起来,令夏侯玄挂帅,立夏兴师。”

    司马懿捏棋子沉思:“叔达认为可能吗?”

    司马孚摆下手:“得蜀当然是早晚的事,不过夏侯玄此时拿不下来。”

    司马昭说:“三叔看得准,夏侯玄一次恶仗都没打过,到了战场就麻爪,胜仗他也得给打成败仗。”

    司马懿说司马昭:“你去就能拿下来吗?”

    司马昭不敢说能:“可惜曹爽先想到了,咱没法插手了。”

    司马懿飞步象:“别认为蜀国是只瘫鸟,马踏飞燕,一脚就能给踹死,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们一占地利,二占人和,好拿老父我早去拿了。”

    二人下棋心不专,司马孚走了步别腿马踩掉了司马懿的车,司马昭发现了:“三叔的马真厉害,什么样的道儿都能走。”

    司马懿细看:“啊,你的马从哪儿过来的呀?”

    司马昭又说:“父亲刚才的士,还走了步直道儿呢。”

    司马懿把棋盘一推:“这棋不能再下了,战时用不上。”

    司马孚一笑:“你现在的心思在战场上,二哥认为征蜀的难度在哪儿呢?”

    诸葛亮去后,蒋琬继之,行丞相之职而不得丞相之名。后主后来又采用内外分权制,尚书令蒋琬主政,大将军费祎主军。蒋琬最后几年病难履职,费祎主军董允主政。董允刚正公亮,甚敢直言,后主十分忌惮。蒋、费、董三位精英率先垂范以身作则,所任官员想贪者不敢贪想懒者不敢懒。此时的吴蜀联盟处于最稳固的时期,由于蜀国把在荆州的所占之地大多让给了吴国,双方没有了摩擦。伐蜀吴必协力,轻易兴师,魏国是难以完胜的。

    司马懿说:“一国将破,不单在于外在的实力,更在于内部的聚力,魏与蜀还没到石头砸鸡蛋的地步。蜀地肥沃民生温饱,刘禅登位二十多年,一身陪过魏之三代君,没有点儿感召凝聚力是很难想象的。诸葛亮为政很强,在西部的几个州,视刘汉为正统的仍然不在少数,虽然故后这么多年,蒋琬和费祎这俩继任者,刚刚烈烈亮风仍存,这个力量不比军事力量小多少。”

    司马孚赞同:“是的,司马望回来说,雍州、并州的百姓们皆没有蜀民温饱,当他们认为归魏不比蜀汉好,即使一时打下来,也难长治久安。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事干好,民生和国力搞上去了,才能有必胜的战斗意志。”

    司马老哥俩的论断符合实际。此时为曹芳正始五年(公元244年),蜀国朝政尚没衰败。

    司马懿的话是事实:“咳,可惜老朋友死早了,有其再穷兵黩武折腾几年,蜀国早就散架子了,哪能到今天。若想打垮蜀国,必须让其到我们这边来打,消灭他的生力军。可这个费老鳖呀,怎引也不探头。对我们来说,还没到主动进攻这关节上来,大将军这是异想天开,你没劝一劝他们吗?”

    司马懿所说的老朋友是指诸葛亮。费老鳖是费祎的外号,统军十年了,一次也没出师过。

    司马孚的笑容应加个“奸”字:“其时我想,说什么都不如什么也不说强。捧字与棒字只差一点,有时捧比棒子还好使,但由别人来捧比我们捧还要强。”

    司马懿好一会儿才明白,却对司马昭说:“你去大将军府劝劝曹爽,就说父亲认为此时不应轻易征蜀。”

    司马孚却迷惑了:“你这是拆他们的台还是拆自家的台?”

    司马懿以问代答:“司马昭能劝得动吗?”

    司马孚说:“不能,肯定不能。”

    司马懿的笑容也不善:“你走了步妙棋,我想再补一步。”

    司马孚顿悟:“彼此彼此。”

    话到此,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听明白,“捧”字与“棒”字后边还应加个杀字。本来上不了天,却被人捧得那么高,上不去就必然跌下来,必然是头破血流,即为捧杀。曹爽征蜀,肯定是急功近利轻率冒进,司马看在眼里却不阻拦,事后若全军覆没,就是明眼看人跳火坑,不但是心太损自身也是罪。敷衍了事地让司马昭去劝一劝,若曹爽全军覆没,司马的责任也能推得一干二净。

    张春华在院中,见司马昭衣物单薄,挥着手说:“这季节最易着凉,回屋把外挂套上。”

    “不出远门,父亲叫我去趟大将军府,找曹爽说几句话。”

    “为征蜀的事吗?”母亲多少也听到点风声。

    “父亲认为没到时候,此时征蜀凶多吉少。”

    母亲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你爹是老糊涂了,常念叨曹爽与自己不同心,他去征就让他去呗,败了我看比胜了强,他若死在战场上,麻烦不就没了吗?”

