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殇逝三国 » 第21章 杀帝师雷霆震怒 云龙门曹髦殒命

第21章 杀帝师雷霆震怒 云龙门曹髦殒命

    1曹髦飞天

    半夜,皇后扶曹髦坐在榻几上。

    曹髦说:“今夜是诗夜,来到这儿的人,都得作首诗。梓童也不例外,现在就来一首。”

    皇后早知这规矩,心中有所准备:“蜻蜓点水戏鲤鱼,黄蜂采蜜尾藏针。知音异于悦耳曲,伯牙恰逢钟子期。”

    曹髦称赞:“我再给加两句,就更直白了。察识真狼或假狗,不唯观其摇大尾。”

    曹髦又转头喊李昭,李昭立刻进室:“臣在,圣上还有何吩咐?”

    曹髦看李昭,怎看也不顺眼:“怎么,吩咐多了?今晚的诗友太少,你去把御厨找来,让他也来作首诗。”

    御厨已睡下,李昭喊了起来,说明了圣意。

    御厨说:“我只知切菜做膳,哪懂得什么诗句,胡诌乱扯,有污圣听啊。”

    李昭催促:“今晚诗友大都没来,圣上甚不尽兴,叫你去充充数,不在乎什么平仄,你把他爱吃的罗列上去就行了。倘若不去,那就是抗旨之罪了。”

    御厨面对皇帝心儿咚咚跳,低头念叨了几句:“茄子离不开蒜,黄瓜离不开醋。河鱼必得猫把蒿(藿香),煎饼必得卷大葱。”

    曹髦高兴,一本正经地评定:“不拘一律,六七言搭配,且立意准确。很好么!这样吧,你也是我的诗友了,往后,每逢诗会,你都来一首吧。”

    厨子挠着头走了。

    曹髦又令李昭去找御医。御医边走边凑词,来后即诵:“郎中耳怕麻雀吵,病家更忌猫鹰笑。汨罗难觅灵芝草,五月黄米逐浪漂。”

    后两句是说屈原投江,端午节人们投黄米或粽子祭祀。

    曹髦觉得有点无法明言的意味,遂接续两句:“屈鬼缘何骚话多,孤身无力挽狂涛。”

    司天监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见皇帝遣李昭来找他,“咚咚咚咚”下了楼,连蹦带跳跑了去,急急忙忙施个礼。

    司天监开口即诵:“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沉雷两手捂耳朵,急雨成了落汤鸡。圣上能否陪一晚?半夜我给唱小曲。”

    曹髦连点几下头:“你这是向朕诉苦啊!不过,诉得也有道理。浓云密布,雨雪雷电之夜,一个星星也没有,还监的什么天,还观的什么星?以后再逢那样的夜,你也就不必登监天楼了,坐在阁下等天晴吧。还有,朕不去陪你,也知你的苦楚。这样吧,每晚再给你配个人,互相唠唠嗑,也就不寂寞了。不过,可以说话,不可眨眼,弄错了星位那可不行。”

    司天监高兴了,乐得满脸是花。没想到皇帝又说:“搞星象的,不要热衷于‘月犯轩辕’主什么,‘白虹惯日’主什么,‘荧惑守心’主什么,那些有可能都是幺蛾子。历法关乎到农时,老祖宗定的历法,不一定精确无误,就像圆周率一样,我们要不断地修正精确下去。你们要根据自己的观测,只要有星星的夜晚,每个时辰一次,要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再比比与在长安记录的一不一样。”

    司天监连连称“是”,迈着正步走了。

    曹髦又令李昭:“在朕眼下的人都得会作诗,你也来几句吧。”

    李昭早就料到会有此刻,却说:“臣只是个武夫,不懂词性和韵律,难以言诗呀。”

    曹髦瞪眼:“你想抗旨?”

    “臣不敢。但粗牙俗口,难吐雅句啊。”

    曹髦堆下笑容:“朕是个实诚人,不嫌粗也不嫌俗,只要合情就行。”

    李昭微笑:“那臣说了,肯定合情。屎在屁之后,风在雨之前。小鸡嫌食盘中豆,粪中大蛆为美餐。”

    曹髦认为是嘲弄,却装作一本正经地去评定:“之前对之后,小鸡对大蛆,嫌食对美餐,盘中对粪中,对仗工整合辄押韵,不但合情,尤为大气,写出了天情、禽情和人情,难能可贵啊。”

    皇后没听明白:“皇帝从哪儿看出他这几句臭辞骚嗑蕴藏着那么多情?”

