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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他占道经营

    林菊芳最终找到了工作,在红叶商场里做收银员。

    这份工作能干多久呢?不知道。每天里在商场里收银不似在财务室做账,不用费什么脑力。

    照例是每天的下午五点上班,然后是晚上的十二点下班。虽然说不上辛苦,但因为睡得晚,开始时林菊芳觉得不适应。好在过了几天后,她渐渐地感觉到了这样的作息也不并不十分的可恶,她可以在后半夜安静地入睡,一直睡至六七点钟。

    八月份的天气出奇地热,热得没有地方躲没有地方藏。

    难得的休息日让林菊芳有说不出的高兴,她可以尽情地在家里玩,出去玩。但是天真的太热,她很怕毒辣辣的当头的太阳。姥爷很有意思,他热得受不了时,就去坐空调车,从这头坐到那头,再坐回来。

    林菊芳带上有着宽檐的遮阳帽出来,从小区的大门向外走。她注意地看了一眼右边,没有发现什么,只有几个孩子在那里玩。

    三轮的车子在人行道上不守规矩地乱冲乱撞,吓得林菊芳尽量地向边上靠。她没有目的地信步向前走着,不时在向两边看。

    窒热的空气中有轻微的咸腥,也有一股下水道的气味扑进林菊芳的鼻孔。她耸耸鼻子,从一个发廊前面经过。

    广阔的大海以它无以伦比的壮美呈现在林菊芳的眼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支歌轻轻地哼了出来: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苦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爱情这样忧伤为何不让我分享

    日夜都问你也不回答怎么你会变这样

    ……

    林菊芳并不太喜欢这首歌,只不过随口哼唱而已。在人行横道前他停住了,十分惊诧地看着对面的那辆三轮车和围在车旁边的几个人。她认出了那个高个子青年是孟庆中,那几个是城管。林菊芳心莫名其妙地剧烈地跳动起来,视线须臾不敢离开孟庆中。她与人流一道过到三亚湾路子那一面,快步到了孟庆中的身边。

    很显然,孟庆中看到了林菊芳,他的停止了与那几个城管的争辩。林菊芳上前对孟庆中说:

    “怎么啦?”

    一个穿制服的说:“不让占道,就是不听。你这一占道,别人还怎么走。维护咱们三亚的形象,不光是靠我们,还要靠你们自觉。”

    林菊芳微蹙了一下眉头,她明显地觉得那女的已经将她与孟庆中联结在了一起。

    林菊芳做出抱歉的样子,对那女的点了一下头微笑了一下,转而对孟庆中说:

    “干嘛还不走啊,在这里多影响行人走路!占道经营,是不许可的。”

    林菊芳的语气有点严厉,所以那穿制服的男的将手中的小巧的录相机扬一扬说:

    “领他走吧,我们看到他不止是一次了。”

    孟庆中刚想说什么,被林菊芳呵斥道:“想说啥?有理了不是?”

    孟庆中嘴角动了一下,然后又滑稽地一笑,把车子推下了人行道。林菊芳也跟着他向左边走去。在走出三十几米后,孟庆中回头看看,没见那几个城管的身影。他放松下来,对眼在旁边的林菊芳说:

    “干点啥都不易!”

    他像是在发牢骚,又像是在说玩笑话。但林菊芳却被触动了,随口说道:

    “是呀,大热天的,还得出来卖书。我怎么不知道你卖书呢?你不是卖臭豆腐吗?这五六天,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呀?你是不是不卖臭豆腐了?”

    林菊芳一连串的发问把孟庆中问得面红耳赤,他支吾了半天才说:“你这打机关枪呢,我怎么答呀。”

    林菊芳眼睛里含着笑意,看着这个有点腼腆的年轻人的脸道:“一样一样地答嘛,先说你怎么卖上书了?”

    孟庆中把脖子转了一下,看了看林菊芳然后又面向大海,说:“我卖了好久的书了,你才知道?没有人买书的时候我就看书,有人买书的时候我就卖书,看书和卖书两不耽误。第二个问题——”

    孟庆中把目光投向林菊芳的脸,目光纯净而又专注。“姐,我专业是卖臭豆腐,是卖炸臭豆腐。”

    林菊芳听他叫自己姐,心里面有一丝甜蜜,但嘴上却说:“那不都一样吗?反正都是臭。”

    孟庆中鼻子出了一个怪动静,然后涨红着脸说:“我也臭吧?”

    林菊芳陡然一惊,知道眼前的这个叫自己姐的青年有很强的自尊,就轻松地一笑道:

    “我可没说你臭,要不我怎么吃你炸的、豆腐?”

