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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托孤叶落(下)

    “杨少侠,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那臭...那位公子去哪里了,我真没有抓他呀!”就在一里开外,老鸭鬼那独特的嗓音传遍山林,三人自然也是听入耳中。

    素儿躺在草地里,心里一跳,一定是杨玄感来找他弟弟了。

    “坏了,湛云弟弟和他弟弟杨玄奖还被关在铁屋里呢,我竟忘了告知叶落大师!他若知道这个消息,定会放了他二人的。”素儿一边在老鸭鬼那粗哑的嗓音里辨别是否有杨玄感的声音,一面才想起陆湛云。她哪里知道老鸭鬼有内功,那寻常说话声音都要比杨玄感喊再大嗓门还要传的远。

    听着杨玄感的声音逐渐洪亮,素儿心里又是安心,又是一片秋水荡漾。看来他的伤势并无大碍,休养的竟如此之快,已经可以走路了。

    那赵三斗听得师兄一顿哀嚎,真是又气又怕。该如何是好?此时若打,以一敌二,加以其受伤未愈,必然是打不过的;若是不打,只能逃走,而且是当着横断谷弟子的面抛下老鸭鬼,虽说他早已受够了老鸭鬼平日里的挑剔指责,可如此一来那可就是大大丢了转雀门的脸面,尤其是会丢自己方才还大加夸赞的掌门的脸皮。如此进退两难,真是愁煞了赵三斗。

    正考量间,只见远远驶来一辆破板车,隐约见着里面躺着一个人,嘴里叼着一片树叶,后面有好些人在推着车前行。仔细望去,却不见老鸭鬼的身影,只是那喊叫声仍旧不断,且愈传愈大,聒噪不已。

    “大哥!看,那个人的衣服与老鸭鬼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一声大喊便是杨玄挺的声音。那老鸭鬼与赵三斗同属转雀门门下之人,所穿衣物能不一样吗?没想到那老鸭鬼却又说道:“杨三少侠,这话你倒是说错了,你仔细看看,其他人衣服上的丹雀珠哪有我衣服上的大。”

    “死鸭子,嘴还这样硬!找打!”

    “哎呦呦,杨三少侠留力啊,杨三少侠留力啊,别把我这身老骨头打烂了!”

    “二师兄,你在哪?我们转雀门的名声都要被你给毁啦!”赵三斗颤颤巍巍,又扶了扶朱雀刀,这才站稳。看来许舟泊的翩然剑法着实厉害,只是刺上一剑,又恢复了一夜加以半天,却还是这般难受。

    “啊,是三斗兄啊。哎呦,你师哥我近日来一直在为掌门四处奔波操劳。这才被那道士乘人之危打败,我好不气啊!你快来救我啊,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这老鸭鬼的嘴着实会胡编乱说,正所谓“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他明明是自己武功渐疏,加之那程道士乃是世外高人,打不过本属正常,却又何以找此借口?

    “二师兄,我自身性命都已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啊。”赵三斗说这话时口气里虽有无奈,却更是一份讽刺,你堂堂转雀门二当家斗被抓住了,还指望着我来救你?

    站在一旁的少彩听了二人的对话,大笑起来,惊得汪刚都不解,欲要拉住她伸长的双臂,却被她一掌推开,“哈哈,想不转雀门竟收了如此两个废物草包,真是越来越差!糟了报应!”看着汪刚那一脸无奈又不解的脸,素儿心里却若有所思。

    这时那板车终于缓缓驶来,只见车后众人累得面斥耳红,长气直喘,那破黑板子上躺着的正是杨玄感,身下垫了一个白毛貂裘挡着,防着板子咯人屁股,那板子其余地方都是一片油,极脏,杨玄感脸上写满了愤怒。

    “公子,您要下来?好好好,千万当心。”素儿认得那位向杨玄感低头哈腰的人,一嘴的长胡须,一脸的奸诈相,极为好记,就是那日在湖边骂自己的人。“狗奴才,狗腿子!”她在心里骂道。