    “风在雨之前是天情,屎在屁之后是人情,小鸡吃蛆不吃豆是禽兽之情。”曹髦话锋突然一转,“混球知罪乎?”

    李昭吓了一大跳:“愚臣不知何罪。”

    曹髦手提剑:“你才华横溢却装粗俗,聪明透顶却称愚臣,欺君之罪罪不容诛!”

    李昭哭丧着脸看皇后:“皇帝喝醉了,醉杀也是白杀,皇后救救我。”

    曹髦不让皇后开口:“你自己可以救自己,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给朕弄两丸飞天丹,朕和皇后要飞天。”

    “臣乃凡胎,上哪儿去弄这仙丹啊?”

    曹髦剑尖指向其腹:“能不能弄到?”

    李昭不知如何是好。皇后示意,用右手向地挖了一下又双手搓两下。

    李昭怀疑:“能好使吗?”

    皇后丢个眼色:“好使好使,快去弄吧。”

    曹髦催促:“快点快点,一刻钟内,弄不回来,照样受剑。”

    不一会儿,李昭手握两个泥丸进来,递于皇后只身退出。

    皇后将泥丸递于曹髦:“仙丹弄来了,用吧。”

    曹髦自己吞下一个,那一个想给皇后,皇后不接:“我可不要,你都用了吧。”

    曹髦晃悠着:“这一丸你用,月亮上的吴刚有嫦娥陪,我飞上去后,你不上去,谁陪我呀?”

    皇后推脱着:“我吃了仙丹也飞不上去。”

    “这地上我厌腻了,月亮上肯定舒心,咱俩飞上月亮吧。”曹髦的话不流利,“你吞下仙丹后,一,一定能飞上去的。”

    皇后说:“能飞上去我也不飞,嫌那上边太寂寞,叫嫦娥陪你们两个吧。”

    曹髦硬往皇后口中塞:“那不行,吴刚会把我推下来的。”

    皇后不张嘴,曹髦操起剑,皇后见不好,只得把泥丸吞下。

    曹髦上了窗台,又把皇后拉上去:“我喊声飞,咱俩就一起飞。”

    皇后说:“如飞不上去呢?”

    曹髦压低声:“李昭虽然善摇尾巴,但是条假狗,如飞不上去,给他定个欺君之罪,借机把他杀了。”

    曹髦的有些私语往往被司马知道了,因而怀疑到李昭。

    皇后也耳语:“你也没喝醉呀。”

    曹髦诡秘一笑:“半醉不醉。”

    曹髦与皇后手牵着手,曹髦喊了声“飞”。

    皇后却说:“妾身有孕了,倘若飞不上去,那会出险的。”

    曹髦惊喜之下,不再逼皇后了,只身向外飞,跌了个嘴啃地。

    2笔会

    宴会厅杯盘已净,文士们挥毫泼墨。

    司马昭首先站起,双手抖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是魏武大帝当年的诗句,献给三叔最为贴切。”

    大家齐呼“好”字,司马炎将字送于司马孚,司马孚乐呵呵收下了。

    钟会写完,展示给大家看:峨嵋少明月,襄平无青竹。交趾难滑雪,钱塘唯潮涌。金木水火土,一隅难尽意。海纳百川汇,华夏大一统!

    司马昭赞:“这字,太妙了!深得蔡体之精髓。据说令尊大人为得蔡邕之书,差点被当盗墓贼砍头,真有其事吗?”

    钟会讲:“诸贤别笑话。那时的蔡邕,字琴双绝,还专著一部如何习字的书,叫作《九势八字诀》,可惜父亲无门相拜。董卓操政时,蔡邕被董卓所重用,董卓败亡后,蔡邕受到株连被王允所杀,抄其家时,焚其著作和琴棋。大火渐小,军士们走后,女儿蔡文姬在火堆中抢出些残书和那把焦尾琴。那些残书葬到了蔡邕的墓中,父亲听说后,盗了蔡邕的墓,偷走了那些残字。蔡家若不临难,父亲此举得掉脑袋,曹公领父亲向蔡家道了歉,因并非是为钱财,人家也就宽容了。”