    司马昭见母亲话太直,虚情假意地说:“胜败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损兵折将伤朝廷气势啊。”

    母亲话很冲:“你们就知道‘朝廷气势’,被曹爽都欺负成什么样了,家被人挤扁了,‘朝气’能给鼓起来吗?”

    司马昭停下步:“妈说得也对,若他们败了回来,也就瘪气了,那我就不去了。”

    妈又说:“叫你去你不去,你傻爹知道后对你的火气会更大。该去照样去,不过,别照傻爹的话说,反过来鼓动叫曹爽去征,咱们在家看热闹。”

    司马昭向妈作一揖:“妈,妈,我的好妈,今天你才是个明白的妈。”

    妈却扭下嘴:“你这话也不像是好话,就像妈过去总糊涂似的。”

    2备战

    这是曹魏开朝以来谋划的相当浩荡的一场战役。曹爽第一次出征,就逢如此大战,相当慎重,用得是双军师,双前锋。

    曹爽与军师祭酒,邓飏、左军师李胜在训马场选马。曹爽相中一匹“追风滚雪骥”,骑上跑了一段路,折回来后赞扬:“这才叫战马,就是它了。”

    李胜甚为懂马:“此马虽为良驹,但身临大战,主帅最好不骑白马。”

    李胜字公昭,其父李休,曾为张鲁司马,因劝张鲁归附曹操有功,曹操赐之为关内侯。李胜,颇有才智,与曹爽友善,此次征蜀,得任左军师。

    曹爽问:“白马有何说道?”

    李胜说:“白马身影太显,虽然有利于指挥,但临敌也显眼,尤其夜晚,不利于隐蔽,会承受冷箭的。蜀国的庞统骑白马被射死,太祖当年骑白马险些丧生。公孙瓒、赵云、马超等专骑白马,那是因其武功高强。不妨说句真话,大将军之武功也就是平平,当以自安为重。”

    曹爽点头:“有道理,那把它让给我的替身吧。”

    李胜也摇头:“替身亦不可乘,主帅乘什么马敌间早摸得一清二楚,你骑什么颜色的马替身亦应骑什么颜色的马。”

    提到颜色,邓飏说:“打起仗来大略固然重要,但细节也不敢忽视,比如军装,各季节的颜色都应有区别,夏季兴兵就应用绿色,咱们这次征蜀赶在春夏之交,军装应用榛叶布。”

    曹爽佩服:“是的,繁文缛节一时难周,你俩认真思密思密,凡是能想到的都帮我好生想想。”

    邓飏说:“先说行军吧,蜀路之难无言能尽,每天走不远,累腿伤脚踝。要命的是鞋,尤其骑兵,马背上的时候不多,牵着走的时候却很长,唯有马靴不成,还得配有步履。再就是草,这么远的路,不要运毛草,张张扬扬的一车拉不丁点儿,一律铡成短截,袋子最好透点风,以防不太干的发霉。”

    李胜又想起点事:“关于军装,我补充几句。内衣不够好,容易生虱子,这么多人马,虱子泛滥开来,能传播大病,大军倒在虱子的小嘴下,那就太不值得了。内衣最好用绸子做,但绸子太稀少,将士们都用不太现实,都换成丝质的吧,每人两套,穿一两个月没问题。”

    曹爽认为对:“据夏侯霸说,秦岭那儿的气候,人最易生虱子,当年他在那遭连雨时,内衣上的虱子,一抖落就一堆,肚子饿得耐不住时,抓把虱子就吞下。可二十多万件的内衣,一时全换上,赶之不及啊!”

