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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举贤才装点门面 司马望以耻为荣

    1智库

    内战结束了,百姓们开始陆续返乡,但在蜀国的招降和吴国的纳叛下,魏国的人口外流不少,宽松公平的政治环境是凝聚人心的重要保障。为此,司马孚与司马昭进行了一次恳谈。

    司马孚正在廊檐下做“五禽戏”,司马昭进院,向三叔问声安。司马孚见司马昭很羞愧,不提战场上的事,看着他的背带裤:“怎么穿上这种裤子了?”

    司马昭说:“拉屎方便,裤带往旁一抹就可蹲下。”

    司马孚问:“肚子还没好么,脸都瘦黄了?”

    司马昭手捂肚脐:“不能好了,无药可治。”

    司马孚比划着:“跟我学学,做做五禽戏。”

    司马昭皱着脸:“五禽戏只能健身,治不了实病啊。”

    司马孚说:“内战消耗了大量财力和军力,现在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子尚病成这样,让家族心焦啊。”

    司马昭堵着气:“大魏是曹家的,太后和皇帝无力管治,我掏心又掏肝,东舍脑袋西舍命,他们坐在宫中,冬捧火盆夏摇扇,横挑鼻子竖挑眼,这样干不合他们心,那样干不合他们意,这回可好了,我干不动了,什么这个疮那个痍,他们有办法,让他们去治吧。”

    “司马、曹氏一家人,分什么他们和我们?”司马孚害怕司马昭与朝廷分庭抗礼,“几次内战,朝力大伤。短期内,是无法兴师伐蜀荡吴了。现在应注重提升咱们的精英凝聚力,韬光养晦好好积蓄几年。”

    司马昭的话很冷:“休兵养民,积财储粮,老百姓好办,不让土地太集中,大部分家都让有点地种,让他们吃饱穿暖,拼命地干活,也就安稳了。贵族们也好办,饱食终日,沟满壕平后就不鼓捣事了,可那精英们的凝聚力如何提升呢?”

    司马孚这样打算:“最难缠的是那些所谓的知识精英,一瓶不满半瓶子晃荡,给他们大事干不成,小事他们却不愿干,挑烟起火有他们。我们应学当年的曹公,把那些有影响力的人招为府门之客,组成个智囊团,一来可为朝廷献些有用的点子,二来可堵住他们的嘴,不在下面唱歪歌。”

    司马昭不以为然:“他们那些人,各持己见去吧,而且他们之间还总互相磕牙,但歪嘴吹风火不旺,棉锤敲鼓难惊天,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即使有的有点才,埋没几个也不足为惜。”

    司马孚耐心解释:“五行谐大地,浑圆得天成。朝代若开明了,三教分论者,安于九曲流。天下若得长治,应有清爽的世风。主导世风的不是武将,而是中流社会的文风,文风标志着一个朝代的生气或没落。轻意杀了王弼与夏侯玄,现在的文坛,一片死气和悲观。想当年,曹公父子主导文坛时,那是多么清峻与通脱。文人的情绪不可小视啊,如果再不改观,贤才们有的会成醉鬼有的会去隐居。”

    司马昭往皇帝身上推:“那是叫皇帝带坏的,皇帝无聊时经常开诗会,看看他们都写了些什么,王业给我抄来一首‘混元生两仪,四象运衡机。太极虽飘渺,养志在冲虚。物色以类聚,人颜以群分。难与秃道士,对面唱佛经。’这带着很大的怨恨,情绪低下,毫无生气,表达不满,不愿出仕。不解的是,皇帝不觉羞辱却大加赞赏,岂不咄咄怪事(怪哉)?”

