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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司马昭遣将征蜀 剑阁关赵广丧命

    1遣将征蜀

    司马孚与司马昭商量如何遣将。

    司马孚说:“此次伐蜀,规模之大,前所未有,你就亲自挂帅吧。”

    司马昭打怵:“我是大将军,本无推脱之理,但烂肠子拽扯着,无法骑马啊。”

    司马孚解释:“你不必亲自冲锋陷阵,甚至于不必随军前行,可以坐于府中,让流星马飞报战表,疆埸上每一天的局势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司马昭说:“我可没韩信那两下子,主要得靠叔父谋划。”

    司马孚点将:“细数起来,最佳的主将非邓艾莫属,但邓艾性格孤傲,不太合群,说话结巴,有失尊严。这样吧,我们用两路人马,见机可出奇兵。原驻雍州的人马仍由邓艾率领,诸葛绪配合。新增之军算为二路,二路之兵是一路的三倍,非英能之将难以率领,我正在犹豫……”

    司马昭对司马伷心存嫉妒。纵使司马伷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不可能被任用的。司马孚从家族的稳固着眼,该妥协时就妥协,也就不再提司马伷了。

    司马昭明白:三叔这是给我机会,身为大将军,不拿出几句像样的主意有失面子。

    司马昭最看重贾充,但若提贾充,司马孚不会应允。

    司马昭说:“无必胜信念者难以为帅。我试问过诸将,虽然我军多于敌军数倍,但陈骞、石苞、周泰等都对完胜面呈惧色。说‘必胜无疑’者,唯有钟会,且有雄伟的攻略和可行的战术。”

    司马孚说:“钟会心术不正,为了报复嵇康,竟谎称御批犯斩,非为你的庇护,皇帝真想治其甩锅之罪。遣其领重军去伐蜀,还不知能整出哪条斜径来。”

    魏景元四年即蜀汉炎兴元年(公元263年)九月。司马昭遣卫瓘任总监军。征西将军邓艾率领原部为前军,庞会任行军司马,田续任左护军。雍州太守诸葛绪率领原部镇守雍州。镇西将军钟会率领中原十万兵马为中军,胡烈任行军司马,许仪任右护军。七十多员将官,十万大军,宰杀三牲祭战旗,誓师口号震天地:只得汉中不算胜,不灭蜀汉不回还!

    2巫师

    蜀汉由盛转衰的分水岭是在延熙九年(公元246年),蒋琬、董允双双病故,费祎即时双担一肩。费祎颇有自知之明,深知在外战不断之下,主军者难兼内廷,见后主喜欢侍中陈祗,遂谏陈祗主持尚书府。陈祗极会卖乖讨巧,多技艺会玩乐,性格与黄皓相投,二人一拍即合左右逢迎,把后主吹捧得云山雾罩灵幻涅槃,亮气渐随清风去,只剩玩物孔明灯了。陈祗主政十二年死去,后主十分伤感。吕乂,简约清廉,颇有效率,从汉中入朝任尚书令。吕乂任官,信不着生疏者,好用文俗吏,故友易居大官,压制了不少年轻有为者,汗流浃背地干了三年。吕乂在黄皓的臭败下,爷爷不亲奶奶不爱,在一片非议声中不得不老迈逊位。樊建接任尚书令,樊建耿直,不像陈祗那样花巧讨宠,在黄皓的唆唆下,后主只支使他掌管些业务性的琐事,黄皓即成了内廷的实际操控者,近君者得颜,远君者落魄,正直者靠边,逆风者被贬,民生惨淡官员沮丧,国运的期数渐临尽头。

    邓艾从狄道进攻沓中,诸葛绪驻军武街,意欲切断姜维的退路。钟会率主力从子午谷进军,李辅、胡烈从骆谷进军。

    汉中告急,阎宇几番上表请求朝廷增援,皆被黄皓压下。

    剑阁是汉中南咽喉,守将董厥不见回音,将告急奏章送于太子刘睿,刘睿急忙秉之于父刘禅。

    刘禅对黄皓叹息:“想当年,先帝身为布衣,一非诸侯,二非门阀,将不过三员,兵不过两千。雷震云不惊,风追月不急,竟然在群雄逐鹿中,异军突起,鼎立华夏。可传承到我身,缩疆失土,难以苟安。熊啊,我是条熊龙,庸啊,我是个庸君。”

    黄皓到此时还在吹捧:“圣上不必如此言。曹家一连三代小少主,太后操政,司马操军,三番内战,个个如同草头鸡。吴国也是兄弟屠戮,姊妹谗舌,殿堂上下一片血腥。当今三国,唯陛下所治,内无女人干政,外无将领反叛,更无图谋不轨的王爷。圣之祚殿,稳如磐石,不必妄自菲薄啊。”