    那人扶着杨玄感手臂,极为小心的搀着他走下破板车。杨玄感那右腿还是不太利索,走路也需那人在一旁仔细扶着。

    “你是转雀门的何人,我问你,我四弟杨玄奖是否被你所抓?如若真是,还请快快交出他来,否则就莫要怪我不客气。”素儿正要替他回答,那少彩却冷嗤一声,上下打量着杨玄感,盯着他道:“人不大,口气倒不小。”这时素儿还怎好开口?想起杨玄奖在牢里多有辱骂少彩,此刻若说出他的下落,岂不是火上浇油,二人更加对立,少彩哪里还能放出他来。

    “敢问两位高人,你们可曾在附近见过一位个子比我低些,不爱说话的......”杨玄感看着少彩与汪刚气势十足,脸色润满,又与这赵三斗对立,料想定是江湖高人,所以即便少彩开口即带藐视之意,他也毕恭毕敬的与少彩二人行礼。不料还未问完,少彩就打断了他,“没见过甚么人,倒是见过不少比你矮的畜生。”杨玄感依旧不生气,只是向他的手下挥手:“带来!”

    只见那群手下走向板车后方,捋起绳子,拉了许久,这才拉出一个人,蓬头垢面,浑身脏乱,那件黑色长袍也早已经破烂不堪。素儿这才明白,原来老鸭鬼被拴在板车后面,托在地上拉了一路。想到那狼狈的景像,老鸭鬼这样的坏人也有今天,真是活该不已,素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正被赵三斗听到。

    赵三斗本如惊弓之鸟一般,听出是个孩童声音,以为正是杨玄感要找的那人,连忙循声飞去,一把抓起素儿,这时才发觉原来躲的是个女娃,不过也可凭此大做文章。“不要乱动!”“你们快快放了我师兄,然后看着我二人走出半个时辰,你等才能再离开。”

    汪刚与少彩见此,大喝一声,各自掏出武器。汪刚再度拔出佩刀,少彩竟从袖中取出一把淡翠玉笛,白中透润,花纹如浪,看起来极为珍贵。但见她单手一转,居然有两枚小针从笛子里飞出,直奔赵三斗而去。“放下她!”少彩竟与杨玄感同时说道。

    说罢,杨玄感连忙喊着手下要放了素儿。

    “原来横断谷的人也是这般卑鄙,竟拿暗器伤人,我还当你们有多光明正大呢。汪刚,你打不过我,就叫来这个女人找我寻仇,还是在我受伤之时做出此举,真是令天下英雄都笑话一番!你横断谷之人竟是如此趁人之危,还不快放我们走!”赵三斗受了伤,此刻全然豁出命去,使出转雀门的内功之法“聚魂神功”,强行收聚内气,撑着自己使出全力,躲了飞来的两枚小针,又将朱雀令举起,把那尖锐的令尾直接架在素儿的脖子上,离得不过一个发丝宽,逼得众人不敢迫近,以此威胁。

    听了这话,少彩愤然开口指向赵三斗说道:“说到卑鄙,谁能与你转雀门的列宿孤罗镖相提并论?你抓着一个孩子作为要挟,才是人间最卑鄙无耻。快快放了素儿,不然让你看看是你的朱雀令快,还是我的兰玉翡笛快。”说罢再度转起手中玉笛,虎虎生风,其内力可见一斑。

    “不可,师姑,我们今日有正事要做,掌门在我们走时千万叮嘱要护她周全,此刻怎能那她性命一赌?我们还是请着这位少年能放了老鸭鬼。”汪刚还是老实本分,谨记师命,他后面说的那几句话自然极其小声,只少彩一人听见。

    少彩脸上虽显出不悦,但转念一想,还是忌惮掌门,也只得作罢,转过身去,看向杨玄感,上下免不了又是一番打量。

    “快快放了我们吧,杨少侠,你看这位姑娘生的如此美貌,貌比西子,乃世间罕有啊,你何不英雄救美,既放得我们一条生路,又抱得美人归,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老鸭鬼连忙附和着,这转雀门的师兄弟二人在此刻倒是极为一心。

    素儿被赵三斗缚住身子,欲要挣脱却不得动弹,极为难受,脸上逐渐变得通红,只得将一双眼睛望穿了杨玄感。杨玄感看着她如此情形下却更显娇柔,温软嫩绵,真是有如梨花遇雨,心里竟升起一团怜爱焰火,于心不忍。玄感正欲开口,身后那个长须人却看出了他心有所动,连忙上前道:“少主,此人与那铁杖黑衣人乃是同伙,他们定是合力掳走了四公子,又将你打伤,实在是罪大恶极,须得带回大兴,交由越国公处置,怎可因一女孩而放走他二人,这是妇人之心啊。少主,您需深谋远虑啊。”

