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九宵云之上
李东诚的暗招让我放下了最后一丝对他的理解，我错了，我的优柔寡断，差点让本来都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一起缠缠绵绵去要饭了。
我早应该看出来，李东诚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应该赌气把公司的未来和自己的未来都放在他手上。我开始怀疑自己当时让自己从公司退出，是不是根本没有勇气去一臂承担一个公司的运营？这下好了，公司越来越差，他还给我们俩刨下这么大个坑。
一百二十万，对于一个中小型企业来讲，有可能是一年甚至两年的净利润。
这种七分恨意三分瞧不起的感情，让我突然开始对命运有点叛逆。我给自己定了三个闹钟，六点半一个，七点一个，七点半一个，闹钟的音乐我选了刘欢老师的《好汉歌》，每天早上只要不把我搞出心脏病，我就薅着自己的头发起床。
感觉不对了，抑郁想发作了，我就强迫自己跑五公里，一边跑一边提醒自己：林堂堂，你不救自己没人能救你，你不救自己一家人都得吃席了。
虽然短暂的多巴胺能拯救我即将崩溃的神经，现实其实还是不断在敲击我的心脏，我爸还在医院躺着，公司的业务团队销售做的一塌糊涂，非常时期时不时管控一下，客户根本面都见不到。
关键时刻，董姗姗给我发了个微信：“找老刘，他跟我沟通投资事项了。”
我发个热泪盈眶的表情给她，然后打了个问号。
她回我：“别太主动，先叙叙旧。”
第二天上午，我拨通了刘江华的电话，他接了。
“刘哥，你在忙什么呢？”我故作轻松的样子。
“堂堂呀，好久不见了，我在一个朋友这呢。最近也没你的消息了，你怎么样了呢？跟李总的事情说清楚了没呀？”刘江华年逾六十，是这个年纪中少有的不油腻的中老年男人，因为在政府机构负责办公室工作很多年了，他待人接物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平常经常运动，身材保持的很好，也很讲究，非工作场合一般也是很低调的商务休闲的着装，既不高调，也不会太随意。平常打电话，不用太大的声音也会让你字字入耳。
“哥，就是找你汇报工作呢。”我能察觉到自己一脸媚俗地笑。
“怎么样？之前几个项目结尾了没？款项都到位没？”
“还好，之前您知道的有5个项目吧，结了2个了。不过我也能理解，这两年事业单位日子也不好过，不能太着急。”在投资人面前，我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过说实话，投资人也不傻，我就是再装B，只要开始尽调就一清二楚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江华很有风度地笑笑。
“哥，想找个时间跟你约约，你最近忙么？”
“咱们什么关系，有什么事儿只管电话里说呗。”
我心想，你个老狐狸，我找你还能说什么，既然跟董姗姗都聊过了，还跟我绕这么大弯儿。但是，电话是个很神奇的工具，有些事儿能沟通，有些事儿不能沟通，我敢在电话里沟通投资的事儿，那就等于说是被这个体制内的老江湖拉入黑名单了。
“这不两年没见了，我也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儿，前一段时间我家老爷子出了点意外，正着急这事儿……”
“哎呀！咋了？”他很关切地问。
“没事儿没事儿，谢谢哥关心，骑电车被车撞了。”
“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一般，探病说去看看的时候带个问号，那基本就是不准备去看的意思。