    司马孚心明白:“皇帝是感到政不是己出的,策不是己制的,才有如此感慨。自齐王以来,政治确实不明,而军治是一时的,政治是长久的。对下面的不同声音,一不应做‘盲水母’二不应学‘比目鱼’,把各种嘴巴的人多招来几个,利大于弊呀。”

    司马昭不敢强抗:“此话是有道理。叔父都想到谁了。”

    司马孚说:“山涛已来了,如把王戎再招来,嵇康和阮籍等都会跟着来。”

    曹芳正始后期,是曹魏政权最为败坏的时期。曹爽、司马懿明争暗斗,曹魏早期‘不分门第唯才是举’的用人方略荡然无存了。那些志节清高不肯攀附的有才之士颓然落魄,以至于玄学昌盛。山涛、嵇康、阮籍、阮咸、向秀、刘玲、王戎最为知名,号称“竹林七贤”,他们常常聚集在山涧竹林中,吟诗禀赋放歌呼啸,放荡无羁狂饮无度,消极人生醉生梦死。当然了,这些人都出自小康之家,虽一无政纲二无教旨,但代表着朝政的黑暗和世面的灰退。频频的内战和外战的失败,使司马孚认识到国内凝聚力的重要性,想把这些人分化开来,任官授职,为己所用。

    王戎,王雄之孙,是七人中的小弟,虽出身豪门,但喜欢竹林中那种自由自在放荡无羁的浪迹生活,青少之期就在他们之中厮混。

    司马昭不喜欢王戎:“王戎与山涛可谓天地之别,别看其才二十来岁,可一肚子花花肠子,外表慷慨内在吝啬,鬼诈多端,用这样的人干什么?”

    司马孚看中与太后的平衡:“你可能不知道,王戎的母亲姓郭啊。”

    司马昭皱眉:“啊,叔父崇拜那些所谓的‘竹林隐贤’。他们那些人,口头上都推崇无为,其实皆是假话,我早看透了‘无为’,准确点说是无奈。姜子牙经商无望时,为了饱肚子只好去钓鱼。鬼谷子怀才不遇,揭不开锅盖之际,收几个弟子以解肠饥。‘商山四皓’,刘邦、项羽争战之期,人命危浅,缩首幽洞,自谓‘富贵畏人,不如肆志’,那是何等的隐士?刘邦初请时,认为利不够口,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当见辅佐刘盈能满足欲望时,一个接一个纷纷下山。人的最低欲望是衣食住行。贵族中的精英者,生存无忧之下,所求的层次就高了,皆欲以自己的意志而作为,无有甘于寂寞者。”

    司马孚却说:“真正地无为者还是有的,曹宇、夏侯玄等都不是虚伪的。”

    司马昭头一回反驳三叔:“曹宇不肯接大将军,那是不够口,若推他当皇帝,他会连蹦八个高。夏侯玄若真想无为,不会挂帅去征蜀,明明统不了军,还想夺位大将军。落魄时,何晏的无为论调比谁都高,可当手中有点权,使起来最淋漓尽致。这些年来,‘无为论’分成好几个门派,但总的腔调是‘不妄为不乱为’,朝廷无为百姓自治,随其自然自生自灭。归根到底,即是反朝政,也就是反对我们执政,不敢举旗,心怀叵测罢了,我们能让其挺直腰杆吗?”

    司马孚似乎词穷了,只得说:“子尚是个聪明人,非得让三叔明说么,门面,门面二字不懂吗?”

    司马昭点头了:“姜还是老的辣,前面还应加个“充”字。不过,你举过的那几个人,我皆遣钟会去探过,刘伶喝酒喝废了,醉后不知穿裤子。阮咸喝得也够呛,竟然陪猪一槽喝。嵇康臭架子可不小,钟会去时,只顾打铁,连锤都没停一下。再说,嵇康不是任中散大夫了吗?阮籍也任步兵校尉了,还找他们干什么?”

    司马孚说:“中散大夫与步兵校尉是两个虚职,上头也没有哪个府去管这俩职务。认为是被捉弄了,嵇康和阮籍从来也没到过任。钟会去招他俩也没把人家找来,钟会持才傲物,眼皮向上,难得真友。若叫安世(司马炎)去找,兴许就都能来了。”

    司马炎大度,司马昭心狭:“不少人都爱交安世(司马炎),可他那一套我连半拉(lǎ)眼珠都没看上,不分远与近,戴上帽子的狗就成朋友了,看看他最近交的朋友,和曹凯交上了,和刘康交上了,听说还去看过曹芳,要叫他去办这事儿,都能把狐狸兔子领来。”

