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冷宫
这偌大的宫殿便宴涟漪一人独住，他何德何能与她这样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
她轻轻笑了笑：“你与你母亲平日里帮了本宫许多，危急关头，本宫怎可能撒手不管？”
她声音轻柔，话里带了些安抚人心的力量。
可他微皱着眉，心却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能放下。
从前与她有些距离，还能压抑住心里对她的情意。
可要住进凤栖宫里，若她有朝一日发现，自己却又对她抱有那样不堪的想法，心里是不是会格外厌恶？
然而，未等他发话，宴涟漪却当他默认，仰起头，道：“质子殿下让一让，本宫还站在雨里呢。”
姜漓立刻回过神来，忙让出一条道，一旁玥彤看了他一眼。
道：“殿下今夜便回凉微宫收拾一下，搬到东边偏殿和曦殿住吧。”
他愣了一会儿，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宴涟漪回头对他笑了一笑：“若缺少什么东西，尽可以跟本宫讲。”
和曦殿内
坐在那木床上，姜漓心中还徘徊着一种梦幻之感。
屋檐外的雨势渐渐小了，耳边是点滴水清脆声响。
玥彤吩咐一众宫女打点收拾好了和曦殿，这里从未有人住过，但是四处一尘不染，空气中点了地龙银碳，白烟萦绕在身边，屋内暖气爆棚。
“质子殿下早点休息吧。”
玥彤要合上门，就被姜漓叫住。
“玥彤姑姑，”
姜漓，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道，“我何时才去给娘娘请安？”
玥彤不假思索道：“娘娘向来早晨不喜人打扰，质子殿下不必去了。”
“是。”
但转眼，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淡然笑了笑，说道：“玥彤姑姑，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我自己收拾便好。”
玥彤领着宫女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他打量着四周，明珠闪烁，连他在别国当皇子的那段日子，未曾住过这样好的宫殿，不禁心中有些忐忑。
细碎月光透过雕花窗撒下，他呆呆地站在窗前，一直等到主殿的灯一排排熄了，方才躺回那张柔软的木床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玥彤贴心地拉起了帷幕遮光，宴涟漪眯着眼看着面前忽暗的光晕，皱了眉，不耐烦地又将被子蒙上脸。
“娘娘，起来啦。”
玥彤见她醒了，伸手一拉，日光照射，室内又恢复了耀眼光亮。
“皇上今日要来凤栖宫呢。”
闻言，宴涟漪皱眉更厉害了，闷闷不乐地揉了揉眼，起身洗漱。
“对了娘娘，质子殿下在外边等一早上了。”玥彤想起此事，又补充道。
宴涟漪蓦然，眼睛瞪大了，匆匆吐出嘴中漱口的水，疑惑道：“不是叫他不用来请安吗？”
玥彤摇摇头：“质子殿下说，就在外面等着，娘娘醒来再传。”
“玥彤帮本宫梳头。”
玥彤握着梳子的手指一顿，心中升起不解。
娘娘以前不是最希望皇上来凤栖宫？如今巴不得眼不见为净。
只是一提起质子殿下，便有精神起来。
梳子顺着宴涟漪乌黑的长发划过，室内种着栀子花，空气弥漫着花香，诱人着迷。
这玉梳好像也是质子殿下送给娘娘的。
……
“诬陷你母亲的人，做事手脚很干净，涉事的宫女又被杀害，查起来甚是麻烦。”
姜漓沉默了片刻，说道：“微臣今日来，便是想请求娘娘，准许微臣入冷宫看望母亲，或许从母亲身边的贴身宫女，能问出些线索来。”
又道：“微臣会小心，不给娘娘添麻烦。”
“无妨，你去就是了，不会有麻烦。”
“本宫也惦记着薛美人，冷宫里条件简陋，一会儿你随玥彤去库房里挑些衣食所需之物，一并给薛美人送去吧。”
姜漓行礼道：“微臣谢娘娘好意。”
“不必那么拘谨？”
看出他举止间的紧张，以为他是惧怕于流传她的威名，劝道：“你一大早来，陪本宫用完膳再去吧。”
他呼吸间感受到胸腔传来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来自凤栖宫小厨房里特制的，入口即化，满香唇齿之间。