    邓飏说:“若说防虱子,我有个好法儿,现在正是季节,核桃树的叶正嫩,把内衣与核桃叶揉搓在一起洗一遍,两个月内不会生虱子。”

    李胜还补充:“河滩上的辣椒秧子也行,不过现在有点儿早。”

    军师祭酒邓飏为主军师,左军师李胜为副军师,李胜很会配合,人家说一句,他非跟一句不可。

    邓飏说军粮:“各军的吃食,要以面食为主。”

    李胜又跟一句:“为的是方便,尤其是多蒸些发面熟食和炒面。好处么,大将军也能明白。”

    二人婆婆妈妈絮叨不少,曹爽听得心悦诚服,第一印象很好。

    李胜问曹爽:“前锋打算用谁?”

    曹爽说:“我当皇帝禀奏了,夏侯霸和牛金,都是不怕死的将。”

    李胜说:“勇猛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忠心,尤其是前锋,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

    曹爽细说“夏侯与曹氏是一家人,夏侯霸自不用说了。你可能不知道,前大将军曹仁是牛金的老丈人,管他是姑夫还是姐夫,任凭驱任凭使,一点毛病也没有。征辽东,仲达用牛金为偏将军,其身先士卒亲爬云梯,腿被滚石砸伤了,虽然有点瘸,骑在马上没问题。”

    邓飏问;“监军物色好了吗?”

    曹爽说;“监军是由皇帝钦定的,不用我们操心。不过,也可虑虑,把话递上去也不是件难事。”

    邓飏想了想说:“不少人赞扬过,秦爷征辽时干得不错,关键时刻能震慑住缩头将,可是老了,我看秦秀肯定行,比他父亲还认真。”

    曹爽不赞成:“秦秀这人太较真儿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这样的人难共事,还不如用个马大哈。”

    正在这时,皇帝与皇后乘辇来了。

    礼毕,曹爽说:“啊,圣上也关心马的事?”

    曹芳说:“几辈祖宗皆都尚武,朕想选匹马先练练骑技。再长几岁,关键大仗时朕得御驾亲征啊。”

    曹爽牵来那匹白马,送到曹芳手中,曹芳高兴:“好,好,朕骑几步试试。”

    曹曦抱君上马,曹芳伏在马背上不敢直身。

    皇帝出行时,武卫之外,还必须有一个侍中陪同,这次郭芝来了。郭芝踩镫上马,怀抱曹芳,二人一马小步跑去,不一会儿回来了。

    曹芳在马上手指皇后:“梓童乘辇回宫吧,朕与侍中骑马回去。”

    曹芳与郭芝的马走几步又小跑几步,曹芳乐得向周边的骑士频频招手。

    皇后的辇落在后边,没想到在一茂林边,从树后‘嗖嗖’飞出两支箭,一箭穿过车帘,射中了皇后。

    这俩刺客就是栾无天和陆清廷。几度风雨几度春秋,还是那句老话,功夫不负有心人,得知皇帝出行事先撒黄土,终于寻到了行踪,完成了宿愿。二人无盔无甲身脚轻便,武卫们追之不及,得空逃脱。

    这个无辜的小皇后箭伤不轻,回宫后虽经竭力救治,仍瘫痪于床,等待归天。

    这是由新土引来的刺客。尔后,皇帝出行,再也不沿途撒新土了。

    丁谧披盔戴甲准备出征,夫人刘衣问:“这就要走了吗?”

    丁谧说:“大将军等不及了,今天就祭旗。”

    “夫君任什么角色?”

    丁谧告诉:“大将军原想任我为军师,我深知,如此大战,倘若失误会获罪的,他见我踟蹰,决定用邓飏与李胜为军师。我任征蜀护军,主管评功晋级,职权很大。”

    监军、护军、参军非为将号,皆为职务,由高级将领担任。

    “看来,你们这些人各藏各的心眼儿,这个仗还有个打么?”夫人眼望天,“无论准不准,爻上一卦看看,也不是多余的。”

    丁谧说:“夏侯霸等人不信,姐夫暗中爻过了,卦象完胜。”

    夫人又问,“经不经过咸阳?”

    “经过。”

    “能不能去看看曹询?”

    丁谧说:“秦王也在军中,不用特意去看。”

    “曹询也去征蜀,他能打仗吗?”

    丁谧说:“不用他拼杀,他去任监军。”

    刘窕不解:“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监什么军?”

    丁谧说:“秦王小时和齐王光屁股玩,与皇帝的情义无可非比。用他当监军,万一战情不尽人意,一来他能给担载点,二来帮咱说句话,比咱自己狡辩强。你可能分不清,监军和护军的职能类似,一般的战事,军中只有护军,特等大战事,军中才设监军。此次秦王任监军,正像你说的,他能监什么军,我这个护军,就是实质上的监军了,战后的评功和晋升,说话分量是很重的。”

    刘窕嘱咐:“找机会看看秦王屁股,有没有一块火烧疤?”

