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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贰拾柒回:梦里浮华多少事,扭转乾坤百万钱(中)

    金兵所向披靡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回了京师,在这种危机情况之下,顺天附近的百姓无不惊慌失措。

    这些金兵宛如蝗虫一般,所过之处那是寸草不生,不仅劫掠钱粮,还抢夺人口,一旦落到了金人手上,就会沦为奴隶。

    所以在金兵南下消息穿出之后,百姓们都向京师涌来。

    满天大雪之中,顺天的土地可谓是满目疮痍,那些早已干涸的良田,被逃难的百姓挖了又挖,甚至连草根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这一片凄凉的土地之中,顺天附近倒是还有不少良田,这个时候的大明也还没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些良田都是勋贵家的,寻常时日百姓自然不敢染指,但逃难的百姓终究是要吃饭的,不知道哪个好事之人突然传言,说直隶之外,定国公徐希粮库之中,还藏着数之不尽的粮食。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向着粮库而去。

    等百姓们到了粮库之后,正准备向里面进发之时,却看到前方粮库大门之外,早有数千人围聚在粮仓之外。

    这一片封地,便是昔日开国功臣徐达的后人,如今的定国公徐希的。徐达作为开国功臣之首,享有一门两国公的最高殊荣。

    可以说,在大明王朝,除了老朱家之外,最为显赫的便是这徐达家了。

    是时,几千百姓眼巴巴的望着老徐家诺大的粮仓,任谁都知晓里面有数之不尽的粮食,但面对拿着刀枪的家丁,这些百姓终究只能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一步。

    面黄肌瘦的百姓们就在粮库边缘安顿下来,即使是徐府的家丁前来驱赶,也是任人敲打,既不反抗,也不离开。

    是时,一个小山坡上,徐府的家丁拿着夹棍,将一个试图翻阅粮库栅栏的男子打了下来。

    这男人早饿得面黄肌瘦,被家丁一棍打在身上,瞬间就脱了力,随即倒在了地上。

    打他的家丁名曰马三,祖祖辈辈都是徐府家丁。

    马三拿着夹棍,将偷翻栅栏的男子打在地上,并用棍尖牢牢把他抵住,说道:“好你个贼人,偷盗也不看看地方,这是定国公府!私进定国公府邸,你可知晓这是多大的罪名?咱就是现在打杀了你,衙门也问不了咱的罪!”

    那男子饿得发昏,又被夹棍打了一棍,头脑发昏之下,竟是差点昏厥过去。

    旁边一个饿得皮包骨的小孩立马跑到近前,赶紧将男子扶起。

    这小孩看起来二八年纪,却因营养不良生得身材短小,穿着一身麻布衣服,看到自己老父亲被打,赶紧向马三磕头跪拜,高声说道:“老爷,你就饶过我阿爹吧,我阿爹实在是饿得紧了。”

    马三听得此言,又看到这父子俩个人实在可怜,心中不由得起了悲悯之心。

    正当马三愣在原地之时,旁边的家丁却是几步上了前,当着围观的几百百姓的面,当场高举棍棒,重重的打在了男子身上。

    马三被同伴的模样吓了一跳,骂道:“你干甚呢?”

    打人那个家丁名曰李四,也是自小在徐府当差,听到这番话语,不由得白了马三一眼,说道:“干甚?这粮仓之外现在足足有几万流民,你能救的了谁?要是不打,来日还有人效仿,进了粮仓去,你我二人都脱不了罪责!”

    马三听得此言,也是一愣,诚然,如李四所说,到处都是流民,自己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家丁罢了,又能如何?

    李四一边说着,一边再度高高举起夹棍,又打在了男人身上。

    那男人实在饿得急了,头脑发昏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小声的哀嚎着。

    李四打了一番,见男人没了动静,于是对还在看戏的围观百姓说道:“这是定国公徐老爷的封田,要是再有不怕死的,打死了可不怪爷们!”

    李四说完此言,恨恨的看了地上没有动静的男人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就要回去。

    马三尽管看得难受,却也没有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饿得皮包骨的小男孩也拜伏在了自己父亲身边,一边哭泣,一边高声喊道:“爹,爹!”

    话音还没落下,躺在地上的男子忽然抓住男孩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伴随着尖锐痛苦的叫喊之声,小男孩的手臂被咬的鲜血淋漓。

    而他爹却是不管不顾,用尽所有力气吸允。

    马三看得愣了,当场就要上前制止,却被李四一把抓住了臂膀,并说道:“父亲是求生,儿子是尽孝,你去管他做甚呢?”

