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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右将军统领汉中 夏侯霸左右为难

    1伐蜀之机

    曹操生活简朴,衣着简洁。曹丕惩治贪腐,提倡公益。曹叡好大喜功,大兴土木,但在官员的

    个人生活上,反对浮华,不准奢侈,以至于大臣上朝,以穿带补丁的衣服为时尚。在曹芳前期,曹爽之奢靡,也仅局限于内,表面上也不敢过分显露。司马能推翻曹爽,也与司马廉洁有关。在司马孚的垂范下,无论是司马师,司马昭,还是司马家族其他人,都因廉洁而受益匪浅。当然,看一个朝代乃至一个人,不能说其白,就哪处都白,说其黑,就哪处都黑。曹家及司马前期引领了廉洁的主流社会风气。

    太后颁诏,将司马懿的灵牌提升到太祖(曹操)神庙中陪祀大臣的最高位,司马孚率子子孙孙们都来参加仪式。

    司马昭叩拜后,司马孚对其言:“这时候正是大茧出蛾的季节,你还应到茧种棚看看茧蛹化蝶,如悟出了灵感,那才是对你父亲最重要的礼。”

    司马昭知道这是三叔在训导他,希望他看后能大彻大悟。

    司马昭不敢敷衍,瞪着眼睛看茧种串儿。这几天没下雨,蚕农时不时地向地上洒点水。前半夜出的蛾子多,后半夜出的蛾子少,天快亮时就不出了。

    司马昭看后对三叔说:“以蛹化蛾需要适宜的气候(温度和湿度),若使其早点儿成蛾,可以把茧种放进温暖的屋子中。”

    司马孚却说:“羽若化蝶不等于化成永远不死的神仙。蝶的任务是产卵,卵化蚕,蚕化蛹,蛹化蝶,一代代繁衍下去,周而复始,才能与天地同寿。太着急了不行,你能造出适宜于卵、蚕、蛹、蝶各阶段生存的屋子吗?”

    司马昭最后悟出的是:我现在只是羽若之蛹,若想化成展翅飞翔的彩蝶,贵在淡定地等待、积极地创造条件。

    司马昭羽若化蝶般变得谦虚谨慎,温良俭让。尤其对皇帝,没笑容不说话,不称‘圣上’不张嘴。在理政上升华了,励精图治,发愤图强,得到了君臣的认同,获得了巨大的凝聚力!

    蜀国却相形见绌了。姜维在外不悉内廷,后主宠信黄皓,志气消沉,朝纲不固,君臣猜疑,民生每况愈下,军力明显下降,财力逐渐枯竭。

    雁鸣随风去,船过水无痕。短短的五年,魏国在国力上把吴蜀远远地抛在了后头。大举伐蜀的时机到了。

    兴兵之前,太后病了。皇帝与裴秀去看望,裴秀安慰一番后问:“姑母哪儿不舒服?”

    郭德先说:“太后听说要伐蜀,一下子上了火,鼻子出了点儿血。董奉和曹翕都来看过了,说可能是让补品顶着了,不要紧,喝点绿豆水撤下火就好了。”

    曹翕,东平王曹微之子,潜心医术,与董奉齐名,是继华佗、张机之后,中原最负盛名的良医。

    太后示坐:“老叔达大惊小怪,是他把你们都哄来的吧?”

    裴秀说:“可不是么,太后康泰,大魏幸甚,万民幸甚啊。”

    曹奂不太会说话:“伐蜀就伐蜀呗,也用不着太后上战场,你上什么火啊?”

    太后喘息着说:“说得倒轻巧,还不用我上火?我是木头人吗?从太祖到明帝至如今,曹魏与蜀汉争战,都五十多年了,损了多少兵丧了多少将,也没分出个眉目。过去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双方倾兵决战,彼死我活的大仗,我能不上火吗?”

    裴秀会说话:“太后可放心,今非昔比了,这次一定能完胜。”

    太后问:“这次有什么不同?不论兵,单论将,现在这些将领,还能比当年的许褚、张辽、曹休、司马懿们能耐吗?”

