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周旋
一
之后一连几日，沈沨在王志、马林二人的帮助下，搜集了尤翰庸的这些年的罪证，整理成册，足足有一十九桩命案和不计其数的小案，皆是其为非作歹的证据。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尤翰庸再为非作歹，这些也不大可能都是他做的啊。”钟岄翻看着那些罪状，指了指其中一处，“就像这里，他难道上午去平安茶馆喝茶赊账斗殴，下午便又去隔壁戏院打人了？”
“若是这没什么，那还有更离谱的。”钟岄又翻了翻卷宗，指出一出，“这个，去青楼闹事和去酒馆才间隔了不到一个时辰……”
钟岄顿了顿，发觉沈沨一直没有回应自己，抬眼看向了沈沨。
沈沨在深思着什么，许久才发觉钟岄在看自己。
“你怎么了？”钟岄问道。
“你明日便收拾东西回泰明陪爹娘和湛儿住几天，我怕这件事牵连到你。”沈沨沉声道。
“若不动尤府，覃临百姓便永无出头之日。我这个县尉也名存实亡。所以我既然决定要做，便要一做到底。”沈沨握住钟岄的手。
“我特地抓住尤主君与尤翰康不在的时候动手，但不日他们便回来了，届时是何局面我尚且难说，更会顾不上你。”
钟岄明白沈沨的顾虑，咬着唇摇了摇头：“我不走。”
沈沨微微诧异道：“为何？”
“你以诚待我，我岂有丢下你的道理？”钟岄扬了扬手中的卷宗，“更何况你这几日奔波劳碌，有时候顾不上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看着。”
钟岄反牵住沈沨的手：“我不可能一味受你保护，我也可以帮你的。”
沈沨愣了愣：“多谢。”
二
下午，沈沨又带着江流随马林出了门。
钟岄整理好了一众卷宗，刚想歇口气。
常欢匆匆进了门，欲言又止道：“尤府三公子要见姑娘。”
钟岄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他来做什么，我不见他。”
“说有要事，事关姑爷的要事。”常欢补充道。
才过春节，天气仍然寒冷，天色灰蒙蒙，加伴着空中落下细细的雪。
宅子后门外，尤翰庭一身玄衣，举着伞，显得格外阴沉。
钟岄靠在自家后门框上，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关我家大人的要事？”
尤翰庭转过身，见钟岄气色上好，衣着内敛得宜，有些阴郁道：“我爹和我大哥这两日要回覃临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沈沨的。你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否则定殃及到你。”
“还有别的话吗？”钟岄挑了挑眉，见尤翰庭没有说话，冷笑一声，“我的家事，便不劳尤大人操心了。就算我家大人有事，我也会陪着他。像你们尤家这样在覃临作威作福丧尽天良的人家，就该下地狱。”
“当今世家大族，谁人手里没沾过血？你真的以为所谓清正名流就真的廉光无私吗？”
“那你呢？尤大人，你是不是也拿着武定城百姓的血汗来暖自家的威风呢？”钟岄反问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靠着巴结取悦县令，讨好大户，轻视欺压贫农上位。”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对的。”钟岄不情不愿行了礼，转身进门，吩咐手下小厮关好后门，只留下尤翰庭在寒风中萧瑟的身影。
“你忘了之前在我面前的样子了吗？那般谦恭卑顺，还是说如今这副模样的你才是真的你？”尤翰庸自言自语道。
