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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所谓援军

    长明,上原王氏府邸。

    王伯光看着刚才送来的折子,脸色阴郁,不大好看。

    方未寒带着东宫卫率急行军了三百里白于山道偷袭奢延。这种情况他之前也设想过,但王伯光没想到方未寒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他难道不怕高奴丢掉,后路被断吗?

    他又怎么保证自己能够在不携带攻城重武器的情况下强行打下奢延城?

    更让王伯光火冒三丈的是,自己曾经派遣专人侦查过高奴城中的情况,但派出去的人愣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冰冷地说道:“这次派斥候出去的是哪个部门?全部发配并州边关服役。”

    “遵命,大公子。”下人连忙诚惶诚恐地回答。

    王伯光挥手屏退下人,冷静下来之后,却露出了一个狠厉的笑容。

    “方未寒,你总是这般出人意料,总是能够在最后关头逃脱我给你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低声道,“不过你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箭矢横飞,刀槊交击。铠甲的残片混合着血肉撕碎,不时有士兵从马上被击坠,滚落在地上

    在这件事情的决策上,他们两人可谓是想到了一起去。

    那夏侯诰也明白红粱和大河湾的重要性,于是干脆派出奢山游骑急行军,意欲抢在官军之前拿下红粱城,为大部队渡河做准备。

    奢山贼的精锐骑兵,有奢山游骑之称的悍匪。是劫掠上郡的急先锋,也是听命于夏侯诰的忠诚刽子手。

    方未寒抽出长剑:“传令全军,雁形阵准备。”

    ……

    “喏!”

    不过自今天之后,这座随处可见土城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写。

    在方未寒的建议下,东宫卫率并未采用传统的鼓声作为督战信号,而是选取了音调更为高昂的唢呐。

    这种传自西域的乐器不受时人重视,方未寒带领的东宫卫率成为了第一支使用唢呐的军队。而其独特的声音很快便赢得了东宫卫率上下的一致喜爱。

    时值十月末,正是秋风渐起之时。黄土高原的北部刮起了漫天的沙尘暴,严重阻碍了行军速度,连带着他们的视野也大幅度下降。

    为了力求最快,方未寒率领虞候率在前方先行,与后方的司御率和殿前率差出了一天的路程。

    他看向一旁的地图,目光渐渐上移。

    “发动进攻,趁敌人立足未稳,将他们赶出红粱!”

    背后便是红粱城墙,他们退无可退,眼看着官军骑兵杀至近前,只得放弃射箭,打马结阵冲锋以防止被骑兵的冲击力直接冲垮。

    大河湾位居无定河道的北边,而南边与它相对的地方有一座极不起眼的土城,土城名叫红粱,因城外总会种植漫山遍野的红高粱得名。

    奢山游骑不愧为夏侯诰手下的精锐,他们迅速便分散在了虞候率冲击方向的两端,掏出弓箭便开始射击。

    赵二爷问道:“殿下,现在怎么办?”

    “殿下,前边有情况。”

    要知道,从肤施前往大河湾要比从奢延近上二十里的路程。若是奢山贼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拔营回援,他们将会比大周官军快上一步。

    在他们身后追赶着的,是众多头戴草帽的凶悍骑兵。

    而大河湾便是无定河在汇入山区成为激流之前的最后一处平坦和缓的流经之地。

    王伯光抚过腰间的玉佩:“大河湾……”

    无定河自沙漠发源,自西向东流经上郡群山,最后汇入长河。这种独特的源流模式注定了它的水流量不会太稳定。

    这些人的箭术相当之高,箭矢专挑铠甲覆盖不到的脖颈与眼睛落下。但恶劣的沙尘天气也极大地削弱了弓箭的杀伤效果。

    方未寒集中血气与双目,远远看去,只见无数百姓以头巾覆面,匆忙地哭喊着,争先恐后逃命离开红粱土城。

    方未寒不认为奢山贼能够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但这并不妨碍他会以最大的认真态度对待每一场战争。

    红粱土城的轮廓已经在沙尘中遥遥在望,但方未寒却隐隐在其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两行骑兵队列自黄沙小径上奔行而来,方未寒坐在战马上,位列最前方。

    喇叭声呜咽,虞候率的长蛇行军阵型缓缓收缩,最终变作集群冲锋的三角阵型。

    方未寒收拢了前方的斥候哨骑,只留下侧后的那些。至于前方的侦查则全部交给自己和赵二爷两个五转修士的气息感知。

    ……

    方未寒认出了他们的来路,神思急转,片刻后便已然明白当前的情况。

    马蹄声混合着风沙声隆隆作响,身旁的赵二爷大喊道。

    凄厉而清亮的唢呐声穿云裂石,马蹄声雷动,震骇了正在屠戮百姓的奢山游骑。

    河流像是一条纽带,在大河湾打了个结。方圆四十里的滩涂泥泞不堪,却也成了渡过无定河的最好方式。

    奢山贼若要渡河,必从此过。如果他们能够占据红粱城构建防御阵线,将会堵死奢山贼南下的唯一通路。

    游骑队长大吼道:“是大周官军的骑兵!准备迎敌!”