    司马孚言:“大道者至远,宽怀者至生。皇帝也想到‘谋士团’了,还给起了个新名,叫作‘智库’,已叫郑小同去走访了,我们更要好好配合。某些哲人鄙视中庸,但对治世来说,中庸却是至高无上的境界,非可轻易达到的,立于中庸之际,即为立于不败之地。”

    在曹爽与司马懿的暗斗期间,曹门的后人及亲属的政治前程最为黯淡。曹爽因非为曹门的嫡系后人,害怕权势不稳,对潜在的对手进行打压,司马也就更不用说了。在“竹林七贤”中,山涛在年龄上为大哥,山涛出山后,因其公正廉明,蒋济授其为尚书吏部郎,主管推荐中级官员。在“竹林七贤”中,最具威望者是嵇康,山涛首先想到了嵇康,使其得任大将军参军。在曹爽与司马两者间,是必须要站队的,当嵇康看到曹爽的庸碌和奢妄,不想站到曹爽一边。嵇康是曹操的曾孙女婿,又不可能站到司马的队列中。嵇康耍起了滑头,没等上任就溜走了。嵇康后来又当了几天中散大夫,即为闲闲散散的小言官,这与其信奉的明哲保身、不涉是非的宗旨格格不入,也就借故辞却了。

    阮籍是“建安七子”中阮瑀的儿子。早年曹操招贤时,遣曹洪去请阮瑀,阮瑀诚心不想去,躲于深山不肯出世。曹洪无奈之下,学齐桓公催请介子推的典故,放火烧山,危于身命之下,阮瑀方才肯出面。阮籍如同嵇康,也因山涛的推荐而得官,因其武功高强,被授为步兵校尉。阮籍本不想就任,见步兵营的酒很好喝,去了后一天兵也没领,成天只顾喝酒了。山涛害怕阮籍喝出事,也就答应他辞职了。阮咸是阮籍的侄子,叔侄皆为“越名教而任其自然”的真正隐士。

    2太后

    太后认裴秀为至亲,常与之密谈。

    太后问:“大将军回京都两个来月了,怎一点动静也没有?”

    裴秀说:“大将军闹肚子了,一天拉十几次,怎治也不见强,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太后暗暗高兴:“多久了?”

    裴秀:“他的肠子过去就不太好。去冬我陪他喝了一顿酒,事后他问过我好几遍,肚子怎么样,我说没怎样,自那以后,他的肚子就越来越坏了。”

    太后微笑:“喝的是什么酒?”

    裴秀试探着说:“就是太后赐的那坛桂花酒。那酒是贾充转手于我的,叫我陪大将军喝,贾充很鬼,借故溜走了。”

    太后骂贾充:“不识抬举的东西。你按我叮嘱的办法喝的吗?”

    裴秀:“是的,喝前将那小坛里的喝了几口。那桂花酒太有力了,虽然没敢喝太多,过后也是醉了,忘了把那小坛再喝几口。肚子也是有点不舒服,还真就没敢当大将军说。”

    太后从榻下拿出一个小瓶,摇了摇递给裴秀:“这是当年太祖晋魏王时辽东送的礼,‘灵芝白蛇还阳酒’,能解酒痨,你喝两口保准能好。”

    裴秀接过喝了两口:“那桂花酒中,太后真地做了手脚?”

    太后笑了笑:“我能害你么,可能是你们没温好,中下酒寒了。”

    “那太后叫我喝那小坛子里的干什么?”

    “我知你与贾充的酒量浅,怕陪不好大将军,事先给你们备了坛葛藤饮品。”

    裴秀早知太后与司马昭互为嫉恨,却故意问:“既然这灵芝白蛇酒好使,就把它给大将军喝几口吧。”

    太后摆手:“可别,大将军疑心大,那样的话反为不美。”

    春花怒放,皇后陪太后赏花。皇后端量着那株丁香,突然欢呼起来:“母后,找到了,找到了!”

    太后问:“找到什么了?”