尤翰庸身边的小厮困台上前为其裹了裹件斗篷：“大人，咱们还是回去吧。横竖钟二姑娘是不会回头了，大人何苦从武定赶过来。”
尤翰庸落寞转身，嗤笑出来：“她算什么！我来劝她只是可怜她，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大人说得对，大人还是早点回去吧，要不然让大娘子发现了，会不高兴的。”
“那个泼妇。真当我会受她父女二人的牵制一辈子吗？”尤翰庸声音低沉。
“我们走。”
三
临至黄昏，沈沨也没有回来，之前就算沈沨不回来，也会派江流回来报一声。
再加上尤翰庸的话，钟岄的心悬了起来。
“姑娘，吃盏茶吧。”常欢端上了茶，安慰钟岄道。
钟岄拉住了常欢的手，听到有人进门，本以为是沈沨，却听见江流的声音。
“大娘子，大人说，今日不回来用晚膳了。”江流行礼道，“尤府并县令请了大人在万香楼用晚膳。”
“是尤府主君回来了？”钟岄试探问道。
“尤府主君在路上，尤大公子先快马赶了回来，要与大人商量二公子的事。”
江流答完，又上前进了一步，低声说道：“大人说，让大娘子先收拾好东西，以备万全。”
钟岄大惊，许久才稍稍稳了心：“知道了，我之前陪嫁有一套金丝软甲，你速拿去，就说是给他带的换洗衣物，让他更衣的时候换上。你务必要小心伺候。”
直至人定，沈沨也没有回来。钟岄的右眼皮狂跳不止，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裹上了一件斗篷：“让人套车，去万香楼。”
“姑娘要去万香楼接姑爷？”常欢知道事情的严重，连忙拉住钟岄，“就算姑娘顾着姑爷，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姑娘去了那里又能做什么呢？常欢不能让姑娘去。”
钟岄明白常欢担心自己，转身摸了摸常欢的脸：“你家姑爷是县尉，我也算官眷，他们不会的。”
常欢又想说什么，被钟岄威胁再反对就把她捆在家里，这才不情不愿跟着钟岄去了万香楼。
万香楼外，尤府与秦府的马车停在一旁，钟岄下了马车后一眼瞧去，秦府是一驾马车，尤府却是两驾。
其中一驾略微小巧一些，还围着粉色的帷幔帘子，钟岄竟觉得有些眼熟。
若是尤府主人带了夫人来，那应该夫妇共乘一驾，如此钟岄不由揪起了心，上前问过店小二才知，三位进去不久，尤府便送了四姑娘来。
钟岄一愣，抬腿便进了门：“他们在哪个房间？”
小二见来者不善，支支吾吾不肯说。
钟岄心中有火，却也耐着性子说道：“我是沈大人的娘子，秦大人派人来我家告知我家大人喝醉了酒，让我来接他回家。还望小二哥行个方便。”
小二疑惑之下，瞧了瞧送钟岄来的是一驾挂着沈府牌子的马车，这才犹豫说出了雅间的门号。
钟岄道谢之后直接上了楼。
被几个小厮拦在一边角落的江流见钟岄来了，仿佛见到了救星，挣脱几人束缚连滚带爬跑到钟岄面前：“大娘子快去救救大人吧！大人他！”
钟岄闻声更是害怕，抬步走向最里面的雅间。
刚到门口，钟岄便听见屋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沈大人，薇儿再敬您一杯。”是尤薇。
“沈同僚喝醉了，让尤四姑娘带着去偏房休息吧。”是秦慎。
“那尤家与沈大人商定的事，便说好了。”是尤翰康。
“商定好什么？让我也来听听。”钟岄推开了房门，扯了个笑脸便进了门。
屋中人皆是一惊。
钟岄瞧不见几人，只看向了沈沨：沈沨眯着眼睛，脸颊红红的，衣衫算是没有乱，就连最外层的大氅也在身上。
只是一边衣衫单薄的尤薇却有意无意向沈沨靠过来。
“尤四姑娘之前还说让我为着清誉本分过日子，如今却这么穿着往我家大人身上靠，这便是尤府的家风？真是长见识了。”钟岄声音不算大，但屋中死寂，声音显得有些幽怨。