    这灵巧的一答让孟庆中顿时欢快起来,他停下车子,一手把着车把一手摸着刮过的下巴说:“我有秘方,别人都不知道的。姐,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林菊芳内心里有种期待,真想知道他所谓的秘方,但是她的女性的矜持令她面色沉静得像一潭秋水一样。她似是对孟庆中的话毫不在意,继而问道:

    “你叫我姐,叫了这多天了,我比你大吗?”

    孟庆中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看着林菊芳说:“应该比我大,我二十二。”

    林菊芳似是责怪地说:“我们一样大,你竟说应该比你大!”

    孟庆中窘迫地红了脸,嗫嚅道:“我十二月的生日,没有比我再小的了。”

    林菊芳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道:“还真是比我小耶,行,就叫我姐吧。”

    孟庆中为得到林菊芳的认可,喜不自胜,竟脱口说道:“那你上我那儿坐一会儿呗。”

    林菊芳用手扶着车子,把目光投向深遂的海水中,小声地说:“以后,我以后去。卖书去吧,不要再占道经营了。”

    孟庆中走了,消失在街道的那一边。林菊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上细密的汗粒儿。她忽然又看见孟庆中急急地跑了过来,未到近前就喊道:

    “姐,我要你的手机号。”

    林菊芳迟疑着,但还是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他。孟庆中说:

    “我白天卖书,晚上卖炸豆腐,这五六天我五点以后去的小广场,可怎么也没见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的书还在那边,我必须赶快过去。哦,这本书是给你的。”

    孟庆中小孩子一样地急切地说完后转身跑掉,留下林菊芳在这儿发了一会愣。慢慢地,一抹笑意又上了林菊芳的脸上,一抹红晕又点染了她的面颊。

    林菊芳从人行道上下来,到椰林中间的小路上走了一段,看见一个挑着挑子的女子,就好奇地看。那个女子问:

    “买海螺?”

    林菊芳摇摇头。那女子走远后,她忽然又哼起那一首歌儿来。

    海边的沙滩上平展无际,向那一边延伸着。更远处的高楼宛如在童话里的一样,椰风与海浪交汇在一起,成为动听的乐曲。

    林菊芳脱掉了拖鞋,走在海边,让海水亲吻着她的赤裸的双脚。与浪花的亲密接触有一种异样的感动,她心里在跳,跳得奇奇怪怪的。

    从金鸡岭路,林菊芳走回了姥爷家。姥爷见林菊芳回来,第一句话就是:

    “菊芳,你妈来电话了,你不在,我接的。你妈让你多帮姥姥干活,别像在家里似的当小姐。”

    林菊芳听了后有点不满,嘟起嘴说:“我妈真是的,我还能让姥姥姥爷伺候我?我也老大不小了,不用她嘱咐啊。”

    虽然是这样说,林菊芳还是在心里涌起一点酸楚,她知道母亲还有没有说的话,那话里一定是十分的关心与想念。

    林菊芳帮姥姥洗了几件衣服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看了一会电视,上了会手机网,她就倒下。但是,太热,无论翻不翻身汗都会不停地出。林菊芳索性躺倒在地上,但地上也不见得要凉多少,但总比在床上好一些。

    这几天来,林菊芳领略了什么叫一动一身汗,知道了什么才真是真的热。家乡的热的短暂的,程度也绝不可以与这里相比。想到家乡,林菊芳忽然笑了,那天早晨在海边,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大着嗓子说,三亚就是她们第二故乡。自己是不是也要把三亚当成她的第二故乡呢?

    林菊芳正在胡乱地想时,她的微信里有消息传来,打开,是一个叫“梦中寻你”的验证请求。林菊芳本能地想到这可能是孟庆中,就通过了。

    接下来,是梦中寻你的消息:姐,是我。

    林菊芳心忽然跳起来,脸色也热得如这天气一样。她回道:知道呀,小弟。姐在微信里等你呢。

    林菊芳打过这几个字后突然地把脸贴紧在地面上,她已感觉到自己的脸不仅是热而且一定也红得怕人。怎么会这样说呀?她责备起自己来。

    微信消息的提示声不断地响起,林菊芳不敢去看。但那响声很执拗起传进她的耳骨,不由得让她翻身坐起来,索性睁大眼睛去看:

    姐,我知道你在等我。

    姐,我在我家里,没出去。

    姐,你屋里热不?要是热就洗个凉水澡。

    姐,我今天还去卖炸豆腐。

    林菊芳回道:你怎么叫了这多的姐呀?