    皇后拍着手:“五瓣五瓣,五瓣丁香。母后不是说,丁香花没有五瓣的么,可这枝上就有。”

    太后低头细看:“还真是五瓣的。能找到五瓣丁香花的人,大富大贵其福无穷,以老身的驾位,这么

    多年也从未见过,你呀,比我福贵多了。”

    皇后并没太高兴:“咳,还福贵呢,昨晚都差点被皇帝杀了。”

    “皇帝怎么了,他是不是疯了?”

    “与疯差不多。皇帝从寿春回来后,有时抑郁有时狂躁,晚上从没睡好过觉。昨晚半夜突然坐起,两眼直直盯着我,说我是什么石榴红。床头抽剑要杀我,我吓得坐着往后退,他又突然丢下剑,连连给我叩起了头,莫名其妙啊,不知这是怎回事。”

    太后也“咳”一声:“咳!皇帝变了,变得不如条小狗。对待我也跟以前不一样啦,又嫌我鼻子又嫌我眼,说话头总扭一边。对了,他当你面骂没骂过我?”

    皇后思量一会儿说:“回都前,司马望当皇帝说过,他家的老王府被人纵火烧了,皇帝哭后令钟会去追査,捉到一个纵火人,拷打后那人招供说……”

    “那人怎招的?”

    “那人是胡扯,不便对母后说。”

    太后逼着说:“不关你的事,说吧,实说无妨,那人怎招供的?”

    皇后不敢看太后眼:“那个纵火人说是母后指使他放的火。”

    “胡扯,这真是胡扯,我怎能指使人放火呢?”

    “谁都不会相信的,那人可能是被打蒙了,抬出太后保小命。”

    太后问:“那人后来如何?”

    皇后说:“胡说完就被打死了。”

    太后叹口气:“这个皇帝啊,可真愁死人了。他当没当你讲过在寿春那些事?”

    “讲过一些。他御驾亲征闯入敌阵,被敌包围差点丧命,被司马望救了出来。”

    “不是这些,裴秀说过那些丑事,以后我当你细说说,可丢死人了。他当没当你提起过他的父母?”太后最关心谁才是曹髦的真妈。

    皇后说:“他最爱妈,说他吃了妈妈八岁的奶,他说东海王不是他父亲。

    “他知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

    “那日酒后当我说过,说完又后悔了。”

    太后追问:“说他父亲是谁?”

    皇后不想说:“我跪地当他发过誓,如当外人说出去,不是受雷击就当受他剑。”

    太后气势汹汹:“我是外人吗?”

    皇后低下头:“当然不是。”

    “我不能叫你死吗?”

    皇后嗓子眼话:“当然能。”

    “知道就好,说吧。”

    皇后喃喃说:“司马望。”

    太后一惊:“曹髦的父亲是司马望,不能吧?”

    皇后抬起眼:“司马望亲口当皇帝说的。”

    太后:“细说!”

    皇后说:“司马望当皇帝说,东海王无子,也为了讨好司马氏,想跟司马孚要个庶子继承自己的王

    位,两家说好了…….”

    太后难解:“那曹髦应该是司马孚的儿子啊,怎能成了司马望的呢?”

    皇后说:“故事在后边。司马望那时任安东将军,驻扎在元城,由他转送孩子,没想到路上孩子死了,司马望很难心,没法交代了,想来想去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妙招,把自己的已经怀孕的小妾送给了曹霖,生下来的正是个公子,就是如今的皇帝。”

    太后嘴唇哆嗦:“啊!原来如此,不怪在寿春时司马望割腕滴血救曹髦。”

    3郑小同

    五月初六,又逢诗会,曹髦与司马望和王经对坐而饮。

    曹髦有些着急:“月亮都上窗了,诗友们怎还不来呀?”

    王经说:“今晚罢了吧,可能这诗会得黄了。”

    司马望说:“下午大将军宴请智囊团,还举行笔会,诗友们都去尚书府了,可能现在还没结束。”

    曹髦问:“你怎没去?”

    司马望给皇帝斟杯酒:“父亲怕圣上寂寞,让我来陪你。”。

    “组建智库是朕首倡的,如何不禀朕啊?”

    司马望说:“正式成立在明天,今晚只是个饮宴会。”

    曹髦问:“太傅和大将军想把智库归于谁管?”