临间听这屋没了动静，有两个胆大的探了头往里看，一眼认出了屋里人，同临旁人窃窃道：“这不是尤四姑娘吗？”
尤薇见让旁人看去，羞得起身到一边拽下自己的斗篷披上，躲到自家女使的身后。
钟岄冷哼一声，看向桌上的秦慎和尤翰康：“秦大人，尤公子，您二位也瞧见了，我家大人醉得不省人事。您二位同我家大人商量了什么，可否让我也听听？以免我家大人出了纰漏，醒酒之后不认账。”
秦慎与尤翰康看向沈沨，却见沈沨眯着眼睛摆出醉酒样，一言不发。
听说是县令、县尉和尤家出了事，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听了钟岄的话，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县令和尤家将县尉灌醉了套话呢！”
秦慎脸色不好，摇了摇头，让自己人将人群驱散：“没什么，不过是酒后玩笑话罢了。”
“秦大人，尤公子，那我可以带我家大人回去了吗？家里还煨了上好的醒酒汤，再不回去就要凉了。”钟岄上前将沈沨扶了起来，没等二人回答便出了门。
二人出了万香楼，钟岄带着江流将沈沨扶上了车，沈沨吹了冷风酒已经醒了些，见身旁是钟岄便道：“娘子是来接为夫回家的吗？”
“是，跟我回去吧。”钟岄沉声道。
“娘子怎么知道为夫在这里？”沈沨向钟岄凑了凑，伸手环住了她。
钟岄没有说话。
“多谢娘子为为夫解围。”沈沨将下巴抵在钟岄肩头。
钟岄依旧没有说话。
沈沨看出了钟岄的异样：“娘子怎么了？”
“沈沨，若我晚一步到，你便要和尤薇走了吗？”钟岄猛地回头，红着眼睛问道。
沈沨愣了愣，伸手去擦钟岄眼角的泪：“不会。”
“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沈沨捧着钟岄的脸，认真说道。
“那他们要你答应什么？”
“他们忌惮些沈家在泰昌的势力，不愿对我下手把事做绝。我要杀尤翰庸，他们想出钱找个替死鬼，我还没点头。”沈沨缓道，“于是他们叫了尤四姑娘来，想拿我的把柄。”
“也是这尤四姑娘还顾着些名声，才撑到现在。”
钟岄一听到尤薇的名字，便想起来刚刚尤薇阴柔的模样，挣脱开沈沨道：“就算你要另娶，尤薇不行，只要是尤家人就不行！我看着恶心！”
沈沨拉住钟岄的手，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你放心，我不会。”
钟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四
未及天亮，一阵惨烈的哭声惊醒了钟岄与沈沨。
两人命人开门后便见到了哭得直不起身的高家夫妇。
一番询问之下才知，昨夜尤府让人将高氏的尸首送回了高家。
“尸首？”钟岄听罢浑身颤抖，失声问道。
高母早已泣不成声：“他们让带话给沈大人，说大人若再不收手，下一个便是我们夫妇，再下一个，便是大人夫妇。”
“我们夫妇二人老来得女，女儿死了，两把老骨头一死了之，可大人是为我们办事的才招惹如今祸端。强龙压不倒地头蛇，我们认命了！”
沈沨闻言，沉思半晌道：“为了防尤府报复，你夫妇二人这几日便不要回家去了，暂且躲几日。且信本官，此案自会有沉冤得雪之日。”
给了高家夫妇一些盘缠，送走二人之后，沈沨与钟岄二人久久难以平静。
“本来打算再周旋两日，如今是不能等了。”沈沨吩咐了江流去寻王志与马林二人，进屋穿好了外袍，拿起了自己的佩剑。
“你这是做什么？”钟岄抖着声音问道。
“我得马上把尤翰庸送到刺史大人那里。”沈沨压着声音沉道，“我让江流去牢里将尤翰庸打晕了悄悄带出来。一会儿你随我一同出城，我往北走去永安，你便回泰明去。”
沈沨匆忙研墨书写：“我即刻飞鸽传书给文逸，让他派人接应你。万事小心，事成之后我亲自接你回家。”
“好。”