姜漓吃饭的模样，与生俱来的斯文矜贵，衣袖缓缓浮动，即便身上毫无华贵，也丝毫不显落魄。
她眼神微动，随即收回目光。
沉静的空气，弥漫在二人之间。
“这是沐婕妤送来的红枣糕，本宫吃不完，你尝尝，味道不会太甜腻，刚好。”
她从托盘中盛出一块，放到姜漓碗里。
他一愣，自己的身份怎配吃沐婕妤亲手做的糕点，下意识要推脱。
片刻的愣神，宴涟漪持着筷子的手便撞在他挡在碗边的食指上。
她的手柔软，让他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耳垂红晕浮到脸颊。
他低头一口吃下碗里的红枣糕，软糯的口感，他眸中却注视着宴涟漪的指尖。
这顿饭吃他的心神不宁，看着宴涟漪坦荡的眼神。
愈发觉得自己这念头实在是肮脏不堪，放下筷子：“娘娘，微臣去看母亲，先行一步。”
以为他太过忧心薛美人，便答应下来。
他正要走，又被宴涟漪叫住：“对了，这是本宫的令牌，冷宫的待卫看到令牌，会给你放行的，你拿着。”
冷宫的侍卫早就被他更换过，说全是自己人也不为过。
他微笑，将令牌收进怀中，微微一拜：“娘娘好意，微臣不胜感激。”
冷宫建在皇宫南北角的偏僻，姜原即位以来未曾修葺，里面的野草都有半人高。
几座木屋内，雾霾笼罩四周，其中冷冷阴森之气，便鬼魂见了都要绕道而行。
门外的侍卫看见姜漓来了，往四周看了看，便放行：“质子殿下稍微快些。”
“辛苦你了。”
熟稔地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侍卫手中，沉声道。
屋内薛美人坐在木床边绣一张帕子，昨晚铺了薄薄一层软垫，半夜里凉气渗骨，今日也十分不舒服。
她咳了一声，片刻，门被缓缓推开。
薛美人身子不自主颤抖了下，以为是林妃又来找她的麻烦。
林妃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她谋害五皇子的消息，从昨日她进来就没消停过，一会儿泼脏水，一会儿放毒蜘蛛，阴险歹毒，难缠得很。
看清进来的人，薛美人吃惊地瞪大眼睛：“漓儿，你怎么来了？”
姜漓抿唇，将怀中宴涟漪的令牌掏出来给她看，轻声道：“贵妃娘娘开恩，许我来看望母亲。”
薛美人愣了一下，想明白了什么，抓着姜漓的袖子，问道：“我得以保全一命，也是贵妃娘娘求的情？”
“是。”
下意识想忽略掉昨日凤栖宫门口，自己跪在她面前的狼狈模样。
“母亲此番受人冤屈，委屈些时日，儿臣一定替母亲查明真相。”
“漓儿，此事就这样到止为止，你不许查！”
事关皇嗣，背后错综复杂。
如今她已性命无忧，可姜漓独身在这宫里，仔细查起来，出了什么事，倒不如她一死了之。
“我曾经多少次教你做事不要冲动，要隐忍。”
薛美人将头撇到一边，眼中带着泪光，哽咽道：“你祖父太过刚正不阿，不然怎会被抄家，我们母子又怎会陷入姜国！”
“母亲，儿臣知错了。”
低声安慰她，“好在母亲保住命了，以后的事，有儿臣在呢。”
薛家出事前，他曾是别国皇子中最耀眼的储君，而一朝之间，辗转战场浴血奋战，如今又沦落他国为质。
如今的他，已经被逼到一条不归路上。
四周都虎视眈眈，想致他于死地，若不抗争夺权，回别国就是死路一条。
“漓儿，是母亲无能，在后宫中不受宠，不能庇护你一二…”
薛美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眼角显出皱纹来，惭愧和忧郁。
“淑贵妃说，母亲身在冷宫这些天，让微臣暂且住在凤栖宫，得以庇身。”姜漓安慰她道。
“贵妃娘娘心肠真好，对我们这般好，以后，你要好好报答人家。”薛美人十分惊讶后，又忙着劝道。
留宿过凤栖宫的人屈指可数，可为了替她庇护姜漓，开了这个先例。
“是的，母亲，”
“贵妃娘娘在替母亲查此事，有娘娘相护，儿臣不会有事。”
他又劝说道：“母亲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说出来。”
犹豫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回想起来：“那宫女是我入府邸是在外头买来的，她父母皆亡，听说亲人只有一个大伯，不想养她，想把她买到勾栏赚点钱，我看她实在可怜，便将她买下，哪里知道变成这样了。”
多年的情谊，一朝枉费。
“大伯？”姜漓神色凝重起来：“母亲可还知道他的消息？”
“哪里能知道，”