    裴秀讲:“兵是明摆着的,太后不说我也不说。若论将,蜀国的将领,青黄不接,老迈横秋。主将姜维算是年轻,可他也已经六十二岁了。廖化都七十好几了,还得时时打前锋。宗预都快够八十了,空挂个上大将军的将号,好几年都不领军了。唯一年轻的是诸葛瞻,可他一场大仗没经历过,功绩不够,威望不足,领不了主力军。可我们的将领,五十岁算是老将了,六十往上一个也没有。更重要的是意志,只要拿下了汉中,阿斗必定乖乖投降。”

    太后却说:“其实我心也有底,并不为胜败操大心,心里忐忑的是另回事儿。”

    曹奂问:“胜券都已在握了,那你还怕什么呢?”

    “曹家魏朝廷,自明帝后,三代小少主都如同稻草人,若没老寡看护,早就没影了。就数数这次出征,曹氏与夏侯,哪个能为中坚?除了司马氏,别姓也是他们的人,如果完胜而归,司马昭盛气更会凌人,而后再灭吴,帝室还会姓曹吗?”

    曹奂并没太在乎:“四海一统后那有多好啊,谁能干好谁干呗,天下人都会高兴。”

    应该说“谁能干好谁干呗……”只是句随口话,但对国家的治理来说,却是个至高无上的境界。

    太后又来火气了:“这话可也太轻飘了!别人可以这么讲,你当皇帝的怎能也如此说?为什么上火更在于你,吊儿郎当的,什么事都不在乎,咳!枉费这几十年的心机了。”

    裴秀说:“姑母的话说透了,但也不必太伤神。有司马孚保朝,帝位万无一失,他不单自己忠心耿耿,还管教着晚辈们心放正。他已准备卸下任,我看若太傅的实权让给别臣,就不如放开手把大权都给他司马昭,司马昭心平气和为朝廷,皇位一定更安稳。”

    太后语调弛缓:“只能这样办了。司马孚昨天来看我,说的话很中肯,他说三公之制实在是虚,互相扯皮如儿戏,还应该恢复国相制。他想自己先逊位,年老体迈的全回家。我为这事更上火了,他若在朝我心有底,他若逊位,我胆儿就更虚了。”

    裴秀建议:“老叔达不能逊位啊,但是太傅的活儿实在是累,八十多岁难担承,不如让他任太公,小打小闹不用操心,大政由他来提纲,谁都会宾服的。”

    太后说含糊话:“太公?大魏多少代以来,从没设立太公之位呀,与其商量商量吧。”

    曹奂说:“九龙治水纯扯淡,单闻雷声不见雨,龙王也别想吃干饭。既然相制功效快,那就赶紧恢复呗。”

    太后斥之:“你抢什么话!关键还是人治,那看皇帝分谁干,文帝能力强,不管什么制,人家都能整明白。”

    这皇帝当的,说句话叫抢话。曹奂缩下脖,听他们慢慢说。

    “司马孚也是如此认为。文帝能干又敬业,相国该干的活儿自己全干了。”裴秀看着曹奂说,“司马孚还认为,圣上经历尚不丰富……”

    太后心中明白:“按你的说法,如再恢复相制,相国非司马昭不可了。”

    拉上司马孚,太后是不会有二话的,裴秀说:“别无二人,司马孚就是这么安排的。”

    太后知轻重:“司马孚倒是不能得罪。这样吧,我安排个副手,司马孚也不会崴我面子。史上有过副丞相一职,你就任副相吧,有你在相府,我心还能有点底。”

    裴秀知道这活儿难干:“我这人,生性好动,不能老待在官府里。司马孚给我了个新活,不管是军事上或是其它方面,舆图相当重要,现在的舆图不精准,需要细致地勘误与补充,司马孚让我主持此事,需要走遍山山水水,认真测量重新绘制。”

    太后有疑:“是不是认为你是我的亲人,司马孚想从内廷把你清除出去?”

    裴秀说:“我也喜欢这项事。”

    太后犯愁了:“你是想游山逛景啊。相府必须有一个年富力强的副相,司马昭身子不好,从当前来看,副相不可或缺,那谁干最合适呢?”