之后一连几日，沈沨在王志、马林二人的帮助下，搜集了尤翰庸的这些年的罪证，整理成册，足足有一十九桩命案和不计其数的小案，皆是其为非作歹的证据。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尤翰庸再为非作歹，这些也不大可能都是他做的啊。”钟岄翻看着那些罪状，指了指其中一处，“就像这里，他难道上午去平安茶馆喝茶赊账斗殴，下午便又去隔壁戏院打人了？”
“若是这没什么，那还有更离谱的。”钟岄又翻了翻卷宗，指出一出，“这个，去青楼闹事和去酒馆才间隔了不到一个时辰……”
钟岄顿了顿，发觉沈沨一直没有回应自己，抬眼看向了沈沨。
沈沨在深思着什么，许久才发觉钟岄在看自己。
“你怎么了？”钟岄问道。
“你明日便收拾东西回泰明陪爹娘和湛儿住几天，我怕这件事牵连到你。”沈沨沉声道。
“若不动尤府，覃临百姓便永无出头之日。我这个县尉也名存实亡。所以我既然决定要做，便要一做到底。”沈沨握住钟岄的手。
“我特地抓住尤主君与尤翰康不在的时候动手，但不日他们便回来了，届时是何局面我尚且难说，更会顾不上你。”
钟岄明白沈沨的顾虑，咬着唇摇了摇头：“我不走。”
沈沨微微诧异道：“为何？”
“你以诚待我，我岂有丢下你的道理？”钟岄扬了扬手中的卷宗，“更何况你这几日奔波劳碌，有时候顾不上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看着。”
钟岄反牵住沈沨的手：“我不可能一味受你保护，我也可以帮你的。”
沈沨愣了愣：“多谢。”
二
下午，沈沨又带着江流随马林出了门。
钟岄整理好了一众卷宗，刚想歇口气。
常欢匆匆进了门，欲言又止道：“尤府三公子要见姑娘。”
钟岄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他来做什么，我不见他。”
“说有要事，事关姑爷的要事。”常欢补充道。
才过春节，天气仍然寒冷，天色灰蒙蒙，加伴着空中落下细细的雪。
宅子后门外，尤翰庭一身玄衣，举着伞，显得格外阴沉。
钟岄靠在自家后门框上，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关我家大人的要事？”
尤翰庭转过身，见钟岄气色上好，衣着内敛得宜，有些阴郁道：“我爹和我大哥这两日要回覃临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沈沨的。你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否则定殃及到你。”
“还有别的话吗？”钟岄挑了挑眉，见尤翰庭没有说话，冷笑一声，“我的家事，便不劳尤大人操心了。就算我家大人有事，我也会陪着他。像你们尤家这样在覃临作威作福丧尽天良的人家，就该下地狱。”
“当今世家大族，谁人手里没沾过血？你真的以为所谓清正名流就真的廉光无私吗？”
“那你呢？尤大人，你是不是也拿着武定城百姓的血汗来暖自家的威风呢？”钟岄反问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靠着巴结取悦县令，讨好大户，轻视欺压贫农上位。”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对的。”钟岄不情不愿行了礼，转身进门，吩咐手下小厮关好后门，只留下尤翰庭在寒风中萧瑟的身影。
“你忘了之前在我面前的样子了吗？那般谦恭卑顺，还是说如今这副模样的你才是真的你？”尤翰庸自言自语道。
尤翰庸身边的小厮困台上前为其裹了裹件斗篷：“大人，咱们还是回去吧。横竖钟二姑娘是不会回头了，大人何苦从武定赶过来。”