    刘禅说:“侍中的话非为奉承。朕悲的是五虎上将之子孙,关索、关彝远在云南,张遵有勇而欠谋,赵广成天喝小酒,马承胆小不如鼠,黄忠孤老绝了后。这次遣谁保都呢?对着金樽朕常泣,思量起来好可悲。近日左眼总是跳,老梦见汉江趟血水,你去君平庙圆一圆,测测是吉还是凶。”

    君平庙,供奉西汉预测家严君平的庙。

    黄皓出主意:“城西的望天巷,最近从敦煌过来个名噪西陲的巫医,求者排队好几里长,圣上若有心测一测,奴才去把她领过来。”

    刘禅说:“敬求神师助,必得心意诚,朕遣香舆去接吧。”

    国将兴问于民,国将亡问于神。

    巫师来到,披头散发坐于大床,谁也看不出其是男还是女。

    刘禅问:“不知仙师修于何观?”

    巫师两手乱舞,异声异调地唱:“南极仙翁吾师兄,昆仑老祖吾师弟,仙府仙洞非人间,梦游昊苏八百年。不知圣君想知何,尽管开口别忐忑。可惜圣诞早一天,阳寿只有二百年。”

    “朕之诞辰早了一天?”

    巫师在说时,把每个字的音都拖得一般长:“南极仙翁诞于五月初二,圣君诞于五月初一,否则可与寿星比高。”

    刘禅将信将疑:“朕不谙仙道,难得永寿,只顾眼前吧。前天司天监禀告,荧惑步入心宿二,有赖步守宿之势。常言道,荧惑守心陨石落,沉璧复返祖龙死。当为凶异矣。”

    祖龙即秦始皇,其在巡游时,总把和氏璧玉玺带在身边,以便随时颁诏。那天在洞庭湖上突临大风,游船倾斜之下将玉玺落入水中。而后被人打捞出来,得者不敢私藏又献了出来,但秦始皇不久就死了。死时正赶上荧惑守心,陨石降落。此时的金镶玉玺在刘禅手中。

    黄皓说:“秦始皇崩之那几天,荧惑守心。曹丕死之那几天,也是荧惑守心。近日九寨沟的大熊猫逐渐向秦岭迁移,主公疑心难释,有求仙师解惑。”

    巫师求的是财:“荧惑守心,预告大难。解惑转祸,需大费功力,非为凡体可达,让吾神赴南极一趟,恳求师兄并力,但师兄若不肯来,吾也就归天了。”

    那巫师随即躺下,大展屏息之功,张嘴瞪眼,不呼不吸。半个时辰过去,刘禅有些不耐烦了。

    黄皓近前细端量:“圣上,情势不妙,恐怕是南极仙翁不肯协助,仙师归位了。”

    刘禅大惊:“她死在这龙床上了?万万不可啊!”

    时有习俗,巫师死在哪家,就得埋在哪家的祖坟上,是天大的败俗之事。巫师为了讹钱,有时故意装死。

    黄皓又说:“神师于途说过,如在财大气粗之家,破费几个小钱,还是可以还阳的。”

    刘禅赶紧说:“什么小钱大钱的,你去端来吧。”

    黄皓端来了银子,巫师翻了翻眼珠,长出一口气,盘腿又坐起。

    阴阳加怪气,巫师又挤出声:“听说本师为圣君作功,师兄耗损千年功力,答应为圣君转祸,不知你希望转在何者身上?”

    刘禅说:“狱中有个魏国的奸细,罪不容诛,转在他身上吧。”

    巫师却说:“圣君超凡,凡人百姓是置换不起的,官员得是个一品大员,豪贵得够得上王爷。”

    黄皓耳语于后主:“省得陛下疑心难释,叫姜维去吧,穷兵黩武,倾国败军,早去早安。”

    刘禅心不残忍:“你心不良,姜维也就斥责你那么几句,你就发此狠心,想致其死。朕心仁厚,决不枉屠,转祸之论,不必轻信。汉成帝病重期间,也逢荧惑守心,转嫁于丞相,杀了翟方进,也没好使。朕身为轻,社稷为重。最近得报,曹军云集,不知前方将士能否挡住,特求仙师预示,以安国人之心。”

    “君心仁厚,天当佑之,圣上放心,东有三峡众猿猴,北有仙境九寨沟,巴山汉水神仙掌,撒豆成兵保边防,梦中鼾声尽管响,醒来处处是皇粮。”

