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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托孤叶落(上)

    这少彩得了令,喜上眉头。当即带着汪刚,携着素儿就要出谷。这汪刚便是此前领着素儿入堂的那位青年。此人年方二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是河南黎阳人士,于十年前拜入横断谷门下,苦学武功。他为人诚恳老实,又常常苦学,顾得掌门叶落大师青睐,便曾教过他一招门派绝学,虽只习得其中二三层功力,可至今已是谷中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

    不过少彩要拉着素儿走,她此时哪里肯走?看了父亲给的信后,这叶落大师变化如此之大,如今又不明不白的被告知要火速赶回家中,却是何顾?莫非父亲真有甚么大事,要横断谷众人救助,可从叶落大师的眼中可以看出,父亲遭遇的绝非是一般的困事,她欲要问叶落大师,话到嘴边,却又不敢问之,于是僵在原地,别人不使功夫哪里能拉动她?

    少彩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说道:“素儿,得罪了。”说罢,双手轻点素儿的穴道,使之虽未被定住,全身却全然不得劲,使不出气力。少彩两手一抱,携着素儿与汪刚奔出门外。

    那叶落大师见三人已经走远,叹道:“作孽,作孽啊!一步错,步步错!”

    原来这信上写的是:“淳敦贤弟,别来无恙。自洛阳一别,已有三十又二年。时如流水,吾自以垂老,不堪为用,得若相见,必得一笑。吾早知贤弟先天聪慧,又有仙骨,自是习得祁尚道人之绝学,武功才气皆为俱佳,又自创横断谷,招贤纳徒,自成一派,好不风光。而愚兄近年遭遇,却与之大相径庭。吾自误入转雀门中,不得脱离,心又不忍,便遭同人弃之,每日棍棒相加。幸得写的一手好字,别无他长,也只得以此为转雀门常写通告、请帖些许东西,聊以度日,不再受殴。可世事无常,谁人可料?于在转雀门恰有三年,却忽见绮翠,欲要救吾。吾自当劝之离去,不料她竟告我,已有身孕,胎中之人,是为吾儿。后来所发生之事,皆是贤弟已知。一切罪孽,皆有吾所作,吾是寝食难安,故此之后,染得酗酒,愈发严重,终究被杉薄子掌门所查,是以逐出师门。可吾又做一事,却是偷得转雀门‘飘烟一醉’数许,然吾嫁祸于人,转雀门二十余载,竟无人察觉。时至今日,必得败露,今日只有一求,吾儿早逝,只有一女,唤曰素纤,其机巧灵动,聪慧善学,然吾怕身世被察,并未教授与她。今日之危,还望贤弟愿已收留,学习也好,不学亦罢,但求养其成人,嫁得一郎君,吾于黄泉之下,亦得安心。家遥书。”

    这边汪刚在前面带路,少彩抱着素儿紧随其后,就来到了又一处大门。

    “横断谷先前的入口呢?”少彩抱着素儿,抱起来不费力气,十分轻松,却似个孩童一般,十分新奇的四处乱看,好似她才是素儿,第一次来到横断谷。

    “师姑,恕我多嘴,这次出谷,我们是有正事在身,切不可另寻他人报仇。”汪刚为人老实,嘴里说不出半句委婉的话来。

    “你听谁说的?要你教训我?快快带我出去。”少彩脸皮一横,眉眼一睁,那副花容却显的不同于与素儿谈话那般美貌,倒有几分可怕。

    汪刚知道她的脾气,也只得连连答应。出了大门,又走了半里小路,都是羊肠小道般的曲折,四下里望去,竟是些杂草野花的长在小道两侧,也无人打理,有些长得快到大人半身高了。这样走了一刻,这才彻底出了横断谷,到了一片平阔之地,素儿虽无什么力气动弹,却一直看在眼里,此时再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出刚刚是从哪里出来的了,她这才明了昨日为何找了半天却也没找到入口。

    面前皆是青碧色的一片绿草,好似来到了草原般。少彩单手一拖素儿,左手再度伸出食指与中指,身手动作与昨日打陆湛云一般,这便是“绮竟澧兰指”的妙用,轻松浮起素儿,自己两脚一踩,身轻如燕,携着她,抢先汪刚一步飞向前去。这可苦了汪刚,虽已学了十年横断谷武功,却又如何与横断四侠比?只得在身后苦苦追赶,嘴里还不停喊着,告诫她定要小心。