    丁谧不解:“看人家屁股干什么,莫名其妙的?”

    “叫你看你就看呗,当然是有用处。”

    “有什么用处,说明白我才给你看?”

    夫人说:“天大的用处,不看明白不能告诉你。”

    丁谧固执着:“不先告诉我,就不给你看。”

    刘窕放下声:“先告诉你一点点。后妈去永宁宫后,回山阳前来咱家一趟,让想法儿弄清秦王的屁股上有没有烧疤,她心就有底了。”

    丁谧点头:“啊,明白点,齐王和秦王小时都在你家住,有一个屁股被火烧过,知道秦王屁股上有没有疤,就知道…….”

    刘窕捂住丁谧口:“不要说,不要说,任何时候都不要说,如真是那样,天都会害怕的。”

    丁谧问:“你姐姐和大将军知不知道?”

    刘窕说:“他们都没想到这点。父亲被文帝废黜后,后妈对曹家一肚子气,再也不进曹家门,姐姐嫁给曹爽,心中也老大不乐意,之间很少有来往。”

    3进军

    粮草已先行好几天了。三月十六,不犯凶煞。巳时三刻,奎星当值。征蜀大军,宰杀三牲,祭旗誓师,威武雄壮。一列四个,共计八行,从头至尾,百里开外。第二天日落,有的还没动。

    司马昭看后,告诉父亲:“咱家的话没好使,征蜀大军开跋了。”

    司马懿说:“如此冒险肯定凶多吉少。你也跟去,进展如何及时回报。”

    刀明戟又亮,马蹄腾征尘,银盔映日月,步履好轻盈。

    大军来到长安,夏侯玄尚在武威,曹爽见长安行宫华丽舒适,以等夏侯玄和后军为由与邓飏住下享受。

    前军奉命在咸阳扎驻,等候各军云集。

    夏侯玄来了,中军全到齐了,点一点整整八万。

    夏侯霸随夏侯渊征过汉中,也随司马懿征过辽东,曹爽对其十分信重,从何路进军,事先征求他的意见。

    从关中进军汉中,最近的谷道是子午谷。快到雨季了,子午谷道,每逢大雨,洪水滚滚,谷底无法强行,必走栈道不可。子午谷的栈道后来被魏延烧毁了,修建栈道工程巨大,排险测量,凿岩掏孔,楔固横梁,立柱支撑,铺板护栏,决非一年半载之功,且子午谷转折太多,利于埋伏,有利于防御,夏侯霸否定,也就无从论起了。

    当年马谡失却街亭后,赵云为防曹真从箕谷进入褒斜谷威胁汉中,撤军时将箕谷栈道烧毁了。之前,此处是曹、刘在西部争战的主要战场,曹军诸将没一个在那儿胜过。夏侯霸的父亲夏侯渊就在东侧的定军山被黄忠斩杀。曹操在那儿也险些被魏延射死,夏侯霸说不可,也就没人敢提了。

    最西的陈仓谷道,路途最遥远,更主要的那是姜维的主要阵地,在那儿与其开战,蜀军会便利地从成都进行增援,拖延开来,难以速胜。

    曹爽的意图是速战速胜,认为唯一可行的是中间的傥骆谷道,南出口邻近傥河,分水岭南叫傥谷。分水岭北还有两个岭,沈岭和衙岭,远远看去,山脊如同双峰驼背,沟谷又常有骆驼商通行,也就叫骆谷,北出口的河也就叫骆水。傥骆谷道全长五百来里,距汉中郡治的南郑最近,魏军从没在那儿打过主意,曹爽认为,汉中肯定疏于防范,赶来增援路途最远,魏军想来个出奇制胜。

    所谓千里马,那也只是形容一下而已。长途驰聘,所谓跑,也就是小跑,久经训练的良马,一天跑上六七站(一站六十里左右)也就不错了。紧急情报用流星马,也就是接力马,这匹蹄慢了,再换另一匹,路途太远情况太急,不仅换马还得换人,确实能达到日行千里。历朝规制,将帅出征,通讯不断,每天向皇帝禀报一次战况,信马如若中断,那就危急了。