    实在忍不住,曹奂又说话:“这事不用太后操心,司马昭已经上折了,不再设副相,任何曾为司徒、王祥为太尉、荀顗为司空,辅助相国理政。”

    这三人都倾身于司马昭,尤其何曾,孝而不廉,后世褒贬不一,因其鼓动和笼络人心能力强,极得司马昭赏识,才荣任三公的首公。

    太后喃喃地说:“这算什么相制?也还不是‘三公’,不伦不类的。还辅助相国理政?连相国都是辅助你皇帝的。再来个‘辅助相国’,那又把皇帝摆到哪儿去了?不管怎么说,老叔达可得多活几年啊,他若不在了,皇帝可就险了。”

    曹奂不懂:“司马孚不在后,我怎就险了?”

    太后误以为曹奂与司马孚有血肉关系,司马孚至死也得埋在心底,他若活一天就会保曹奂一天,他一旦蹬腿瞪眼了,曹奂也就完蛋了。太后没法儿明说,这火上得就更大了。

    太后想让曹奂争争气,看着他的脸说:“如此之大战,皇帝得有个圣诏啊,好好想一想,出师之时,得干净利落来几句。”

    曹奂说:“谕旨我早就拟好了,大军进入蜀地后,不准劫掠百姓,不得就地取粮,博取民心,以仁义之师的良好形象为下一步的伐吴奠牢坚实的民意基础……”

    话说得太多,太后坚持不下去了,闭上眼喘息着。

    2黄皓·闫宇

    魏国内战,吴国催促蜀国联盟夹击,后主衡量来衡量去,只得重新起用姜维为大将军。

    蜀国与曹魏拼消耗,本身就是不明智的。姜维在落门以及上珪两次惨败后,廖化、张翼、宗预、董厥等都对姜维进行了猛烈批评与攻击,廖化甚至于有拥诸葛瞻另立山头之图谋。

    郤正钻凿求识,文笔华丽,官虽不过六百石的秘书郎,但后主的诏书及辞令大多出自他的手。郤正不争名位,良者不暗骂,佞者不诋毁,与黄皓周旋三十来年,既不为其所爱也不为其所憎。郤正与姜维关系也挺好,深知其处境,如再待在成都必被黄皓所陷害。蜀国军粮枯竭了,西境的沓中,土地肥沃雨量适中。郤正建议姜维到那儿垦荒屯田,待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后主转过神来时还会被重用,无可奈何之下,姜维听了郤正的话,去沓中屯田了。

    黄皓在费祎操政时,只是个七品宦官,因为与陈祗共同拍马溜须,飙升到奉车都尉,应说是官位已经到顶了,可现在,后主又加侍中,二人也就形影不离了。

    王平于景耀元年(公元258年)去世。胡济领镇西大将军,镇守汉中,如今病重,无可逆转,用谁接任呢?

    后主问黄皓:“胡济这些年干得不错,百姓们都温饱了,曹魏也没敢进犯。汉中太守的职责不比大将军轻多少,用夏侯霸还是用诸葛瞻,朕心总是七上八下。”

    黄皓说:“有言道,降将难当。我说是,降将难信。诸葛丞相对姜维寄以厚望,可对于姜维,不少人疑其为假降蜀,实为魏间。陛下细想想,姜维这人讲究忠义孝,其为魏将,叛主降蜀是谓不忠,以故友为敌是谓不义,背弃祖坟是谓不孝,他能真心降蜀吗?夏侯霸之父夏侯渊在定军山为黄忠所杀,与蜀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能真心降我们吗?夏侯霸与姜维总傍在一起,是来消耗我们的国力,待魏国内部安定后就会对我们动手。”

    听黄皓说后,刘禅又开始怀疑姜维了:“都怪朕心太实,事到如今,如何处治?”

    黄皓比划着砍头的手势:“快刀斩乱麻,学魏国处治孙壹那样。咔嚓!”

    刘禅不置可否:“当务之急是谁接汉中太守,你之话意是说夏侯霸不行,非诸葛瞻莫属了?”

    诸葛瞻为诸葛亮之长子,娶刘禅之公主,此年三十岁。

    黄皓什么话都敢说:“说句先祖的不是,不知圣上能否容之?”

    刘禅点头:“只有直臣才是忠臣,只要不中伤,何言皆无妨。”

    黄皓无所顾忌:“先主志凌华夏,得蜀后还想夺取中原匡扶大汉,其实是不可能的,先主故后,诸葛亮继承先主遗志,明知不可而为之,不顾国力与民生,穷兵黩武五次北伐,损兵折将赍志而殁。武侯把自己摆错了位置,先主托之为辅君,可他行的却是代君。圣上仁厚不与之计较,君臣虽然相安,但伤之于国啊!”