“咳，真没事儿，轻微骨折，现在疫情，也探不了病……就是事故鉴定结果这两天要出了，有点麻烦，老头闯红灯了。”我说。
“哎呦，太不小心了……”他沉吟一会儿说：“多大事儿？”
“里外里花了十几万了吧，还好，没撞着头。”
“十几万呀……事儿不算大……在哪个交警队？”
“四队。”
“哦……这样……”他沉吟一下：“你这会儿忙不？不忙你过来一趟，我这会儿在东岭金融的邱总这呢，他跟四队的王国常队长比较熟，你来把情况说说？让邱总给你出出主意，另外，你董姐一会儿也过来，正好你俩也叙叙旧。”
好么，我这算不算一箭双雕？
邱总的办公室在一栋很不起眼的写字楼的9F，我上去之后有看到一间很小的公司门头，面挂了个金属门牌：东岭金融。我心想，怎么看着像个皮包公司。
进去之后，我才知道，这感情是花果山的水帘洞。
进门两排办公工位大概有十多个工位，周末没有人，都空着。继续拐进另一扇门，门上装了个门铃，一个小伙子接待了我，他带着我七拐八拐一直到突然看见一道自动门，豁然开朗，大落地窗，迎面一个看着都四米多长的水族箱，一缸一看都造价不菲的海水水草和海水鱼，再往里走才是一张三米长的黄花梨茶桌，周边五张黄花梨客座圈椅，主人椅背后，是两个高一米多的红木雕塑，房间里各种盆景绿植，还装了雾森系统。
整个办公室看起来有差不多六、七十平方，茶桌占一头，另外一头跟这边隔了一缸金龙鱼，还是一张三米长的办公桌，墙上挂着一副神韵之笔的山水画，对面是一套真皮沙发，旁边放着一组室内高尔夫练习道具……
到处是人民币的味儿。
刘江华坐在邱总正对面，邱总拿着雪茄刀，正给刘江华切雪茄。
“堂堂呀，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一下在咱省银行系统如雷灌耳的邱总。”
寒暄了几句之后，我就直奔主题了，这是个利益交换的场所。
邱总人很豪爽，当着我的面给四队的大队长王国常打了个电话，就听见王队在那边不停的承诺：是，是，行，行，邱总，放心吧。
邱总挂完电话看着我说：“我跟咱分管四队的区公安局陈领导非常熟，王队是陈领导的兵，在一块儿吃过几次饭。陈领导跟我的关系他很清楚，他说能办那就没问题。”
我本来还想问他们会怎么解决，就听见董姗姗带着银铃一样的笑声进了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1米8非常壮实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蓝色POLO衫，光脚一双豆豆鞋。
“呦呵，陈领导，说曹操曹操到。”邱总和刘哥都站了起来，我也赶快识趣地站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董姗姗了，她比前上次见有点发福，进来以后满脸带笑，一边眼睛看着邱总问了个好，一边手下意识地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这家伙，说我什么呢？肚里不会憋什么好屁。“陈领导倒是彪悍，大咧咧坐在邱总正对面的椅子上，刘江华跟我保持了两张椅子的距离，一直在桌子另外一头，我赶忙拿起椅子上的包，坐到最边上，给董姗姗腾了个主要一点的位置。
“怎么说话呢？这都是美女。”邱总斜睨了一眼董姗姗，一脸猥琐地打趣道：“董……小姐，几日不见，怎么越来越丰满……不不，圆润了？”他从茶桌上拿出一个紫砂坛子，换了茶。
“胡扯啥呢？跟你嫂子还这么闹？”陈领导脸色有点不悦。
“来来，这新弄的肉桂……你说不让喝老班章，就戒了。肉桂不禁泡，咱来点带劲的！”邱总赶快转移话题，熟练地引水烧水。