    贾充举起自己的字: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踞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贾充说:“这是皇帝的诗。今春黄龙现于宁陵县井中,皆以为吉祥,人们争相而观。皇帝也去看了,但看后并不喜悦,说,‘此非祥瑞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屈居于井中,幽困之兆啊。’遂作这首《潜龙》诗。”

    司马昭摇头:“龙乃君象,他是写他自己,喻为困龙,胸怀怨愤之气,好像廷臣都不捧他。”

    司马孚写毕,司马炎高高举在头顶,众目齐望:吾日三省吾身。

    这字儿,“点”有雷劈悬崖之势,“撇”有纤夫拉船之力,众口隆声。

    司马孚说:“今晚也是皇帝的诗会,天色已晚,诗友们都回华林苑吧。否则,圣上会认为大家是在拆他的台,都赶紧回去捧场吧。”

    3雷霆之怒

    风儿发起了癫痫,云儿打起了摆子,把那中天那月亮上的兔儿爷折腾得不知所措。

    王经在去往司马昭尚书府的路上遇到了王沈和王业,听说诗友们都回来了,转身跟他们往回走。

    王业告诉王经:“后面还有郑五更,酒喝得不太顺畅,踉踉跄跄脚不稳,我们怕皇帝着急不敢等,你去扶一扶他吧。”

    曹髦的十几个诗友喝得摇摇晃晃,走到一片草地旁,郑小同毒酒发作,栽倒于地。王经近前一看,郑小同嘴角流血,王经背起就跑。

    王沈、王业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回到书房。

    王沈向曹髦略禀几句,即诵:“牛骑屁股驴骑腰,直吹笛子横吹箫。道士辟谷瘦如猴,和尚贪食满身膘。静心寡欲数暮鼓,矍铄百年听晨钟。红尘纷攘埃难宁,黄泉桥上万事空。”

    曹髦不赞成:“你也宣扬无为?那就脱下朝服吧,想当道士给你顶道帽,想当和尚给你把剃刀。不过,那可不是你的秉性。”

    王经背着郑小同回来了。

    王经喘息着说:“五更(郑小同官衔)中酒毒了!”

    曹髦不解:“五更对酒是有自制的,喝了多少酒,能醉成这个样?焦伯,快去喊御医,赶紧来解酒!”

    御医来了,急压催吐穴,郑小同连连吐了两口,御医手拿羹匙,试了试呕吐物,那把象牙羹匙,立即发了黑。中毒!不是酒毒,而是药毒!

    郑小同只吐出两个字:“贾充……”

    丹顶之毒,无有解药。夏至时节,天亮得早,五更刚敲,郑小同死了。

    司马昭主使贾充毒杀郑小同,不唯其偷看了几眼机密文书,应是与王肃的谗言有关。

    郑小同的爷爷郑玄,字康成。出身平民布衣之家,少即聪敏,勤奋好学。不贪虚荣,不观仕程。尊师重道,折节问学。注释六经,精研九章。著书五车,经学宗师,弟子过万!

    王肃,字子雍,王朗之子,家境渊厚。在父亲的熏陶下,也研习六经。王肃因轻蔑郑玄的出身,而不服郑玄的名声,挖空心思与其分论。郑玄的底蕴无法超越,王肃的流派不为普世所接受。史学界认为,王肃的《孔子家语》与《孔丛子》是其伪作,想择用其中的章句来否定郑玄的观点,自立大旗。王肃总领六经博士,自认为皇帝之师非己莫属,没想到让郑小同占得头筹,本来就是天生的对头,这样一来怨恨更深。用丝绳穿钉成册的竹简或木渎为经,当然还得为普世所认定。汉魏的太学教习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曹丕时期的“五经课试制”不考《易经》,可曹髦恢复课试制后,不但不考,连《易经》在太学的教学科目都被取消了。对《易经》的注释是王肃的主要旗面,砍去了《易经》就等于砍断了王肃的旗杆。王肃认为郑小同是扼杀他前程的始作俑者,王肃的女儿王元姬是司马昭的夫人,父女共同向司马昭谗言是很有力度的。更为重要的是,曹髦任官恢复“五经课试法”,由郑小同主持出题,司马昭是不能容忍的。

    贾充的父亲贾逵也注释过部分经书,王肃在自己的书中引用了贾逵书中的几句话,就把贾充拉在了自己这边。

    老师死了,曹髦哭了,哭得失了态,双膝一软,跪下叩拜。

    “咕隆隆!咕隆隆!”“咔嚓!”雷霆震怒了!