    信兵不知曹爽在长安,将快信直接送到咸阳,夏侯玄先看。信说,辽东局势大乱,还连带着玄菟郡西部及扶余东部,好几个族群都反叛大魏了,势态很严重,玄菟郡守王赞阵亡,辽东郡尉寇娄敦身受重伤,皇帝遣毌丘俭领军平叛,东吴方面也蠢蠢欲动,鉴于兵力不足,后军来不了了。第二天又来信,此次伐蜀若无定胜把握,分兵一半交给雍州加强抗蜀,不在某一军担任具体军务的将领都轻身回都。

    夏侯玄不敢定夺,遣丁谧来见曹爽,讲了皇帝之意。

    曹爽大怒:“后军不来了,岂有此理!”

    丁谧从旁说:“鸭绿江的乱局也不是今日才有,怎么偏偏这时想起北征,等征完蜀后不行吗?”

    曹爽喘口粗气:“皇帝知道什么,釜底抽薪者非司马懿莫属。”

    邓飏说:“闲话休论了,战还是不战?”

    曹爽不甘罢兵:“郭淮只有四万兵,都能与蜀国纠缠这么多年,即使三万后军不来,加上早先雍州的兵,吾手尚有十二万,岂能不战?让司马把门打开看看,无论如何扯大腿,我曹昭伯照样活捉阿斗!”

    邓飏说:“若征,那看看如何致胜吧。”

    李胜说:“那么就先爻上一卦,测测吉凶如何。”

    曹爽摆下手:“出征前蓝狐给测过了,定胜无疑。”

    丁谧当时也在跟前,呲着牙说:“不一定准呀,那天的字牌,吉牌上粘过肉腥,小狗有可能……”

    曹爽皱眉:“你这臭嘴呀,得得得,爻就爻吧,心有底后气更壮。”

    曹爽随即爻了一卦:字漫字字漫字(卦象术语:铜钱坠地后的正面为“字”,背面为“漫”)。卦象,水中捞月!

    退兵是不可能的,李胜寻隙:“大将军心之太急,既没沐浴也没净手,天主怒之不捧,亦不怪也。”

    曹爽认可,长安行宫奢华豪丽,沐浴之水呼之即来,宽衣解带脱个精光。再次爻卦,双掌过顶,连叩三头,左摇三圈右摇三圈,上下三点,撒手看字:字字漫漫字漫。

    邓飏解卦:“马到成功,主之大吉!”

    曹爽一行赶到夏侯玄驻地时,郭淮也率军来到。

    郭淮,字伯济,太原人,早为夏侯渊帐下司马,熟察地理,精于谟算,在雍州抗蜀二十多年,破廖化,擒句安。姜维惧之,孔明愁之,其从镇西长史、征羌护军逐步迁升到前将军,领雍州刺史。得曹爽调令,不能不来,主力由护军夏侯儒与副将徐质率领与蜀军周旋,自领一万与夏侯玄会师。夏侯玄见之大喜,互通情报后,分析兵势。

    夏侯玄名义上为元帅,但曹爽来了,会议当然得由曹爽主持。

    曹爽最畏惧的是姜维,于是先让郭淮讲讲西部的状况。姜维字伯约,天水郡冀县人,父为汉臣,本为魏将,因与太守马遵在天水城闹了乌龙,而被诸葛亮乘隙拉降。姜维父子骨子里拥刘室为正统,视以魏代汉为篡逆,又因诸葛亮的信任与依重,反曹比任何人都坚定,历任过辅汉将军、征西将军,现为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所谓的凉州刺史只是个虚名,以西平为中心的四郡始终在魏国手中,他只是在南部打游击而已。郭淮与姜维纠缠过多年,深知无法速胜。

    郭淮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他先讲自己的经历:“游击战不同于阵地决战,胜败不全都是由兵力决定,民心的向背甚为重要,先不说征集粮草等军需,向个牛倌问个道儿,他若心不顺,指给你的可能就是歧途。”

    在西部,魏军为什么民心不佳,郭淮不便明说。曹魏代汉后,注重的是中原,西部的民生没有好多少,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整个魏晋时期。汉中及关中的民心向刘还有一层原因,当年曹操与刘备在汉中争战,曹操败后撤退时,掠走及强迁汉中的近半百姓到关中,致使汉中萧条,人们怨恨。关中突然增加了这么多人口,人们的生活骤然贫困,再加上诸葛亮的鼓动和小惠,西部的民心倾向于蜀汉,所以郭淮的兵力强于姜维,但也难取大胜。

    虽然郭淮说得很委婉,但曹爽还是不高兴:“过去的兵力优势不大,胜败如何不怪你,以现在的兵力来看,你认为需备足多久粮草?”