薛美人叹了口气，“自打春夏随我入了府邸，那大伯就没来寻过她。”
她轻轻笑了笑：“你与你母亲平日里帮了本宫许多，危急关头，本宫怎可能撒手不管？”
她声音轻柔，话里带了些安抚人心的力量。
可他微皱着眉，心却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能放下。
从前与她有些距离，还能压抑住心里对她的情意。
可要住进凤栖宫里，若她有朝一日发现，自己却又对她抱有那样不堪的想法，心里是不是会格外厌恶？
然而，未等他发话，宴涟漪却当他默认，仰起头，道：“质子殿下让一让，本宫还站在雨里呢。”
姜漓立刻回过神来，忙让出一条道，一旁玥彤看了他一眼。
道：“殿下今夜便回凉微宫收拾一下，搬到东边偏殿和曦殿住吧。”
他愣了一会儿，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宴涟漪回头对他笑了一笑：“若缺少什么东西，尽可以跟本宫讲。”
和曦殿内
坐在那木床上，姜漓心中还徘徊着一种梦幻之感。
屋檐外的雨势渐渐小了，耳边是点滴水清脆声响。
玥彤吩咐一众宫女打点收拾好了和曦殿，这里从未有人住过，但是四处一尘不染，空气中点了地龙银碳，白烟萦绕在身边，屋内暖气爆棚。
“质子殿下早点休息吧。”
玥彤要合上门，就被姜漓叫住。
“玥彤姑姑，”
姜漓，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道，“我何时才去给娘娘请安？”
玥彤不假思索道：“娘娘向来早晨不喜人打扰，质子殿下不必去了。”
“是。”
但转眼，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淡然笑了笑，说道：“玥彤姑姑，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我自己收拾便好。”
玥彤领着宫女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他打量着四周，明珠闪烁，连他在别国当皇子的那段日子，未曾住过这样好的宫殿，不禁心中有些忐忑。
细碎月光透过雕花窗撒下，他呆呆地站在窗前，一直等到主殿的灯一排排熄了，方才躺回那张柔软的木床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玥彤贴心地拉起了帷幕遮光，宴涟漪眯着眼看着面前忽暗的光晕，皱了眉，不耐烦地又将被子蒙上脸。
“娘娘，起来啦。”
玥彤见她醒了，伸手一拉，日光照射，室内又恢复了耀眼光亮。
“皇上今日要来凤栖宫呢。”
闻言，宴涟漪皱眉更厉害了，闷闷不乐地揉了揉眼，起身洗漱。
“对了娘娘，质子殿下在外边等一早上了。”玥彤想起此事，又补充道。
宴涟漪蓦然，眼睛瞪大了，匆匆吐出嘴中漱口的水，疑惑道：“不是叫他不用来请安吗？”
玥彤摇摇头：“质子殿下说，就在外面等着，娘娘醒来再传。”
“玥彤帮本宫梳头。”
玥彤握着梳子的手指一顿，心中升起不解。
娘娘以前不是最希望皇上来凤栖宫？如今巴不得眼不见为净。
只是一提起质子殿下，便有精神起来。
梳子顺着宴涟漪乌黑的长发划过，室内种着栀子花，空气弥漫着花香，诱人着迷。
这玉梳好像也是质子殿下送给娘娘的。
……
“诬陷你母亲的人，做事手脚很干净，涉事的宫女又被杀害，查起来甚是麻烦。”
姜漓沉默了片刻，说道：“微臣今日来，便是想请求娘娘，准许微臣入冷宫看望母亲，或许从母亲身边的贴身宫女，能问出些线索来。”
又道：“微臣会小心，不给娘娘添麻烦。”
“无妨，你去就是了，不会有麻烦。”
“本宫也惦记着薛美人，冷宫里条件简陋，一会儿你随玥彤去库房里挑些衣食所需之物，一并给薛美人送去吧。”
姜漓行礼道：“微臣谢娘娘好意。”
“不必那么拘谨？”
看出他举止间的紧张，以为他是惧怕于流传她的威名，劝道：“你一大早来，陪本宫用完膳再去吧。”
他呼吸间感受到胸腔传来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来自凤栖宫小厨房里特制的，入口即化，满香唇齿之间。
姜漓吃饭的模样，与生俱来的斯文矜贵，衣袖缓缓浮动，即便身上毫无华贵，也丝毫不显落魄。
她眼神微动，随即收回目光。
沉静的空气，弥漫在二人之间。
“这是沐婕妤送来的红枣糕，本宫吃不完，你尝尝，味道不会太甜腻，刚好。”
她从托盘中盛出一块，放到姜漓碗里。