    “归尚书府。”司马望觉得不妥,又补充说,“当然都在圣上的掌控之下。”

    曹髦蹾一下酒杯:“哼,朕掌控,屁都没向朕放一声,如何掌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在分廷抗礼,拆朕的台。他们都召集了哪些人?”

    司马望说:“筹集了好长时间,司马炎和钟会跑遍了数州,向秀、嵇喜、吕巽等名流都来了。曹志的母亲生了病,若不,曹志也能来。刘康是司马炎请的,大将军有点儿不乐意,司马炎说,‘这不是任命廷臣,只是广开言路,听听前朝皇室人的话对收拢人心有好处。’父亲赞成司马炎的做法,大将军也就不作声了。”

    曹髦怒气冲冲,喊了声:“王经!”

    王经站起:“臣在,圣上有何吩咐?”

    曹髦挥手:“你去趟尚书府,告诉那些诗友,叫他们速速归来,今晚的诗会照常进行。”

    王经走了。

    司马望说:“圣上应给大将军点面子,匆匆把人召来,那不等于拆他的台么,再说,我父亲也在那儿。”

    “他都怎拆朕台的?这样吧,看在老太傅的颜面上,那就等他们完事后再归来吧。”

    “他们还准备举行笔会,得些时候啊。”

    曹髦不肯放弃:“那我们就等,即使等到下半夜,诗会也照开不误。”

    尚书府宴会厅,烛光耀目名流满座。

    三巡酒过后,众目睽睽之下,司马昭高调阔论:“贤达们,名流们。几年来,叛将肆逆颠覆朝序,大魏在诸多方面疏于治理,尤其在招贤纳士广开言路方面做得更为不够,好在内叛已平,各州倶安。痛百姓之苦难,哀民生之艰辛。如今到了发展农经增强财力以待统合天下的重要阶段,在这个进程中,我们要缓和各阶层各民族各地域及各种各样的矛盾,赐民以德惠民以利。俗话说,隐贤在深山,大贤在民间。治理大魏出谋划策,单凭朝廷这些常侍与内臣是不够的,往往还会出现偏颇。你们这些大贤,散于下面阴阴暗暗地妄议,莫如集于上来在阳光之下共鸣,献大智以助朝策,发宏论以达圣听,大兴知无不言,言之务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之罡风,共营朝廷之大业,诚盼诸士鼎力了!”

    司马昭讲得十分动情,听者似乎都受到了感染,纷纷起立致敬。

    司马昭的这次讲演为家族增添了色彩,开拓了不少有利于通达的言路,门面装点得很到位,沿着这条捷径走下去,各色的羽毛不停地增添着,这只雄心勃勃的大鹏两翼更加丰满,阵营不断壮大。

    郑小同受皇帝之遣外出访贤,回来路过尚书府时,被贾充拦住,邀其参加酒会,郑小同有话想与司马昭谈,也就随脚跟了进去。司马昭的肚子不好,特意在书房一角建了座室内便厕。宴会厅隔壁就是司马昭的书房,司马昭推开小门,进厕解手。郑小同来到书房等着他出来,随手翻看桌上那卷密疏,司马昭解完手,见郑小同在看密疏,大吃一惊。心想:不好,太大意了,怎将这东西放在外边,此等机密若泄露出去,那还了得?

    郑小同见司马昭出来,惊出一身冷汗,随手将密疏合上,话不太自然:“大将军的字写得太好了。”

    司马昭直视郑小同:“你都看了?”

    “刚进来。”郑小同有些心虚。

    司马昭问:“你也想入厕?”