    巫师走后,后主并没完全放心,阎宇虽然能言善道,终究没指挥过酷战,这次魏军倾巢而来,没有姜维来硬抗,心中还是忐忑。

    黄皓出主意:“只要汉中不丧失,成都之危轮不到,可以先放一放。陛下若想复用姜维,可以遣其去凉州,与敌展开狼牙战,他能拼消耗,就让他去拼吧,拖住魏军主力,使其无力进犯汉中,敌军粮草不济后,无奈也就退走了。”

    3汉中

    曹魏此番伐蜀与二十年前的兴势之战相比,双方在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上都有很大的变化。民心前面已经说过,将领也今非昔比。对蜀而言,王平老死,张嶷战死,廖化、张翼、宗预皆当七十,老迈不支,胜念不足。新生代的张遵、傅佥等功卓不著,不掌重兵。姜维也已六十二岁了,虽被重新起用为大将军,但军权一半在阎宇手中,难以统一指挥。

    无论是魏军的进攻还是蜀军的防守,中间的枢纽还是汉中,从关中到汉中的谷道,仍是那四条。魏军择定秋后进军,避开了旱季和雨季,弱化了蜀国在地利上的优势。骆谷秋冬之季不缺水,阎宇为防魏军换季再从骆谷进犯,在南头层层设关,处处凿隘,重兵防范。子午谷对魏军来说,艰险在南头,每逢大雨,激流湍急,不走栈道,谷底难行,兴势之战时夏侯霸不让从那儿进军,是因为雨季即将来临。可当秋后,雨歇即干。钟会大军,步兵开路,披荆斩棘,逢窄拓宽,逢坎掘平,战马临时变为驮马,承载着军需物品。在沟谷行进,历点艰辛,即使没有栈道了,平均每天也能走二十来里。阎宇没看到这一点,也就忽略了对子午谷的防守。邓艾和诸葛绪在西线抗击姜维,天水的王颀,陇西的牵弘,金城的杨欣,各领本郡兵马共同奔向斜谷。阎宇集中兵力拼命抵抗,魏军虽不能速胜,胶着地纠缠使汉军无力顾及其它。一个多月后,魏军主力陆续钻出子午谷,狂风般向西扫来,汉城、乐城迅即失守,魏军直扑南郑,也就发生了钟会马蹄陷怒斩许仪的事件。南郑城破,阎宇丧生。蒋舒投降,傅佥战死,魏军踏过阳平关,迅速向南挺近。

    深秋。身骑白马的信兵飞驰在路上,到了驿站,滚鞍下马,另一个接力信兵手牵红马等在那里。

    白马信兵从怀中掏出战表,交于红马信兵说:“好消息,汉中拿下了,快快送到洛阳,告诉下一个信兵,不分昼夜马不停蹄,大将军会有重赏的。”

    月光下,红马信兵飞驰在路上。

    洛阳相国府,司马昭与贾充看沙盘。

    司马昭:“我想叫你去,你却缩着脖,汉中眼看就将拿下,大功叫别人得了,你不后悔吗?”

    贾充:“真没料到,蜀国竟能遣阎宇这样的窝囊废守汉中。”

    司马昭又去解遍手,回来,贾充问:“相国这病是多会儿中的?”

    司马昭说:“在辽东时就有点儿,那时只是怕点凉怕点潮,没伤大筋骨。自从去寿春后,突然加剧起来,什么药也无治。”

    “你用没用过太后的灵芝白蛇还阳酒?那酒治肠病最拿手,可以说是百治百灵。”

    “我病了这么多年,她见面就装作可怜我,可从没提起过什么药酒呀。”

    贾充说半句话:“她可能是怕……”

    “怕什么?啊,明白了,太后是怕我好。”

    贾充狡黠一笑:“可能是怕治不好。”

    “你不说百治百灵么,怎又说怕治不好,看你的眼神还有别的话?”

    “我只是猜测而已,怕相国留不住口,小身贱命难保啊。”

    “连我你都不怕,你还能怕谁?”

    “怕太后呀。”

    “太后是你的姑岳母,待你若亲侄,有句什么话你还能怕她?”

    “别提太后了,把我可害苦了,李婉走了后,她见我能干,把郭槐赐给我,这个臭老婆,真是个妒妇,说我通奸于乳母,竟然把乳母给杀了。”

    司马昭嬉笑:“你与乳母缠绵时,怎不背着点你老婆?”

