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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高平陵曹爽束手 汤沐邑管辂看相

    1高平陵

    司马师醉酒后经常打老婆。

    妻子吴氏右掌托着左小臂,面呈凄色来见张春华:“婆母好。”

    婆母惊叹一声:“啊,这是怎么了?”

    吴氏低下头:“叫司马师打的。”

    婆母问:“因什么打你,他又醉酒了吧?”

    吴氏抽泣着:“又在贾充家喝的,简直没法和他过了。”

    儿媳平日很孝顺,婆母安慰着:“子元是个直性子,有话和他好好说,见他醉后你就先躲躲,酒醒后他也就好了。”

    “不但是醉酒,心不顺时也打我。”

    “他为什么心不顺啊?”

    吴氏心里清楚:“我知道,没给他生孩子,看见弟弟的那些儿子,他对我就来气。”

    婆母说:“你可真不争气,哪怕给子元生个猫大个的儿子,他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鼓鼓劲儿给他生个吧。”

    “不能生了,他喝坏了身子,不但我不能生了,连徽瑜也无法再生了。”

    徽瑜姓羊,是司马师的小妾。

    “啊,这我当妈的上哪儿知道。不怪子尚(司马昭)想把桃符过继给哥哥(子元),桃符来后你要对他好点儿,子元的气慢慢就会消的。”

    司马昭的次子司马攸,小名桃符。

    吴氏问:“桃符那么好,二弟舍得吗?”

    婆母说:“只要子元高兴,子尚什么都舍得。桃符才两岁,你要拿他好点儿,会与你亲至入骨的。”

    吴氏点头:“我会对桃符好的。不过,这回子元打我还有更大的因由,所以我来找婆母。”

    婆母轻声问:“还有什么因由?”

    吴氏说:“前天贾充来咱家,夫君不在,贾充和我说了几句话,他说曹爽被判了死罪,我说曹爽不光权势大又是曹门的顶梁柱,皇帝能轻意杀吗?贾充说那日在猎场,天子失了‘倚天’剑,有人揭发说,曹爽找到了那口剑,偷偷藏在树洞里。廷尉施了点刑,曹爽也就认了,但又说,再回去取时,那剑却不见了。皇帝很气愤,无论怎么用刑,曹爽就是不交。”

    婆母说:“子尚说过这事,曹爽想篡位够得上死罪。”

    吴氏却说:“可那剑,却藏在咱家呀。”

    “在你那儿?”婆母一惊。

    儿媳点头:“那是夫君从贾充那儿拿回家来的。我本想平息下此事,让婢女送到何晏家,托何晏交上去。夫君今早想看剑,我说送到何家了,他把我好顿打,还差点儿杀了我。”

    婆母呼一下站起来,手指儿媳的鼻子吼:“你,你,嗐!你这事干得太毛草。子元说过,皇帝的真身还没弄准,如若真是明帝的后,他会自己还给皇帝的。”

    司马孚在浇花,张春华悄悄走过来:“叔达,干活啊?没有下人吗?”

    司马孚抬头,放下桶:“二嫂来了。不是没下人干活儿,我干点活儿挺好,活络活络筋骨比老闲着强。”

    “你二哥只知道看兵书,把脖子都看僵了。”张春华压低声,“子元屋出事了,他又给媳妇下毒了。”

    司马孚一惊:“啊?还是因媳妇生不出孩子的事吗?”

    “一把剑,皇帝的‘倚天’剑。”

    “二哥知道吗?”

    “多少日子没见影儿了,那老东西,肯定又去柏狐狸那儿了,今天这事儿他若知道,会把子元打死的。”

    司马懿的小妾姓柏,张春华嫉妒,背后总骂柏狐狸。

    司马孚压低声:“别让二哥知道了,把事隐下来,草草殓了吧。”

    张春华问:“那剑呢?皇帝得到后,还能不能再追查?”

    司马孚闭下眼又睁开:“子元会想办法的。”

    没想到吴氏没死透,缓过来后成了哑巴,被废为了婢女。

    曹芳定在明帝驾崩十周年(正始十年正月甲午日)那天去高平祭陵。

    动身的前一天曹爽吩咐曹羲:“告诉曹训、曹则和曹皑,好生把车修修,该浇油处浇油该加钉处加钉,明日卯时起驾,随君同去高平陵。”

    曹爽兄弟六个,曹羲为中领军,统领全部(五大营)御林军,那曹训、曹则、曹皑各领一个御林营。

    所谓都督中外诸军事,中为首都城内,外为首都外围。司马懿改任太傅后,失去了这职权。

    曹羲问:“为了祖陵的安生,汉魏以来,帝王皆去拜祖庙。皇帝怎么突然想起拜寝陵?”