    曹髦怒了,暴怒了,一足跺地,一拳向天:“师者,父也,老天都炸了,何谓人君?司马望在哪儿,速领禁军,将贾充拿来,朕剑亲执!”

    司马望早已来到门口,李昭向其讲述了发生的一切。毒杀郑小同,没有司马昭的主使,贾充决不敢自行,自己怎么办?司马望通盘考量这个贾充,对父亲阳奉阴违,对司马昭般般奉行,我如将其捉来,皇帝非杀不可,父亲倒无所谓,那可就得罪了司马昭。不可奉命,那就暂不露面吧,司马望躲了起来,静观事态发展。

    东边天的朝霞把西边天的雷神阻在中天,“咕噜噜,咕噜噜”地嘟囔着。

    干等,司马望也没来,去找他的人也没找来。

    曹髦不耐烦了,骂了声司马望:“你他妈的姥姥!社稷用你了,你的血肉哪儿去了,黄龙(皇帝)用你了,你的肝胆哪儿去了?”

    李昭与焦伯的交接时刻定在日出与日落。

    曹髦见焦伯来了,断然命令:“集结御林军,前去云龙门,速将贾充擒来!”

    焦伯弄明了原委,说道:“只有卫将军(司马望)才能挥动御林军,我只能集结羽林呀。”

    御林军是全副武装保护皇帝和皇宫的战斗部队,羽林是为仪仗队。

    曹髦不管那些:“分什么御林和羽林,拿个混犊子,能费多大劲儿,三个五个也就行了。”

    焦伯又说:“我只是个三品中郎将,司隶校尉可是二品啊。”

    “这是何种话?你是跟朕要圣旨了?”曹髦将青釭剑递于焦伯,“事态急迫,容不得颁旨,尚方在握,拒捕者砍头!”

    焦伯缩手不敢接。

    曹髦遣李昭再去取酒,李昭不识相,从旁劝阻:“猴斗老虎凭巧力,乖鱼不蹦青草地,圣上酒高犯毛病,可别再喝了。”

    曹髦怨恨李昭,起始于杀妓女,那早在营帐,剑尖指向石榴红,是逼其说出主使者,没有李昭那一推,曹髦是不会擅杀的。

    曹髦心想:沸沸扬扬传出去,我这个皇帝,荒淫透顶,残暴成性,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你能栽赃于我,我就能让你死!

    曹髦:“朕是猴,是乖鱼?”

    李昭的“…圣上酒高犯毛病…”那句中的“毛”字又犯了曹髦的名讳。今见如此机会,曹髦转手挺剑欲刺李昭。

    李昭自认该死,双腿跪下:“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

    李昭若躲,非死不可,今见其闭目待诛,曹髦又犹豫起来,今若悍然杀之,罪因却说不清,只为个“毛”字杀卫士?焦伯会怎样,余者会怎样?

    曹髦剑尖垂地,也闭上双眼,厉声断喝:“该死的奴才,爬到雷神崖上等雷击吧!”

    这是放其逃生,焦伯给李昭递个眼色,李昭猫着腰溜走了。

    再叫谁拿酒谁敢不拿?

    酒桌上,曹髦逐渐安稳下来,思路回到贾充:没有人主使,量他个司隶校尉,说什么也不敢毒杀一品大侍中。

    曹髦咬了咬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对‘五更’实为对朕,若说主使,只能是他了。那就连司马昭一齐拿来!”

    王沈细问:“贾充,一刀砍头即可。可对大将军,圣上将如何处治?”

    曹髦早有打算:“送到寂寞岛,让他到那陪着田横寂寞吧。”

    寂寞岛又叫田横岛,为胶东半岛的即墨县所辖,刘邦伐齐时,齐国将亡之际,田横率八百亲兵逃到那儿避祸,耐不住寂寞,难以生存,全部自杀。

    王沈又来一句:“那可不成啊,他若耐不住寂寞,天下更不会寂寞的。”

    曹髦却说:“那你也去吧,给你俩一张犁杖一头牛,一张暮鼓一挂钟,想胖你就猛劲吃,想瘦你就去辟谷。黄泉桥头勿多思,一头扎下万事空!”