    “哪里的话。郭槐生了两个丫头后,我寻思这下可完了,郭槐生不出儿子。可她这人挺要强,见我不给正脸,鼓了鼓劲,没曾想还真生了个儿子,把我亲得啊连小宝贝儿拉的耙耙都能吞下。去秋我从徐州回来,乳母正抱着孩子吃奶,我低头就亲儿子一口,没想到郭槐在暗处瞅见了,可她没看清楚,硬说我亲乳母奶头,我怎分辩也抖不清,一口气离开了家,拔腿就去了并州。可今春回来时,三岁的小宝贝竟然归天了。”

    司马昭问:“得的是什么病?”

    “若是病我还不会如此伤心。当时我问郭槐,她不跟我说真话,我也不敢太深究。后来裴秀当我说,那回我走后,郭槐把乳母杀了。那个乳母很会待孩子,我的小宝贝对乳母比他妈还亲。乳母死了后,小宝贝极度忧伤,谁的奶也不吃,喂什么也不张嘴,最后是饿死的。”

    “太可悲了。忘了这事儿吧,换换心情,郭槐这岁数还是能生的。”

    “可我不行了。我的李婉啊,当年太后若点点头,她是不会被流放的啊!”

    “李婉就别提了。你不喜欢郭槐,那就再纳个妾呗。”

    贾充无可奈何了:“还敢纳妾?偷会一次李婉,若让太后知道,那可就了不得了。”

    李婉太漂亮,人人都敬畏,在乐浪没遭大罪,所以就没死。曹奂大赦后,李婉从乐浪归来,贾充把她安置在洛阳的永年里,寻机去幽会。郭槐怀疑,就偷偷去窥探,见李婉虽然都脱髮了,但那气质和举止仍然让她既惊叹又畏惧,竟然没敢加害。

    司马昭挑拨:“这样说来,你现在恨太后?”

    “除了相国外,与任何人不敢这样说,太后不死,我这一生就得孤老了。”

    “那你刚才那句话,究竟是句什么话?”

    “相国的病因。”

    “你知道?”

    贾充将疑点当真情说了。

    司马昭暴怒:“这个骚狐狸,她不让我好,我更不能让她好。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时,前方战表到,司马昭看后:“喜讯啊!南郑拿下了,阿斗即成瓮中之鳖了。”

    贾充害怕司马孚,时不时望窗外,见司马孚和司马炎进了院,赶紧躲到侧室了。

    司马孚进了屋,司马昭呈上邓艾的谋略给司马孚看,意思是说:阎宇丢了汉中,刘禅必然醒悟,还得重用姜维,他们料不到我们会不远千里绕到阴平进军,姜维就肯定会离开沓中增援剑阁。姜维到了剑阁,邓艾也到了青川,按夏侯霸所指的斜径(阴平),邓艾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偷渡阴平直逼江油。如得江油就好办了,进而威胁绵竹,敌军失了绵竹和涪城,成都就难保了。姜维必然还得南下救绵竹,姜维疲于奔命期间,剑阁就容易拿下了。过了剑阁就势如破竹了,北路集结到绵阳后,两路大军共奔成都。蜀汉君臣的意志本来就不坚定,兵临城下时,刘禅肯定投降。

    司马孚言:“可行是可行,关健是对阴平的偷渡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邓艾与钟会有没有共识。”

    司马昭说:“邓艾表上说,他曾向钟会说过,钟会嗤之以鼻,当面没说什么,心想看笑话。这样更好,如是钟会让邓艾冒险,邓艾不一定肯卖命,钟会越嘲笑,邓艾反倒会越来劲。邓艾善采地利,如果是冒险,就让他冒这次险吧,万一成功了,就出奇制胜了。”

    正在这时,府门前停下一辆囚车,囚车中的诸葛绪哭着喊:“相国,相国大人快救我。”

    司马炎来到囚车前:“是谁把你囚笼的,怎成了这个样?”

    诸葛绪在雍州多年,没有大失误也没立大功。邓艾去沓中战姜维去了,诸葛绪的任务是阻击姜维增援汉中。诸葛绪见汉中到手了,姜维不能来了,放弃了雍州城,赶到剑阁去,没想到被张翼袭夺了雍州城。钟会要杀他,多亏卫瓘的力保,诸葛绪才留下一条命,被打断双腿,囚押到洛阳来发落。

    司马孚和司马昭也出来了,诸葛绪断断续续哭泣不止:“钟会说我与诸葛诞一样,都是蜀国的间人。我与诸葛亮不是近支近亲,没有的事啊。望相国大人救救我,几十年来,我诸葛绪虽没功劳也有苦劳,兢兢业业忠心于大魏啊。我与邓镇西相处多年,肝胆相照,钟会嫉妒我们,肯定与此有关。”

    此番征蜀,钟会领军十万,无论是王昶或郭淮,还是胡遵或诸葛诞,皆没领过这么多兵,但人家都是上大将军。据理说,钟会应是征西大将军,手握使持节。但在司马孚的怀疑下,此时的钟会,只是个镇西将军,手无使持节,犯将非为叛国罪,他无权擅杀!

