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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县令沈大人

    一

    江流将被打晕的尤翰庸嘴里塞了块布装进一个木桶放到马车后。

    沈沨钟岄二人仅收拾了必要的行囊,带上查出的卷宗证据,算着到了开城门的时候便套了马车,准备出城。

    天色尚早,守城的士兵查问懈怠,几人轻松出了城。

    行进一段路后,几人听到了马车后的木桶发出了响声。

    想是尤翰庸醒了,沈沨命人停了车将其放出来透气。

    “沈沨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尤翰庸的斯文模样如今已然不复存在,还未认清自己的处境便朝沈沨大嚎大叫。

    “高氏的尸首是你的手笔吧?”沈沨沉声问道,“昨夜你大哥使了银子去见了你一面,不久高氏的尸身便被送回了高家。他们本不用这样做。结果又在罪名状上添了一笔。”

    尤翰庸闻声冷笑道:“是我又怎么样?我都说了,我纳了她,她便是我家的人,死也得死在我家。”

    “执迷不悟,跟你讲道理也是白讲。”钟岄皱眉道。

    “江流,打晕他,好上路。”沈沨吩咐道。

    “沈沨你敢!”尤翰庸脸色一变,指着沈沨骂道,“连秦慎都要看着我爹和我大哥的面上敬我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敢动我?啊!”

    “尤家想必很快便会发现,咱们得快些。”沈沨不理会,命江流将人重新放好,再次上路。

    几人不敢懈怠,未行至十里,迎面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沨哥儿!”

    沈沨掀开了车帘,是文逸。

    文逸打马而来,相貌一如往昔风姿俊逸,鲜衣怒马,内里纹锦红袍,外着白色大氅,脚踩白色踏雪靴。

    只是眼底乌青,一看便知是连夜快马赶来接应,文逸忙止住马:“你们可有事?”

    下车后,沈沨的心放下了一半,对钟岄点了点头:“事态紧急,我得即刻赶到永安,多余的话便不说了,你跟逸哥儿先回泰明等我,保重。”

    沈沨又转身对文逸郑重道:“劳烦你务必亲自将她送回泰明城中,否则我不放心。”

    文逸本来打算自己留下帮处境更凶险的沈沨,见沈沨如此坚决,便只好答应下来。

    “你!”钟岄扯住了沈沨的袖子,一时红了眼圈,千言万语最终只化得了一句,“万分小心。”

    文逸带了十个亲信,分了六个给沈沨,随后便带着钟岄回了泰明。

    只是沈沨没有这般幸运,尤翰康牢里收买的牢头一早便发觉尤翰庸不见了,惊恐忧惧之下报给尤府。

    尤翰康连忙派人去追,不遗余力截住沈沨。

    沈沨带着尤翰庸,尽管昼夜不舍,却仍然在永安三十里外被尤府的人截住了。

    薄薄的乌云遮住了月,朦胧月色下,沈沨坐在马车上,四处包围着身穿夜行衣的带刀杀手。

    “沈大人,将二公子交出来。”杀手头目握住腰间的刀。

    “阻拦衙门办案可是要治罪的。”沈沨冷道。

    头目嗤笑一声:“大人要治我们的罪,也得有命治才行。”

    “尤二为非作歹,尤府截杀县官,本官定要秉公治罪,将凶手绳之以法。”沈沨起身站了出马车,拔出了佩剑指向头目:“挡本官办案者,杀。”

    两方话不多说厮杀在一起。

    为了出城不引人瞩目,沈沨只带了江流、马林王志以及自家的三个随从,再加上文逸留下的六个亲信,对上数不胜数的杀手,很快占了下风。

    几人将沈沨护在中间,沈沨护着装着尤翰庸的木桶。

    尤翰庸方才转醒,被眼前血肉横飞的场面吓到说不出话来。

    见状,沈沨将佩剑横在了尤翰庸颈前:“不想死的话,就让他们都住手。”

    佩剑的寒光剑气凛冽直逼颈前,尤翰庸被吓破了胆,汗毛都竖了起来:“都住手!都住手!”

    谁知头目阴险一笑:“沈大人杀害世家子弟,这罪过可不小。”

    尤翰庸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沈沨微微一笑:“阁下是定要取本官的命了?”

    “东家说了,能将二公子救出来最好,若沈大人不配合,那一并送二位下黄泉。”

    “沈大人要怨,便怨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什么!”尤翰庸惊道,“你们敢!我是尤府二少爷!”

    头目却不再废话下去,拔刀杀向沈沨二人。

    沈沨本想利用尤翰庸拖延时间,伺机突围出去,却没想到尤府会如此翻脸不认人。

    他会些功夫,却也堪堪自保,现在还要护着尤翰庸,不过多时,身上已经挂了彩。

    其他人便更不必说,多多少少都带了伤。

    “死在为民正道的路上,本官无悔,只是连累了大家。”沈沨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公子!他们在这里!”不远处传来了呼喊。

    不远处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听起来有杀手的数倍人数。

    “沈沨!”章曈策马而来,一弓连发三箭射中了三个杀手,“留活口!”

    章曈身后无数甲士而出,逼退了杀手。

    “沈大!”章曈匆匆下马赶到沈沨身边,“你现在怎么样了?”