    马三终于按耐不住心中怜悯,骂道:“这粮库里面还有这么多粮食,为何不给灾民发上一些。”

    李四听得此言,却是冷笑一声,徐徐说道:“顺天外,现在有百万流民,老爷能有多少家财去赈灾?”

    马三贫苦出身,自然感同身受,当下泪眼两行,说道:“那为何不禀报皇帝陛下,发粮赈灾?”

    李四大小也算徐府里面一个头目,见识自然比马三更广,看着一脸天真马三,当下冷笑一声,说道:“赈灾?金兵还在遵化,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顺天,如果这个时候赈灾,那各地勤王兵马到了顺天之后,吃什么?喝什么?没有粮草,就打不退金兵!”

    马三也并非愚笨之人,马上就懂得了其中的道理,忽然觉得这个荒唐的世道,实在令人寒心。

    李四看到马三平静了下来,这才放开了他的手臂,一边向回走去,一边说道:“快些回去吧,总管还等着我俩呢。”

    就在这时,马三回头看了那个男孩一眼,却看到地上的男子已经死了,浑身鲜血淋漓的小男孩就这样怀着仇恨之心看着马三和他身后的粮仓。

    马三被小男孩的目光看得心慌,当即别过身去,就向粮仓走去。

    而小男孩却是将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衣服剥了下来,为自己简单包扎,随即消失在了荒野之中。

    他曾听闻,这附近有个救苦救难的老神仙,正在派发粥米,他要到那去,延续自己悲哀的性命。

    粮仓之外的人伦惨剧,粮仓之内的大人们也是知晓的。

    就在粮仓最高的那院房内,一身大红官服的定国公徐希望着台下数以万计的流民,久久不曾言语。

    而成国公朱纯臣也是一身大红官衣,独自坐在堂内,端着一杯苦茶。

    (在明代时,公侯、驸马、伯服,皆是同于一品文官。)

    两人都是勋贵中的贵胄,自然伺候的人也不会少了,周边侍女美妾,比之韩爌那些东林党人,简直更上一层楼。

    徐希这时已是病重在身,让人扶着自己勉强站在看台之上,看到下面一幅幅人伦惨剧,终于按耐不住,轻声说了一句,道:“成国公,这流民着实太多,要不先开仓送上一些粮食。”

    朱纯臣听到这番言论,口中的茶水一下喷了出来,看着一脸严肃的徐希哈哈大笑,说道:“老国公,这顺天的流民何止数十万,你能救的了谁?”

    徐希这时已是老头一个,在自己长子徐允祯的扶持下回到了堂中,躺回了自己的摇椅上,缓声说道:“金兵南下,天下流民四起,吾等世受皇恩,也当为陛下尽一份力罢了,稍稍送上一些罢了。”

    朱纯臣听得此言,又是哈哈大笑,许久之后,方才抬起茶杯润了润喉,说道:“老国公,并非在下舍不得这一点粮食,但老国公要知道,一旦吾等开仓放粮,整个顺天的流民都会涌来,数十万的流民,老国公,吾等两人如何养的起?”

    徐希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的,之所以开了口,也不过是实在看着粮仓外的流民可怜罢了,听到朱纯臣这番话语,低头沉思片刻,方又说道:“不如你我二人上一道折子,号召京师中的勋贵开仓放粮?”

    朱纯臣一脸狐疑的看着徐希,这个老家伙政治能力这么差,是怎么在大明朝混这么久的,说道:“老国公,你可知道,要是吾等上了这道折子,便是众矢之的,无论勋贵还是外臣,都饶不过吾等!这种国难时刻,且不说众人是否愿意,就说来日勤王兵马到了,京师没有粮草供应,打了败仗,你我怎么交代?”

    徐希也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其子徐允祯也是说道:“父亲,成国公所言极是,发些粮草不算什么,但近年陛下募捐,吾等已是散去了不少家财,到了后来,朝廷再募捐之时,吾等又以家财散尽作为搪塞。要是今日开仓放粮,朝中的言官定会抓住机会,诽谤吾等养民自重?在天子脚下,玩弄这种把戏,意欲何为?”

    朱纯臣看着徐允祯这副模样,也是哈哈大笑,说道:“老国公还不如你儿子,陛下自来多疑,京师之下收买百姓之罪!老国公担得起?”

    徐希也是知晓的,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官场规矩罢了,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这个时候的勋贵们并非不想救灾,舍不得那点粮食,就是相互之间的潜规则已经形成,谁要是擅自破坏,就真成了罪人。

    徐希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大明,低声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老夫懂得官场规矩,那南下的金兵、陕西的流寇,可认不得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