    雍州城的丢失,只是一时的,蜀军无力久占,魏军很快就会夺回来。

    领兵之将,胜败乃兵家常事,怎能损些兵马就断罪呢?钟会致残诸葛绪,居心叵测!

    诸葛绪被放出来,交给了军医。

    正在这时,信兵又送来卫瓘的报表:许仪修桥不固,隙缝陷了钟会的马蹄,钟会险些丧生,盛怒之下,钟会杀了许仪。

    护军许仪是许褚的儿子,司马孚安插其在钟会的身边为暗钉。护军不仅有监督所有将士的权力,连钟会也在许仪的监督之下。

    司马孚沉思良久:“事态越发严重了,为防患于未然,赶紧集结后军吧。”

    司马昭吩咐司马炎:“你赶紧吩咐各州,把可调动的军全都调动过来,准备西去。”

    邓艾久不服钟会,见其轻而易举地拿下汉中,思量着如何建奇功。

    雍州南部最西头是武都郡,紧挨着的是阴平郡,主要的居民是羌族与氐族人,还有部分汉族人。蜀魏拉锯时,阴平有时在魏军手中,有时在蜀军手中,不论哪一军,看着情势不好时,强迁些汉族百姓就撤了。阴平此时在邓艾手中,人口已寥寥无几了。从阴平去蜀国,只有一条路,经广元奔剑阁,但钟会正在攻剑阁,邓艾再去剑阁吃凉菜,是没有什么味道的。

    阴平郡的南部,没有人烟。无论是沙盘还是地图,虽然标识都模糊了,但多少还能看出来地貌状况,必须过与西川交界的摩天岭。用尺量一量,大概四百来里。庞会虽不赞成,但拗不过邓艾。

    按邓艾的想象,无论路况如何糟,十天必能到岭顶。可刚走百来里,羊肠小道拐又折,二里路抻直不够一里的距离。到了白龙江上游,沼泽陷膝盖,马难往前行。再往南,崎岖小道也没了,看着日头定方向,一步一步到山脚,眼望着分水岭,披荆斩棘沿沟攀。二十来天后,登上了凹岭。举目四下望,山是大巴山,崖是鹰愁涧!没有狐兔跑,没有百鸟鸣,没有山野菜,遍地枯苔藓。干粮吃光了,鞋子掉底了。转身往回走,那就得饿死。

    邓忠抱着膝盖哭,邓艾连声:“哎,哎,哎”。

    庞会出主意:“先把刀枪抛下去。蓬布割成一绺绺,接成一条条疙瘩绳。人握绳子向下溜,只要下边没蜀兵,一夜全能溜下去。”

    阎宇撤回阴平蜀军的那句话让邓艾创造了留名千古的奇迹!

    为防岩石撞肌骨,皆拿毯子裹住身。选那最低处,二十条长绳抛下崖,一串一串往下溜。那一串人太密,拽断了绳子跌下崖,摔死三个人,伤了七个兵。一毛无损者,四千九百九!

    崖下换天地,野果正当季。羚牛膘正肥,射倒烤肉食。

    此处在剑阁西一百多里。

    4张遵

    魏军士气高昂,步步紧逼,蜀军将士们皆感不妙,纷纷到祖坟前告别。

    夏侯霸心情复杂,战不是真战,败却是真败,报病弃军不知怎办。

    张遵是张苞的儿子,张飞的孙子,奶奶是夏侯霸的从妹。张遵去坟头祭奶奶,夏侯霸也跟了去。

    来到张飞夫人墓前,张遵、夏侯霸摆供祭祀。

    张遵跪在奶奶陵前:“奶奶,不孝之孙张遵来祭拜你老人家了。多少年来奶奶和爷爷分居两地,孙子想将二老并骨,是将爷爷的骨殖迁到你这来还是把你迁到爷爷那儿去,请奶奶与爷爷今晚给我托个梦,孙子十月初一定照办。”

    夏侯霸问张遵:“你爷爷的墓如今在哪儿?”