    曹爽悄悄说:“皇帝的近卫中有我的线人。那日圣上与何晏密谈,皇帝一会儿怒一会儿泣。有一个情节很蹊跷,圣上喊护卫,好像想要擒拿何晏。不知何晏说了句什么,圣上又让护卫停步,隐隐听见圣上与何晏的几句话,好像与曹节有关联,正合我先前的揣度,皇帝与曹节有可能在高平陵会面,事情如此重大,我们能不紧随吗?”

    “这事是不小。兄没探问过何晏吗,究竟怎么回事?”

    曹爽认为肯定与何晏也有关联:“什么事儿他都不瞒着我,唯有这件事他却不肯实说。”

    曹羲担心:“我们兄弟几个全去后,城内就全都是司马的人啦。你的那些作为,连我都有些看不下眼,别看司马不声不响,心里憋着老大的怨气,他们若乘隙控制了首都,一掌就能把你拍趴下了。”

    曹爽没在乎:“正盼那些司马们那么干呢。皇帝在我手中,大魏有很多都,万一如你说的那样,我们可挟皇帝去许昌或去邺城,诏天下兵马勤王共同讨伐他,一举灭之岂不快哉?”

    曹羲不赞成:“还天下呢,不说吴与蜀,大魏的九州兵马,你不知道都掌控在谁的手下吗?”

    “老仲达快不行了。”曹爽说,“前天李胜去看过,耳既聋眼又花,连碗汤都喝不进口,弃世之期即在朝昔,我们还将惧谁?”

    曹羲眼光不同:“别看太傅快不行了,他的那些子侄们,个个如狼似虎。洛阳的司马师、司马昭、司马干暂且不说,汝南的司马亮,清惠的司马京,梁地的司马肜,义阳的司马望等,手中皆掌兵。另则,我们若与司马分崩,那帮王家将,王昶、王基、王观,王经、王祥和王业,都有可能是司马的人。郭淮、邓艾和钟会,到时候也都不会向着你。”

    曹爽不屑一顾:“司马家外地‘子’字辈们的兵都不太多,掌重兵的文钦、毌丘俭,王凌、诸葛诞,与司马都不近乎,邓艾与钟会心中都另有一套。还是那句话,皇帝在我手中,他们敢反我,难道还敢反皇帝吗?”

    曹羲仍摇头:“圣君已非为小儿郎,在其眼中,司马之作为高于兄身,到时不一定肯护着你。”

    曹爽主意已定:“我的蓝狐已测过,吉而无险,弟尽管放心就是了。”

    什么事都不干的人不会犯大错,什么权都想揽的人必定漏洞百出,何况像曹爽这样的人,一无大德二无大才,甚至连藏匿倚天剑这样的蠢事都能干出来。捧他的人捧的是臭脚,谋的是私利。司马懿等待着机会,先让其表演着,机会到了再收拾他也就有理有据了。

    对司马懿来说,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枪林箭雨几十年,出生入死无数次,皮肤病且不说,身骨也快散架了,就是真卧床不起也是很正常的事。但他装得相当逼真,不但外人没识破,就是自家人有些也被蒙在鼓里。

    司马懿坐在病榻上,兄弟子侄皆来看望。

    司马孚说:“二哥今日气色不错。”

    司马懿言:“昨晚得了个好梦,神龟驮着洛书爬上了洛水浮桥,你们应去看看。”

    司马孚问:“什么神龟?”