    这话说到刘禅心坎里了:“爱卿真乃忠臣,谁心都如明镜,皆不肯实说啊。”

    黄皓的目的是打压诸葛瞻:“武侯是有些胆略的,但如圣上所言,与魏强战,以卵击石无异于自杀。诸葛瞻特孝顺,如承父志,一意孤行继续北伐,将会丧国于逆战之中啊。”

    刘禅认为有理:“父之错,相之过,如今都别提及了。不用诸葛瞻,那统领汉中还当用谁呢?”

    黄皓收了阎宇的贿赂。

    黄皓吹捧阎宇:“右将军阎宇,正当壮龄。身蕴孙膑吴起之才,胸藏乐毅韩信之略,以其任之,必不负圣望。”

    “朕怎没看出阎宇过人之处呢?”

    “主公用将,不应唯武更应重德。阎宇胸藏华夏之图,蕴贤杰之风,正在射山靶场练兵。若圣上欲见之,奴去唤来。”

    刘禅起身:“不必爱卿动腿。想当年,朕亦是位精射手,这几年体胖了,臂懒了,不是件好事。咱们俩亲去趟靶场吧,朕想再拉几把弓,激励激励将士们。”

    黄皓奉承:“好啊。圣上的龙体最为重要,练练弓,一可健健身,二可鼓鼓士气,让将士们看看,圣上还有武功呢。”

    成都北郊射山靶场,地势开阔风小安静。右将军阎宇领兵练箭,后主来到。

    阎宇迎驾:“末将不知圣上驾到,罪在失迎。”

    后主问:“兵练得怎样了?”

    宇伸臂:“敬请圣上注目,让他们演习一番。”

    军士们轮番骑射,弓技不凡,黄皓带头鼓掌,后主亦拍几下。黄皓给阎宇递眼色。

    阎宇说:“年长者皆知圣上箭技精娴,今日能否让将士们饱饱眼福?”

    后主微笑:“朕是在枪林箭雨中走过来的,躲过无数冷箭也射杀过不少敌人。不过,多年没练了,不知还能不能顺手?”

    阎宇将手中弓呈于后主。

    后主手指辇:“朕的弓已带来了。”

    黄皓去辇上拿来后主的弓。

    后主接过弓:“这是当年黄忠的弓。朕虽然饱食终日,但从没弃过弓,今日试试靶。奉车都尉,你去靶垛看着。”

    黄皓向靶垛跑去。

    后主开弓劲射,一箭飞去正中靶心。将士们欢呼,后主兴奋。再开一弓,这一箭脱靶。

    黄皓却高举双臂欢呼:“神了神了,圣上神了!”

    后主抹把眼:“朕眼神不太好,这一箭哪儿去了?”

    阎宇说:“那边喊神了,过去看看吧。”

    来到靶垛前,大家看靶,只见一箭插在靶心。

    黄皓笑容满面:“太不可思议了。圣上第二箭竟把前一箭顶出去了,你们看见的是后一箭。”

    黄皓去靶后捡起一只箭,呈给大家看:“我在跟前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被顶出去的头一箭。”

    “能吗?朕有点儿不太相信。你们有这种射法吗?”

    阎宇笑盈盈:“从来没听说过。”

    将士们散开,黄皓、阎宇随后主回到开弓处。

    后主指指天:“不要专找这样的天,小风小雨也要演练,实战时那是什么天气状况都能遇到的。”

    阎宇立正:“末将遵旨!”

    后主说阎宇:“当然了,将不在勇而在谋。当今天下三足鼎立,但吴蜀合力也难抗衡魏国,魏国的内战平息后,势力将会更加强大。奉车都尉屡荐右将军,朕想听听你对当前军事方略的置评。”

    阎宇清了清嗓:“知己知彼最为重要,圣上知己就好办了。兵家有话,十人养一兵,田间无壮丁。七人养一兵,种地提灯笼。南中七郡的二十多万人口,我们不但募不来一个兵,还得时时提防他们叛乱。我国剩下的人口,也就七十来万,养兵八万,已达极限。魏国养兵四十万,但全面开战时,却不是我们的八万对魏四十万,而是会相差更加悬殊。我们在南川放置一万兵以防南中蛮人,在西川放置一万兵以防羌人,维持郡县治安的不下两万,看守阴平与栈道等处也占用不少,算起来能与魏军交战的也就四万来兵,其中还有押送粮草运输辎重等。可魏国,除了东防孙吴北防匈奴外,可机动的野战部队至少在三十万以上,多我国十来倍。拼消耗我们拼不起,不应主动浪战啊。”

    后主赞同:“这么简单的账,姜维怎就计算不出来呢?”