    张遵叩毕起身:“提起爷爷的墓,与关二爷同样地悲凉,身首竟没居于一墓。爷爷当年被范强、张达暗算后,二贼持爷爷之首欲投东吴,路上得知因关二爷之死,孙权已向先主陪罪,准备讲和。二贼见势不妙没敢去东吴,半路上将爷爷的首级投到江里,漂到云阳时被个渔翁捞起,老翁见是颗人头,遂又投到江中。老翁当晚梦见了爷爷,爷爷对他说,‘老人家,眼见就要到东吴了,孙权是我的死敌,我不愿漂到他们那儿去,求你把我捞出来,埋在这儿吧。’老人醒后,起个大早赶到江边一看,果见爷爷的头在江心打转,不再向下漂,老翁捞起后埋在飞凤山下。爷爷死在阆中,尸身也就埋在阆中,爷爷现在是头在云阳身在阆中。此时,若不归到一起,万一国破后,就得永远分离了。”

    张遵祭毕憾哭,夏侯霸好不容易才将其劝止。

    “好悲啊。”夏侯霸问,“你也认为蜀国危在旦夕吗?”

    张遵说:“危在今圣身上。今圣看似很宽厚,其实心也不太敞亮,先主弃世前将今圣托付给诸葛丞相,武侯鞠躬尽瘁真心实干,但也有点过分操权,视今圣若婴孩。今圣口虽不言,但心里嫉妒,所以武侯去后,今圣仍耿耿于怀,不再起用诸葛后人。”

    “据说诸葛瞻胸怀奇才,天文地理无所不精。武侯生前为什么不将兵书传授于儿子,而转授给姜维?”

    张遵讲:“武侯的黄夫人没有生儿子,有个女儿嫁给了姜维。蜀吴头一次结盟时,诸葛瑾将次子诸葛乔过继给武侯,第一次北伐时,诸葛乔押运粮草于路出险了。黄夫人不忍武侯绝后劝其纳个妾,武侯坚持不肯,黄夫人死时谁也没看出什么病,奶奶说可能是为了让室绝食而死的。第二位马夫人生下诸葛瞻。武侯走时,诸葛瞻才八岁没法托付什么。”

    夏侯霸又问:“诸葛瞻不是荣尚公主了吗?因何而说不受重用?”

    “今圣想起亲家就害怕,害怕朝权再度操于诸葛,诸葛瞻虽然荣尚公主,但最近才任卫将军,也只是统领首都的防御。”张遵又说,“对于兵书,武侯研之非浅,但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又不敢出奇兵,他也没创造出一场范例之战。诸葛瞻从没经历过对外作战,纸上谈兵,难挽狂澜。”

    “听说诸葛均亦在蜀国,我来这么多年了,怎从没见过其面呢?”

    张遵细讲:“我听奶奶说,先主夺得汉中,自立汉中王,声势显赫,有两个襄阳人,一个姓张一个姓王,不知从哪弄到了金镶玉玺,认为能匡扶汉室者非先主莫属,襄阳与南阳相邻,为了便于进献,二人遂去卧龙岗找诸葛均。诸葛均因武侯之故,身处曹管之地,不知哪一天会被逮住,东躲又西藏。那二人与诸葛一家曾有交往,寻觅之际,偶见诸葛家僮,领之相见。诸葛均早有投先主之心,今见神器,好一份见面礼,遂与张、王二人昼伏夜行,忐忐忑忑抵达了蜀地。刘备见玺欣喜若狂,曹丕立魏不久,先主即行称帝。诸葛均得领长水校尉,可其从没领过军,他的主要职能是搞联姻,协调蜀国内部的关系。”

    “少壮乃桃园英雄之后,忠心于国,武艺精湛,因何也没领重兵呢?”

    张遵颇具自知之明:“我心眼儿太直,没有点弯弯肠子的人是不能成大气候的,当个郡守都不干练,我不是那块料啊。”

    “你们家族中再无有为者吗?”

    “有个二叔是文官,手不掌重军,难有回天之力啊。”

    张飞的次子叫张绪,立晋后仍被司马所任用。

    二人正在嗟叹之间,一骑飞来,信使滚鞍下马,递信于张遵。

    张遵看信后告诉夏侯霸:“邓艾偷渡阴平,从那儿徒步而来,得江油后步兵变成了骑兵,下一步即将进攻涪城。涪城若失绵竹难保,绵竹若失成都即危。诸葛瞻令我们速去增援涪城,将邓艾歼灭在九顶山下。看来爷爷奶奶尸骨难圆了,我们走吧。”

    夏侯霸没动身,一膝跪下:“姐姐,不义之弟夏侯霸来看望你老人家了。今天是父亲诞辰九十周年,求姐姐向我父亲说一声,夏侯霸是个混蛋,对不起魏也对不起蜀,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族亲,今生难以恕罪了。”

