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向往自由的稚嫩（后）
从床上爬起，弄脏的双手被发现了，她们以为海伦娜早上跑出去玩，就不允许她下午再出去玩了。
只能无聊的趴在床上，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海伦娜挠了挠手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最近身体又有些轻微的过敏反应了。
她能猜到，应该就是玻门带来的那堆魔法道具里，有她不能触碰的魔力吧。
但究竟是哪一个也不知道，海伦娜又不敢跟玻门说，如果玻门知道的话为了她的安全肯定会把玩具带走的。
虽然说也有玩不到玩具的焦虑，但真正害怕的还是失去了“意义”，没能帮到玻门，没能尽到朋友的义务，只是被动的接受着善意，做不到回馈。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帮他保管那些东西，她绝对不想失去自己这唯一的作用。
正想着下午应该干什么的时候，一根手指长的小机巧鸟从窗户冲了进来，直勾勾地撞在屋顶然后落在地上。
海伦娜好奇的拿了起来，机巧鸟的肚子里有一张树叶，树叶上面有用指甲刻出的字——见外。
这是个意义不明的东西，但要是分开看的话，就是看外面的意思，是不认识很多字，隐秘交流方式很少的孩子们才会使用的暗语。
海伦娜捏着机巧鸟走到窗口向下望去，濑炽花后面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是玻门！
先是兴奋，然后又是难过和后悔，最后只能十分抱歉。
她回头拿出蓝墨笔，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然后将情况写明并附上道歉，塞入机巧鸟中。
拿着它把玩了一下，机巧鸟的翅膀晃动了两下，又把玩了一会儿，它可以浮在空中了。
然后回到窗边，将机巧鸟放下。
海伦娜杵在窗户上，不知道害怕什么，不敢把视线投向下方。
过了一会儿，机巧鸟飞到她面前，她连忙借助这个飞的摇摇晃晃的家伙，从肚子里又拿出一张树叶？
上面写着一个字——笔。
反应过来的海伦娜，赶忙跑去拿桌子上的笔，在准备丢下去的时候看见玻门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笔轻轻丢在草坪上。
过了三分钟，机巧鸟又又飞上来了，这次能够透过技巧缝隙看见里面白色的纸张。
海伦娜打开，上面写着几行字：你出不来就算了，我进去找你，你去楼上接我，我从烟囱进来，外面没人的话你就敲三下。
海伦娜觉得不妥，但往下面看去的时候，玻门已经不在了。
后面还有几句：你以前玩过机巧鸟嘛？怎么玩的那么好，一会儿教教我。
唉！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再去一次阁楼了呗。
还好现在不是饭点。
……
刚打开门，一组女仆从她门前路过，几人好奇的看着她。
“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仆人的普通一问，却把心虚的海伦娜吓得退了回去。
“没…没事！”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也就没管接着干她们的事去了。
海伦娜耳朵紧紧贴着门，在确认她们走远后，才重新打开出去。
刚刚一会儿就拖了至少五分钟，她得赶紧上去！
急急忙忙的冲了上去，同时又警惕的观察有没有人。
就是运气有点不好，女仆们今天要大扫除，刚刚那几人是来阁楼的。
海伦娜四处观望着墙体，大致推断出烟囱的位置，反正肯定在阁楼的尽头。
想了一会儿，她怯生生地走了出去。
“嗯？小姐……”负责领头的女仆看见海伦娜，她慢慢走到海伦娜面前，然后蹲下去扶着她的肩膀。
“到底出什么事了？小姐告诉我吧，我不会乱说的。”
很明显的语言陷阱，这些大人也太小看孩子的智商了。孩子们不傻，只是没学会表述自己，而可悲的大人们就摆出了一副说教的态度。正因如此，她们才没办法完全理解孩子们啊！
海伦娜想到玻门说过的故事，他们那群小孩和大人的勾心斗角。有些时候，我们并不是不想说，而是知道说出来没有用，才渐渐产生隔阂。
要是大人也能偶尔装个傻，陪着孩子一起异想天开下去……就好了。
“我，想帮大家一起打扫！”
女仆们相视一笑，暗自赞叹着海伦娜的成长。海伦娜的心却无比燥热，她又尝试说谎了，又一次背离教导投向了天真……或者说异想天开。
那份，只有孩子能理解的异想天开。
旁边一个女仆拿着一副小扫帚递给了海伦娜，这个小扫帚是清理角落的，与清扫地面的差距很大。在她们眼中，小姐虽然长大了，但因为还有病症在身并不适合干重活，所以这个类似玩具一般的工具是唯一的选择了。