    司马师先说:“那年破襄平后,一只大龟爬到父亲马前,父亲向哪儿走它就向哪儿爬。那晚我得一梦,洛河女神当父说,这龟是洛河神龟,有编撰新朝洛书的职责,当年误随公孙度去了辽东。此梦当为吉兆。”

    正当此时,屯骑校尉司马伷(司马懿之伏妾生)匆匆来报:“好奇怪,皇帝突然想谒高平陵。曹羲告诉我,明天日出之刻唯我与郭芝两个营留守不动,曹训、曹则、曹皑所领的三个营全都去高平陵。”

    司马懿一高蹦下地,众皆一惊,司马师乐了:“我说是吉兆么,父亲病好了。”

    司马懿穿上外衣:“天赐良机,不抓即逝。”

    司马孚思量一会儿说:“该如何布兵就如何布兵吧。”

    司马师的中护军,主管对诸将的监察,管将不领兵。司马昭的散骑常侍,虽然品位不低,但也只是个言官,手中也不直接掌兵。“丁忧之制”,汉制魏继,嫡长子得守孝三年。没有突发战事,武将可以空挂其职,回家守孝,孝满后官复原职。母亲张春华去年死了,司马师回家后,不但没闲着,反而更加忙碌起来。招罗三千死士,其中不少是裁减度辽军时被裁掉下来的兵痞子。这些无家无业无亲无故者,平时散落在大街小巷,有的卖艺有的耍猴,有的当铁匠有的任武师,他们在司马师的豢(huàn)养下,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司马众爷们谋划一番,第二天午时,待曹爽一行临陵前后,司马师统兵占据军械仓库,以防武器外流。司马昭控制平昌门(南门,出军专用门)。司马亮控制帝、后二宫。司马懿与蒋济屯兵洛水浮桥,以便皇帝回来时先见其面,争得主动。除了太尉蒋济外,司马懿还有几个可以利用的至亲及密友,太常高柔与太仆王观,由他俩接管曹家兄弟几个走后留下的禁军虚营。

    司马孚谋划得深:“你们各负其责,我去趟永宁宫,逼太后配合收拾曹爽。”

    司马师认为是多此一举:“太后顶个屁用,这事找她干什么?事不宜迟,刻不容缓,磨磨蹭蹭,夜长梦多。”

    司马懿倒背着手踱两步:“叔达步数对,逼着太后发话,举动更能平稳些。那我也一起去吧。”

    这一夜,曹爽睡得实,曹羲没合眼。司马师心有底,司马昭胆儿颤。

    正月的早晨,太阳露头就是辰时。平昌门(南门)大开,御林军簇拥着君臣向高平陵奔去。

    不见旗影,蹄尘消尽。司马懿、司马孚在永宁宫门口下战车,郭建愕然之下,放其进宫。

    太后坐在宫榻上,愁容满面,多时没见到司马懿了,今见其来,甚感意外:“今见太傅康复,君之幸,民之幸,大魏之幸啊。”

    司马懿施礼:“老身之病是因大将军所气而生,为了大魏朝,身子骨不敢不好啊。大将军携众兄弟陪皇帝去高平陵了,我们是得隙而来。曹爽作恶多端,诚请太后颁诏铲除。”

    太后先惊讶后犹豫:“昔太傅从辽东还,先帝紧把汝臂,托与曹爽共同辅佐少帝。你俩同为朝廷顶梁之柱,今以睚眦之隙而分镳,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先帝吗?”

    司马孚言:“曹爽背弃顾命,离间二宫,败坏国典,外专威权,内欺圣尊,与太傅非为口舌之争啊。”

    太后稍顿:“这话有点儿……”

    司马懿字字如钉:“更有甚者,曹爽候伺神器,阴谋造反,自立为尊。老身虽已朽迈,但不敢忘责,诚请太后下诏,免除曹爽一切兵权,以清君侧。”

    太后不想轻易就范:“我的话还能好使么,皇帝不能见妒吗?”

    司马孚明说:“太后,魏之圣母,德高望重发话如雷。皇帝已十八岁,是非自当明辨,也应对曹爽恨之入骨,只差没有人弹劾。奏章我们已经拟好,敬请太后下道懿诏,遣个有司送与皇帝,我们就明正言顺了。”

    太后明白,曹爽无力硬拼司马,事已至此,自己是被绑架了,不照办是不行了。再加上曹爽已视自己为障碍,稍为迟疑后,太后也就按司马懿的意图拟了诏。

    成败与否,最关键的是中领军。如今城内还没一个德高望重者代领中领军,局面会复杂的。司马懿认为,如让太后下道诏,让桓范代领中领军,桓范不推却,就是站到了我这边。桓范若不识时务,还有另行方案。