    张遵夜劫邓艾营,夏侯霸叹息几声,跨马跟去。进入深处一声鼓响,火光冲天,中了埋伏,箭如飞蝗般射来。

    夏侯霸张开双臂迎着箭雨而去。

    张遵连斩数将仍无法突围,也死于乱箭之中。

    成都及周边的几个重城,由卫将军诸葛瞻统军防守。

    邓艾领军三万,过岭的只是五千步兵。当其还没到江油时,诸葛瞻若占据山险迎面阻击,邓艾是无法南进的。诸葛瞻察清敌情后认为,在开阔地对战,骑兵占绝对优势,遂将邓艾放了进来。没想到邓艾刚到江油,马藐就立马投了降,邓艾在获得了江油的骑兵后,局势急转直下。

    诸葛瞻失去主动之后,分兵据守,集中不了兵力。邓艾令邓忠与师纂在涪城与蜀军纠缠,自己率主力直攻绵竹。诸葛瞻身在绵竹,见魏兵在数量上不占优势,想打个胜仗提升士气,仓促出击时被邓艾诱入伏击圈,身中数箭血染战袍,无可逆转之下,拔剑自刎。诸葛瞻之子诸葛尚也战死在重围之中。

    5赵广终

    魏军得了汉中。进军成都的最后一道难关,就是剑阁了。剑阁在汉中西部的广元南,过了剑阁,就是成都平原了。绵阳、德阳再往南就是成都了。魏军直扑剑阁。

    剑阁关体全由巨石砌筑,如座大闸门一样镶嵌于绝壁对峙之间,烧不毁砸不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任凭魏军如何攻打,蜀军滚木礌石防守,坚如磐石,难进方寸。

    蜀国皇宫外,北地王刘谌拉响殿钟,刘禅紧急开朝:“今日非开朝之日,何人拉响朝钟。”

    刘谌出班:“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因有急情相奏,故冒昧撞钟。”

    刘禅:“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把你急成这样?”

    刘谌:“阎宇兵败失却汉中,犯军正向剑阁攻来,董厥几次来表请求增援,圣上皆没搭理,无奈之下,这次将表送达于儿,问我何由如此?”

    “能么,朕不知其情啊?朕三日没见黄皓了,去把他找来,问问就知真相了。”

    太仆谯周奏:“董厥来信说,他已得知,黄皓十几年前就被郭脩拉拢过去了,早已是魏国的间作了,大事就坏在他身上”

    刘禅大惊:“啊,不能吧?”

    “陛下赶紧面对现实,调兵遣将吧。”

    刘禅拍下脑门:“剑阁若失国家即危,那就调姜维速援剑阁,以保天险万无一失!”

    谯周:“姜维赶去时恐已来不及,不如叫绵阳的赵广先去,赵广之勇不亚其父,可助董厥一臂之力。”

    “赵广之病犯在酒上,绶其重任朕不放心啊。但不管怎说,赵广距剑阁最近,叫他先去吧,姜维随后再去。”

    赵广率军赶来增援,后背还背了个酒葫芦,守将董厥出南门迎接:“赵老将军好!”

    赵广还礼:“护国大将军好。”

    董厥还礼:“可把你们盼来了,简直把我急坏了,就你一师吗?廖化怎没来,他距此最近,按理说他应先到啊。”

    赵广摇着头:“别提廖化了,失踪多日了。别看其表似乎果烈,本性极其圆滑,善于见风使舵,可能是见情势不妙,潜山修道了。”

    廖化先是关羽的主簿,关羽死后属吴,后闻刘备称帝,民心向往,遂诈死骗吴,拖携老母昼伏夜行,赶到秭归,重归刘备。镇军大将军宗预与廖化关系很好,出使过吴国,在吴国有些人脉。危难之际,后主启用诸葛瞻,廖化见姜维没希望了,去找宗预,与其商量摒弃姜维,嘴说想投靠诸葛瞻,实有投向吴国之意。

    宗预说:“咱们都七十来岁了,什么事都经过了,只差一死尔,何必像青少那样另拜门庭?”

    廖化最后还是投降了魏国,在被押往洛阳的途中,廖化与宗预及诸葛均皆死于路上。

    赵广安慰董厥,“圣上对剑阁十分重视,援军还会有续。将军先别失却信心,再等几天,姜维也能来。”

    董厥欣喜:“那可太好了。”

    赵广什么时候都不忘酒:“陪我喝口酒咱们再细聊。”

    关垛旁,董厥陪赵广喝了几杯酒,重责在肩,董厥不想再喝了:“行了吧,关防要紧。”

    赵广提起酒壶:“才三巡啊,这哪行?你不斟我自己斟。”

    “说好了,就这一巡。”

    “喝下再说吧。”

    “军中禁酒,非为赵老将军,谁也不敢喝呀。”

    “我来了你不要怕,我是皇帝的姐夫,圣上早就对我有特许,喝多少都没关系。”