    黄皓说:“不是他算不出,而是他别有用心。”

    后主不愿听过分诽谤姜维的话:“先别下结论。若论实力确实如此,那我们就坐以待毙,无法偏安了吗?”

    阎宇似乎胸有成竹:“只要布局得当,轻重相宜,江山还是可保的。”

    “朕不狂妄,注重实际,能保住现状也就对得起祖宗了,以爱卿之见,如何偏安呢?”

    阎宇握紧拳头:“集中兵力保存实力,积极防御。”

    后主感兴趣:“具体点说。”

    阎宇讲:“收紧拳头集中兵力就是要把不必放置太多兵的地方收缩一些,如南川的蛮人,多年来受朝恩惠,心早向汉不会再反。西梁那边的羌人见马超神庙必拜,蜀魏若战,羌人多说于侧静观,绝不会出力助魏的。那几条险沟,没有栈道插翅也飞不过来,把那些栈道全烧掉,我们不让修,任何人是修不成的。还有阴平,悬崖百丈,苔滑如冰,狼兔难行,何必派上千军士在那儿望天呢?”

    后主进一步提问:“保存实力,到关键时再用,这谁都明白。防御当然不可马虎,如何叫‘积极防御’呢?”

    阎宇打着手势讲:“敌人来了我们才打,那是来不及的。那么些高山峻岭,长城我们修不起,要多建烽火台,标识好信号,观见敌情,狼烟即起防患于未然。不主动出击不是任何情况下都不出击。曹刿论战重在一鼓作气,再而力衰,三而气竭。尤其以少战多以弱敌强时,就像我们与魏军这样,互相拉锯拼消耗,歼敌一千自损五百,我们也奉陪不起啊。必须抓住时机,见小股敌情,集中优势兵力,一鼓作气,速战速决,速胜速归。”

    后主高兴:“大有道理,击溃十万不如歼敌三千。没想到右将军如此精研。”

    黄皓迫不及待:“那就迁阎将军为大将军吧。”

    后主摆手:“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武侯察人颇深,笃信姜维,这么多年来,朕也没看出其祸心在哪儿,让其先醒醒吧,他想屯田就让他去屯吧。朕加封阎将军为右大将军,去汉中接任太守,务必要敬业,汉中若丢了,我们就成无足乌龟了。”

    阎宇到了汉中,立即动手烧栈道,当夏侯霸得知制止时,跨越秦岭的栈道,只剩褒斜谷南头的了。

    3夏侯霸

    阎宇无仗可打当然没有损失,成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典范。

    夏侯霸在陈仓道上,与魏将邓艾几番争战,波波浪浪如同拉锯,双方皆有俘获。

    蜀营密室,夏侯霸审讯俘虏,那个俘虏向夏侯霸挤眉弄眼甚不稳当。

    夏侯霸按剑怒喝:“给我老实点,不想活了不成?”

    俘虏却说:“此室有无泄话之隙?”

    夏侯霸觉得诡异:“你的表情有所不同,难道有什么说道吗?”

    俘虏言:“大有说道。”

    夏侯霸看眼窗外:“严密得很,我不敲窗,室外的护兵不能进来。”

    俘虏悄声说:“难道二爷认不出我了吗?”

    “你是?”

    “我是夏侯湛啊,夏侯威是我爷爷,夏侯庄是我父亲。”

    夏侯霸亦悄声:“夏侯湛?儿时见过,但即使你是真的,我现在也认不出了。”

    “当然是真的,大伯叫夏侯衡,娶太祖侄女为妻。我爷爷老三任过兖州刺史。七爷(夏侯和)现为行军司马,这次叫我临阵投降,找二爷说几句话。”

    夏侯霸说:“此系人人皆知,不足以证明你就是夏侯湛。不管你是谁,但你是曹魏的说客不假。”

    “先别这么说,二爷入蜀这么多年了,族亲时刻都在想你,爷爷打发我来聊一聊。”

    “那我先问问你,因我之故亲属们都受到哪些株连?”