    消息打过去后,林菊芳有一点后悔,她怕这句问话会孟庆中误解,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她这样的心思全出于一种女性的本能,恰如年轻的母亲责怪了孩子,过后惴惴不安。

    孟庆中的消息很快地发过来:那你不做我的姐姐啦?

    林菊芳的心猛地被扎了一样,有一点疼。她急忙回道:不回的,让你教我姐。

    林菊芳急中出错,换来的是孟庆中一阵善意的笑,他说: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了,真的。我这里没有亲人,就我孤零零的一个。

    林菊芳心里边忽然酸楚起来,为他?她一板一眼地告诉孟庆中:那你以后就叫我姐吧,我还没有亲弟呢。

    林菊芳在微信里与孟庆中聊得开,不觉已到了下午的两点多。若不是姥姥叫她,她还要与孟庆中聊下去。

    姥姥叫她去楼下买一些香葱,说姥爷晚上想吃土豆泥。姥姥在与林菊芳说话时,还埋怨姥爷刚在楼下上来,不想着买净是支使人。林菊芳看着姥姥的呕气又像是无奈的样子,笑着说:

    “哎呀,姥,我姥爷这一辈子净支使别人了,你不都习惯了吗?哈哈——”

    林菊芳的话让姥姥的脸舒展开来,她原来也是随口说说,并非是真心的责怪。

    林菊芳下去了,再上来时拎了一些水果。

    挑廊里有麻将声传过来,姥爷搓了一下手。姥姥阴着脸说:“手又刺挠了?挠墙根去!”

    姥爷半张着嘴,翻了一下眼皮,道:“你看,我也没说玩去呀。我都好几个月没玩啦。”

    姥爷似是有点委屈。姥姥揭他的底道:“还好几个月,前十天还玩呢。玩一回输一回,玩两回输两回,也不哪来那么大的瘾头子。”

    林菊芳听着他们两个一来一往的谈话不禁笑了一笑,然后打断他们的话道:

    “我打土豆皮呀。”

    林菊芳说完就动起手来。

    姥爷和姥姥住夹层,就没有卖用的厨房,一切都在楼梯的下面进行。三楼的租户把连带的厨房锁了,即便是不锁也不能用。

    林菊芳吃过饭再收拾完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了。她没有回自己的那间屋子,而是钻进了夹层。夹层低矮,不能完全地直起腰来,但是这夹层明显地要比其它的房间凉快一些。姥爷说那几家的房主也都住夹层,就算是有空房也不去。

    给姥爷沏了苦丁茶并陪姥爷姥姥说了一阵话后,林菊芳趴到床上,尽力向楼下望。她实在也看不到什么,阳台遮住了她的多半视线,只能看见小广场的那一半。

    姥爷躺着,忽然打起轻微的呼噜来。林菊芳淡然微笑了,对着姥爷的身影虚晃了一下。姥姥恰在这时从小让里向里爬,见她这样,就问:

    “菊芳,你姥爷睡了?打呼,有时还挺响。一打呼,我就踹他。”

    姥姥颇为得意地笑,随手把一打袜子扔到床上。姥姥说:“下面车库的的那个租户上回走时扔下的,连穿都没穿。好像是山西的,说话侉不丢的。上这地方带袜子?谁穿呢?都光脚巴丫子。我都多长时间没穿袜子了,就你姥爷爱穿袜子,懒,不愿意洗脚。”

    林菊芳听着姥姥这一大堆掺杂了一半牢骚的叙述,又看了一下姥爷,轻轻地嘟了一下嘴。她的这种好看的举动像是一个小姑娘。

    爬出夹层,过挑廊再下外楼梯,到小区的门口,林菊芳站住了。她向右边望去,在夕阳之下,孟庆中正站在老地方,为几个小孩子炸臭豆腐。林菊芳心里一跳,她知道此行的目的,就是为见孟庆中的。

    孟庆中鲜明的形象与电动的三轮车一起,成为林菊芳心里的一幅图画。她无法确定这幅画是什么时候成形的,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幅画会淡薄下去。

    林菊芳向背对着她的孟庆中走过去,她要以不经意的形态让孟庆中发现自己。在走到孟庆中身后,林菊芳站住了,目光伫在他的白色的大背心上,那个背心印有一个大大的15。这件背心不是早晨他穿的。

    林菊芳的呼吸虽然轻微却不均匀,心里面的激动或者是兴奋让她看起来有些娇羞。她极力地镇定自己,让自己保有一种平静的状态,但是没有作用。

    孟庆中一定觉察到了林菊芳的到来,他回过头来向林菊芳微笑了一下,以继续忙他的事情。林菊芳再向走了两步,站到孟庆中的侧面,就那样看着他,看他工作。一种莫名的幸福感袭上她的心头,这是未曾经历过的令她全身战栗的幸福。为什么会这样,与孟庆中并无过多的接触,甚至还没有了解他。是因为他长相高大英俊吗?或者是因为他的略带伤感的眼睛?