    “不,不。对大将军有话说。嵇康被钟会抓起来了,我想为嵇康求求情。”郑小同平静下来,“嵇康脾气太倔,钟会太高傲,老打着上头的旗号,嵇康不买账,二人言语不合,钟会就把他抓起来了。”

    是司马昭叫钟会去找嵇康的,嵇康却不予逢迎。

    司马昭问:“也不能说抓就抓,抓他应有个罪名啊。”

    郑小同说:“事情是这样的,吕巽这人酒后无德,吕安的媳妇美丽端庄,吕巽早有不良之心,那日借着酒劲把弟媳奸污了,弟媳难忍羞辱系绳上吊。吕安一张诉状将吕巽告到郡府,吕巽死不承认反告吕安污陷哥哥,吕安拉出嵇康给作证,嵇康打抱不平,也就给吕安作了证。郡府不知应如何了结,其时正赶上钟会巡视到谯郡,钟会对嵇康、吕安有成见,见他俩拿不出有力证据,就断吕安败了诉,嵇康犯了伪证罪,就这样把吕安和嵇康都抓起来了。”

    “这事你就别管了。”司马昭说,“日后我亲自问问吕巽,嵇康其人太耿直,不能冤枉他。”

    尚书府宴会厅,欢声笑语频频换盏。司马昭又去解手,给贾充丢个眼色,贾充跟了进去。

    郑小同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身为圣师必然紧跟着皇帝,司马昭觉得其与己淡泊,横看怕他成岭,侧看怕他成峰,怎看其也不是个小土丘,早就想除却他,今得此机,岂能容其生还?密语于贾充。

    正当其时,王经来了,司马昭招手,王经在司马昭身边坐下。

    王经说了皇帝的意思,司马昭说:“既然如此,皇帝的诗友们都回去吧。”

    贾充提起鸳鸯壶:“这壶竹杆青,大家还没喝到,这样吧,每人来一巡,然后再走吧。”

    故伎重演,贾充把毒酒斟给了郑小同。

    4司马望

    华林苑书房,司马望应付着喝,曹髦见他不再斟酒了,自己亲自把壶斟,酒壶却空了。

    曹髦喊焦伯,焦伯应声而入:“圣上有何吩咐?”

    曹髦手指酒壶:“樽干了,再取酒来。”

    司马望劝:“别再喝了,圣上喝不少了。”

    曹髦说:“喝不好酒,作不出好诗,别说废话,快拿酒来。”

    司马望向焦伯眨巴下眼,焦伯会意:“酒窖被李昭锁上了,其若不来接班,我打不开门。”

    曹髦指着焦伯骂:“无用的蠢才,不好配两把钥匙吗?”

    焦伯应付着:“是,臣蠢。皇上,明天就配。”

    焦伯退出。

    曹髦舞起了醉花剑,舞得气喘了就又丢下剑,双手推开窗,诵了首七言:“半壁江山半月明,半璧圣玺半祚廷。半痺皇帝半樽酒,吴刚嫦娥休挑情。困于井中赤黄龙,蜷蜷曲曲照苔青。乞得一丸飞天药,扬蹄绝尘广寒宫!”

    司马望扶住曹髦:“华丽,圣上此诗太华丽了。只是情绪有些低落。”

    曹髦晃悠着:“真情实感啊。儒将军也来几句吧。”

    司马望构思一会儿:“此时此情,臣的心境也有些不振,这样吧,头尾几句借用圣上曾言之语。王业须良辅,建功俟英达。得宠沾沾喜,身不虑自己。血肉壅社稷,肝胆涂黄龙。君臣相益彰,伟业弘千秋!”

    华林苑风光秀美,在那儿能经常接触到皇帝。自曹爽与司马懿殁后,太后又经常住在这儿。

    皇后来见太后,太后从床上坐起:“什么时辰了,何事竟如此急迫?”

    “刚进子时。皇帝喝醉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趔趔趄趄醉花乱舞,我看不祥,来找母后。”

    太后问:“都这时候了,诗会不是散了吗,书房内还有谁?”

    “诗友们都去尚书府了。今晚没开诗会,只有司马望在那儿,半醒半醉一声不响。”

    “你若担心皇帝,就去陪陪他吧,再把司马望叫到这来,待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司马望来了,太后薄衣露肤满面堆笑坐于床上,司马望站在对面不敢抬头。

    太后说:“隔那么远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吗?”

    司马望向前蹭一小步:“深更半夜的,太后召臣有何训示?”

    “还训示,我多会儿训示过你?听说你陪皇帝喝酒,皇帝喝醉了,在那儿耍酒疯,你坐在那儿很闹心,耍酒疯的人眼前越有人他就越闹腾,我也太寂寞,把你召来聊聊家常,爱不爱和我聊?”