    刘禅最信赖赵云,当年被曹军追杀时,是赵云拼命保护了他,孙夫人劫其为人质时,又是赵云临江夺回了他。刘禅继位后,待赵云父子特重。

    赵广仰脖一口而尽。

    董厥提醒道:“酒对将军来说误了不少前程啊,以老将军的武艺,若不酗酒的话,说什么也不只当个牙门将。”

    赵广没太在乎:“这我知道,当年出使辽东,因酒耽误了正事,从那以后先主再不重用我了。”

    董厥见赵广喝起来没有头,拉其起身:“战事太急,可别再喝了,胜后庆功时,咱们再好好畅饮一番。”

    赵广说:“那就赶紧把敌人打退了呗。”

    “谈何容易,敌人已下定亡我之心,哪肯轻易而退?”

    “此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人有多少兵也没用。关下敌将是谁?看我提其头来。”

    董厥说:“钟会还没到,典满被我射死了。现在领头的是魏之叛将文钦的两个儿子,文虎和文鸯,文鸯虽为弟弟,但武艺比哥哥高多了,弟弟是主将。咱不出战,他有天大的能耐也是白费。”

    赵广站起:“先父当年在当阳长阪坡,怀抱着今圣,连斩敌将四十来员,如入无人之境,这条银枪在我手中还没杀过敌之上将,今日想让它立次功。”

    “看过将军教练将士,武艺确实精湛,但毕竟年近七十了,文鸯正当壮年,老不与少斗,老伯别硬逞强了。”

    “黄忠七十三岁斩夏侯渊,父亲比我高一岁时,连杀司马懿四将。不提‘老’字尚可,今不杀文鸯,对不起父亲传给我这条枪。”

    赵广从后背解下酒葫芦,拔下塞堵就往里灌酒,嘴中还嘟囔着:“不让我喝足,葫芦得喝足啊。”

    “圣上视将军比兄弟亲,过去不让你临阵就是怕你老醉酒,今天万一有个闪失,董某实在担罪不起啊。”

    赵广转身往外走,董厥拉其一把,被赵广推了一趔趄。赵广提枪牵马从北门出关,沿着石阶缓步而下,跨马来到魏军阵前。

    赵广扬声高喊:“哪个是文鸯?自己快快把头割下,免得赵爷爷动枪。”

    魏阵中飞出一骑,身披金锁连环甲,头戴红缨紫铜盔,足登追风靴,手握癞瓜锤。

    赵广摆手:“赵爷不杀无名小将,快唤文鸯出阵。”

    来将大怒:“吾乃文虎也!”

    赵广讽道:“身为兄长,却于弟弟帐下任驱,可不知耻!”

    文虎恼怒:“蜀国没有姓赵的上将,砸你这颗苍头何须主将污手?”

    赵广哇哇叫:“气煞吾也。看枪!”

    十几回合后文虎力怯,赵广并不速杀,一手使枪,一手从后背转过酒葫芦,时不时喝一口。文虎被戏弄,气得眼冒火,双锤狠命砸下。赵广看得明白,来个金蛇扭身,文虎使力过大,失去重心,收身不及之下,赵广顺手一枪,穿个透心过。

    赵广杀了文虎后,酒热上涌,解下御赐黄金甲,抛开前后护心镜,狂傲傲地舞起醉花枪。

    文鸯见哥哥毙命,怒火穿顶,跃马扬鞭飞出阵来。

    赵广吐文鸯一口:“呸!不仁啊不义,叫你哥哥先来送命。”

    文鸯并不答话,举起钢鞭狠命砸来。梨花枪闪梨花,眼若大睁生乱花。九节鞭胜蛟龙,眼若疏忽命必丢。赵广这枪叫百鸟朝凤,文鸯还以凤凰涅槃。二人几十回合下来,难决雌雄。赵广这边,酒醉之身重心难控,老迈之躯力不从心。文鸯那边,为报兄仇咬牙切齿,正当壮年膂力倍增。可赵家枪法世人难破,欲得急胜比登天还难。

    钟会赶到,见文鸯一时难以取胜,想着暗算,对文鸯大喊:“这老苍头非为凡人,文将军回来歇歇吧。”

    文鸯“咳”一声,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打马绕弯往回撤退。

    蜀军这边,齐声为赵广喝彩。

    董厥喊:“赵老将军,这就够了,快回来吧。”

    赵广置之不理,乐得在马上哈哈大笑,把身后的酒葫芦转了过来,咕咚咕咚又喝了起来。

    正当此时,钟会赶来,一箭飞去,正中赵广嗓葫芦。赵广双手上扬,栽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