    “夏侯玄叔叔被杀了,爷辈叔辈为官者都回家种地了,二爷的两个儿子都被流放到乐浪服苦役了。”

    夏侯霸问:“是不是因你娘亲与司马师的杨夫人是姊妹,司马才没诛杀我三族?”

    “非为如此,玄叔叔还是司马师的小舅子呢,说杀就杀了。现在的刑法改了,三族虽然仍受牵连,但并非全都诛杀,而是审视情节,有的奴役有的流放。”

    夏侯霸说:“此行我明白,司马是为了他们自己,有些案件能株连到他们的亲属,改了法后可以灵活运用,亲者赦仇者杀。”

    “不少人都像二爷这样说,但也不全是。司马家那样仇视何晏,金乡却没被杀,那个小儿子也没被杀。新君登基后,太后及太傅都皆大欢喜,全国大赦,流放者也有不少被放回来了。”

    “都谁死了,另有谁回来了?”

    夏侯湛如实说:“金乡死了,刘窈刘窕也死了,曹嘉回来了,李婉回来了,除了你的儿子外,姓夏侯的都回来了。”

    “他们被流放到乐浪的什么地方?”

    “据回来的人说,他们都在乐浪郡与玄菟郡交界的西盖马东山里伐木头。冬天大雪裤腰深,住的是原木房,啃的是萝卜头,男女间乱合欢,生下的孩子喂小虎。又苦又野不是人,到那儿就是到地狱了。”

    夏侯霸老泪纵横:“可怜我的孩子啊,看来得死在那里了,咳!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惹的祸。我对不起儿子,对不起族亲,到冥府后如何面对他们呢?”

    “死去的就算死去了,艰辛活着的,二爷还是能救的。”

    “一个叛国的落魄人,能救远在几千里的亲人吗?亲人们啊,你们的前程全叫我这老糊涂葬送了。”

    “姑父羊祜与杜预关系很好,杜预向司马孚建言过,司马孚对爷爷(夏侯威)说,二爷若肯重新归魏,前事不究,一概赦免。若能立功,将职可保,侯封不误。”

    夏侯霸动摇了:“我的女婿应有大为,却被我耽搁了。司马孚的为人我相信,但都八十三岁了,还能蹬挣几天,司马家的后代呢?大魏就坏在他的两个侄子身上。”

    “司马孚仍然很硬朗,司马昭却不行了。魏国的坏事不能全怪司马师与司马昭,郭太后起了很大的作用,她既忌恨司马又利用司马,也很有手腕,处处为操权着想。再说司马昭,他是有些能力的,大魏的逐步强盛离不开他的功劳,他还有个优点,可能与身体有关,现在十分谦逊,太后和皇帝为了安抚笼络他,赐于他到顶的权力与爵位,他都一概推脱不肯认领。”

    “这个司马昭手腕很高,他三叔立在那儿,他才无法犯尊。”夏侯霸思量会儿问,“据说司马炎正当英龄,胸阔四海,其人如何?”

    “司马炎非同凡人,大度宽容招贤纳士,毌丘俭文钦反叛时,文钦的儿子文鸯杀了魏国那么多战将,甚至于司马师也因其而丧,文鸯请降时司马昭要杀,司马炎却把他保了下来。三爷与文鸯相比罪不算大,又是司马家的至亲,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夏侯家族都是实干少言之人,没想到你竟这么能说,不管怎说,你的话都是实话,句句在理。大魏啊大魏,太祖(曹操)披荆斩棘,历尽艰辛所创立的基业,就这么凉菜了。曹家靠边站,夏侯遭冷眼,全凭司马来决断,若太祖在天有灵,何以安眠呢!”

    夏侯湛亦有感触:“太祖的嫡子嫡孙,我是很难见到影的。那天偶然遇到曹囧(曹操的从孙),他只说了几句话,说太祖种下的这棵大树,文帝时干强枝弱,明帝时无枝无叶,齐王时有干无皮,早晚得干蠹根朽,另植新树。二爷这岁数当清楚,这究竟怪在何处呢?”