他们抽着烟，茶水氤氲，氛围很融洽，说实话，我插不上什么话，他们认识的人我都不认识，他们聊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邱总连我拜托的事儿都没怎么提，只说了有件事儿找四队的王国常帮忙，陈领导哼哈两声，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看情况，我也没机会沟通项目的事情了。马上中午，邱总领我们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一个同样装了大水族鱼缸和雾森系统的餐厅。
饭菜出乎意料很简单：一盘生菜，两盘小黄瓜，两盘西红柿，两碟辣椒酱，两小盘酱萝卜。桌子中间放了两大盘白水羊肉、两大盘包子和一瓶茅台。
还好，不太豪华的商务宴，没露怯。
落座的时候还是推让半天。
邱总是主人按说应该坐主位，但是整个场合的关系很微妙，老刘现场年纪最长，陈领导虽然是区公安局的，但是，刘江华和邱总却一致把陈领导推到了主位上。我本来想挨着董姗姗，这样以来，刘江华就坐在了陈领导的左手边，董姗姗好像很捻熟地坐在了陈领导的右手边，邱总坐在了最右侧，刘江华赶紧招呼我让我过去坐在他的左手边。
这江湖地位才算是有个眉目了。
落座以后才知道，我低估了这顿饭了。羊肉和西红柿是刚从XJ空运过来的，生菜和小黄瓜是邱总的园丁种的，辣椒酱是加了和牛粒炒的，包子是邱总的御用面点师蒸的，一共三种馅：羊肉馅、羊肚菌白菜肉馅、黑松露和牛肉馅。
邱总招呼刘江华：“刘哥，这是XJ的老赵专门空运给我的，你俩上次说吃包子，我就觉得还是这XJ柯坪的羊肉包包子最好吃，陈领导今儿还专门交待人弄了辣椒酱，来，趁热先来两块肉。”
“对么”陈领导吆喝道：“这不比那啥蓝鳍金枪鱼、啥勃艮第红酒强，那帮做地产的都是土包子……诶？老邱，这酒不行！换个二锅头！”
邱总见状赶紧按了一下桌上的电子铃。
刘江华有点为难说：“你们下午都不上班？”
“下午开会？”邱总凑到刘江华面前低下身子问。
“那倒没有，怕有事儿，最近纪委查得紧，随时打电话都得去单位报道，有时候还办公室门口等着，闻闻谁身上有酒气。”刘江华抓抓耳朵。
“坐机关就是闲事儿多！闲得蛋疼，活儿干好不行了。”陈领导嚷嚷道。
旁边进来个小伙子，就是刚才带我去邱总办公室那个，只见他拿个非常大的细口玻璃瓶，把茅台酒很小心地倒了进去。
邱总有点不快：“老陈，在我这儿有必要搞这一套没？”
“呵呵呵呵”陈领导看看我说：“不喜欢茅台，工资低也喝不起，搞点散装白酒就挺好，呵呵呵呵。”
我心领神会，毕竟跟我不熟，能理解。我把手机放进包里，从眼前拿了个番茄咬了一口。
真好，小时候的味道，就是那种又酸又甜，能触发味蕾记忆的一个叫做“西红柿”的词的味道。
“干净……好吃。”我喃喃道。
很快现场开始觥筹交错，董姗姗穿梭在这几个人中间，像只美丽的布谷鸟。
我很清楚我就是个装饰，一句话也不多说。他们敬酒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给陈领导、邱总各敬了一杯酒表示谢意，然后又给刘江华敬了一杯酒表示敬意，正准备给董姗姗敬酒，她过来按着酒杯给我倒了半杯水，说：“不会喝算了，看你脸红的。”
邱总打趣道：“董姐姐，你得多带带啊。”
我脸一红，怎么都感觉这会儿董姗姗特别像个妈妈桑。
四周的绿植在雾森系统中，散发着密林的幽香。我不胜酒力，在董姗姗的笑声中恍惚着，头晕晕的，有一会儿像是飞身离开这个破败的世界，到了九宵云上。
期间趁邱总和陈领导正聊得热乎，董姗姗拿着水杯过来坐在我跟刘江华旁边，笑着问刘江华：“刘主任，你那天跟我聊的事儿，咱俩找个时间，去堂堂那坐坐详细说说？”
刘江华喝口水，对她说：“是呀，总归是要有个眉目的。不过我最近有点忙，我们厅长不是要调任省委组织部了，忙着总结汇报，一堆事情。”
然后，刘江华看看我：“确实应该约堂堂吃个饭了，这一晃一两年的时间，咱要不联系，还不知道你面临了这么大的人生抉择，来，咱俩以水代酒，碰一下，希望这些糟心的事情尽快过去。”