就这样，海伦娜加入女仆们的清扫任务，然后以清墙角的行为，一步步向目标靠近。
她停在了烟囱外，却不知道能干什么。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玻门是让她在外面没人的时候敲三下墙，但现在外面有人……他也没说要怎么办啊！
她没办法一直在这里发呆，情急之下只能先进旁边的房间躲躲，拖一下时间想办法。
然后，海伦娜注意到床底的箱子有个角漏出来了，吓得她赶紧将它推了进去，然后又警惕的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女仆，才又拉出来一点点检查有没有少了什么魔法道具。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土石波旁边的手套上，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中浮现。
她兴奋的戴起手套，另一只手拿着技巧鸟重新回到烟囱墙边。
在女仆打扫的一个小小空挡，启动了魔法道具并将戴着它的手掌贴在墙上。
整个墙就如同软化的淤泥一样被手掌压陷了进去，连带着海伦娜整个人，在她兴奋的表情伴随中，进入了黑漆漆的狭窟。
烟囱并不完全笔直，但海伦娜还是进到了一个浮空的位置，刚落下不到一米就砸到一个人身上。
下面的人还迷迷糊糊，海伦娜就兴奋的叫出：“玻门，我来找你啦！”
“嘘嘘嘘——声音小点！你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海伦娜也忽然明白了情况，跟着玻门一样小声的回答着。
“女仆们在大扫除，应该每一层都有人，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就进来了！”说着，还晃了晃戴着手套的手。
玻门看见那只手套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抱怨道。
“那东西你也不能乱用啊！卡墙里了很危险的！”
“哎嘿嘿，这不是进来了嘛。”
“……也是，反正这东西能用是好事。”
玻门知道外面都是人后，只能朝着另一个方向爬去，那里是一个分叉口，是通风管和烟囱的交汇。
但因为现在不是做饭时间，烟囱方的通道是关着的。
不过，玻门早就发现这玩意可以靠手动掰开，他跟海伦娜要来手套。
正常情况应该是要想办法在边缘翘出一个空，然后再一点点勾出缝隙，最后再用手掌直接拉开。
但现在有这个手套在，挡板是铁但周围的墙不是啊！
手陷入墙中，一下就抓住了挡板的边缘，很轻松就拉开了。
他招呼着海伦娜，从这里小心的滑了下去。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型的换气管，这里有很大的空间，起码让两人坐着聊聊天是没问题的。
“呼~像大冒险！”
“哼！突发情况就是这样，反正总有空子给我们钻的。”
“咦？你们经常这样玩吗？”
玻门嘴角抽了几下，勉强回应道：“如果你认为这是玩的话……”
海伦娜的眼中透着些许光亮，一闪一闪的让玻门有些不敢直视，只好装威风一般看向远方的……墙壁。
“能讲讲嘛！我真的好想出去看看呐！”
“呃……也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在饲养场的猪舍里，那里有好多奶猪，我们跑去……”
玻门说了很多……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菜香飘来，再加上他们没怎么注意的声响。
“这个地方……不会是厨房吧？”玻门意外反应过来，能用得到那么大通风量的，也只有这个地方了吧！
“好像是哦！那怎么办？”
海伦娜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玻门转头看到海伦娜的眼睛，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瞳孔……他，不想说出丧气话。
“放心，这又不是烟囱，不会出什么事的。只要撑过饭点……”
“可晚饭要布置到八点的呀。”海伦娜一脸纯真的说出了让玻门一脸绝望的话。
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最多也就五点左右，也就是说至少要等几个小时！她们这些有钱人家吃饭也太墨迹了吧！
而且海伦娜还在这里，她没去吃晚饭的话……她应该没他那么能抗饿。
那要怎么办？要出去直接暴露嘛？或者回去……他看了看近乎60度的斜面……不行不行！早知道刚刚就早点休息了，要不是看海伦娜听的津津有味，自己也……
不对，这怎么能怪海伦娜呢！我脑袋昏了吧？
玻门不自觉的敲起了脑袋。
海伦娜在旁边温柔的看着他，看着他苦恼的样子又忍不住掩嘴无声的笑着。