    皆不想把事闹大,大家纷纷劝解。

    王经举例:“昔鲁昭公不忍季氏专权,鲁莽之下,败走失国,为天下耻笑。今军权在司马之门,朝廷四方皆不顾逆顺之理,非年月之日矣。圣上可别鲁莽行事,理当万端计议。”

    曹髦不理:“是可忍孰不可忍,何来万端?唯有一端,必讨无疑。就是死,也无所惧,何况还不必死也,再勿多言,行之决矣!”

    曹髦再行酒,逐个斟满。举杯言道:“色消英雄志,酒壮懦夫胆。这巡酒过后,无论文臣还是武士,个个都要披坚执锐,加入到羽林的队列,擒来司马昭,提来贾充头,再行庆功酒,侯封加千户。”

    丁悠老奸巨猾,熊道儿不少,别人喝酒,他用水陪,突然之间,仰身倒地,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尿了裤子。丁悠发起屏气功,等了好久,仍没苏醒。王经外出喊人,进来两个侍卫,把丁悠抬到东耳房,找御医诊治。

    陈骞是个独子,母亲久卧在床,自己死了无所谓,母亲没人尽孝了。丁悠的装相提醒了他……陈骞先放了个响屁,大家都面向他,然后他一使劲儿,把屎拉在裤裆里,顿时满堂恶臭。这是什么病?

    还是那两侍卫,也把陈骞抬到东耳房。

    这个说有屎,那个说有尿,一个个入厕了,可个个久不回来。

    曹髦也去如厕了。

    书房内只剩下三个姓王的,思量着自己如何应对,王沈与王业皆溜了,唯王经不从。

    曹髦回来见此状,即对王经说:“他们都怕了,我也不想强迫你。你去告诉太后,皇帝亲率羽林,去讨伐逆臣了。而后你再集结烧火的、喂狗的、清厕的、观天的,一句话,殿府中有胳臂有腿的所有僮仆,各持家什前往助阵。”

    王经苦苦相劝:“圣体乃龙体,微臣九个死,不抵龙体一髪,不该如此轻燥。贾充实无所为,可司马昭豢养的三千铁甲士,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这三百羽林军,虽年轻标致英姿飒爽,但没经实战,花拳绣脚,刀飘锤晃,司马昭肯定拒捕,打斗起来,别说以一敌十,就是一个对一个,也是胜率极微。圣上实该息怒,静下三思,从长计议。”

    曹髦心坚如铁:“弃此之机,何日再来?壮士断腕情势急,绵羊蹄软遭狗欺。长忍,朕会发疯的,我没见过,但听说过,齐王忍到何种地步,最终好使吗?”

    王经仍阻:“齐王只是被废,圣上如若动武,怎说呢,微臣担心龙体啊。”

    曹髦把自己料高了:“对啊,朕是龙体,难道他们还敢屠龙吗?大不了像山阳公或齐王那样罢了。”

    曹髦的护卫部队分三层,好像三个同心圆,最近身的由光禄勋王夔指挥,第二层由卫尉杨伟指挥,外层由执金吾(城门校尉)指挥,且不说其的职责是防御性的,单凭他们与司马昭的关系,曹髦是不能驱使的。

    曹髦把胜率押在司马望身上,他说我是他的儿子,八成是可信的。无论哪层护卫,都在卫将军的统领下,当生死决斗之际,父亲必定袒护儿子,别看他现在没现身,那是没到时候。

    但,出于利益的考量,有关曹髦的身世,司马望当太后说的是真话,当曹髦说的却是假话。

    4云龙门

    焦伯集结好了仪仗军。

    黄龙旗在前,正步向东行。八行刀切阵,四百平头兵。一顶白银盔,两根凤尾翎。七尺偃月刀,六楞金瓜锤。下有催步鼓,上有雷声促!

