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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断案

    赵荣诚依言坐在老爹身边,老爹亲自给他接了杯水。赵荣诚赶紧恭敬地接下并道谢,他深深体会到古代人礼数多,不注意不行。

    “诚儿,原来你的学问尚有可称道之处,为父看走眼了。”

    事到如今,赵荣诚也不想过于隐藏了:“父亲,圣人之言能叫人终身铭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这些说法,古之圣贤亦少提及,你怎会知道?”赵智新心情复杂,先前张清风一番“客星真龙”之说本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儿子又显示出从未有过的不俗学问,既叫他激动,又有些惶恐不安。

    赵荣诚已然沉着应对:“学而思之不罔,温故可以知新。”

    赵智新听到这里,忽然抬高嗓门:“好家伙,没想到我儿竟然是个狂生,你‘温故而知新’,从今以后可以当别人的老师了!”

    赵荣诚不知他究竟什么态度,连忙谦逊两下:“惭愧,儿子失言了。”

    赵智新起身,来回走动几步,忽然严肃地对他说:“你的这些胡言乱语,今后休要在他人面前提起,才读了几本书,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想叫真正有学问的人笑掉大牙吗?然则吴九娘我怜其细弱,不想再跟她计较,明日我便将她放归,交代里正好生编管!”

    赵荣诚大喜,知道以父亲骄傲的性格,定然不肯嘴上服输,能实际上对儿子让步,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了。他连忙道谢,称赞其仁慈,却又不放心,争取道:“明日我去理会,父亲不用再费心。”

    “好,这事就交给你了。”

    “多谢父亲,儿子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大摇大摆准备走,赵智新大声教训道:“趋退之仪又忘了吗?重来!”

    赵荣诚苦笑:刚穿越的那几天,赵智新每天见着自己都会来几次“庭训”,见到位尊之人如何拜见,如何进退,各种各样,不厌其烦。赵荣诚心想自己既然到了古代,不守规矩可不行,于是毫无怨言用心学习,只不过时日毕竟不长,经常忘记。

    他告罪,小心翼翼趋退,待他关好门来到外面时,竟长吁一口气。

    赵荣诚心事重重,一夜无眠,翌日一大早,他听见外面有号令之声,起床开门一看,原来是一百多兵丁,他们说是青城寨的,奉命前来护送。

    待一行人回到永康军,进得家门,赵荣诚早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他惦记着吴九娘的事,无心睡觉,赶紧叫上史骠和另外两个家丁,便往衙门而去。

    衙门在城中间偏北位置,规模不大,两侧石狮子小小的,正门也不高,匾额上书“知军府”三个大字。门吏见赵荣诚,满脸笑容:“衙内来了!”随即便有一人去通传,另有一人引路,将他带到厅堂。

    赵荣诚很不喜欢别人叫他“衙内”,他原来看过水浒电视剧,“高衙内”的猥琐形象让他印象深刻,连带这个称呼也变恶心了。而且他也隐隐感觉,当世之人某官宦之子“衙内”,多少含有“大官家傻儿子”的贬义,这种错觉越来越强烈。但此时他管不了这许多,还是救出吴九娘要紧。

    他环顾四周,发现整个衙门除了门脸看上去光鲜些以外,其余各处,都是破旧不堪,看不出什么精神模样,门窗虫纛朽烂,墙面斑驳掉漆,竟没人管。赵荣诚心想:官不修衙客不修店,父亲看上去精神威武,其实也不能免俗。

    这些腹诽之语他自然不敢宣之于口,赵荣诚走进大堂,找一处座位坐了,便安安静静等待。

    不一会,当日值守的推官张福瑞从侧边门房里出来,给赵荣诚行礼,赵荣诚还礼之后,便说出今日来意。张福瑞也不含糊,详细回答赵荣诚的各种问询,对于案情,也坦诚相告。

    永康军是边远小军州,比一般的州府地位低,且不设设通判,幕职之中设推官为属官之长;诸官也只设司户参军一人,身兼数职,其余一应具体事务,皆由小吏担任,知军府中,三人轮流当值,昨日是司户参军高程当值,今日便是推官张福瑞,主管刑狱。

    当时赵智新给吴九娘扣了个“犯夜”的罪名,交由张福瑞审理,张福瑞自然不说上元节涉及犯夜,而是捏造一个日子,想给吴九娘一个莫须有,然后逼她在口供上签字,依宋律“杖二十”就结案。万没想到,吴九娘嘴硬,死不承认,案子结不了,长官不发话,他不敢轻易放人,竟将她投入牢狱。

    “张大人,我父亲让我前来,请你主持审理吴九娘之案,我来陪审,今日争取将这案子结了。”赵荣诚脸上堆着笑,嘴上也很客气。

    张福瑞心下推测:吴九娘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况且衙内逢凶化吉,赵知军应该早已消气,故此想赶紧结案将这女子放了。可这种小事,衙内为何亲自过问呢?看来衙内对吴九娘情义不减。

