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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毒物存在于所有的事物中,没有一样东西是无毒的,剂量决定了它是毒药还是治疗药。

    ——毒物学创始人帕拉切尔苏斯

    楔子

    三年前,我在市勘探所工会部门工作,八月工会办了个暑期托管班,对象是放暑假在家、无大人看管的本单位职工子女。

    那时的我,情绪十分低落,我本来在单位技术部门担任管理人员,却因年轻刚参加工作,没处理好和同事之间的关系,而被调到工会工作。每天做的都是些闲差事,没有加班也不会有提成,更有甚者,我还要忍受着同事时不时对我的冷嘲热讽…

    就在此时,一位意外来客进入到了我的视野里。他是来给暑期班孩子们上课的,教授的是篆刻,虽然他是我们单位的职工,但从小就师承篆刻名家,多年来又一直钻研此项技艺,从未荒废过。如今他已年五旬,篆印功力自然深厚。

    那天的课被安排在单位北门一处地下室里,当时我们正被一个有点自闭症的男孩弄得焦头烂额的,他一会儿乱叫尖叫、一会儿又把手指伸进电风扇叶里…正当他还未尽兴,依旧在活跃着、蹦跳着、乱扑腾,嘴里更加嘈杂地嘟哝着别人完全听不懂的话…可能是越跳越兴奋,他激动得一下子跳出门外,与正往里走人撞了个满怀。

    只见走进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光头男子。男子衣着极其朴素,一身粗布灰上衣,下衬条劳动黑布裤,配上双老旧解放鞋。

    整体穿着又老旧又土气,还有些脏乱,倒像是从旧社会刚被解放出来的劳苦大众似的,不见丝毫光彩之处。他的脸上此时正被地下室灯管里照射出水银般的光束笼罩着,如他手里的刻刀般,一刀一刀细心雕刻着他那苍桑凝重的脸庞,雕刻出他的茫然与忧伤。那被刻走的,是一寸寸的旧时光,留下的,却只是一脸惘然。

    我急忙向来者解释:“对不起啊,师傅,这个孩子脑子有点问题,他…”说着我又小声在来者耳边说出那三个字“自闭症”。来者听后开始一愣,片刻,转向看了看那个男孩,打量一番过后,缓缓问向我:“他叫什么名字?”

    这一下可问住了我和在场所有人。好像没人知道男孩的名字,确切说是没人在意他叫什么,只下意识都管他叫“自闭症”男孩,叫多了,好像这就是他的名字。只是眼下,被来者猛然这么一问,谁都答不上来。负责人小赵急忙翻看登记人员名册,查了半天才崩豆似的说出了三个字:徐——嘉——宁。

    来者听到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像是把这个名字记下了。此时那个男孩早已站得不耐烦了,可能是看到眼前这个伯伯在关注自己,闹得更欢实了,蹦跳着过来,又指着来者背着的包袱叫个不停。

    来者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男孩,说道:“嘉宁,你喜欢伯伯背的包袱吗?”小赵急忙过去阻止着:“哎呀,王师傅,您别介意呀,这孩子脑子不太正常,看什么都新鲜,没事儿,您不用管他…”

    这位王师傅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我不累。”,同时他打开包袱,拿出之前发给孩子看的明信片,轻声对徐嘉宁说道:“嘉宁啊,今天伯伯上的课你没听,你喜欢这个图案吗?”说着,他把自己肥硕的身躯凑到嘉宁跟前,半蹲下来,把明信片伸到他眼前,指着上面其中一个图案。

    徐嘉宁好像看到了一个他从没看过的东西,也看不出他是喜欢还是讨厌。只见他有点激动得一下把明信片从王师傅手里抢了过来,连抓带揉的,似要把手里这张纸瞬间扯碎似的。

    旁边的人都惊呆了,忙不迭上去劝阻他。谁知嘉宁更加放肆,随手抄起旁边桌子上别的小孩平时画画用的水彩笔,就往手里这张明信片上乱涂乱画,于是它瞬间涂抹成了杂七杂八的“五彩画”,原先崭新的白纸面、美观的印章图案也都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了。

    旁边的人,包括孩子们全都傻了,有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有的在震惊之余,面露厌恶和鄙夷神情,好像在心里窃笑:“哼,自闭症孩子行为就是这么不正常,看他自己怎么收场。”

    谁知王师傅却是不急不恼,还把那张明信片拿回手里,看了看,竟笑着说:“呵呵,不错嘛,画得还蛮有抽象派味道。有机会伯伯好好教教你篆刻,好不好?那也有好看的图画。”

