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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利剑(1)

    禾南省,安阳县,这是一个中县,官职为正七品,在整个官僚体制中是处于低端。

    这里的县衙正在处理一场纠纷。

    “焦大人,我们真的冤枉啊,杨员外他们强占我们的田,还打伤我爹娘,我带人去阻拦他们把我也打伤,到头来还要诬告我们先动手。”一个被打的满脸是血的汉子跪在堂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自己的遭遇。

    堂上的焦县令仔细翻看着县吏从目击者口中了解到的事情经过,他的眼神也时不时在人和纸上面游走,他的眼神很锋利,像一把刀。

    许久之后他问:“杨员外他们到了吗?”

    “焦大人,还没来呢。”县吏回答。

    焦潞揉了揉眉说:“被打的人来了公堂,打人的人还在自家府上,这些人简直目无王法,去把他们押来。”

    “大人,这……”县吏们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敢去把杨员外押来,毕竟这人的后台是朝廷的杨阁老。

    “就因为他是杨阁老的族人你们就不敢了吗?”焦潞盯着他们说,“好,那你们跟我来,我去押。”

    听到焦潞这样说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新县令连杨阁老都不怕,难道他的背景比杨阁老还大?整个大珏朝能比阁老还有背景的人就只能是皇上了。

    焦潞让医师给那汉子包扎伤口,然后他亲自领着几个县吏去了杨府。

    这个时候杨府的人还醉生梦死,他们不会想到有人敢在他们头上动土。

    焦潞他们到杨府门前时杨府外看门的仆人见焦潞什么东西都没拿于是都趾高气扬的问:“你们来这干嘛?”

    “叫你们员外出来。”焦潞说。

    “我还以为大人你要来拜访我们员外呢。”仆人们笑了起来,“但今个儿没空,大人您请回。”

    “我再说一次,叫你们员外出来。”焦潞又说,他的表情很严肃。

    大街上来来往往不少人驻足在这里,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当官的什么礼物都不带就来杨府门前。

    “你不要以为你当官我们就会怕你。”一个仆人相当不以为然,“你知道我们员外……”

    “根据珏律,只要一个人跟正在查的案子有关联哪怕是皇亲国戚都得被审问,你家员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闭门不出?”焦潞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

    围观的老百姓拍手称快,几十年了第一次看到当官的对有钱人这种态度。

    “这焦大人可真是厉害啊,杨员外都敢得罪,杨员外可是在朝廷有人的啊。”一个老头对身边的年轻人说。

    “朝廷都有关系,是当什么官的?”年轻人相当惊讶。

    “好像是说,跟以前那个林含差不多,皇上都怕他。”老人说。

    他这句话如果让杨合听见了杨合会连滚带爬去庆玄的道观里跪着磕头请罪,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自己是那样的权臣。

    “那这焦大人挺不简单的,连他们都敢惹。”年轻人说。

    杨府看门的仆人被焦潞这句话吓的愣了一下,于是赶忙说:“那大人您先等一下,我们进去通报。”

    “不用你们通报,珏律有规定,但凡有嫌疑,司法部门可以直接逮捕,让开!”焦潞提高音量怒斥,两个仆人被吓的连忙退到一边。

    焦潞带着身后六个县吏走进了杨府。

    杨员外他们现在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听到身后的动静骂骂咧咧的起身去查看,结果直接被县吏用木棒架在脖子上给押住了。

    “反了你们?你们这是干嘛?”杨员外反应过来后大吼。

    他是一个体型很胖的人,被这样押着跪在地上确实很难受。

    “我们造谁的反了?不过是押你就造反了吗?”焦潞走到他面前问。

    “你他妈是谁?”

    “安阳县令,焦潞。”焦潞回答。

    “县令?你知不知道我家在朝廷有人,你信不信我让你乌纱帽都保不住。”杨员外忍着痛恶狠狠的说。

    “我信。”焦潞却不屑一顾,“把他押回去。”

    “是!”县吏们回答的声音相当洪亮,看来他们平日里也没少被杨员外打压都借着这个机会想报复,到时候如果真的要算账他们也会把责任推到这位焦县令身上。

    杨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人全部跑了出来不让焦潞把人带走,焦潞只是呵斥:“有人阻拦就打那个阻拦的人。”

    县吏听了后举起棍子就打在一个仆人的背上,那名仆人被打的嗷嗷直叫,围观的百姓全部都拍手称快。

    于是在这种近乎荒唐,喧闹的场景下杨员外被押到县衙跪在了大堂的地板上。

    “先打他二十大板。”焦潞说。

    县吏们领命动手,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二十大板很快就打完了,杨员外直接被打掉了半条命。

    “狗官,你知不知道我家的背景是在朝廷!”杨员外拿出最后一口气怒骂,他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敢这样对他的县令。

    “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焦潞说,“我只知道你犯了王法,难道不该罚?”

    “什么王法?在安阳老子就是王,什么法都管我?你他妈最好识相点把我放了,不然我叫人弄死你全家。”杨员外威胁着焦潞,其实这也不算威胁,因为他真的能做到。

    焦潞冷哼一声大声说:“此人拒不认罪,还要威胁朝廷官员,按珏律当斩,拉下去斩了!”

    焦潞说出这句话后刚才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他们没想到这个新县令居然敢直接处死杨员外,这位杨员外在朝廷里的关系可是连皇上都害怕的。

    “斩!”焦潞义正言辞大喊。

    其实按照珏律这种是要呈报到刑部的,毕竟是一个死刑案,但是也有先斩后奏这一说法,不过要是进行了先斩后奏后续的手续就很麻烦,如果说是杀的对还好说,但如果错判了死刑这名擅自动刑的官员仕途到这也就结束了,所以从开国以来对于这种案子大部分都是呈报给刑部去判的,到时候刑部判错了就和他们没有关系。

    可焦潞不一样,他就要判这个人死刑,这种目无王法,寻衅滋事,视人命如浮萍的人就该死,哪怕这个人背后是朝廷里的什么大官,就算是皇亲国戚他今天也会杀。

    杨员外听到这判决非但没有求饶反而越骂越起劲:“狗东西还敢判我死刑,我死了明天你全家人头就落地,还有这些人,一个都他妈跑不了。”

    焦潞依旧不为所动,他淡淡的说:“就算这样我还是会判你死。”

    杨员外被拉到了衙门外去了,随着一声刀出鞘的声音,衙门外传来一阵惊呼接着百姓们开始拍手称快。

    杨员外死了。

    “焦大人,听说内阁的杨阁老和他是族人……”县丞低声提醒焦潞,他是很佩服这位县令的,但他好像已经预见到了这位县令的结局。

    “阁老的族人就能目无王法吗?阁老他本人也能目无王法吗?”焦潞说,“到时候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我用我的人头担保你们性命无忧。”

    《晏子春秋·内篇·问下》中有一篇文章是叔向问晏子:“意孰为高?行孰为厚?”晏子回答说:“意莫高于爱民,行莫厚于乐民。”又问:“意孰为下?行孰为贱?”回答:“意莫下于刻民,行莫贱于害身也。”

    焦潞坚持这样的理念为官二十年,在这个贪污成风的官场上他一分赃款不收,在这个结党营私的世道里他独来独往,在这个视百姓如浮萍的国家里他爱民如子。

    他好像和整个大珏官场格格不入,一个正直的人在这里居然显得违和。

    他就像长夜里的一个火把,虽然照不亮这漫漫长夜,但至少能照亮和温暖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