    给王凌平反后,王家将都归于司马的门下,王沈的高就,扯的是叔叔王昶的衣襟。王业是刘表的外甥,当年刘表赏识王粲的才华,想把女儿许配给他,但女儿嫌王粲长相太丑,宁死也不肯过门,刘表无奈之下,女儿转嫁给了王粲的弟弟王凯,生下了王业。王粲在征吴途中染病死去,两个儿子与曹植靠得太近,引发了曹丕的嫉妒,在魏讽之案中,坐罪被杀掉了。司马懿主政时,给王家平了反,可王粲已无后人了,就把王业继之嗣后。王沈与王业是刚过五服的同宗,二人判断着形势,跑向大将军府。大将军及尚书府设在云龙门附近,在其之前,还有南阙门与东止门两个兵营,王沈和王业首先来到东止门,向屯骑校尉司马伷说了皇帝的举动,而后直奔云龙门。司马昭得知后,通知南阙门的骑都成悴,中垒将军成济务必将皇帝挡在南阙门之西,自己去找司马孚,看看如何把皇帝平息下来。

    洛阳正街的东止门往东,府邸兵营林立,少有百姓通行。司马伷站在东止门下,听着天地交错之声。鼓声伴随着雷声,呐喊声口号声惊天动地,“断首甲壳虫(贾充),为五更报仇!”“断首甲壳虫,为五更报仇!”

    渐渐地,皇帝的队伍露面了。

    曹髦肩披双龙袍,足踏登云靴。前后护心镜,左右连环甲。手举“青釭”剑,立于六马辇!

    司马懿的伏夫人生的司马伷、司马京、司马骏,若论才能,皆在司马师、司马昭之上。尤为这个司马伷,文武双全,不莽不撞,其妻为诸葛诞的女儿,坐父罪被诛,司马伷心甚怨恨。看着皇帝的队伍汹汹而来,司马伷判断着局势,思量着后果:若论兵力,我是皇帝的三倍,但我是臣子,不能与之硬打硬拼。贾充绝不是个好东西,皇帝主要是奔他来的,贾充俯首后,皇帝的酒劲就过了,脑袋清醒下来,对司马昭也就泄劲了。再则,前面还有南阙门,那儿的成悴和成济,责任比我重,说什么也不会让皇帝往前行的。我若在此伤了皇帝,罪责就在我身上,若是成悴伤了皇帝,那就由他去辩解吧。

    更深一层的因由是,司马伷是司马懿庶子中的最受司马孚青睐的一个,皇帝对之也不错,司马昭若真的俯首了,下任的大将军,也就非其莫属了。

    军士们见司马伷在犹豫,以为他是害怕了,个个都向后退。皇帝对司马伷点点头,仪仗军气势赳赳,阔步而行。过了东止门,曹髦的信心更足了,连司马伷都那样服服帖帖,量你成悴还敢猖狂吗?口号又加一句,“断首甲壳虫,为五更报仇!活捉青头鸡送到田横岛!”

    此时的贾充,心又惊来胆又颤:司马伷与成悴若都不敢拦,皇帝一直来到这儿,司马昭又不在眼前,我的小命就算完!

    贾充撒开小腿向西跑,当听到羽林军“活捉青头鸡,锁住扁扁嘴!”的口号后,贾充坦然了:这就好办了!皇帝不唯对付我,更有司马昭!

    中垒是御林军的一个营,曹爽兄弟去后,现由成悴总领。见贾充来到,成悴探问:“皇帝来后,真能动武吗?”

    贾充说:“那就看皇帝的了,他若先动手咱就得还手,无论如何得保护好大将军。”

    成悴之弟成济问:“皇帝若不动武呢?”

    “那还麻烦了呢。”贾充说,“量皇帝的体性,在酒之驱动下,动武的可能极大,你要做好拼杀的准备。”

    曹髦率队来到南阙门,铁甲军堵住去路。

    曹髦持剑下辇,左手叉腰右手举剑:“朕乃天子,专讨逆臣司马昭,还有贾充,余者散开!与你们无关。”

    铁甲军无动于衷。

    曹髦大怒:“反了反了,抗圣者死罪!”

    曹髦挥剑杀向排头那兵,那兵不敢还手左躲右闪之际,被曹髦砍中一臂,滚向一边。第二个兵举刀挡剑,刀剑相接,那刀即断。曹髦越发精神,成悴举枪来迎,只是招架并不敢真杀。曹髦一剑削断成悴枪杆。

    成济面向贾充:“皇帝疯了,怎办?”

    贾充深知,皇帝不死我就得死,咬牙发狠:“司马公豢养你们,为的就是今时,你的铁杆大戟,到用的时候了。”

    成济仍然迟疑:“后果你可得担当啊!”