    自攻破奢延之后休整了一天,他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东宫卫率的部队向东北方向进发,为的就是率先抢占大河湾这处战略要地。

    城外列队的奢山游骑很快便和大周的虞候率正面相碰,交战场景混乱无比。

    “从今以后,东宫卫率这支军队都将不复存在。”

    吐血而亡。

    战况十分焦灼,在最开始的碰撞之后,战场渐渐变成了残酷的消耗战。

    而这时候,方未寒给虞候率全军配备马鞍的效果很快便显现了出来。

    奢山游骑的体能消耗极大,已然没有了最开始的锐气。但反倒大周骑兵却愈战愈勇,马镫提供的接力点大幅度延长了他们的力竭时间。

    在一片乱战之中,作为五转的修士以及主帅,方未寒受到了对方高阶修士的全方位包围。

    他的身前有四个四转的明武修士,都是奢山游骑中的首领级别人物。还有更多数不胜数的三转修士在他的侧后方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发动偷袭。

    “锵!”

    方未寒格挡开身前砍来的马刀,剑锋挑起,再度磕飞脑侧的一枚冷箭。

    一拽缰绳,战马吃痛旋转九十度,流明剑顺势横扫半周,一道暴烈血气剑芒如血月蔽空,将侧面的两名四转修士震得飞退。

    就在他想要乘胜追击的时候,身后又是几柄兵器袭来,逼得方未寒不得不回身防御。

    自己一会儿还有大战要打,拼上受伤的代价,强行杀掉这两个四转修士实在是有些不太值。

    这也是高阶修士唯一不足的地方。

    所有的路径发展到最后,都会变成所谓的玻璃大炮。攻击力足够强悍,但相比之下防御力就会显得捉襟见肘。

    方未寒将长剑从一个三转修士的胸口抽出,带起一蓬鲜血。

    眼见着周围聚拢的敌方修士越来越多,方未寒起了杀心。

    明皇剑经·偾军。

    明武五转修士不再留手,而是使出自己的全力。剑刃扬起风暴,将周围的一切血肉与钢铁全部绞杀成碎末。

    方才包围方未寒的四个四转修士瞬间死了两个,另外两人惊骇后退。这支游骑的首领也在其中。

    他看着周围混乱的战局,悲哀地发现自己这边的兄弟正一个个死在官军的刀下,眼见阵线马上便会全面崩溃。

    “后撤!后撤!”

    首领大吼着,自己率先向红粱城内逃去。

    他这么一逃,周围仍在苦苦挣扎的奢山游骑自然战意全无,也纷纷向着城内逃去。

    方未寒平息动荡的血气,抖落剑锋上鲜血:“追上去抢下红粱城!一个不留!”

    “杀!”

    虞候率骑兵已然杀红了眼,像是虎入羊群一般追赶在奢山贼败兵的身后冲入红粱城中。

    不大的土城中爆发了激烈巷战,飞溅而出的猩红血液渗入土墙,如同盛开的曼陀罗花。

    ……

    ……

    红粱城北十里开外,大河湾中,奢山贼的主力部队正艰难地行走在泥沼之中。

    夏侯诰坐镇中军,在战马上喝问道:“游骑可有回信?”

    “回大王的话,还没有。”

    身旁的奢山贼亲信恭敬说道。

    “最近收到的斥候兄弟回信是在两个时辰之前,当时他们已经攻占了红粱城,正在清理城池里边的人。”

    夏侯诰皱眉说道:“派个人过去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

    李徒功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的风沙,眉头紧锁。

    “不好!”

    他突然说道。

    “咋了?徒功兄弟?”

    夏侯诰看了他一眼。

    对于这个李徒功,夏侯诰现在的态度反倒是不错。大敌当前,必须保持内部的团结。要不然到时候连自己的势力都保不住,才是真正神仙难救。

    他夏侯诰还是能分得清大是大非的。

    “游骑怕是已经遇上了方未寒的大周官军。”

    李徒功说道。

    “不可能吧?”夏侯诰满脸愕然,“本来红粱离肤施的距离就近,我等还提前了几天出发,怎么可能被方未寒抢了先?”