    经他这样一说,杨玄感又闭上嘴唇,未再开口。“汪刚,看到没有,又是一个靠不住的人,你此番性格须好好整改,靠得素不相识之人帮你?人家凭什么!不要太天真老实了!“少彩瞪了杨玄感一眼,心里自是不喜此人。

    “那是我师弟探潮杖,不,是马石开抓去的,你怎能诬陷到我头上。况且我与他虽属同门,却早有嫌隙与不合,这些都是江湖人士人尽知晓的,三斗师弟也是可以作证的。他抓人之事我着实不知啊,还望杨少侠放了我啊。”老鸭鬼急忙一顿快说,嘴皮上下都快打架了。

    “少主,万万不可!”

    “你们就忍心看着一个小姑娘这样白白送命,这就是名门正派?哈哈哈,好,这就成全你!”眼看赵三斗手里那朱雀令就要割向素儿纤嫩的肌肤,杨玄感急忙伸手大喊:“黄征,放了他!不然我杀了你!”只见他拿出金璀弯刀,指向黄征颈处的距离丝毫不比朱雀令到素儿的远。那长须人原来唤作黄征,见此只得摇头叹气,与其余人一同放开绳索,将那老鸭鬼推走。

    “我已放了他,还望你们不要违背承诺!大丈夫一言既出,当是驷马难追!”杨玄感看向素儿,只见她双眼含泪,缓落轻肤,面容宛如芙蓉娇柳,好不惹人怜爱。二人双目对视,一眼对穿,草儿都伴着他们随风起舞。

    “那是自然,只要二位答应不要再来追赶我等,自然放下她。”赵三斗看向少彩道。

    那少彩却并不想就此放过他二人,好在汪刚始终未曾忘记叶落大师之话,这才拉住了她。那赵三斗见此状,立刻往外跑去,走了半里,这才放下朱雀令,松开素儿,与老鸭鬼一同慌乱跑远。

    素儿忙跑回来,两眼含着泪光,就要来感谢杨玄感。少彩在一旁却极为不满,也只得收起笛子。杨玄感自是绽放笑容,想素儿道:“姑娘,那日我射杀大雁,多有得罪,今日不过举手之劳,还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素儿正欲回话,却被少彩一把抓在怀里,使起轻功,飘向前方。“与他啰嗦什么?你忘了叶落大师的叮嘱了吗?”

    看着素儿远去的身影,杨玄感在原地驻足许久,看她已随少彩消散在丛林中,这才回过身来,重新躺在板车上,指挥着队伍继续向前寻找杨玄奖,他哪里知道,素儿本就要说出他的下落,却还未来及开口便已被带走。那黄征嘴里却还在小声嘀咕,不住摇头。

    又行了半里路,玄感道:“黄征,程师宗的伤势如何?”“禀报少主,程师宗受的是些皮外伤,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

    “你不要再说了,我理应如此做。倒是不知父亲大人是如何识得的他。”杨玄感打量着手中的金璀弯刀,细细摸去。

    “少主真是不知?这个程师宗乃是您老师包恺先生的故交。”

    ......

    “小妹妹,到你家还有多远的路啊。”汪刚一面在后面追赶着少彩二人,一面四处望去。落云山的风景真是秀丽,高树翠竹应接不暇,映入眼帘皆为一片碧绿,十分养眼;百花斗艳、禽鸟鸣蹄,可谓是鸟语花香,舒人心扉;再抬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流云散布在天穹各处,形态万千,飘飞不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真不愧“落云”二字。

    “快了,汪大哥,看到那片桃林了吗?过了这片桃林,就快到我家了。”

    “素儿,你听好了,像刚才那样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好念念不舍的,你既要做我少彩的弟子,就需舍弃这些俗世恩怨。”

    “师姑,我们横断谷又不是寺庙,也不是道观,哪里来的这样规矩。咦,快看,那是什么!”汪刚直见远远望去,一棵桃树下,躺着一个人,浑身血迹,四周也都是一片红色,遮过了桃红。

    “爹爹,爹爹!”素儿撕心裂肺地嚎哭不已,汪刚心里一颤,知道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