我心头一热，我跟刘江华的关系，其实是纯粹的商业往来，在我看来，中间不夹杂什么私人感情，他有资源，我来干活，他拿他应得的居间费用，我挣我的搬砖钱。他投我，就是我的资方，我尽心尽力做好产品和融资策略，大家一起挣钱。
仅此而已。
这简单的两句话让我破防，离婚以后，刘江华是第一个把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公开讲出来的合作伙伴。
我很歉意地说：“刘哥，我的事儿确实之前不该隐瞒，原来也想的比较简单。你千万别介意，我一丁点歪心思没有，团队的股份干干净净，财务每年都会年审。我跟前夫的事情，协议分配的非常清楚……”
刘江华很温和地打断我说：“堂堂，今天不说这，回头找机会沟通。投项目投得是人品，我相信你。”
董姗姗见状，赶快拿着水杯对我俩说：“来来，给林堂堂压压惊，人这辈子山长水远，你算是又过了一道岭了，咱仨碰一个，祝堂堂继往开来！”
三个人的玻璃杯愉快地叮叮铛铛碰在了一起……
一众人连吃带聊吃到两点，刘江华没怎么喝，他先行告退要去单位打卡，我看董姗姗醉意朦胧估计还要跟陈领导他们喝会儿茶，就跟刘江华一块儿下了楼。
刘江华让司机小王先送我回公司，路上，我傻呵呵地问他：“刘哥，陈领导是咱区公安局的吧？”
“哈哈”刘江华说：“老陈的背景你可能不太清楚，咱开发区的行政职级本来比其它几个区都高半格，你看他没有兼任。老陈性格又比较简单、直爽，好多年前分管铁路的时候，还立过二等功，在市局系统一直是个传奇人物，我跟老邱都佩服至极。不过你跟他交集不会太多，打个哈哈就行了。”
“嗯嗯，好的。”我捂着脸，因为不胜酒力，脸上发烫头还是有点晕。
刘江华看我这个样子不由自主笑了，说道：“你这个酒量呀，怎么在商界混了这么长时间……下周我忙完咱们约个时间，厅里最近让跟市委的智慧城市工程对接一下我们的接口，我得找你学习学习。”
“诶！”我爽快地答道，心想，看来董姗姗判断得也不完全对啊，刘江华对我离婚这件事儿，看上去没有那么介意。
我早应该看出来，李东诚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应该赌气把公司的未来和自己的未来都放在他手上。我开始怀疑自己当时让自己从公司退出，是不是根本没有勇气去一臂承担一个公司的运营？这下好了，公司越来越差，他还给我们俩刨下这么大个坑。
一百二十万，对于一个中小型企业来讲，有可能是一年甚至两年的净利润。
这种七分恨意三分瞧不起的感情，让我突然开始对命运有点叛逆。我给自己定了三个闹钟，六点半一个，七点一个，七点半一个，闹钟的音乐我选了刘欢老师的《好汉歌》，每天早上只要不把我搞出心脏病，我就薅着自己的头发起床。
感觉不对了，抑郁想发作了，我就强迫自己跑五公里，一边跑一边提醒自己：林堂堂，你不救自己没人能救你，你不救自己一家人都得吃席了。
虽然短暂的多巴胺能拯救我即将崩溃的神经，现实其实还是不断在敲击我的心脏，我爸还在医院躺着，公司的业务团队销售做的一塌糊涂，非常时期时不时管控一下，客户根本面都见不到。
关键时刻，董姗姗给我发了个微信：“找老刘，他跟我沟通投资事项了。”
我发个热泪盈眶的表情给她，然后打了个问号。
她回我：“别太主动，先叙叙旧。”
第二天上午，我拨通了刘江华的电话，他接了。
“刘哥，你在忙什么呢？”我故作轻松的样子。
“堂堂呀，好久不见了，我在一个朋友这呢。最近也没你的消息了，你怎么样了呢？跟李总的事情说清楚了没呀？”刘江华年逾六十，是这个年纪中少有的不油腻的中老年男人，因为在政府机构负责办公室工作很多年了，他待人接物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平常经常运动，身材保持的很好，也很讲究，非工作场合一般也是很低调的商务休闲的着装，既不高调，也不会太随意。平常打电话，不用太大的声音也会让你字字入耳。