“好啦，我们就等到八点吧，我不吃她们也会收起来的。之后只要骗她们说是在某个小柜子里睡着了就行，柜子很多她们找不完的。”
海伦娜给了一个答案，玻门不忍心就这样放弃，他想试着去出口看看有没有机会。
“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刚起身在将要撞到顶的时候，被海伦娜拉住了裤腿。
“不……陪陪我吧！”海伦娜用出了恳求的语气。她知道，这个时间出去了，也就是分别的时候。
或许她可以期待下一次见面，但……
“我的病一直在积累，它只要有一点没防备住，就会一直叠加永远不会消失。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掉，所以……你可以再多陪陪我吗？我害怕……害怕下一次就…再也……”
玻门俯下身抱着海伦娜，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她将要离世之前，也曾向他恳求过陪伴……
他不知道能怎么做，只知道狠狠地抱住妈妈，她就会很开心……这也是他唯一想到能做的事情。
“没事的……没事的。”母亲抚摸着他的头，那是温暖的。他抚摸着海伦娜的头，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将母亲给他的温暖传给她。
“我真的害怕……”
“没事的，海伦娜。我妈妈说过，死后的世界也会很美的，就像无数浅蓝的鱼儿在空中飞舞，然后顺着一条河流游向天堂。”
这些形容很形象，如果海伦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描绘仰天汐潮的吧！如果……死了能去看看汐潮的话，好像……也不错呢！
她不打算告诉玻门，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应该是没机会亲眼目睹仰天汐潮的，这大概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一些美好的想象吧！
真相还是等他自己发现吧！不过，好像的确有种说法，好像是叫仙溟？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嘛？灵魂和生命的合体，好像也和想象中的差不多呢！
玻门在旁边说了很多关于他妈妈的事情，虽然海伦娜无心听清，却也感受到了她们母子之间的爱。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对吧，新泥书页的主人，今晚我帮你将那份愿望写完吧！
想了好多好多，想知道仙溟到底存不存在；想去看看荒野狼长什么样；好奇着仰天汐潮真的通往天堂嘛；想尝尝新鲜的而又苦涩的猪奶；想认识故事里提到的巨龙；想跨越广阔的荒野；想钻入幽冥的森林；非常想见证十六伟城的威武；好想吃永远运不过来的蜜果；好想看永不融化的冰雪巨人；好想…………
“好想…离开这里，出去看看……”
海伦娜的喃喃自语打断了玻门的回忆，他重新看向这个双眼泛着泪光的女孩。
她不像自己，一个穷苦潦倒，几乎可以说是一辈子就樵夫的命了。她有子爵的父亲，她懂很多东西，她有向往世界的热情。
她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自由。就像故事里被囚禁的公主，等待着王子打破牢笼。
拒绝她的不是制度，不是思想，更不是人，反而是那个她热爱向往的……世界！
“也……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的话哆哆嗦嗦地，他知道自己要说出这个办法的话，自己就是个蠢蛋。但他不忍心看着那双泛光的眼睛暗淡下去……
只有孩子，能懂孩子……嘛？
“如果你冲出去，让病……让病变得很严重，那么你的父母一定会带你出去救急……这个时候你……！”玻门停了下来，他很明白这样的结果是什么。
但……如果在一切结束之前，她能实现哪怕一丝理想的话……
他的头低着，和之前不敢直视的理由不同，他说了很愚蠢的话。按他说的话，那和说“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谢谢你，玻门！”
玻门惊醒过来，海伦娜还是那样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只是这次……那双眼中充满了“希望”？
海伦娜的脸贴了过来，在玻门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他明白了……告别。
两人依偎着睡去，又在特定的时间醒来，相视一番便无言分开，一切都随着他们之前的计划进行。
女仆们相信了海伦娜在柜子里睡着了，只有站在远处的凯蒂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