他一愣，自己的身份怎配吃沐婕妤亲手做的糕点，下意识要推脱。
片刻的愣神，宴涟漪持着筷子的手便撞在他挡在碗边的食指上。
她的手柔软，让他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耳垂红晕浮到脸颊。
他低头一口吃下碗里的红枣糕，软糯的口感，他眸中却注视着宴涟漪的指尖。
这顿饭吃他的心神不宁，看着宴涟漪坦荡的眼神。
愈发觉得自己这念头实在是肮脏不堪，放下筷子：“娘娘，微臣去看母亲，先行一步。”
以为他太过忧心薛美人，便答应下来。
他正要走，又被宴涟漪叫住：“对了，这是本宫的令牌，冷宫的待卫看到令牌，会给你放行的，你拿着。”
冷宫的侍卫早就被他更换过，说全是自己人也不为过。
他微笑，将令牌收进怀中，微微一拜：“娘娘好意，微臣不胜感激。”
冷宫建在皇宫南北角的偏僻，姜原即位以来未曾修葺，里面的野草都有半人高。
几座木屋内，雾霾笼罩四周，其中冷冷阴森之气，便鬼魂见了都要绕道而行。
门外的侍卫看见姜漓来了，往四周看了看，便放行：“质子殿下稍微快些。”
“辛苦你了。”
熟稔地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侍卫手中，沉声道。
屋内薛美人坐在木床边绣一张帕子，昨晚铺了薄薄一层软垫，半夜里凉气渗骨，今日也十分不舒服。
她咳了一声，片刻，门被缓缓推开。
薛美人身子不自主颤抖了下，以为是林妃又来找她的麻烦。
林妃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她谋害五皇子的消息，从昨日她进来就没消停过，一会儿泼脏水，一会儿放毒蜘蛛，阴险歹毒，难缠得很。
看清进来的人，薛美人吃惊地瞪大眼睛：“漓儿，你怎么来了？”
姜漓抿唇，将怀中宴涟漪的令牌掏出来给她看，轻声道：“贵妃娘娘开恩，许我来看望母亲。”
薛美人愣了一下，想明白了什么，抓着姜漓的袖子，问道：“我得以保全一命，也是贵妃娘娘求的情？”
“是。”
下意识想忽略掉昨日凤栖宫门口，自己跪在她面前的狼狈模样。
“母亲此番受人冤屈，委屈些时日，儿臣一定替母亲查明真相。”
“漓儿，此事就这样到止为止，你不许查！”
事关皇嗣，背后错综复杂。
如今她已性命无忧，可姜漓独身在这宫里，仔细查起来，出了什么事，倒不如她一死了之。
“我曾经多少次教你做事不要冲动，要隐忍。”
薛美人将头撇到一边，眼中带着泪光，哽咽道：“你祖父太过刚正不阿，不然怎会被抄家，我们母子又怎会陷入姜国！”
“母亲，儿臣知错了。”
低声安慰她，“好在母亲保住命了，以后的事，有儿臣在呢。”
薛家出事前，他曾是别国皇子中最耀眼的储君，而一朝之间，辗转战场浴血奋战，如今又沦落他国为质。
如今的他，已经被逼到一条不归路上。
四周都虎视眈眈，想致他于死地，若不抗争夺权，回别国就是死路一条。
“漓儿，是母亲无能，在后宫中不受宠，不能庇护你一二…”
薛美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眼角显出皱纹来，惭愧和忧郁。
“淑贵妃说，母亲身在冷宫这些天，让微臣暂且住在凤栖宫，得以庇身。”姜漓安慰她道。
“贵妃娘娘心肠真好，对我们这般好，以后，你要好好报答人家。”薛美人十分惊讶后，又忙着劝道。
留宿过凤栖宫的人屈指可数，可为了替她庇护姜漓，开了这个先例。
“是的，母亲，”
“贵妃娘娘在替母亲查此事，有娘娘相护，儿臣不会有事。”
他又劝说道：“母亲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说出来。”
犹豫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回想起来：“那宫女是我入府邸是在外头买来的，她父母皆亡，听说亲人只有一个大伯，不想养她，想把她买到勾栏赚点钱，我看她实在可怜，便将她买下，哪里知道变成这样了。”
多年的情谊，一朝枉费。
“大伯？”姜漓神色凝重起来：“母亲可还知道他的消息？”
“哪里能知道，”
薛美人叹了口气，“自打春夏随我入了府邸，那大伯就没来寻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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