“哥，就是找你汇报工作呢。”我能察觉到自己一脸媚俗地笑。
“怎么样？之前几个项目结尾了没？款项都到位没？”
“还好，之前您知道的有5个项目吧，结了2个了。不过我也能理解，这两年事业单位日子也不好过，不能太着急。”在投资人面前，我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过说实话，投资人也不傻，我就是再装B，只要开始尽调就一清二楚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江华很有风度地笑笑。
“哥，想找个时间跟你约约，你最近忙么？”
“咱们什么关系，有什么事儿只管电话里说呗。”
我心想，你个老狐狸，我找你还能说什么，既然跟董姗姗都聊过了，还跟我绕这么大弯儿。但是，电话是个很神奇的工具，有些事儿能沟通，有些事儿不能沟通，我敢在电话里沟通投资的事儿，那就等于说是被这个体制内的老江湖拉入黑名单了。
“这不两年没见了，我也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儿，前一段时间我家老爷子出了点意外，正着急这事儿……”
“哎呀！咋了？”他很关切地问。
“没事儿没事儿，谢谢哥关心，骑电车被车撞了。”
“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一般，探病说去看看的时候带个问号，那基本就是不准备去看的意思。
“咳，真没事儿，轻微骨折，现在疫情，也探不了病……就是事故鉴定结果这两天要出了，有点麻烦，老头闯红灯了。”我说。
“哎呦，太不小心了……”他沉吟一会儿说：“多大事儿？”
“里外里花了十几万了吧，还好，没撞着头。”
“十几万呀……事儿不算大……在哪个交警队？”
“四队。”
“哦……这样……”他沉吟一下：“你这会儿忙不？不忙你过来一趟，我这会儿在东岭金融的邱总这呢，他跟四队的王国常队长比较熟，你来把情况说说？让邱总给你出出主意，另外，你董姐一会儿也过来，正好你俩也叙叙旧。”
好么，我这算不算一箭双雕？
邱总的办公室在一栋很不起眼的写字楼的9F，我上去之后有看到一间很小的公司门头，面挂了个金属门牌：东岭金融。我心想，怎么看着像个皮包公司。
进去之后，我才知道，这感情是花果山的水帘洞。
进门两排办公工位大概有十多个工位，周末没有人，都空着。继续拐进另一扇门，门上装了个门铃，一个小伙子接待了我，他带着我七拐八拐一直到突然看见一道自动门，豁然开朗，大落地窗，迎面一个看着都四米多长的水族箱，一缸一看都造价不菲的海水水草和海水鱼，再往里走才是一张三米长的黄花梨茶桌，周边五张黄花梨客座圈椅，主人椅背后，是两个高一米多的红木雕塑，房间里各种盆景绿植，还装了雾森系统。
整个办公室看起来有差不多六、七十平方，茶桌占一头，另外一头跟这边隔了一缸金龙鱼，还是一张三米长的办公桌，墙上挂着一副神韵之笔的山水画，对面是一套真皮沙发，旁边放着一组室内高尔夫练习道具……
到处是人民币的味儿。
刘江华坐在邱总正对面，邱总拿着雪茄刀，正给刘江华切雪茄。
“堂堂呀，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一下在咱省银行系统如雷灌耳的邱总。”
寒暄了几句之后，我就直奔主题了，这是个利益交换的场所。
邱总人很豪爽，当着我的面给四队的大队长王国常打了个电话，就听见王队在那边不停的承诺：是，是，行，行，邱总，放心吧。
邱总挂完电话看着我说：“我跟咱分管四队的区公安局陈领导非常熟，王队是陈领导的兵，在一块儿吃过几次饭。陈领导跟我的关系他很清楚，他说能办那就没问题。”