尤翰庸落寞转身，嗤笑出来：“她算什么！我来劝她只是可怜她，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大人说得对，大人还是早点回去吧，要不然让大娘子发现了，会不高兴的。”
“那个泼妇。真当我会受她父女二人的牵制一辈子吗？”尤翰庸声音低沉。
“我们走。”
三
临至黄昏，沈沨也没有回来，之前就算沈沨不回来，也会派江流回来报一声。
再加上尤翰庸的话，钟岄的心悬了起来。
“姑娘，吃盏茶吧。”常欢端上了茶，安慰钟岄道。
钟岄拉住了常欢的手，听到有人进门，本以为是沈沨，却听见江流的声音。
“大娘子，大人说，今日不回来用晚膳了。”江流行礼道，“尤府并县令请了大人在万香楼用晚膳。”
“是尤府主君回来了？”钟岄试探问道。
“尤府主君在路上，尤大公子先快马赶了回来，要与大人商量二公子的事。”
江流答完，又上前进了一步，低声说道：“大人说，让大娘子先收拾好东西，以备万全。”
钟岄大惊，许久才稍稍稳了心：“知道了，我之前陪嫁有一套金丝软甲，你速拿去，就说是给他带的换洗衣物，让他更衣的时候换上。你务必要小心伺候。”
直至人定，沈沨也没有回来。钟岄的右眼皮狂跳不止，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裹上了一件斗篷：“让人套车，去万香楼。”
“姑娘要去万香楼接姑爷？”常欢知道事情的严重，连忙拉住钟岄，“就算姑娘顾着姑爷，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姑娘去了那里又能做什么呢？常欢不能让姑娘去。”
钟岄明白常欢担心自己，转身摸了摸常欢的脸：“你家姑爷是县尉，我也算官眷，他们不会的。”
常欢又想说什么，被钟岄威胁再反对就把她捆在家里，这才不情不愿跟着钟岄去了万香楼。
万香楼外，尤府与秦府的马车停在一旁，钟岄下了马车后一眼瞧去，秦府是一驾马车，尤府却是两驾。
其中一驾略微小巧一些，还围着粉色的帷幔帘子，钟岄竟觉得有些眼熟。
若是尤府主人带了夫人来，那应该夫妇共乘一驾，如此钟岄不由揪起了心，上前问过店小二才知，三位进去不久，尤府便送了四姑娘来。
钟岄一愣，抬腿便进了门：“他们在哪个房间？”
小二见来者不善，支支吾吾不肯说。
钟岄心中有火，却也耐着性子说道：“我是沈大人的娘子，秦大人派人来我家告知我家大人喝醉了酒，让我来接他回家。还望小二哥行个方便。”
小二疑惑之下，瞧了瞧送钟岄来的是一驾挂着沈府牌子的马车，这才犹豫说出了雅间的门号。
钟岄道谢之后直接上了楼。
被几个小厮拦在一边角落的江流见钟岄来了，仿佛见到了救星，挣脱几人束缚连滚带爬跑到钟岄面前：“大娘子快去救救大人吧！大人他！”
钟岄闻声更是害怕，抬步走向最里面的雅间。
刚到门口，钟岄便听见屋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沈大人，薇儿再敬您一杯。”是尤薇。
“沈同僚喝醉了，让尤四姑娘带着去偏房休息吧。”是秦慎。
“那尤家与沈大人商定的事，便说好了。”是尤翰康。
“商定好什么？让我也来听听。”钟岄推开了房门，扯了个笑脸便进了门。
屋中人皆是一惊。
钟岄瞧不见几人，只看向了沈沨：沈沨眯着眼睛，脸颊红红的，衣衫算是没有乱，就连最外层的大氅也在身上。
只是一边衣衫单薄的尤薇却有意无意向沈沨靠过来。
“尤四姑娘之前还说让我为着清誉本分过日子，如今却这么穿着往我家大人身上靠，这便是尤府的家风？真是长见识了。”钟岄声音不算大，但屋中死寂，声音显得有些幽怨。
临间听这屋没了动静，有两个胆大的探了头往里看，一眼认出了屋里人，同临旁人窃窃道：“这不是尤四姑娘吗？”
尤薇见让旁人看去，羞得起身到一边拽下自己的斗篷披上，躲到自家女使的身后。