    都到这地步了,司马懿让太后怎么写,太后就得怎么写了。

    散骑常侍许允怀揣太后之诏,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桓范接到太后之诏,情知有变。这队是非站不可的,站不正是要掉脑袋的,不仅是自己的脑袋,还有全家人的脑袋。桓范不敢自己做主,与儿子商量。谨慎,谨慎,再谨慎,左右权衡着。儿子认为,司马懿这是政变,太后无权颁诏,也无权废止辅政大臣,站在司马懿一边,生也是个逆臣。曹爽身挟皇帝,发起令来名正言顺,站在曹爽一边,就是站在皇帝一边,死也是个忠臣。桓范几番踟蹰,打定主意后,怀揣印绶,跨马奔向南门。

    守门将司蕃原是桓范举荐上来的,桓范谎说有诏书奉命出城,司蕃也没细看,就将桓范放了出去。

    可桓范出城后却对司蕃说:“太傅图谋篡逆,势必难成,为保身家,你也随我一同走吧。”

    桓范骑马,司蕃徒步,走了几步后,司蕃一是跟不上,二是觉得曹爽肯定斗不过司马懿,于是又转身回去了。

    高平陵位于汝阳县的玉泉山(今大安乡工茹店村),东接嵩山西临伊阙,步行两个时辰的路径。曹操得官前,浪荡顽皮,甚至还干过盗墓勾当,深知无论是帝王侯爷,还是富豪巨绅,陵寝藏珍不宜太丰。曹操教导后代们,为防盗墓贼,葬丧一定要从简。但曹家却极看重风水,高平陵周围,层峦叠嶂郁郁葱葱,清泉叮咚怪石嶙峋,风光秀美景致惬意,曹家的陵墓多数建在这附近。

    临午。君臣们站在陵旁正准备祭拜,突见侍中许允直至皇帝前下马,掏出太后的诏书和司马的奏章递于皇帝,曹芳看后,表情不停地变化。曹爽伸脖想看,曹芳把奏章向怀中一搂,曹爽一惊,试问:“怎么,吴国进犯了?”

    曹芳将奏章向地一丢:“看吧,看你都干了些何等之事?”

    曹爽捡起急看,脸色骤变,随即把诏撕碎:“这个老妖婆,与司马贴上屁股了!”

    曹羲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曹爽跺脚:“反了,反了,太傅反了。”

    曹爽的颐指气使和飞扬跋扈,曹芳心中早就愤恨,太后也抱怨过曹爽的劣行。可人家司马懿毕恭毕敬,极尽臣礼,曹芳只能强压怒火不敢动容,今见司马与太后皆出手,厉声断喝:“是你欲反还是太傅欲反?”

    谁也没想到曹芳会如此咆哮。

    曹爽不知所措:“圣,圣上想把臣怎样?”

    曹芳脸一扬:“弃权,认罪!”

    曹爽不服:“所谓太后懿诏,本身就是篡逆,那些鬼话全是诬陷,臣身无罪啊!”

    联想到曹爽征蜀时的无能,鄙视之下,曹芳斥之:“朕观属实,你们兄弟几个商量商量吧。”

    桓范飞马来报,建议曹爽挟皇帝去许都,诏令外地兵马前来勤王。

    曹爽兄弟几个商量一番,左右难择。

    挟皇帝去许都,可招哪路大军呢?或远或近,能不能及时先不说,先论谁能奉命吧。兵符可谓国之神器,可其并不是绝对的,今在曹爽手中,此时此刻他却不一定能调得动大军。并、冀、兖、徐的将领,接到曹爽的命令,即使来了,若见是与司马开战,人家还不一定相助。淮南的王凌和诸葛诞,虽都与司马有距离,但对曹爽也不铁心。徐州的胡遵和王基,更是司马懿的老部下。最可信的当属夏侯玄和夏侯霸,二人都在雍州,没有郭淮的兵权大,郭淮最听太后的话,可曹爽与太后分崩了,能不能挺己不好说。最可调的是荆州的兵,但李胜还在半路上,现在掌军的是王昶,那是司马懿的得意门生,对仲达弯的腰比谁的幅度都大,其来还不如不来。

    征南将军王昶,领荆州刺史,与司马关系太铁,曹爽施行军政分权制,遣李胜去任刺史。

    曹则说:“他们这是政变,即使不为司马所绑架,太后的诏无法无理,以著令而论,实当天下共诛之,不应为此畏惧他们。看看能不能在法理上出手。”

    曹爽叹道:“这个时候了,法啊,理啊,你去跟谁说呀?”