我本来还想问他们会怎么解决，就听见董姗姗带着银铃一样的笑声进了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1米8非常壮实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蓝色POLO衫，光脚一双豆豆鞋。
“呦呵，陈领导，说曹操曹操到。”邱总和刘哥都站了起来，我也赶快识趣地站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董姗姗了，她比前上次见有点发福，进来以后满脸带笑，一边眼睛看着邱总问了个好，一边手下意识地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这家伙，说我什么呢？肚里不会憋什么好屁。“陈领导倒是彪悍，大咧咧坐在邱总正对面的椅子上，刘江华跟我保持了两张椅子的距离，一直在桌子另外一头，我赶忙拿起椅子上的包，坐到最边上，给董姗姗腾了个主要一点的位置。
“怎么说话呢？这都是美女。”邱总斜睨了一眼董姗姗，一脸猥琐地打趣道：“董……小姐，几日不见，怎么越来越丰满……不不，圆润了？”他从茶桌上拿出一个紫砂坛子，换了茶。
“胡扯啥呢？跟你嫂子还这么闹？”陈领导脸色有点不悦。
“来来，这新弄的肉桂……你说不让喝老班章，就戒了。肉桂不禁泡，咱来点带劲的！”邱总赶快转移话题，熟练地引水烧水。
他们抽着烟，茶水氤氲，氛围很融洽，说实话，我插不上什么话，他们认识的人我都不认识，他们聊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邱总连我拜托的事儿都没怎么提，只说了有件事儿找四队的王国常帮忙，陈领导哼哈两声，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看情况，我也没机会沟通项目的事情了。马上中午，邱总领我们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一个同样装了大水族鱼缸和雾森系统的餐厅。
饭菜出乎意料很简单：一盘生菜，两盘小黄瓜，两盘西红柿，两碟辣椒酱，两小盘酱萝卜。桌子中间放了两大盘白水羊肉、两大盘包子和一瓶茅台。
还好，不太豪华的商务宴，没露怯。
落座的时候还是推让半天。
邱总是主人按说应该坐主位，但是整个场合的关系很微妙，老刘现场年纪最长，陈领导虽然是区公安局的，但是，刘江华和邱总却一致把陈领导推到了主位上。我本来想挨着董姗姗，这样以来，刘江华就坐在了陈领导的左手边，董姗姗好像很捻熟地坐在了陈领导的右手边，邱总坐在了最右侧，刘江华赶紧招呼我让我过去坐在他的左手边。
这江湖地位才算是有个眉目了。
落座以后才知道，我低估了这顿饭了。羊肉和西红柿是刚从XJ空运过来的，生菜和小黄瓜是邱总的园丁种的，辣椒酱是加了和牛粒炒的，包子是邱总的御用面点师蒸的，一共三种馅：羊肉馅、羊肚菌白菜肉馅、黑松露和牛肉馅。
邱总招呼刘江华：“刘哥，这是XJ的老赵专门空运给我的，你俩上次说吃包子，我就觉得还是这XJ柯坪的羊肉包包子最好吃，陈领导今儿还专门交待人弄了辣椒酱，来，趁热先来两块肉。”
“对么”陈领导吆喝道：“这不比那啥蓝鳍金枪鱼、啥勃艮第红酒强，那帮做地产的都是土包子……诶？老邱，这酒不行！换个二锅头！”
邱总见状赶紧按了一下桌上的电子铃。
刘江华有点为难说：“你们下午都不上班？”
“下午开会？”邱总凑到刘江华面前低下身子问。
“那倒没有，怕有事儿，最近纪委查得紧，随时打电话都得去单位报道，有时候还办公室门口等着，闻闻谁身上有酒气。”刘江华抓抓耳朵。
“坐机关就是闲事儿多！闲得蛋疼，活儿干好不行了。”陈领导嚷嚷道。
旁边进来个小伙子，就是刚才带我去邱总办公室那个，只见他拿个非常大的细口玻璃瓶，把茅台酒很小心地倒了进去。
邱总有点不快：“老陈，在我这儿有必要搞这一套没？”
