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有多爱就有多恨》《一》

    拂晓。

    天际有一丝霞光。

    前面有一处院子，夜行人终于放慢步子。张小楼也慢了下来。

    江湖中很少有张小楼追不上的人，很少人有这样的轻功。他鼻尖已有一点汗珠。

    当那人扭过头后，张小楼顿时像同时吞下七八个臭鸡蛋一样，木立当场。

    这人不是宋如玉还能是谁？

    她清丽典雅的脸上添了几分憔悴，眼角也多了几条皱纹，往日眼睛里那阳光般明朗的自信已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一丝丝怨毒。

    她怒喝道：张小楼，你。。。你。。。

    话未说完，泪如断线珍珠般已落下，那俊俏的脸庞犹如梨花带雨，令任何男人都柔肠寸断。

    张小楼轻叹道：唉！那天我本来。。。

    宋如玉斥喝道：你这登徒浪子，我不想听你花言巧语。话音未落，三尺赤霞剑已出鞘。

    秋天的菊花开的正盛，剑气扫过，花瓣就散开了，花雨缤纷，散乱在张小楼眼前，散乱了张小楼的眼。

    她的剑尖一抖，刺向张小楼的双眼，没有人能形容她这一瞬间使出的手法。

    无法形容的轻巧，无法形容的优雅，无法形容的毒辣，一种几乎已接近完美的毒辣。

    人间天上，或许也只有这么样一个女人才能使出这种手法来。

    张小楼的眼睛如果被刺瞎，也应该毫无怨言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欠这个女人太多太多，是发自心底的。

    远方有一阵缥缥缈缈、悠悠扬扬的琴声传来，一种仿佛很神秘的琴声，仿佛又让人听得不太清楚，就仿佛菊花开时的声音。

    一朵花开放时是不是也有声音？又有谁能听得出那是什么声音？那么花落时是不是也有声音呢？

    花落无声，断肠亦无声。

    有声却是无声，无声又何尝不是有声，只不过通常都没有人去认真的聆听罢了。

    其实，花落的声音有时岂非也像断肠时一样？

    琴声断肠。黄色的菊花一片片飘落，飘落张小楼的脚下。

    冰冷的剑尖已刺在他的眉睫间，这一刺已是剑术中的精髓，所有无法无相无情无义无命的剑法中的精髓。

    这一剑已含情已含恨。禅无情，禅无理，禅亦非禅，情亦非情，恨亦非恨，非剑也是剑。

    张小楼连动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把剑在刹那间就能将他的双眼刺瞎，将他刺死。一弹指间就是六十刹那。

    如果这柄剑刺下去，他将看不到任何东西，在这一弹指间张小楼就已经死了六十次。

    琴声断肠，天色已亮。

    落花已飘落，千千万万的刹那已过去，锋利的剑尖停在张小楼的眉睫间，居然没有刺下去。

    花开花落，人聚人散，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人在江湖，就好像花枝一样，要开要落，要聚要散，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

    一刹那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是在某一个奇妙的刹那间，也会发生奇妙的变化。

    庭院寂寂，夜凉如水。

    幽柔断肠的琴声依然传来，宋如玉撤剑吼道：拔你的刀，我不想听你解释！

    淡红色的剑光又起，直刺张小楼胸膛。张小楼右手伸向断刀。

    又是一刹那间，宋如玉却突然发现他的手并没有拔刀，只是扶了扶刀柄。

    她又看到张小楼的眼中闪过一丝满足。

    剑是有双锋的，人的心也是有两种的。

    就在这眼神与眼神的一刹那对接，宋如玉的心神也乱，剑尖也偏离了一点点。

    这其间的差别往往只不过在毫厘之间，但这已足够挽救一个人的生命。

    人虽有情，但剑却是无情的。

    张小楼无声的站在那里，他只感觉到有一件冰凉的东西穿过胸膛。

    然后，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三尺赤霞剑穿胸而过，背后露出剑尖。宋如玉木然矗立，眼中泪水又夺眶而出。

    张小楼缓缓倒地，但他始终连一声都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