    思绪及此,张福瑞心想不如顺水推舟讨个好,于是道:“吴九娘之事,下官询问核查多日,暂无实据,依衙内之意…”

    赵荣诚道:“我尚未查看案卷,又未见着犯人,不如先将她提到堂上来,问过再定不迟。”

    张福瑞心想:这位花花公子怎的不似从前?然而这些疑问,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须得巴结一番。他拈拈胡须,作略思索状,然后称赞:“衙内之言甚是,刑狱断案,确应谨慎为宜。”

    此言算是在赵荣诚身上轻飘飘拍了一马,赵荣诚浑然不觉,觉得张福瑞此人挺亲切,心中对他的好感便增加了些。

    正说话间,已有一个孔目将案卷呈上,吴九娘也被带上了堂。张福瑞端坐正中,宣布升堂,赵荣诚在一侧旁听。

    吴九娘被两个小吏搀扶着来到堂前跪下,赵荣诚见她二十岁上下,衣衫脏污,蓬头垢面,肤色蜡黄,还缠过小脚,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下恻然,想到她是因自己遭罪,更是惭愧。

    吴九娘低着头浑身颤抖,也不看堂上是谁,只是一个劲磕头,声气微弱发颤:“但求大人明察,民女是被冤枉的。”

    张福瑞端着架子质问道:“去年十月十九夜,你犯禁赴他人之约私会,对方男子已承认,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吴九娘条件反射一般继续磕头,却依然不认罪:“这是他人诬陷,民女当夜实未出门,蔡妈妈和众姐妹们可以为我作证。”

    张福瑞冷笑一声:“此节我岂能想不到?我已问过你们醉红院一众人等,无人替你作证。”

    这话让吴九娘心中凉了半截,猛地抬头,惊惧地问道:“怎么可能?”正此时,她看到侧位上坐着的赵荣诚,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公子!你怎么在此?你不是已经…”

    赵荣诚理了理思绪,微笑道:“我没有死,具体情形你也不要问,只说案子。我听说了你的事情,若你确实无罪,官府自会还你公道。”

    在狱中,最让吴九娘痛苦的,不是牢狱的折磨,而是爱人的逝去。她爱慕赵荣诚,赵荣诚也承诺过今后替她赎身把她纳回去。曾经为了这一句诺言,她每晚都是带着忐忑的幸福入梦。

    她其实有自知之明的,一个歌妓,怎能幻想被官宦人家纳为妾室?顶多当个外宅罢了。

    就算如此,她也很乐意,毕竟从此后半生有了倚靠。

    然而上元节同游,赵郎竟然失足落水溺死了,她的世界崩塌了。

    “知军大人定然不会放过我,我要来陪你了,赵郎。”她本如此心想。

    赵荣诚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发一语,有点尴尬,便不再言语,而是低头翻看案卷。

    “啪”地一声惊堂木响起,张福瑞恐吓道:“大胆吴氏,胆敢藐视公堂吗?”

    没想到吴九娘前些日子尚且胆怯畏惧,今日竟下定决心,视死如归:“奴家命薄,见弃于檀郎,又蒙冤受难,已然离死不远了。”说到这里,她忽然举起双手,泪如雨下:“赵郎你看。”

    此时衙门外面陆陆续续聚集了一些好事之人,他们探头探脑,想瞧个热闹,不知何时有人传说此案与溺死还魂的赵衙内有关,不一会儿便有更多人前来,闹哄哄的挤来挤去,门吏只好关上栅栏,多派人前来管控。

    赵荣诚见她双手手指黑肿变形,联想到狱中刑讯逼供之惨烈,不由得唏嘘。他停顿片刻,跟张福瑞打个招呼,抱上案卷,两人来到后院,找一处坐了,开始商量如何结案。

    “张大人,这份案卷我简要地看了一遍,证人只有王员外公子一人,人证不满三,我认为难证其实。张大人可有找到过别的旁证?”赵荣诚一心想赶紧放了吴九娘,便称此案证据不足。

    张推官其实也想送他的顺水人情,听赵荣诚这么说了,心中更笃定摸准了衙内的意思,便笑道:“若判吴九娘有罪,以目前情形,的确失于牵强,不如将她放了,早日结案。”

    赵荣诚拱手道谢:“张大人明察,请。”二人又出来,吴九娘在地上紧张瑟缩,不知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命运究竟会如何。

    张推官再拍惊堂木,清清嗓子,整理一下措辞,开口宣道:“民女吴氏犯夜案,虽有嫌疑,但经官府多日彻查,终实证不足,不能定罪,现本官决定:吴氏暂且放回。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