    郭淮又说:“后军来不了了,我军虽是敌军的三倍,但并不占太大的优势。不知从哪路进军,多久粮草难以预定。”

    郭淮是个精明人,在这些愣头青面前,是不会把话说得太透的。

    曹爽不耐烦了:“告诉你吧,我军从骆谷进军。”

    郭淮只讲困难,而不言时日:“无论从哪条谷道进军,粮草辎重的承运都应为首务,十万大军,每天的消耗不下百万斤(那时一斤为250克),各路都行不了重车,如全用驼子,马骡驴驼子不少于五千,还得往返数趟,如若从骆谷进,亦未尝不可,但如久旱无雨,还得想到水,若无法就地取水,那么水的运量,大于粮草的十倍。”

    曹爽眼望天象,看来雨不会远的:“等会儿爻一卦,看看多会儿有雨。”

    郭淮心虽不赞却不便明说:“此地与中原不同,尤其此季,每当大旱之月,连阴十天却偏偏不下。最好再等几天,骆谷承运骆驼最得力,我求陈泰增扩骆驼旅,来后再定尚不为迟。”

    陈泰,字玄伯,镇威将军,领并州刺史。并州的州治在太原,领辖上党、朔方、上郡、云中等十来个郡,中北部鲜卑人居多。并州一出名马,二出战将,但自董卓和吕布后,曹军的征战,并州大都是二线或缓冲地,总为前线提供军资,负担沉重。

    郭淮之军熟察地理,曹爽欲任郭淮为前军,自己与夏侯玄为中军,陈泰来后为后军。

    郭淮却说:“我不是害怕先行对战,还是认为承运最难,尤其是水,不但人要喝,牲畜喝得比人还多。跟诸葛亮学会制作木牛,在山路上运输,不吃不喝,轻便多了。我说的是,学木牛的驾驶及维修,需要点功夫……”

    曹爽听明白了:“不必细说了,言之在理。这样吧,中原军旅士气高昂,我们在前任先锋吧,你的雍州军兼承运输,太原的骆驼队一时来不了,那就为后军吧。”

    只说中原军士气高昂,言下之意就等于说西军士气低落了,郭淮心中不舒服,但也只能干憋在肚子里。

    曹爽看出了郭淮的情绪,实意是安慰:“前将军久居雍州,知己知彼,理应多说几句。”

    郭淮也是敷衍:“那就说句小话吧。陈泰的骆驼旅很快就会来的,这么远的道儿,往后的草料,当然得你……咱吧,咱们备,料是没问题的,我想说的是草……”

    郭淮说到这却停住了,曹爽不明白,“草怎么了?”

    夏侯霸性急,他使过骆驼知其习性:“我们的草包里几乎全是谷草,可骆驼的食性虽然很杂,但偏偏不能食谷草,应备好骆驼能吃的草。直接明说那多好,前将军何必吞吞吐吐。”

    曹爽说:“郭将军可也太谦逊了,此等大事,还说是小话。”

    郭淮陪笑:“人人皆知之情,只是事项太繁,我害怕一时忽略了,急抓之下来不及。”

    作为军师,不说几句是不称职的。邓飏开头是奉承,后边有道理:“大将军运筹帷幄调遣得当,大略不必咱操心了。我只说说行军,峡谷中行军,非同陆路,五人一行,三步一距。而是有时牵手,有时坐等,步履不求齐,间距不求定。不过,像羊拉粑粑那样也不行,这儿一对儿那儿几粒儿。大体来说,各师之间的最大间距,单凭令旗不足以传达所有号令。应能互通话语,前后无论有什么情况,能下情上知,上令下达,避免闹乌龙。”

    轮到李胜了,李胜说:“祭酒讲得都对,我给打点补丁吧。骆驼和羊身上有种蜱虫,天越旱越多,如若窜到人身上,专叮你的阴囊,又疼又痒还会肿,有的迈不开腿,有的会拉跨。骆谷的野羊不老少,骆驼驼子也不断,蜱虫草上不能少,兵士们睡觉或打盹时,一定要看准有没有蜱虫。还要防蜥蜴钻裤裆,绑腿一定不能松。”