    曹皑说:“跟皇帝说呗,皇帝若站在咱一边,仲达那就是篡朝,量他此时还没这个胆。”

    曹爽五兄弟商量了一晚上,可天亮时曹芳的一句话,怎么想也都是白想了:“朕的所有大军都是用来整合天下的,哪路也由不得你们用来内讧!”

    曹芳是为自己的前景着想:若曹爽与司马硬拼,必败无疑。招勤四方即使成功,以后没有司马的钳制,曹爽将会更加猖狂,他既平不了吴,也灭不了蜀,却能有他掀翻我帝位的那一天。司马懿没几年活头,司马师司马昭回家孝母,无欲于权柄,司马孚清清正正,有口皆碑,他们把曹爽打压下去,对我身如割疽囊,对朝政正本清源。现在来说,不是怕司马能干,而是怕司马懒惰。

    曹芳没看到的是,司马的这些“懒惰”之举都是有预谋的,藏针于棉,以静待动。

    2倚天剑

    日头正冒红,太尉蒋济遣陈泰(陈泰来京诉职,逢上此事)送来封信,劝曹爽奉诏,说若对决下去,无论胜败如何,城内的家口全在司马刀下,等待的只有灭门,太傅只是想解除曹爽的兵权,宾服后仍然为富侯。

    司马懿为太傅后,蒋济接任太尉,实权在握,人脉颇丰交结圆滑,虽与司马懿亲善,但与曹爽的关系也很好。曹爽见到此信,想到城内那三岁的小儿子,犹疑不决。

    许允和陈泰都认为,对曹魏大局来说,曹爽不是颗吉星,虽非为司马懿的对手,但最好是兵不血刃将其拿下。在许允和陈泰的极力劝说下,曹爽驽马恋栈豆,放下武器缴了械。

    桓范认为,司马懿虽然控制了首都,但曹爽手中有皇帝,若决心与其开战,司马懿将失势,于法理与道义,即使司马懿完胜,后果也是无法收拾。今见曹爽兄弟投了降,仰天长叹:“没想到英名盖世的曹子丹(曹真)竟生养了你们这群畜牲!今吾桓范亦得灭门了。”

    这对司马懿来说是最为理想的局面。

    曹爽是个草包,严刑拷打之下,该认的和不该认的都认了。丁谧、邓飏、李胜、桓范等那些关联者也都被抓了。

    何晏惶恐不安地待了些日子,见没动静,自以为是曹操的义子,谁也不敢轻易动他。再一想,自己的结局如何,最主要还是得看皇帝,皇帝去高平陵,见没见到曹节,应弄个明白,便于日后行事,遂去汤沐邑问刘康。

    汤沐邑浴馆内,一个小丑模样的老艺人在台上演方技,各位浴客躺在卧榻上看节目,何晏与刘康靠在一起。

    何晏问刘康:“此人虽丑但技艺不凡。他是何方人士?”

    刘康:“管辂,字公明,平原郡人。”

    何晏;“啊,他就是管辂。父王在世时经常提到他的相术,早就想让他给我相一相。”

    刘康:“不过,其言太直,可舅爷是位好面子的人。”

    何晏苦笑:“别顾面不面子了,被人讥笑过半辈子,现在,最想听的是实话。”

    刘康点头:“那就好,演完后让他给舅爷相一相。”

    客房内,何晏端坐。管辂左眼睁时右眼闭右眼睁时左眼闭,突然打了个大哈涕,何晏惊得向后仰,管辂呲牙又一笑,把何晏整得哭笑不得。

    刘康对管辂说:“此公乃魏武大帝的何晏公子,何王爷,方士请庄重些。”

    管辂鼻子一皱:“你这话,先说是公,又说是公子,最后是王爷,非为世人之语,活人难得明白。”

    何晏立起施礼:“我叫何晏,自幼寄于曹家由皇门养大。”

    管辂下巴向上一努:“听说过,听说过,你还活着呀。岁数不小了吧?”

    何晏不敢叽歪:“阳寿还有些。”

    管辂说:“术生眼无媚珠,不趋势利,不打罔语,忌讳者勿求。”

    何晏一揖:“诚信相公直言。”

    管辂端量一番:“公魂不守宅,血无华色,精浮如烟,容若槁木,此为‘鬼幽’之相。”

    何晏闭目摇了摇头,过一会儿又睁开眼:“夜梦青蝇数十,集于鼻峰,驱之不去,此为何兆?”