    谁也看不出徐嘉宁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懂,只是突然不说话也不乱闹了,而是又开始一个人呆望向一个远点。王师傅依旧和蔼地看着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张新的明信片和一个刻好的石头,送到嘉宁眼前,说道:“嘉宁这张明信片是我今天上课时给大家看的,我也给你一张,喜欢的话可以多看看。至于这个石头,你看有我刚刻好的石刻图案,是只小猴子,猴子,你知道,吗,就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齐天大圣。盖出来是这样的,你看——”

    说着,他从包袱里拿出红印泥来,拿刻上图案的石面沾上印泥盖到明信片上后,吹了吹,给嘉宁看,问他好不好看?嘉宁终于从嘴里咕噜出几个听起来像“嗯、嗯、嗯…”的音符。

    王师傅笑着,说你喜欢就好,这张明信片就送给你了,伯伯那里还有很多好看的图案和字,以后你喜欢伯伯还给你看。今天先让伯伯讲课吧!”说着收拾了东西,起身准备讲课。

    这位王师傅就是来讲篆刻的老师,他似乎并不怎么爱理人,只礼节性的向大家笼统地点了点头,便开始讲课了。

    他讲课也没课件,甚至不用电脑,只要个小黑板、粉笔、粉笔擦就够了。工作人员急忙给他准备了带架子、可移动的小黑板和粉笔,但擦子却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只得用湿抹布代替。上课工具准备好了,还得把孩子们叫来听课。好多孩子在旁边健身房、球室玩乒乓球、跑步正高兴呢,有的还拿起健身房里的瑜伽球踢起了足球。哪还想听什么篆刻?大伙儿又连哄带骗,好说歹说才把十几个孩子召到了多功能厅听课。

    王师傅也不着急,等到孩子们都坐了,他才缓缓开始讲课。他先讲了20分钟的篆刻理论知识:包括篆刻起源、如何挑选石头、怎样用刀等,又给了每个听课的孩子发了张盖有自己印章的明信片,让他们欣赏。

    我也拿到了一张,只见上面盖有两个印章。在王师傅细腻生动的讲解下,我听明白其中一方印章是上下结构的图案,都是白底红色图案。下部很好辨认,是今年本命属相鸡,上面部分复杂些,好像是六十年甲子干支纪年中鸡酉的“酉”字,但这个“酉”字的横下面的一撇、一抐被挪到了横的上面,变得弯曲灵动,与上面留白部分巧妙拼凑出一尊佛的头部轮廓。

    另一方印章呈长方形,白底里看似就简单的两笔红色笔画,其实却包含着两个字——“工匠”:结构设计得很巧妙,直立瘦扁的“匠”字右开口处包着横放进来的“工”字,而更巧妙的是,工的上面一横被设计到了匠字里,有效填补了里面的不足部分。而“工”字的下面那一横则恰好封住了“匠”字。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接触篆刻艺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以前停留在我记忆里的那些所谓“印章”的东西,应该大都就是在石面上照纸上的内容依葫芦画瓢机械地刻个名字、图案什么的。可这次不同,我真的从中感受到了篆刻艺术之美和设计者的创新巧思。这么多年,我看厌了社会上为多快好省而草率“复制”出无数“克隆品”,也早已习惯了每天浏览那些高挂在商店里、网络上标价不菲却明显懒于思考创新的所谓“艺术品”。但今天此刻,却没想到一个给小孩看的东西竟会这样用心,更想象不出这一切竟出自一位如此其貌不扬的老者手中。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的思绪还停留在昨天的篆刻、王师傅、徐嘉宁身上。自己虽然不懂篆刻,但觉得盖在纸上的印章还是挺好看的,而这位王师傅真是位让人琢磨不透。

    好奇怪呀,这样的穿着打扮在现代社会真的很少见。不过篆刻真是门既神奇又冷僻的学科,想来在整个勘探所会篆刻的也就他一个人吧。只是拜师学艺吗?不知道他有没有上过专业院校学习篆刻专业,就算有看他也不像是科班毕业的,也不像是成名成家的篆刻家或什么大师。看样子他孤僻、离群索居,是他多年从事篆刻无暇交际还是自身性格使然?

    不清楚,毕竟整个勘探所只有他一个人会篆刻,总不免显得有些各色、不与人合作,这也许不是他的错。只是他为什么不去专门从事篆刻研究的机构、协会工作,而会来公园工作呢?真想看看他的工作室是什么样的。

    一直没忘记这一切。它越不被人记忆、热衷谈论或受人追捧,反而越在我心里打下烙印,使我越发想去接近、了解,越发感到他的境遇与自己有着某种共通之处。

    可遗憾的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去了解,直到暑期班结束前第二天,我听说王师傅给每个孩子都刻了个姓名章,让工会干部去取。小赵正考虑着让谁去,我毫不犹豫,自告奋勇地说:“让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