钟岄冷哼一声，看向桌上的秦慎和尤翰康：“秦大人，尤公子，您二位也瞧见了，我家大人醉得不省人事。您二位同我家大人商量了什么，可否让我也听听？以免我家大人出了纰漏，醒酒之后不认账。”
秦慎与尤翰康看向沈沨，却见沈沨眯着眼睛摆出醉酒样，一言不发。
听说是县令、县尉和尤家出了事，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听了钟岄的话，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县令和尤家将县尉灌醉了套话呢！”
秦慎脸色不好，摇了摇头，让自己人将人群驱散：“没什么，不过是酒后玩笑话罢了。”
“秦大人，尤公子，那我可以带我家大人回去了吗？家里还煨了上好的醒酒汤，再不回去就要凉了。”钟岄上前将沈沨扶了起来，没等二人回答便出了门。
二人出了万香楼，钟岄带着江流将沈沨扶上了车，沈沨吹了冷风酒已经醒了些，见身旁是钟岄便道：“娘子是来接为夫回家的吗？”
“是，跟我回去吧。”钟岄沉声道。
“娘子怎么知道为夫在这里？”沈沨向钟岄凑了凑，伸手环住了她。
钟岄没有说话。
“多谢娘子为为夫解围。”沈沨将下巴抵在钟岄肩头。
钟岄依旧没有说话。
沈沨看出了钟岄的异样：“娘子怎么了？”
“沈沨，若我晚一步到，你便要和尤薇走了吗？”钟岄猛地回头，红着眼睛问道。
沈沨愣了愣，伸手去擦钟岄眼角的泪：“不会。”
“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沈沨捧着钟岄的脸，认真说道。
“那他们要你答应什么？”
“他们忌惮些沈家在泰昌的势力，不愿对我下手把事做绝。我要杀尤翰庸，他们想出钱找个替死鬼，我还没点头。”沈沨缓道，“于是他们叫了尤四姑娘来，想拿我的把柄。”
“也是这尤四姑娘还顾着些名声，才撑到现在。”
钟岄一听到尤薇的名字，便想起来刚刚尤薇阴柔的模样，挣脱开沈沨道：“就算你要另娶，尤薇不行，只要是尤家人就不行！我看着恶心！”
沈沨拉住钟岄的手，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你放心，我不会。”
钟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四
未及天亮，一阵惨烈的哭声惊醒了钟岄与沈沨。
两人命人开门后便见到了哭得直不起身的高家夫妇。
一番询问之下才知，昨夜尤府让人将高氏的尸首送回了高家。
“尸首？”钟岄听罢浑身颤抖，失声问道。
高母早已泣不成声：“他们让带话给沈大人，说大人若再不收手，下一个便是我们夫妇，再下一个，便是大人夫妇。”
“我们夫妇二人老来得女，女儿死了，两把老骨头一死了之，可大人是为我们办事的才招惹如今祸端。强龙压不倒地头蛇，我们认命了！”
沈沨闻言，沉思半晌道：“为了防尤府报复，你夫妇二人这几日便不要回家去了，暂且躲几日。且信本官，此案自会有沉冤得雪之日。”
给了高家夫妇一些盘缠，送走二人之后，沈沨与钟岄二人久久难以平静。
“本来打算再周旋两日，如今是不能等了。”沈沨吩咐了江流去寻王志与马林二人，进屋穿好了外袍，拿起了自己的佩剑。
“你这是做什么？”钟岄抖着声音问道。
“我得马上把尤翰庸送到刺史大人那里。”沈沨压着声音沉道，“我让江流去牢里将尤翰庸打晕了悄悄带出来。一会儿你随我一同出城，我往北走去永安，你便回泰明去。”
沈沨匆忙研墨书写：“我即刻飞鸽传书给文逸，让他派人接应你。万事小心，事成之后我亲自接你回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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