    管辂解:“鼻者,五官之山,贵也。青蝇脏也,臭恶趋尊,危矣。”

    何晏急问:“如何驱之?”

    管辂说:“亲近君子远避小人,不贪不索青蝇自去。”

    管辂不等何晏掏赏,摆手而去。

    刘康说管辂:“恶口太黑,休去信他。”

    何晏无奈:“往后注意点儿就是了。大将军被钳制了,我多亏没去高平陵,否则的话,也恐被穿在串儿上。圣上去高平陵,真实的目的是去见曹节……你后奶奶去没去?”

    刘康直说:“皇帝的话接到了,但奶奶思量一番,觉得与皇帝的关系,说什么都不如什么也不说好,所以也就没去。”

    何晏说:“皇帝诏令尔不尊,可也太不知高低了。可也是,有那层关系,皇帝也不会把她怎样。”

    刘康问:“哪层关系?”

    何晏不想从己口出:“明知故问。”

    “明知什么?”刘康不能不问。

    “曹节没告诉你吗?”

    “谁知舅爷所指何事?”

    何晏实在憋不住:“装什么大头蒜?你不能不清楚,当今天子是曹节的儿子,你的叔叔啊。”

    刘康反问:“你认为齐王是爷爷与后奶奶的儿子?”

    “一点儿不假嘛,曹芳的屁股上有块烧疤。”

    “好几个人都关心齐王的屁股,舅爷也想知真相吗?”

    何晏想求得信任:“你不知何家与汉室的关系吗?当年爷爷为保刘室朝廷而亡,我对你们刘家比曹家诚实多了。”

    刘康点头:“何家是保,曹家是夺。”

    何晏说实话:“我想知真相,有利于在朝周旋。”

    刘康说:“那我今天就说真相,奶奶当我说过,齐王就是曹芳,秦王就是刘询,一点儿也没错。曹芳淘气,从小踩翻过火盆烧伤了屁股。得知刘询被烧死后,后奶奶非常难过两天没吃饭。曹芳在我后奶奶手中养大,虽不是她的儿子,但感情也很深,皇帝也不会忘记的,这对咱们刘家也有好处。后奶奶没去高平陵,这样做也是对的。”

    何晏心里话:啊,原来如此。我这太上皇的梦,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梦,多亏曹芳与曹节没相见,否则会危及我身命,这梦让曹芳去做吧,最好是永远醒不过来。

    何晏满腹心事回了家,刚进院,金乡手牵着小妾生的小儿子迎了出来:“夫君可回来了,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看眉目好像不太顺?”

    何晏很沮丧:“好几个朋友都被抓了,屈的屈冤的冤,我心能好受么,孩子妈去哪儿了?”

    没想到金乡会说:“小妈吓跑了。”

    何晏问:“听到风声了,说我也被关起来了,是吧?”

    金乡点头:“前天咱院来个女人,也不说是谁家的,送来个布包,托你送给皇帝,没等我问个明白,那女人转身就走了。昨天司马师带兵来,把咱家翻个遍,搜到那个布包,打开一看,竟是口‘倚天’剑,谁都大吃一惊。司马师走时说,你什么时候回来,赶紧去大理府,当廷尉说清这回事。孩子妈以为是曹爽的家人栽脏你,好为曹爽开脱,害怕你说不明白,吓得拔腿跑了。你赶紧去大理府吧,说清怎么回事。”

    何晏说得不差:“说不清楚啊。就曹爽那个熊样,那剑先前若真在他手上,给点儿刑他早就招了。定是司马家的人干的,他们想置我于死地,挖空心思设此计。”

    金乡说:“他们怎不害别人?还是你身不正。”

    “连老婆都这样说我,我还有的活吗?”