    见到章曈,沈沨如释重负,虚弱一笑,还未来得及言语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二

    与沈沨相比,钟岄安稳许多,文逸将她平安无恙地带回了泰明。

    文逸将钟岄送回沈府后,便立即带人去支援沈沨了。

    钟岄担忧着沈沨的安危,一进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沈府求救。

    沈霖与杨氏听了沈沨的事迹,立即派家仆去救人。

    “是我拖累了他。”钟岄强忍了一夜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岄儿,不是你的错。”杨氏拉住了钟岄的手,“护一县百姓公道,是沨儿身为县尉的职责;护自己妻子平安,是沨儿作为夫君的职责。这是沨儿的选择,不是你的错。”

    “不行,得去找他,我得去找他!”钟岄听不进去话,转身就要跑出门去,结果没跑两步,便晕了过去。

    钟岄再次醒来,是两天后,睁眼便看到了伏在自己榻前的常欢,连忙坐起身。

    常欢见自家姑娘醒了,连忙倒了水喂其喝下:“姑娘可有什么不舒服?”

    “沈沨呢?他怎么样了?”钟岄一把拉过常欢焦急问道。

    “沨哥儿无事,你放心吧。”杨氏进了门,坐在钟岄榻前的软椅上,“逸哥儿带了章小公子的信,说章小公子救了沨哥儿,性命上无碍,只是伤得比较重,得调养一段时间。”

    “他受伤了?”钟岄眼圈又红了起来。

    “他得走这一遭。”杨氏欣慰地拍了拍钟岄的手,“永安传来了消息,刺史章大人不日便要亲审此案,高氏的案子就要沉冤得雪了。”

    钟岄的心中终于有了些许慰藉,几番思索后道:“娘,我已见大好了,我得去永安照顾他。”

    “沨哥儿如今住在文家,吃穿将养都不必发愁。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吧。”杨氏心疼地看着钟岄,“这次你们二人都受苦了。且将养一段时候,让沨儿亲自来接你。”

    钟岄闻言抿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文逸与章曈商量着,将沈沨夫妇为了替覃临百姓向尤府讨公道,遭遇伏杀,险象环生,身受重伤,最终将证据送到刺史手中的消息传到了覃临。

    一时间覃临人声鼎沸,数百人自发去永安陈情诉状,请求刺史大人明察此事。

    因此郸州刺史章琰十分重视此案,没有假手给别人,派了自己的亲信去调查。

    然而高家案涉及到了尤府,有马林和王志在,又牵扯出了许多大大小小尤府的暗事,再加上沈沨递上的案宗详尽切实,是有力的证据,至少尤翰庸难逃一死了。

    最终,章琰判尤翰庸死罪,尤府偿还覃临无数遭受迫害百姓共十万两白银,良田三百亩充公,助纣为虐的尤府旁支偏房子弟流放千里者无数。

    秦慎因为为官不仁,与尤府沆瀣一气,对百姓冤屈坐视不理的纵容包庇罪,被判革职查办。

    而沈沨因揭露此案有功,被章琰上报朝廷,擢升为县令。

    马林和王志因为帮助沈沨搜集证据、护送有功,被直接收用为捕快,不必再做末等衙卒了。

    覃临高家案收尾未完,且县令交接事务繁多,沈沨身子才好,便匆匆回了覃临。

    “沈大人。”秦慎还是一副慈祥老好人的模样,“恭喜啊。”

    “多谢秦大人。”沈沨谦敬地回了一礼,“共事半年,秦大人教会了下官许多,秦大人是下官的老师。”

    “老师谈不上,是沈大人给我实实在在上了一课。沈大人比我更像县令。”秦慎笑吟吟道,丝毫没有革职的模样。

    “秦大人说笑了。”

    “沈大人做了县令之后有什么打算?”秦慎微笑问道。

    “清账。”沈沨坦然道,“把县衙这几年攒的荒唐帐清了。”

    闻言,秦慎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笑得仿佛沈沨的话是个彻头彻尾的玩笑,许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我刚入仕的时候,是和你一样的。”秦慎仍然笑着,只是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呜咽,“不过最后我还是屈服了。”

    “你比我强多了。”秦慎将手放到了沈沨的肩上,仿佛在对三十年前的自己道歉,“希望你永远不会变成我这般模样。”

    沈沨说要清账,他真的这样做了。

    县衙中的帐是本糊涂账,是钟岄发现的。

    早在年前,钟岄有次帮着沈沨统计衙役们的月银赏赐便发觉出了不对劲:记录在册的衙役人数远比县衙里衙役人数要多出来许多。

    钟岄在自家田庄上便遇到过这种事,监工为了自己多贪钱,便多报长工人数,多出的全进了自己腰包。

    所以钟岄便劝沈沨留心,之后沈沨便发现,这种事并不少见,甚至就连一年前死在任上的县尉,至今每月仍有月银可拿,不用想便知道这些银钱都落入了谁的手中。

    之前囿于县尉的身份,沈沨不好过问,如今升为县令,他趁着高家案的威名仍在,又有王志与马林的帮助,趁热打铁带人清了覃临县衙整整十七年的荒唐帐。

    上报章琰后,章琰对沈沨赞不绝口,于是又上报朝廷,以求对沈沨的嘉奖。

    不久,王都便来了赏赐,赏沈沨黄金白两,以资褒奖。

    一时间,覃临百姓对沈沨感恩戴德,有合资为沈沨立生祠的,也有称沈沨为“青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