    林菊芳没有去找扰孟庆中,这倒使孟庆中有些不安,他不断地与林菊芳说着不连贯的话,以使她不显得冷落。林菊芳现在显得很傻,在夕阳下站着,细汗不住地出。

    孟庆中的健壮的小腿映进林菊芳的眼帘时,她忽地感觉到一种亲切感由心头升起,她进而想到这双腿所支撑的这个青年一定会给她以安全,能呵护她安慰她不会让她受到委屈。林菊芳想到这里,不禁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恰在此时,孟庆中也正抬头看她,于是林菊芳慌地转移了目光,好一会儿才抑止住跳动的心,说:

    “卖了多少钱了?”

    孟庆中低头,再抬头,然后将目光扫了一圈后,回答说:“一、一百多。”

    哈哈……林菊芳乐得弯下了腰,她明显感觉到眼睛这个青年正处在窘境中。她笑够了,用手指点着孟庆中说:

    “一、一百多?怎么还结巴了?是不是让我看得不好意思了?你这么大个子的人,脸儿还挺薄的呢。”

    林菊芳打趣的说笑并没有让孟庆中放松下来,他紧张地看着林菊芳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我现在一说话就心颤。”

    这话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滋味,其中含蕴含的是只可以意会无法言传的情感。林菊芳甜甜的抿嘴一笑,不作声。

    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夜市开始兴隆。

    林菊芳没有深入到夜市中,她与孟庆中道过别后就转身回楼上。在姥爷的夹层里坐了一会后,她上五楼。楼道里的灯柔和地照着林菊芳的脸,看上去娴静恬淡。

    到了屋里以后,林菊芳没有立刻换上拖鞋,而是站到阳台上向下看。她能隐约地看见孟庆中仍在忙碌,那一道影子成为图画,深深地镌刻在林菊芳的眼帘上。

    这样看了有二十几分钟后,林菊芳坐回到床上,拿过白天里孟庆中给她的书看了起来。这是一本言情书,很厚,如果算字数的话怕有三十万。这么一大本书全看下来,要多长时间啊。

    林菊芳随意地翻看着,打到了书的中间部分。书里正说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故事,他们在河边叙说着过去,有蝴蝶在他们的身边飞……

    林菊芳被书中画面所吸引,就向前读。

    在接下的二个小时里,林菊芳都在看这本书。虽然她觉得书中的描述未必与生活接近,但因为这是孟庆中送与她的,所以读起来也仔细。

    若不是小玉传来QQ消息,林菊芳还要读下去。

    小玉说:床是什么?床是起点也是终点。男人与你上了床,他的爱情结束了,你的爱情才刚刚开始。

    这突兀的一句话,让林菊芳心里面一惊,她猛地想起赵君伟,然后是李卓然,再就是孟庆中。可是,小玉不会是说自己的,她一定是有感而发。

    林菊芳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得?

    小玉说:也不为什么。菊芳,你以后就在三亚待下去,一直到老?

    林菊芳答道:不知道,人生有很多的事都无法预测。

    ……

    小玉与林菊芳的聊天结束得很晚,都十点半了才看见小玉发来一个再见的表情。林菊芳关了手机QQ,静静地望着外面。她忽然想起小玉的那开始的一句话,不禁黯然神伤起来。小玉说得也许没有错,男人的爱靠神秘与未知来维持,女人的爱需要浪漫与温情来保鲜;神秘感最终会褪去,未知的也必将成为已知,浪漫与温情却时刻都可以营造。

    与孟庆中的交往是不是爱情?林菊芳不好定义。她显然不能立刻将孟庆中定位于恋人这一角色,那他是什么角色呢?原来与他并无多少交往,却由着他在心里占据着那么大的一块地方,若再发展下去,便是怦然心动后的爱情吧?

    忽然,林菊芳笑起来,“炸臭豆腐的”这五个字跳在眼前。如果,将来的某一天,是不是也要将这五个字说给母亲说给父亲?是不是要告诉她自己大他两岁?

    林菊芳带着这样的疑问睡去了。她做梦了,梦见了家乡,梦见了在一片空阔的大地上,孟庆中在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