    何晏心里谋划:钟毓是司马的帮手,我去那儿就是去送死,不跑更待何时,跑到哪儿呢?几个女儿家我是不敢去的,去舅哥秦郎家?可秦朗刚死不久,秦秀太精明,是不会搭理我这块臭豆腐的。夏侯献娶的也是曹门女,我与他是连襟交往很深,其在辽东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如今却闲赋于家,必然一肚子怨气,他为特进侯,谁也不会搜到他家,我到他那儿藏一藏,肯定会万无一失。

    可何晏到夏侯献府门一看,夏侯献已死,正当出殡。余下熟识的门路只有曹氏王爷了:这几年,朝廷对诸王的监视逐渐放松,如能挑拨哪个王爷造反,若成功我是功臣,不成也可把曹门整个分崩离析,死也值得。先去哪儿呢?曹芳与曹楷关系非同一般,据说曹楷挺老诚,他不会害我。应问问曹楷究竟怎么回事,如曹芳真是王芳与曹叡所生,也可求曹楷帮我活下去。曹楷又被迁徙到济南,我赶紧向北去吧!

    3司马懿

    皇帝、太后、司马懿、司马孚、钟毓聚集于华林苑。

    曹芳说:“曹爽之案该结就结了吧,他想弃权后,当个富侯,了此一生。”

    司马懿岂肯轻放:“曹爽祖上姓秦,非为真正皇族,不可姑息,应据案情,该判什么罪就判什么罪。”

    太后也不想让曹爽活着:“是的,刑律不可践踏。”

    钟毓这话,有可能是司马懿给设计的:“曹爽之为案情重大,丁谧、邓飏、毕轨、李胜皆有供词,出乎意料的是,小皇门张当的供状非常惊人,他们怀疑…怀疑…唉,话不好说。”

    太后想听明白:“怀疑什么?实说无妨。”

    钟毓面对皇帝:“臣罪该万死。”

    曹芳摆手:“赦卿无罪。”

    钟毓不敢抬头:“他们怀疑圣身非为明帝之子,准备清明那天举事,推曹爽为新君,篡立新朝。”

    众人皆看皇帝,曹芳坐不住了,一会儿站起一会儿打转,择下皇冠手又戴上:“岂有此理?谋反之罪,当夷三族!”

    钟毓抬头后说:“数犯之供述,不少处还牵涉到何晏,不过谋反之案没有他的份。”

    曹芳痛恨何晏:“何晏藏颗黑心,他说朕是他的儿子,流言是从他那儿吹出来的,他以太上皇自居。朕问过刘康,节姑奶奶深知实情,朕就是明帝的皇子,何晏非为曹氏血根,够定何罪也就定之何罪!”

    司马懿接言:“圣上的‘倚天’剑原来在何晏那儿,今天才搜出来,正待廷尉审定。”

    曹芳极其看重“倚天”:“仅凭此端足当死罪。曹爽之举案情重大,关联到不少皇族,办案要准,廷尉多会儿能审理明白?”

    钟毓讲:“准就得细。文帝虽是位能君,但心狭太妒,总怕诸王威胁帝位,很多有司都去监国了,皇族的王爷如今也没几个了,且都年高体衰,心冷如灰,难起大浪。是不是可宽松宽松对诸王的监视,抽调些监国充实大理府,着眼于朝廷的要案?”

    司马懿赞同:“另一方面来说,皇族不应再冷清了,曹爽就是钻了皇族不振这个空子。为壮帝威,以后应允许王侯之间的交融与亲热,老死不相往来,于情于理皆过不去。”

    “过去王爷们有病,皇亲与朝廷都没关心过,据说东海王病情不轻,”太后说到这儿,向司马孚眨下眼,“朝廷是不是应遣个臣去那儿看一看?”

    司马孚明白:“那臣去吧。”

    司马懿想收买皇族之心:“还应到所有王侯那儿走一走,告诉他们圣君如何伟岸,如何大志,如何关心他们,把皇门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平吴灭蜀,统一华夏同享富贵。”

    这话说到皇帝心坎儿里了,曹芳热泪盈眶:“太傅功高群山,心皎日月,忠心保朝,朕心甚安。什么三公三太,今后都免了吧,还应恢复丞相制,太傅坐任丞相吧,朝政大权全归相府。”

    司马懿摆手:“臣亲受顾命,深忧责重,凭赖天威,功不足论。三公之设文帝所制,著之《典论》不能废矣,世在君治,非为三公或丞相,臣不固争。”

    曹芳又说:“那朕绶太傅九锡之礼携履上殿,禀不叩拜,奏不唱名,如太祖故事。”

    司马懿看中的是实权:“九锡之仪羞杀老臣矣。魏武大帝巨功巨德,汉室崇重,受之无愧。九锡之礼,乃历代异事,非朽臣可仿,罢了,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