    再就是丁谧了:“我说的是防猿猴,它们有时会要食吃,不给往往还会来偷,偷时你若得罪了它,小心它们还会放火。”

    丁谧说话往往不着边际,说到这儿没人细问他,也就不往下说了。

    这些将官中,杨伟的资历较老,因其判断准确颇有见识,夏侯玄甚为尊重:“参军亦应讲讲啊。”

    杨伟另有所见:“十万大军皆从骆谷逶迤而行,前头的走了两天,后头的还没动腿,面对敌军,展不开兵力,总量上我众敌寡,前头的战场上却变成了敌众我寡。另有句话,吴军善于水战,蜀军善于山战,我军善于骑战。在纵横交错的山谷中,战马派不上大用场,还得看护喂养,反而成了累赘,纵然百万大军,如此何以制胜?”

    夏侯玄明白其意:“先不要贬己骑兵,要害之处是地利不佳,不得全力而战。依你之见,不应自一路而进了呗。”

    郭淮接话:“兵家之见矣。”

    曹爽也觉得在理:“子午谷是绝对不可行的,不可能分兵三路,那就分兵二路吧。”

    杨伟说:“兵恶分势,分兵并不等于分战,而是让少数部队在斜谷虚晃,敌人弄不清我军战略意图,必然分兵防御,这样一来……”

    不待扬伟说完,曹爽手拍案板:“就这样定了,雍州分兵去斜谷,频摇旗帜,多抬战鼓,虚张声势,诱敌分兵。”

    姜维与郭淮屡屡浪战,陇西郡治狄道城反复易手,如今在姜维手中。

    夏侯玄担心姜维来援:“西去之军,诱敌之势不会太久,阻击姜维当为首要,姜维乃虎狼之将,非郭将军难挡其锋。”

    曹爽亦非笨蛋,此时已看出郭淮的能力当在夏侯玄之上,如今屈为其下,话不尽言,笑不从心,夏侯玄有将其打发出去之意,以利东线指挥。再则,徐质虽武功高强力敌万人,但年少气盛,有些莽撞,曹爽怕其被姜维玩弄,遂定郭淮西去抗击,将徐质换回来主抓运输。

    有些新规制,是必须元帅定夺,夏侯玄讲:“大家说的事,我认为都正确。我讲讲旗语,这是参军向我提出的,我们的旗语已经被敌人破解了,重新制定已来不及,可这么长的路径,那么多的转弯处,没有令旗还真不行,我建议……”

    曹爽不爱听:“你是元帅,还向谁建议?想怎么办就怎么说呗。”

    夏侯玄清了下嗓:“这样吧,我们把黄色的小令旗全换成五色大令旗,红旗表示前进,青旗表示撤退,绿旗表示左转,蓝旗表示右转,黄旗表示停下造饭。你们看好不好?”

    曹爽仍然不爱听:“又来了。你既然不敢定,那就由我定吧。好,确实是好,既显眼又不会闹乌龙。这样吧,我们是绝对不会撤退的,把青旗的指令改为支帐吧。”

    战前的动员会议是缺不了监军或护军强调军纪的,秦王不知说什么。

    丁谧重申了军法后又说:“此役,皇帝的奖赐最大,功劳簿最厚,为防冒功虚领或张冠李戴,无论将士,杀敌将者,以人头论功,杀敌之兵卒者,以眼珠为准,两球即为一功,望诸将奋力,晋级进爵光宗耀祖,就在当前!”

    作为统帅,想到的当然是指挥,曹爽最后说:“为了便于指挥,各军原有的番号一律停用,改用此次战役的临时番号,以进军序列为顺,最先进去的为第一军,依次类推,师旅也如此顺列番号。”

    马骡驴到齐,八百木牛待令。粮袋全是新麻,草包个个溜圆。针线纳布自带,以便及时补衣。盔甲刀枪不入,铜镜前后护心。步鞋舒适可脚,马靴牛皮纳底。蓑衣一身一件,帐篷绝不漏雨。炒面风味诱喉,干粮皆都加糖。生米不必煮熟,增加作战军兵。五色蔬菜齐备,后勤保障精细。如此威武雄壮,不知谁敢拒敌!一切战备就绪,只待主帅下令!

    卦象显示,丙午日进谷大吉。曹爽下令:“明日开跋,一天的行程两天走,十天内过谷,二十天后占领兴势。南郑设宴,喜庆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