    夏侯诰满脸凝重:“这么长时间过去,游骑还未回报。只能说明那方未寒极有可能是派出骑兵先行,目的就是为了抢占红粱城!”

    “大王,我们必须让兄弟们提速!等到方未寒拿下红粱,到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焦急地催促道。

    夏侯诰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紧急,对于李徒功说的话直接全部照办。

    奢山贼主力倍道兼行,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赶到了无定河的南岸。

    风沙渐渐停滞,红粱城的全貌展现在他们眼前。

    土城的北门之外,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人与马的尸体,鲜红的血液几乎要为干涸地面铺上一层血红的地毯。

    奢山游骑并未死伤殆尽,他们可以看到在河对面仍然有不少的游骑狼狈逃窜的身影,但河流上的浮桥业已焚毁,他们想要逃亡北岸都做不到,只得在南岸做困兽之斗。

    大周官军的骑兵正成群结队地追杀残余的奢山游骑,场面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混账东西!”

    夏侯诰勃然大怒。

    他驾驭战马冲到河边,长枪撑起插入河面,身体如同炮弹一般飞过数十米宽的无定河,重重

    地砸在河对岸的沙地上。

    “来啊!让那广陵王与我痛快地打上一场!”

    夏侯诰怒目咆哮道。

    他举起长枪横扫,十数名东宫虞候率的骑兵便被扫落马下。其余人紧急调转马头,手持兵器将他团团围住,忌惮不已。

    就在这时,自红粱城中传来了鸣金的尖锐声音。

    虞候率骑兵如潮水般退散,夏侯诰带着残余的奢山游骑下马,牵着马泅水渡过无定河,回到对岸的奢山贼军阵之中。

    “大王威武!”

    看到这一幕的奢山贼无不对夏侯诰佩服得五体投地。

    全军欢腾鼓舞,夏侯诰的脸上也不免有自得之色,唯有李徒功一人愁眉不展。

    红粱已丢,现在他们该如何渡河回援?

    “徒功兄弟,不必担心。”

    夏侯诰志得意满地回到中军,对他神秘一笑。

    “待援军一至,大周官军必将兵败如山倒。”

    ……

    ……

    “卫率,此战虞候率共伤亡两千四百二十二人,杀敌约七千五百人上下。”

    虞候率副中郎将正恭敬地向方未寒回报此次战斗的战损结果。

    “嗯,大家都辛苦了,短暂休息一会儿。”

    “喏!”

    虞候率拢共一万人,这一战就损失了四分之一的战斗力,方未寒心疼极了。

    要知道这可都是仰慕他的长明子弟,也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精锐骑手。是方未寒倾注无数心血的存在。

    唯一聊以慰藉的便是,对方的损失要比他们更加惨重。

    除了最后夏侯诰出来救走的那一部分奢山游骑之外,几乎所有的奢山贼骑兵都死在了无定河以南。

    这是一场骑兵对骑兵的正面硬碰硬,而从结果来看,毫无疑问是东宫虞候率取得了最终胜利。

    与发动突袭有关,与恶劣沙尘暴有关。但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那个不起眼的马镫。

    这东西对于骑兵的战斗力加成堪称恐怖。

    它的流行尚且需要一段时间,而方未寒需要做的便是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地将东宫卫率打造为一支天下强军。

    陈钰先和杨风起带着的大部队大概在一天之后就会抵达,届时也是自己发动全面攻击的时候。

    方未寒暗自想到。

    空间气泡扭曲一瞬,化作星光飘散,如雪花飞扬。

    清冷如仙的少女在他的眼前显出身形。

    “师姐,这是想我了?”

    方未寒笑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温折雪这次并没有理睬他,而是急匆匆地催动时光法诀。

    眼前忽地出现一片倒影的景象。

    沙地之上,一支雄壮威武的马军部队正缓缓前行,为首的人身上透露出如洪荒猛兽一般的凶悍气息。

    这支部队的战士皆身披动物毛皮,头戴毡帽,腰间悬挂有白骨坠饰。百余重骑被众多骑兵簇拥在最中央,他们座下战马的身体上覆有厚重的赤红色铁甲,只留下眼眶处的空洞用以视物。

    方未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支军队的倒影,脑中回忆起野史中有关于他们的描述:

    开山杖,赤色甲,座下八尺如龙马。声雷震,气如霞,荧惑飘摇取帝家。

    “金刚……”

    他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