    少彩自然是不愿多听这种话,屏气凝神,那话儿便如何也入不了她的双耳,只顾往前飞着。只见她使起轻功,忽上忽下,忽东忽西,忽疾忽缓,全然将掌门的话抛在了脑后,如同一个顽皮的三岁小孩一般,处处新鲜,便是有一块牛粪,她也要凑上去看看。

    这样左顾右盼地飞了片刻,汪刚自然追上来了。他自是牢记师父的话,恐有耽搁,也不顾再被少彩大骂的风险,就再劝少彩要快些赶到落云山。可少彩已将双耳封住,哪里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于是这样走走停停,眼看已经到了落云山中,草树渐密,汪刚见轻功不好施展,便落地而行。少彩自己本可倚树而行,但带着素儿,却担忧她的安危,便也沿路走去。不料素儿眼尖,说道:“老,老鸭鬼!”

    汪刚自是知晓老鸭鬼的臭名,听着这话连忙拔出佩刀,四下望去。

    只见前面一处大榕树下,却是坐着一个黑袍男子,脸皮朝着大树,背影看着颇似老鸭鬼,正在绿荫下运功。

    汪刚见他在专心运功,看似是在疗伤,并未察觉他一行三人。他虽是恶人,该被惩治,可今日却有要事在身,不该在此刻于之打斗。日后若再遇到,收拾他也不迟。汪刚便轻轻收起佩刀,就要示意少彩与素儿二人不要再出声,寻个小路绕道而行。不料少彩却陡然放下素儿,使起轻功,一个跨步就来到了老鸭鬼身后,汪刚在后面叫苦不得。“你是转雀门的何人?”少彩自是识得转雀门的衣裳。

    那黑袍人听了这话,赶忙停下运功,转过身来,习地抄起武器。此时素儿再定睛一看,那人却不是老鸭鬼,而是去送信伊始途中遇到的那个受伤黑袍之人,他手里拿的武器正是朱雀令。

    “赵三斗!”汪刚见少彩已经出动,自己自然已经无法隐匿,便示意素儿就躺在草里,不要出声。自己便跟着走出,再度拔出佩刀,准备迎战。

    那赵三斗手扶胸口,嘴唇微白,身体还颤颤歪歪的,将那朱雀令插在土中,这才勉强站好。原来正是他遇见了许山师徒二人,他只看许山一眼,就知道他定是中了什么剧毒,伤的不轻。赵三斗心中大喜,本来他是另有坏事要做的,但眼下若是能落井下石,将那许山抓获,定能在转雀门中立得威信,乃至“升官”,那以后在帮内无论做什么,再也不用顾忌老鸭鬼的脸色了——毕竟擒住的可是许山啊!

    于是赵三斗便抛掉自己的本来事务,拿出朱雀令,欲要降伏许舟泊,只要打败他,那赵三斗便能轻松拿下许山。他见许舟泊拿着剑却还不敢与之对打,反倒是处处躲避,欲要溜之大吉,这顿时让他得意忘形,以为是许舟泊未战先怯,怕了自己。于是不免心中骄躁,料定许舟泊武功不佳,便未将他放在眼里,竟使出几招小门小派的三脚功夫来对付他,大有侮辱许舟泊之意。

    都说官逼民反,到了这般田地,许舟泊终于忍无可忍,拿起长剑与之对打,使出一招“凤游四海”。只见剑影飞转,如日初升,翻飞翱翔,真如司马相如诗《凤求凰》中所写“双翼俱起翻高飞”般。赵三斗大吃一惊,这才懊悔不已。不过那朱雀令乃玄铁所铸,坚固无比,尖头又极其锋利,赵三斗终究是沾着它的光,未占据下风。

    眼见越打越久,许山的毒气愈发有可能散入身体,许舟泊心急如焚,连忙再使出一招“鸳鸯双飞”,希冀凭此招打退赵三斗,令他不再纠缠。这两招“凤游四海”与“鸳鸯双飞”,看似需要两人一齐拿剑,双剑合璧,同刺共斩,才有足够的威力,不过许舟泊已将这套剑法练的烂熟于心,一人亦可当作两人使,好不厉害。

    那赵三斗与许舟泊交手了数招,渐渐恢复心境,不再担忧。可转雀门的弟子似乎都有这个大病,打不过多半就拼命逃跑;一旦能接住对手招数,那一副夜郎自大的嘴脸就又原形毕露了。