    司马望早就想接近太后了:“既然太后看上我,怎能不爱聊呢?”

    太后笑:“说我看上你,你看没看上我?”

    司马望陪一礼:“臣诚惶诚恐,是想说太后看重我,不慎失言,罪该万死。”

    太后连摆两下手:“没有什么,那咱们就聊聊。子初年庚如何?”

    司马望字子初:“臣刚好天命之年。”

    司马望体态端庄,很显年轻。

    太后称赞:“我还以为你刚过而立之岁呢。你们爷俩都是怎么保养的,若说老太傅刚过花甲谁都不会摇头。你们兄弟八个吧?”

    司马望说:“上一辈兄弟八个。我辈兄弟九个。”

    “据说你大伯司马朗为救将士们,试验解瘟之药,尝药而亡,过世得挺早。他留下几个儿子?”

    “大伯只留下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我过继给大伯嗣后。”

    “那你父有多少个孙子?”

    “咱兄弟们合起来给父亲生了十个嫡孙。”

    太后问:“连同庶孙呢?”

    司马望说:“还真没细算过,恐怕有三十多个吧。”

    “曹门香火不盛啊,没有你们司马的维护,可能早就庙倒香灭了。皇帝心里清楚,视你父子若祖若父,也是有道理的。”

    “为臣就得为忠臣。君臣若父子,臣视君若父,太后怎能说皇帝视臣若祖若父呢?”

    太后微笑:“我的话不合礼数吗?”

    “太后这话是口误吧?”

    太后笑出了酒窝:“无误,你心比谁都明白。”

    “我明白什么?”

    太后拍拍床头:“靠近点,坐下。”

    司马望又向前蹭一小步:“臣不敢坐。”

    太后坐在床上,伸手想拉司马望,手没够着,差点栽到地上,司马望上前抱住,随太后同坐一床。

    太后问:“皇帝平日里怎么称呼你?”

    “有时喊爱卿有时喊儒将军。”

    太后突然一句:“没称过父吗?”

    司马望不敢正面答:“太后也喝高了吗?”

    太后严肃起来:“你以为这是酒话?酒话也没有这种话。你这会儿得说实话,有司告发过,你肆意贪赃,收受过王爷的贿赂,认真究起来,事儿可不小啊。”

    “臣收受过哪个王爷的好处?”

    太后一字一板:“还想抵赖不成?明说吧,定王。”

    司马望明知故问:“哪个王爷是定王?”

    太后语气平缓下来:“不知吗?死去的东海王曹霖,就是皇帝所谓的父亲,被追谥为定王了。”

    “父亲就是父亲,太后怎又来个所谓?”

    太后叽歪了:“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了。”

    司马望犹豫一回儿:“看来是皇帝当着太后秃噜了嘴,不说是不行了。不过太后所知的也不一定是实情。”

    太后直视其眼:“你欺骗了皇帝?”

    “臣犯了欺君之罪。”

    “明智。先说实情后再定罪。”太后突然又软和起来,“子初是个聪明人,实说吧。”

    司马望揣摩着太后的认知程度:“太后听到的可能是那个孩子半路上死了,我把我的怀了孕的小妾送给了东海王,那妾在东海王那儿生下了皇帝,当今的皇帝是我的儿子。”

    “不是这样吗?”

    “有真有假。父亲那个庶子半路上确实死了,我的小妾也不假,送于东海王时那妾已怀孕也不假。”

    太后抠问:“那还有什么是假话?”

    司马望细讲:“我常常不在家,也没陪那妾睡过几夜觉,那妾不守贞,我算了下月份,不知与谁有了孩子,正逢其时赶上了这回事,我就把她送给了东海王,那妾也露脸生下来个男孩儿。这个曹髦比死去的那孩子小几个月,今年十八岁。”

    太后心里划着弧:曹髦自称二十岁,如今怎成十八岁了呢?

    司马望早看透了太后的分量,别看在别臣面前太后神圣无比,可在他面前太后是色厉内荏的:“东海王(曹霖)的领地为我之辖域。多少年来,曹氏王爷为了安稳,向所在地的官爷送点礼是常有的事儿,太后说我受贿恐怕就是指这事儿吧?”