    夏侯霸抬眼向上:“若说怪谁,只能怪太祖他自己。”

    夏侯霸讲了宗法制。

    自夏启颠覆禅让制后,君主侯王的立嗣(接班人)成了最大的难题,决定着安稳还是动乱,甚至于存亡。君主侯王占有很多女人,大都有很多儿子。西周的宗法制是在夏商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因任何办法都不能举出一个在道德、才能、身体、性格诸方面同体兼具的完美者,于是形成了“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贤,立男不立女”的宗法制。以正妻的长子为继承人,有可能用了庸夫或幼弱者,但若唯才是举,那个个都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你死我活地争斗起来,结果只能是宗族的共同灭亡。曹操思想活跃,在立嗣上不拘旧制,曹昂死后,出于喜欢,欲立比曹丕小八岁的曹冲为嗣。曹冲死后,又想立比曹丕小五岁的曹植为嗣。造成了兄弟阋墙,血肉为敌。致使曹丕立魏后,以曹植为代表的所有弟弟,无论才能如何,都给点儿封地养起来,为官为政概不任用。曹叡延续了曹丕的作派,直系不如旁系,血亲不如义亲,曹氏不如外氏。当司马做大,皇门空壳时,只能拱手相让了。

    夏侯霸讲完宗法制,夏侯湛明白了:“也就是说,若太祖当年果断地册立文帝为太子,不给陈思王(曹植)以遐想,文帝就没了恐惧,后来的皇室之制,就不会过于偏激了。”

    见夏侯霸点头,夏侯湛话入正题:“二爷在蜀国任车骑将军,如想立功易如反掌。”

    “今非昔比了,刚来时姜维重视我,还真好使,现在变了。”

    “怎么变的?”

    夏侯霸:“主要是主上变了,后主为君四十来年了,头二十来年由于良臣的辅佐,政治清明注重民生,官掾廉洁安稳不乱,诸葛亮死后,遗风仍存几年,蒋琬费祎干得也不错。但是现在,国君逐渐骄傲懒惰起来,安于享乐,不再勤政。尤其董允死后,主上被宦官黄皓所迷惑,远君子近小人,清风不再,霾漫罩廷。”

    “军事上呢?黄皓也插手军队吗?”

    夏侯霸说:“黄皓不懂军事,虽不参言如何攻防,但他挑拨国君与将领之间的关系,姜维差点被害,到沓中屯田避祸后,阎宇如今执掌汉中,阎宇夸夸其谈如同赵括,恐会误国啊。”

    “这些情况魏廷都知道,我们更关心的是二爷,蜀国诸将对二爷如何?”

    “除了姜维外,其他人都不正眼看我。来后我发现,蜀将中的真正精英,当属张嶷和张翼,我想和他俩交上朋友,可张嶷给我了个冷屁股。我被奚落后,不少人却视之为美谈。”

    荡寇将军张嶷,慷慨壮烈,放荡少礼。夏侯霸对张嶷言“虽与足下疏阔,然托心如旧,宜明此意。”张嶷却说“我未知你,你未知我,大道理在这儿,何云托心乎!三年之后慢慢再说吧”。不到二两年张嶷就战死了。

    夏侯湛又问:“那后主呢?另者都是小菜,后主对二爷诚不诚信?”

    夏侯霸说:“初始之期,后主对我是信任的,立马就拜我为车骑将军,自从吴国的孙壹败露后,对我也起了疑心。现在又别出心裁地立廖化为右车骑将军,张翼为左车骑将军,也就是想夹持我这个车骑将军,我还怎么干呢?”

    夏侯湛又提到姜维:“姜维与二爷同出一辙,他的处境如今如何?”

    “比我也强不了多少,如今只有张翼对他实心实意,连廖化也想与他乖离。”

    “二爷认为蜀国前景如何?”

    夏侯霸灰心丧气了:“蜀之小邦先军为上,老幼妇弱劳作田间,兵食带皮谷,民颜皆菜色,人心多数盼国亡,这还有前景吗?”

    “蜀汉如征得中原,刘家复辟了大汉,二爷的愿望就能实现吗?”