    曹髦勇不可挡,刀挡者断锋,枪拦者断杆,恐惧之下,迎者纷纷后退。

    那成济五大三粗,纯粹的楞冲,也不想一想,面对的是皇帝啊,司马伷没敢拦,司马望也没出面,他贾充算老几?

    曹髦满以为无人敢战,奋勇向前,没想到成济这个莽种,真地发狠,一戟从前胸进去,后背穿出。

    焦伯见皇帝被杀,勃然大怒,率领仪仗军与铁甲军拼杀,军士们皆知,拼杀是死不拼杀也是死,为保皇帝而死可留下个忠名,个个以一当十奋不顾身,终因寡不敌众,被铁甲军杀光。

    司马昭闻讯赶来,见了曹髦的尸体,大吃一惊:“怎么?死了!”

    贾充心也忐忑:“都这样了,能不死么。”

    司马昭眉头紧皱:“这可大发了,没法儿向三叔交代啊。”

    贾充咂着舌头:“捉个活的更不好办,没法儿处置呀。”

    不得不告诉司马孚,司马孚迅即赶来,扑倒在曹髦的尸旁,头枕着大腿放声憾哭。

    司马孚边哭边喊:“帝啊,帝儿啊,你今之死,臣之罪啊。”

    君变态了,臣变态了,老天也变态了!雷声把云朵惊得上下乱跳,铜钱大的雨点落在曹髦的身前身后留下黄色的斑点。

    得信的大臣们陆续赶来,躲到一边偷偷观望。

    陈泰已病多日了,强弓着身子跪在皇帝的灵前痛哭。

    司马昭近前踢陈泰一脚:“行了行了,哭到明年他也不会起死回生,看看如何善后吧。”

    陈泰抬头:“屠龙之罪天理难容,唯有杀贾充,方可谢天下。”

    司马昭沉吟一会儿:“贾充先放下,其次是什么?”

    陈泰咬着牙说:“唯有如此,没有其次。”

    不找个替罪者难圆其说,司马昭把罪行推在杀者身上:“持戟者乃中垒将军成济,先把成济剁成肉泥!”

    成济听此撒腿就跑,司马昭手一挥,众军奉命追杀。

    司马孚见成济逃跑,手指着成悴:“屠龙之罪,诛灭九族,把成悴也砍了!”

    成悴跪地手指贾充:“弟弟哪有此胆?是贾充促使他下的手啊。”

    哪容成悴分辩,即被砍成数块。

    司马孚咬牙切齿:“陈泰断的对,贾充更难逃法网,把他也砍了!”

    贾充眼望司马昭:“我们是为了保护大将军啊!”

    司马昭用身挡着贾充,司马孚咬牙切齿:“司马昭顶个屁!家法是家法,朝法是国法。司马望,你的御林军哪儿去了?你也罪责难逃!”

    不唯司马,各家族内部,或轻或重,都有个共同的劣性,往往是能共赴苦难,但不能共享甘甜。在曹爽主政时期,司马家族的兄弟叔伯之间,可谓坚如磐石一致对外,可如今夺得了政权,之间的嫌隙就逐渐显现出来。此时的司马望着实希望皇帝成功,如果司马昭就范,所让之位那是非司马望莫属,但自己应如何出手呢呢?左思量顺也不是,右思量逆也不是,父亲至今还认为皇帝是自己与太后的孩子,对其比司马望还为重,如不慎伤了皇帝,父亲发起疯来,我还不敢明说,那根花椒大棒不仅只会打断我的腿,小命恐怕也得归西,但又不能遵旨去擒拿司马昭。干什么都不如什么也不干为好,三十六计,躲为上策。所以此时方到。

    司马昭耷拉着脑袋走向司马望,司马望安慰说:“不必担心,太后不会把你怎样。”

    司马昭说:“不是怕太后,是怕三叔啊,那根花椒大棍……”

    司马望诡秘一笑:“稳住架儿,不要慌,我去见太后,肯定没问题的。”

    王经聚拢僮仆不太容易,有的害怕,有的藏猫,好些功夫,方始来到。陈泰抠问,王经据实相告,方知端细,见贾充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陈泰气极之下,呕血而丧。

    背着人群掩面抽泣的王肃,嘴角一歪拉下口水,一跟头栽倒于地,两年后死去,终年六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