某个阴天，玻门像往常一样找海伦娜玩，庄园里的人包括海伦娜的父母都已经熟悉了这位小姐的伙伴。
因为知根知底的缘故，在加上是老马夫的孩子，主家也就默许了这份友情的存在。
但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两人走到了濑炽花墙附近。
海伦娜不自觉的想触碰濑炽花，被玻门阻止了……
此时，两人就知道那一刻到了。
他们手拉着手慢慢走到外围，在他们面前的是最外围五十米厚的濑炽花群，将整个庄园包裹住的，将海伦娜囚禁或者说保护在里面的，最后一步。
“海伦娜，你没事吧？”
玻门扶着有些虚弱的海伦娜，他们越接近外围，海伦娜就越虚弱。
“……真的要出去嘛！”在这里，玻门犹豫了，哪怕海伦娜眼中仍充满坚定。
海伦娜没有力气说话了，再加上心里那股莫名的不耐烦，让她拽着玻门冲了进去。
刚进去不到三米，海伦娜就要摔倒了，虽然被玻门急忙接住了。
海伦娜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濑炽花黑暗，她紧紧攥住玻门的手，再一次恳求到。
“求求你…玻门……求求你，带我出去吧……”
玻门回应着那只攥紧的手，咬着牙，擦干脸上的泪水。
勇猛的荒野之神啊！请您将目光投向您忠实的信徒啊！让我把她，把自由的信徒带出去吧！！！
海伦娜看到濑炽花间缝隙的微光，玻门抱着她，穿过这最后的濑炽花海，来到了美丽的荒原。
“呵呵，看啊！海伦娜，外面的世界！外面……唔呜呜……啊——”
海伦娜的双眼闭了下去，到最后她没能看到外面，玻门只是不甘的哭喊着。
最后，远处的凯蒂听到了哭声赶来。
终于，哭声停了，玻门惊愕的愣着，然后颤抖着缓缓低头。
海伦娜纤弱的手臂穿过了他的肚子，她的眼睛充满血丝与赤红，以及那股让加护喜爱的血气。
濑炽花，原本是用于激活野兽的血性的特殊药物，而它吸收的魔力便是常属魔力中的“暴虐魔力”。
当一个对其没有免疫力的孩子过度吸收，那么……就会变成一只野兽！
……
凯蒂玩忽职守，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但主家很清楚她对小姐的真心，所以没有开除她。
只是她自己，挂着嘻哈之名，躲在宅邸。
玻门死了，海伦娜疯了，庄园在最后一层濑炽花内外又加了两堵高墙。
疯长的濑炽花，遍布了所有墙面……
只能无聊的趴在床上，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海伦娜挠了挠手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最近身体又有些轻微的过敏反应了。
她能猜到，应该就是玻门带来的那堆魔法道具里，有她不能触碰的魔力吧。
但究竟是哪一个也不知道，海伦娜又不敢跟玻门说，如果玻门知道的话为了她的安全肯定会把玩具带走的。
虽然说也有玩不到玩具的焦虑，但真正害怕的还是失去了“意义”，没能帮到玻门，没能尽到朋友的义务，只是被动的接受着善意，做不到回馈。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帮他保管那些东西，她绝对不想失去自己这唯一的作用。
正想着下午应该干什么的时候，一根手指长的小机巧鸟从窗户冲了进来，直勾勾地撞在屋顶然后落在地上。
海伦娜好奇的拿了起来，机巧鸟的肚子里有一张树叶，树叶上面有用指甲刻出的字——见外。
这是个意义不明的东西，但要是分开看的话，就是看外面的意思，是不认识很多字，隐秘交流方式很少的孩子们才会使用的暗语。
海伦娜捏着机巧鸟走到窗口向下望去，濑炽花后面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是玻门！
先是兴奋，然后又是难过和后悔，最后只能十分抱歉。
她回头拿出蓝墨笔，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然后将情况写明并附上道歉，塞入机巧鸟中。
拿着它把玩了一下，机巧鸟的翅膀晃动了两下，又把玩了一会儿，它可以浮在空中了。
然后回到窗边，将机巧鸟放下。
海伦娜杵在窗户上，不知道害怕什么，不敢把视线投向下方。
过了一会儿，机巧鸟飞到她面前，她连忙借助这个飞的摇摇晃晃的家伙，从肚子里又拿出一张树叶？
上面写着一个字——笔。
反应过来的海伦娜，赶忙跑去拿桌子上的笔，在准备丢下去的时候看见玻门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笔轻轻丢在草坪上。
过了三分钟，机巧鸟又又飞上来了，这次能够透过技巧缝隙看见里面白色的纸张。
海伦娜打开，上面写着几行字：你出不来就算了，我进去找你，你去楼上接我，我从烟囱进来，外面没人的话你就敲三下。