“呵呵呵呵”陈领导看看我说：“不喜欢茅台，工资低也喝不起，搞点散装白酒就挺好，呵呵呵呵。”
我心领神会，毕竟跟我不熟，能理解。我把手机放进包里，从眼前拿了个番茄咬了一口。
真好，小时候的味道，就是那种又酸又甜，能触发味蕾记忆的一个叫做“西红柿”的词的味道。
“干净……好吃。”我喃喃道。
很快现场开始觥筹交错，董姗姗穿梭在这几个人中间，像只美丽的布谷鸟。
我很清楚我就是个装饰，一句话也不多说。他们敬酒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给陈领导、邱总各敬了一杯酒表示谢意，然后又给刘江华敬了一杯酒表示敬意，正准备给董姗姗敬酒，她过来按着酒杯给我倒了半杯水，说：“不会喝算了，看你脸红的。”
邱总打趣道：“董姐姐，你得多带带啊。”
我脸一红，怎么都感觉这会儿董姗姗特别像个妈妈桑。
四周的绿植在雾森系统中，散发着密林的幽香。我不胜酒力，在董姗姗的笑声中恍惚着，头晕晕的，有一会儿像是飞身离开这个破败的世界，到了九宵云上。
期间趁邱总和陈领导正聊得热乎，董姗姗拿着水杯过来坐在我跟刘江华旁边，笑着问刘江华：“刘主任，你那天跟我聊的事儿，咱俩找个时间，去堂堂那坐坐详细说说？”
刘江华喝口水，对她说：“是呀，总归是要有个眉目的。不过我最近有点忙，我们厅长不是要调任省委组织部了，忙着总结汇报，一堆事情。”
然后，刘江华看看我：“确实应该约堂堂吃个饭了，这一晃一两年的时间，咱要不联系，还不知道你面临了这么大的人生抉择，来，咱俩以水代酒，碰一下，希望这些糟心的事情尽快过去。”
我心头一热，我跟刘江华的关系，其实是纯粹的商业往来，在我看来，中间不夹杂什么私人感情，他有资源，我来干活，他拿他应得的居间费用，我挣我的搬砖钱。他投我，就是我的资方，我尽心尽力做好产品和融资策略，大家一起挣钱。
仅此而已。
这简单的两句话让我破防，离婚以后，刘江华是第一个把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公开讲出来的合作伙伴。
我很歉意地说：“刘哥，我的事儿确实之前不该隐瞒，原来也想的比较简单。你千万别介意，我一丁点歪心思没有，团队的股份干干净净，财务每年都会年审。我跟前夫的事情，协议分配的非常清楚……”
刘江华很温和地打断我说：“堂堂，今天不说这，回头找机会沟通。投项目投得是人品，我相信你。”
董姗姗见状，赶快拿着水杯对我俩说：“来来，给林堂堂压压惊，人这辈子山长水远，你算是又过了一道岭了，咱仨碰一个，祝堂堂继往开来！”
三个人的玻璃杯愉快地叮叮铛铛碰在了一起……
一众人连吃带聊吃到两点，刘江华没怎么喝，他先行告退要去单位打卡，我看董姗姗醉意朦胧估计还要跟陈领导他们喝会儿茶，就跟刘江华一块儿下了楼。
刘江华让司机小王先送我回公司，路上，我傻呵呵地问他：“刘哥，陈领导是咱区公安局的吧？”
“哈哈”刘江华说：“老陈的背景你可能不太清楚，咱开发区的行政职级本来比其它几个区都高半格，你看他没有兼任。老陈性格又比较简单、直爽，好多年前分管铁路的时候，还立过二等功，在市局系统一直是个传奇人物，我跟老邱都佩服至极。不过你跟他交集不会太多，打个哈哈就行了。”
“嗯嗯，好的。”我捂着脸，因为不胜酒力，脸上发烫头还是有点晕。
刘江华看我这个样子不由自主笑了，说道：“你这个酒量呀，怎么在商界混了这么长时间……下周我忙完咱们约个时间，厅里最近让跟市委的智慧城市工程对接一下我们的接口，我得找你学习学习。”
“诶！”我爽快地答道，心想，看来董姗姗判断得也不完全对啊，刘江华对我离婚这件事儿，看上去没有那么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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