    太后本来就没心追究:“你受贿的事先放一边。孩子的真情你父亲知道吗?”

    司马望摇头:“不敢让他知道。”

    “那你是犯了欺君之罪了。”

    司马望喃喃道:“臣刚才不都承认了么。”

    “若是别人,那好办,依法治之。可在你身上,你们父子待我不菲啊,闹死心了,怎么整呢?”太后断定司马望的话半真半假,想另换个招数,“闹心,实在闹心,看,我的后背都闹痒痒了。”

    “痒痒耙在哪儿,臣帮殿下拿来?”

    “后背从来没痒过,宫中没备痒痒耙。”

    司马望装相要走:“那我赶紧走,殿下喊太监吧。”

    太后伸手:“不行不行,等不得了,你帮我挠挠吧。”

    司马望缩着手:“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这是诏令,你想抗诏吗?”

    “臣不敢抗诏。”司马望更有心,伸手帮太后挠后背,轻轻挠了两把。

    太后笑嘻嘻:“怎么,老身的皮子粗,害怕扎手?”

    司马望也笑嘻嘻:“太后之肤如凝如脂,比我侍妾的皮肤还嫩。”

    “这句话有胆儿。再帮我挠挠前胸。”

    司马望的心发虚了:“太后的心臣明白,孤身守夜按捺不住,可臣怕啊。”

    “啊,不怕我,那你怕谁?”

    “怕父亲啊,倘若父亲知道,咱那家法……”

    太后想的是:司马昭眼见就不能领军了,让他退下来任大司马,转手让司马望来统军,那可比司马昭温顺多了:“不瞒你说,你父亲的手比你挠得巧。他若责备你,你回一句话,小螃蟹如何走道,全是跟老螃蟹学的,他就出笑脸了。”

    二人都是高段位的游戏老手,变态般的技艺太奇妙了,五体谐穆之下,七穴生津,九经神游!

    神入太虚之境,太后的话更直白了:“我与你父亲的温情别人知道不?有没有人说什么?”

    “知道的人都理解,太后不必在乎什么。”

    还说曹髦的话题,太后不弄明白他的真身,归天后都不会瞑目的。

    司马望说:“当年来赴宴的那个曹髦,回家不久就死了,现在的皇帝应是王肃与曹霖王妃的孩子。”

    太后瞪大眼:“细讲。”

    司马望讲得有根有梢:“元家姊妹号称东海‘二龙女’,小女即是元珠,大姐在青楼的艺名叫‘震龙宫’,卖艺不卖身……”

    太后断其言:“听说过东海有个艺伎叫‘震龙宫’,但其既然不卖身,怎能与王肃有孩子?”

    “不卖身并不等于洁身自重,而是遇见情投意合的人,即使无钱财其也能奉陪。东海王曹霖特好色,二龙女的父亲特认钱,曹霖不惜重金,把两个美女全买了去。王肃与‘震龙宫’久有缠绵,为了能常睹其颜,与曹霖交上了朋友。曹霖纵欲之下,作践坏了身子,‘震龙宫’不甘寂寞,连哭带嚎,拼死拼活地要离开。王肃那时在东海为国相,曹霖认为笼络好王肃,能加固自己的王座,比给‘震龙宫’找另个面首强。而后王霖就默许王肃与‘震龙宫’寻欢了。当我与王肃去领曹髦时,王肃就领出他与‘震龙宫’生的那个孩子了,曹霖当然乐意。”

    司马望与太后各怀心思。

    司马望想的是:父亲理该逊位了,司马昭应是太傅,我当上太后的面首,大将军之位就非我莫属了。

    王肃是司马昭的岳父,司马望乐见的是,太后若对王肃有气,能转移到司马昭身上。太傅这顶帽,那分谁去戴,别看父亲戴得悠悠哉哉,当你司马昭戴上时,我与太后连绕三个弯,你就得把它甩在子房湖里!

    太后认定:震龙宫的面首,应该还有司马望。司马望的话虽不可全信,但当今的曹髦不是我当年生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