海伦娜觉得不妥，但往下面看去的时候，玻门已经不在了。
后面还有几句：你以前玩过机巧鸟嘛？怎么玩的那么好，一会儿教教我。
唉！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再去一次阁楼了呗。
还好现在不是饭点。
……
刚打开门，一组女仆从她门前路过，几人好奇的看着她。
“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仆人的普通一问，却把心虚的海伦娜吓得退了回去。
“没…没事！”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也就没管接着干她们的事去了。
海伦娜耳朵紧紧贴着门，在确认她们走远后，才重新打开出去。
刚刚一会儿就拖了至少五分钟，她得赶紧上去！
急急忙忙的冲了上去，同时又警惕的观察有没有人。
就是运气有点不好，女仆们今天要大扫除，刚刚那几人是来阁楼的。
海伦娜四处观望着墙体，大致推断出烟囱的位置，反正肯定在阁楼的尽头。
想了一会儿，她怯生生地走了出去。
“嗯？小姐……”负责领头的女仆看见海伦娜，她慢慢走到海伦娜面前，然后蹲下去扶着她的肩膀。
“到底出什么事了？小姐告诉我吧，我不会乱说的。”
很明显的语言陷阱，这些大人也太小看孩子的智商了。孩子们不傻，只是没学会表述自己，而可悲的大人们就摆出了一副说教的态度。正因如此，她们才没办法完全理解孩子们啊！
海伦娜想到玻门说过的故事，他们那群小孩和大人的勾心斗角。有些时候，我们并不是不想说，而是知道说出来没有用，才渐渐产生隔阂。
要是大人也能偶尔装个傻，陪着孩子一起异想天开下去……就好了。
“我，想帮大家一起打扫！”
女仆们相视一笑，暗自赞叹着海伦娜的成长。海伦娜的心却无比燥热，她又尝试说谎了，又一次背离教导投向了天真……或者说异想天开。
那份，只有孩子能理解的异想天开。
旁边一个女仆拿着一副小扫帚递给了海伦娜，这个小扫帚是清理角落的，与清扫地面的差距很大。在她们眼中，小姐虽然长大了，但因为还有病症在身并不适合干重活，所以这个类似玩具一般的工具是唯一的选择了。
就这样，海伦娜加入女仆们的清扫任务，然后以清墙角的行为，一步步向目标靠近。
她停在了烟囱外，却不知道能干什么。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玻门是让她在外面没人的时候敲三下墙，但现在外面有人……他也没说要怎么办啊！
她没办法一直在这里发呆，情急之下只能先进旁边的房间躲躲，拖一下时间想办法。
然后，海伦娜注意到床底的箱子有个角漏出来了，吓得她赶紧将它推了进去，然后又警惕的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女仆，才又拉出来一点点检查有没有少了什么魔法道具。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土石波旁边的手套上，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中浮现。
她兴奋的戴起手套，另一只手拿着技巧鸟重新回到烟囱墙边。
在女仆打扫的一个小小空挡，启动了魔法道具并将戴着它的手掌贴在墙上。
整个墙就如同软化的淤泥一样被手掌压陷了进去，连带着海伦娜整个人，在她兴奋的表情伴随中，进入了黑漆漆的狭窟。
烟囱并不完全笔直，但海伦娜还是进到了一个浮空的位置，刚落下不到一米就砸到一个人身上。
下面的人还迷迷糊糊，海伦娜就兴奋的叫出：“玻门，我来找你啦！”
“嘘嘘嘘——声音小点！你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海伦娜也忽然明白了情况，跟着玻门一样小声的回答着。
“女仆们在大扫除，应该每一层都有人，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就进来了！”说着，还晃了晃戴着手套的手。
玻门看见那只手套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抱怨道。
“那东西你也不能乱用啊！卡墙里了很危险的！”
“哎嘿嘿，这不是进来了嘛。”
“……也是，反正这东西能用是好事。”
玻门知道外面都是人后，只能朝着另一个方向爬去，那里是一个分叉口，是通风管和烟囱的交汇。
但因为现在不是做饭时间，烟囱方的通道是关着的。
不过，玻门早就发现这玩意可以靠手动掰开，他跟海伦娜要来手套。
正常情况应该是要想办法在边缘翘出一个空，然后再一点点勾出缝隙，最后再用手掌直接拉开。
但现在有这个手套在，挡板是铁但周围的墙不是啊！
手陷入墙中，一下就抓住了挡板的边缘，很轻松就拉开了。