    “还中原?长安他也夺不来呀,这不,马上将被人家反殄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我说的是假设。”

    夏侯霸说:“你的‘复辟’二字用得不准。虽然都姓刘,但刘备、刘禅与刘协,他们是两班子人马,各有各的利益圈子,刘备所谓的仁义迷惑了不少人。获得三分天下,刘备打着“汉”字旗号为自己谋利,诸葛亮都没有成功,刘协家族更不可能复辟。”

    “别提诸葛亮了,他是尽刘备一门之小忠,而失天下万生之大义。再假设一下,现在的姜维或是二爷,真的帮蜀主灭了曹魏,天下在刘禅的统治下,朝政就能比另者英明?人们能比另者安康吗?”

    这是个相当重要的话题,却是个很少有人思考过的话题。

    夏侯霸猛醒:“我怎没想到这层呢?我的愿望,原以为魏廷纲纪败坏,被司马操控不可救药,投蜀之衷,是想借蜀之力,夺取中原推翻司马,恢复大魏的清正,没想到来蜀后,并不是那么回事,心早就凉了。”

    “阳间之路,误入歧途后,一旦幡然醒悟,还可以走回来,但步入冥界,那就永罪千秋,万劫难覆了。司马现在务实多了,魏国的新君叫曹奂,燕王曹宇的儿子,性格稳重挺能搓揉,君臣相处挺好。皇帝、太后与司马现在的想法一致,准备全面伐蜀,二爷若面对现实,看看蜀国能否顶住?”

    “凭蜀国的地势与国力,如布防得当军民同心,是可以抵挡一气的,即使魏国拿下来那也是惨胜,得付出很大的牺牲。”

    “魏廷也是这样认为的。”

    “魏国的要处是进攻路线。”夏侯霸说到此处,叹息一声,探头向窗外看一眼,手握剑柄,指向夏侯湛,“我这不是叛蜀了么?昔日叛魏今又叛蜀,我这是什么人啊?”

    “二爷今日如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你的全家子孙,你的名字将从夏侯族谱上永久地抹去。”

    夏侯霸垂剑于地:“这话也不假,连遗臭万年也做不到了。我与姜维都将不得好死,怎办啊?苍天!怎办啊?大地!”

    夏侯霸提剑想自刎,夏侯湛跑过来夺:“不能啊二爷,此时死了你也是白死,到了阴间后照样是无法面对族亲的。蜀路实在是艰险,但进来后,畅通无阻势如破竹。西川与北川先前的舆图,魏军手中虽有,但经这么多年的修筑,许多关隘容颜已变,二爷若能帮我弄张新图,带回国后,进攻时将会容易得多,二爷即为盖世之功,夏侯之族即可复兴。”

    “双方交换俘虏时,你虽可回去,但都是穿条短裤而归,舆图无论如何是无法带回的。”

    “二爷如能带兵反戈……”

    “不,我决不会那样干。这些年来,我与蜀国的将士们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不能再反复,我想找个寺庙,诵经拜佛,了却余生吧。可我领军三十多年,杀了那么多人,佛主会宽恕我吗?”

    夏侯湛此话漫不经心:“不是说蜀国没有寺庙吗?”

    在李冰父子和张陵、张衡、张鲁祖孙三代崇尚道教的影响下,蜀国周边唯有道观少有寺庙。

    夏侯霸却相当认真:“这一点我却忘了。我对道学理解得朦胧,修不成正果。怎办呢?逐渐老了,当纤夫腿软,当渔翁撒不开网,往后可怎么活啊?”

    “二爷的思绪不应太乱,你只要不再助姜维抗魏,那就是立功,侯爵会恢复,产业可复兴,何必为生存发愁呢?”

    夏侯霸拍下脑门:“真是,我活着是作孽,死后是臭肉,还想那些干什么呢?”

    夏侯湛完成了任务,很是欣喜:“谢谢二爷,回魏后咱爷俩再见。”

    夏侯霸以袖拭泪:“再见?咱爷俩,恐再难见到面了。我如今,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无颜再回故土了,更无颜回见夏侯族亲了。”

    夏侯湛颇有才学,人品也正,司马炎立晋后,曾遣他写魏史,可他觉得夏侯与曹氏本为一家,自家写自家,表述有点难。当司马炎又遣陈寿写《三国志》时,夏侯湛成了陈寿的助手。当陈寿写到曹髦被杀时,可就为了难,不敢如实写司马,只写了五个字:高贵乡公卒。如此不负责任,无论其他之处如何公允,夏侯湛觉得此书难以称为正史了,无聊之下,也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