    只见许舟泊拿起长剑,用起横断谷内功“江融水会”。这招内功实在高深,竟能将全身血流各分出些许,以流入发力之手臂,汇聚于掌心。这就如同两条细流本就源自一座雪山,只不过大地处处各有所需,正道是“上善若水”,故此分出若多支流,滋润所有需要的土地,但它们最终还是要汇聚在一起,浩浩汤汤,飞涌奔赴东海。

    此等内功一使出,那全身血流、内力就聚集了许多于他的右手,此时再用此手使起剑来,那便是威力大增,只要“雪山”还在,那就可再次使用,直至用竭为止。故此,这招内功如若练不到家,那就会伤害到脏腑,“雪山”也会融化。因此横断四侠虽都会此招,却也鲜用此等内功。

    而那日许舟泊使出此招,可见他确是被逼无奈,救师心切。加之“江融水会”的“鸳鸯双飞”,自是如虎添翼般威力十足。许舟泊虽是集聚许多内力于右手,可使起来来还是轻巧如初,翩然动人。那剑向外扬起之时,恰似鸳鸯戏水之时扑动的翅膀,短促有力,直抵赵三斗要害。赵三斗连忙横移朱雀令,剑、令对触,发出“铛”的声响。

    眼看就要打不过了,赵三斗急忙想出一招下流手段。眼看许山就躺在草上,赵三斗拿着朱雀令就要来刺他。许舟泊见此,自是红面怒脸,赶忙来救师父。不料赵三斗却笔锋一转,那朱雀令的前尖处就要直直地刺入许舟泊的心脏,这是要“一刺穿心”啊!

    许舟泊师从许山,江湖险恶自是了解甚多,哪里会这般轻松中计?他拿剑一缩,正好挡住,但那朱雀令末端还是刺到了他的大腿,有如寒冰入股,疼痛难忍。赵三斗嘴角露出邪魅大笑,正欲拔出朱雀令,再去抓住许山。未曾想到就在这拔令之时,许舟泊见赵三斗得意不已,已经全然放松,趁着他双手在令上之时,又使出一招功夫,就在赵三斗拔出朱雀令的同时,一剑刺向他,赵三斗陡然失色,双目睁的极其可怕,痛苦大叫。

    两人就这样,各自负伤,赵三斗不住摇头,用朱雀令做拐杖,撑着地一步步歪歪扭扭地走远。许舟泊也只得原地打坐,调息血流。他先前使得的“江融水会”着实让他受苦不已。好在这时,陆湛云背着箩筐正步入山间,看到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乔鸥笑呢?他人在哪里?”少彩见他手中拿着朱雀令撑着,知道他不是寻常的人。——他手中的朱雀令乃玄铁所铸,上面的火珠刻画的十分细腻,一看就是精品,不是帮内一个小喽啰手中朱雀令能比的,况且这朱雀令十分沉重,非内功深厚者不可使起。

    “大胆,敢直呼我们门主大名,活的不耐烦了?”赵三斗虽是受了伤,听了这话,却还是面斥耳红的帮着主子说话。

    “哼,你受了伤,居然丝毫不怕。像他这种骗子,竟还能有人给他卖命?你就等着被他出卖吧,哈哈哈。”少彩先是极其愤怒,随即又转怒为乐,居然放声大笑。素儿在草里听着她的笑声不免有些胆怯,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要拜她为师吗?

    “你少在这里胡说!我们门主对我们门下众人视作亲兄弟!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汪刚,你打不过我,就找帮手来啊,真是笑话!”原来赵三斗与汪刚早有交手。少彩听了这话,仰天大笑。

    “你别胡说,我今日来此可不是找你算账的,我自有要事在身。师姑,我们快走吧!”汪刚真是老实憨厚,藏不住半句真话。

    赵三斗听了这话,加之少彩一直在骂转雀门门主乔鸥笑,他自然猜想汪刚说的“有事要”是与转雀门有关,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多管闲事”了。

    只见他从土里拔出朱雀令,五根手指紧紧握住,舔了舔泛白的嘴唇,大有要与汪刚同归于尽之势。

    三人就这样对视了一分钟——高手过招就是这样,先观察他个片刻,然后再考虑到底要不要出手。

    “别打啦!别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