他招呼着海伦娜，从这里小心的滑了下去。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型的换气管，这里有很大的空间，起码让两人坐着聊聊天是没问题的。
“呼~像大冒险！”
“哼！突发情况就是这样，反正总有空子给我们钻的。”
“咦？你们经常这样玩吗？”
玻门嘴角抽了几下，勉强回应道：“如果你认为这是玩的话……”
海伦娜的眼中透着些许光亮，一闪一闪的让玻门有些不敢直视，只好装威风一般看向远方的……墙壁。
“能讲讲嘛！我真的好想出去看看呐！”
“呃……也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在饲养场的猪舍里，那里有好多奶猪，我们跑去……”
玻门说了很多……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菜香飘来，再加上他们没怎么注意的声响。
“这个地方……不会是厨房吧？”玻门意外反应过来，能用得到那么大通风量的，也只有这个地方了吧！
“好像是哦！那怎么办？”
海伦娜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玻门转头看到海伦娜的眼睛，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瞳孔……他，不想说出丧气话。
“放心，这又不是烟囱，不会出什么事的。只要撑过饭点……”
“可晚饭要布置到八点的呀。”海伦娜一脸纯真的说出了让玻门一脸绝望的话。
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最多也就五点左右，也就是说至少要等几个小时！她们这些有钱人家吃饭也太墨迹了吧！
而且海伦娜还在这里，她没去吃晚饭的话……她应该没他那么能抗饿。
那要怎么办？要出去直接暴露嘛？或者回去……他看了看近乎60度的斜面……不行不行！早知道刚刚就早点休息了，要不是看海伦娜听的津津有味，自己也……
不对，这怎么能怪海伦娜呢！我脑袋昏了吧？
玻门不自觉的敲起了脑袋。
海伦娜在旁边温柔的看着他，看着他苦恼的样子又忍不住掩嘴无声的笑着。
“好啦，我们就等到八点吧，我不吃她们也会收起来的。之后只要骗她们说是在某个小柜子里睡着了就行，柜子很多她们找不完的。”
海伦娜给了一个答案，玻门不忍心就这样放弃，他想试着去出口看看有没有机会。
“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刚起身在将要撞到顶的时候，被海伦娜拉住了裤腿。
“不……陪陪我吧！”海伦娜用出了恳求的语气。她知道，这个时间出去了，也就是分别的时候。
或许她可以期待下一次见面，但……
“我的病一直在积累，它只要有一点没防备住，就会一直叠加永远不会消失。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掉，所以……你可以再多陪陪我吗？我害怕……害怕下一次就…再也……”
玻门俯下身抱着海伦娜，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她将要离世之前，也曾向他恳求过陪伴……
他不知道能怎么做，只知道狠狠地抱住妈妈，她就会很开心……这也是他唯一想到能做的事情。
“没事的……没事的。”母亲抚摸着他的头，那是温暖的。他抚摸着海伦娜的头，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将母亲给他的温暖传给她。
“我真的害怕……”
“没事的，海伦娜。我妈妈说过，死后的世界也会很美的，就像无数浅蓝的鱼儿在空中飞舞，然后顺着一条河流游向天堂。”
这些形容很形象，如果海伦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描绘仰天汐潮的吧！如果……死了能去看看汐潮的话，好像……也不错呢！
她不打算告诉玻门，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应该是没机会亲眼目睹仰天汐潮的，这大概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一些美好的想象吧！
真相还是等他自己发现吧！不过，好像的确有种说法，好像是叫仙溟？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嘛？灵魂和生命的合体，好像也和想象中的差不多呢！
玻门在旁边说了很多关于他妈妈的事情，虽然海伦娜无心听清，却也感受到了她们母子之间的爱。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对吧，新泥书页的主人，今晚我帮你将那份愿望写完吧！
想了好多好多，想知道仙溟到底存不存在；想去看看荒野狼长什么样；好奇着仰天汐潮真的通往天堂嘛；想尝尝新鲜的而又苦涩的猪奶；想认识故事里提到的巨龙；想跨越广阔的荒野；想钻入幽冥的森林；非常想见证十六伟城的威武；好想吃永远运不过来的蜜果；好想看永不融化的冰雪巨人；好想…………
“好想…离开这里，出去看看……”
海伦娜的喃喃自语打断了玻门的回忆，他重新看向这个双眼泛着泪光的女孩。
她不像自己，一个穷苦潦倒，几乎可以说是一辈子就樵夫的命了。她有子爵的父亲，她懂很多东西，她有向往世界的热情。
她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自由。就像故事里被囚禁的公主，等待着王子打破牢笼。
拒绝她的不是制度，不是思想，更不是人，反而是那个她热爱向往的……世界！
“也……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的话哆哆嗦嗦地，他知道自己要说出这个办法的话，自己就是个蠢蛋。但他不忍心看着那双泛光的眼睛暗淡下去……
只有孩子，能懂孩子……嘛？
“如果你冲出去，让病……让病变得很严重，那么你的父母一定会带你出去救急……这个时候你……！”玻门停了下来，他很明白这样的结果是什么。
但……如果在一切结束之前，她能实现哪怕一丝理想的话……
他的头低着，和之前不敢直视的理由不同，他说了很愚蠢的话。按他说的话，那和说“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谢谢你，玻门！”
玻门惊醒过来，海伦娜还是那样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只是这次……那双眼中充满了“希望”？
海伦娜的脸贴了过来，在玻门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他明白了……告别。
两人依偎着睡去，又在特定的时间醒来，相视一番便无言分开，一切都随着他们之前的计划进行。
女仆们相信了海伦娜在柜子里睡着了，只有站在远处的凯蒂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
某个阴天，玻门像往常一样找海伦娜玩，庄园里的人包括海伦娜的父母都已经熟悉了这位小姐的伙伴。
因为知根知底的缘故，在加上是老马夫的孩子，主家也就默许了这份友情的存在。
但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两人走到了濑炽花墙附近。
海伦娜不自觉的想触碰濑炽花，被玻门阻止了……
此时，两人就知道那一刻到了。
他们手拉着手慢慢走到外围，在他们面前的是最外围五十米厚的濑炽花群，将整个庄园包裹住的，将海伦娜囚禁或者说保护在里面的，最后一步。
“海伦娜，你没事吧？”
玻门扶着有些虚弱的海伦娜，他们越接近外围，海伦娜就越虚弱。
“……真的要出去嘛！”在这里，玻门犹豫了，哪怕海伦娜眼中仍充满坚定。
海伦娜没有力气说话了，再加上心里那股莫名的不耐烦，让她拽着玻门冲了进去。
刚进去不到三米，海伦娜就要摔倒了，虽然被玻门急忙接住了。
海伦娜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濑炽花黑暗，她紧紧攥住玻门的手，再一次恳求到。
“求求你…玻门……求求你，带我出去吧……”
玻门回应着那只攥紧的手，咬着牙，擦干脸上的泪水。
勇猛的荒野之神啊！请您将目光投向您忠实的信徒啊！让我把她，把自由的信徒带出去吧！！！
海伦娜看到濑炽花间缝隙的微光，玻门抱着她，穿过这最后的濑炽花海，来到了美丽的荒原。
“呵呵，看啊！海伦娜，外面的世界！外面……唔呜呜……啊——”
海伦娜的双眼闭了下去，到最后她没能看到外面，玻门只是不甘的哭喊着。
最后，远处的凯蒂听到了哭声赶来。
终于，哭声停了，玻门惊愕的愣着，然后颤抖着缓缓低头。
海伦娜纤弱的手臂穿过了他的肚子，她的眼睛充满血丝与赤红，以及那股让加护喜爱的血气。
濑炽花，原本是用于激活野兽的血性的特殊药物，而它吸收的魔力便是常属魔力中的“暴虐魔力”。
当一个对其没有免疫力的孩子过度吸收，那么……就会变成一只野兽！
……
凯蒂玩忽职守，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但主家很清楚她对小姐的真心，所以没有开除她。
只是她自己，挂着嘻哈之名，躲在宅邸。
玻门死了，海伦娜疯了，庄园在最后一层濑炽花内外又加了两堵高墙。
疯长的濑炽花，遍布了所有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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