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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又来做什么?”玥彤似乎有些不耐,眉心皱起来。

    “玥彤姑姑,”阿七讪讪笑了笑,答道:“皇上差在下来此,过问凤栖宫的生活用度,可有不便之处?”

    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一眼:“养心殿不缺下人,你一届武夫,怎懂得这些?”

    阿七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挂着笑着站在原处。

    见他这副局促的模样,玥彤终是叹了口气:“此刻没有时间,娘娘要去趟养心殿,晚些你再来寻我罢。”

    阿七连连应“是”,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皇上今日似乎不大高兴,方才我来时,见数道军令传去,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知道了,我劝娘娘晚些再去,”玥彤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想着不白拿他的消息,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你随我来。”

    玥彤住的那排厢房离主殿很近,许是经常洒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栀子花的清香,远远袭来,只是迈入其中,便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前些日子我在东郊那买的。”

    打开床头的抽屉,将手中之物往纪桑手心一放,赫然是一把雕饰繁琐的短剑,其上镶嵌珠宝,熠熠生辉,哪怕还未出鞘,亦能觉察出其下的锋芒。

    “当时本来想送给我家参军的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过仔细想来,此物还是在你手中最有用处。”玥彤的声音不卑不亢,亦不许人推拒。

    那短剑落在阿七手中,烧得几乎发烫。

    他低头看了看那剑,又抬头注视着玥彤的容颜,脸上霎时泛起红晕来。

    “谢过玥彤姑姑。”

    阿七嘴角的笑意险些掩不住,忙不迭将那短剑收好,临走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宴涟漪到养心殿外时,夜色已沉沉掩下来。

    她独自一人,在离主殿很近的东暖阁歇脚等候,张德将温热的茶水端上来:“皇上在与几位大臣议政。”

    宴涟漪点点头:“本宫候着便是。”

    张德行了礼,便阖上门出去了。

    茶杯方触到宴涟漪嘴唇,忽然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随之传来的是姜漓的怒喝。

    “简直荒谬!”他声音显然蕴了怒气,只是远远听见,便觉着脊背生寒。

    “朕给你们这么些时日,你们便想出苛减军费这一条举措?”

    “从前姜国为何战事溃败,不御外敌,你们心里当真不清楚吗?”

    声音不算大,可短短几句仍令人心尖不由得发颤。

    宴涟漪伫立在窗边,朝外望去,养心殿内烛火璀璨,那正殿处琉璃瓦的单檐歇山顶和一道道暗红的朱漆门,不知捆住了多少代帝王和芸芸众生。

    姜漓在人前与在她面前,似乎大为不同。

    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脚下踏过无数尸山血海,方将世间权力集于一身,随意的一个眼神和话语,便轻易能置人于死地。

    从前嫁与姜原,她无时无刻不谨记着自己身为后妃,恪守规矩。

    可如今,许是姜漓在她面前姿态太过伏低,她总是会忘记身外之物,分明是不被容许的身份,却仿佛他们才是世间最平凡的夫妻,将要随着悠长的时光白头偕老。

    正殿内似乎有人低声说了什么,随后,室内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张德才从主殿出来,召宴涟漪进去。

    她脚步很轻,一路穿过屏风背后通往正殿的小门,隐约听见脚步和交谈声。

    宴涟漪偏头透过那围墙的缝隙望去,远远看见几个身穿朝服的大臣,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他们三两成群聚在一堆,唯独落下一个身形年轻的男子在最后,似乎与那一团窃窃私语声分隔开。

    临入正殿的一刹那,宴涟漪辨认出那男子的脸孔,清俊温和,正是从前那萍水相逢的沈时。

    她未多想,迈步过了门槛,忽的一个折子从高台之上抛出,“砰”的一声砸落在她脚边。

    宴涟漪闪身得快,只是轻微磕碰,却还是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座之人却比她更为着急,三两步便从那宝座上跌跌撞撞走下来,在她身前驻足。

    “你来了?”姜漓没料到她来得这样快,脸上的怒气还未消退,神色却显露出几分慌乱。

    他蹲下身去,手指抚在宴涟漪脚腕处轻轻揉了揉,眉眼间含着歉意,问道:“涟儿,疼吗?”

    “不疼,”宴涟漪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依然不放心,小心搀着她到榻上坐下。

    “怎么突然来寻我了,”他语气已全然温和下去,带着温热的气息荡在耳边,“我每日都会去凤栖宫看你,无需如此劳顿。”

    她掏出那本未央宫里寻来的册子,递到姜漓跟前,轻声道:“子煜,我想给你看这个。”

    他接过,打量了两眼,眸色骤然沉了下去,似乎了然其中不同寻常之处,读了好一会儿才凝眉抬起头。

    “这是从未央宫寻来的,舒昭仪的遗物。”她道。

    “她所言之事,真是奇异极了,”半晌,姜漓神色有几分惊诧:“起初看上去像是一派胡言,可其中有些器具用度,乃至礼仪规矩我都曾于外邦或古书中有所见闻,只是全然没有其上写的那般完整详尽。”

    她点了点头,问道:“你从前可曾察觉,舒昭仪此人属实有些怪。”

    “她来历绝不简单,当时我也曾暗中查过,只是毫无消息,此人的出现,就像凭空而来一般。”

    说完,两个人都不做声,视线齐齐落在那册子上。

    “此事我会慎重考虑,若能有施行之法,必将大利民生,”他神情凝重,将册子收入袖口,声音顿了一下,将宴涟漪揽入臂弯,温声道:“涟儿既然来了,陪我用完晚膳再走可好?”

    “在这儿?”她愣了一下,并未推拒,扬起笑来:“托你的面子,我要有口福了。”

    他正要起身,不远处那摔落在地面上的折子却异样的硌眼,他走上前将其捡起,又回眸望着宴涟漪的面容。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中似乎有些无措,声音压的低:“我今日脾气不大好,令你受惊了。”

    “无妨,”宴涟漪不解他为何连此等都小事反复与她致歉。

    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子煜,你若是有什么不悦之事,可否与我言说?”

    知晓自己犯了妄议朝政的规矩,绛唇微微抿着,烛光涂抹其上,嫣如丹果。

    少顷,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流年不利,北边起了寒潮,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他并非介意宴涟漪插手朝政,只是不愿将时局的艰辛告知她听,似乎民生困苦,亦有他的一份失职。

    “人口迁移,乃至户籍管理都是一项大工程,除此之外,开仓赈济更为艰难,朝中官员腐败,批下去的银子粮食层层苛减,到流民手中几乎所剩无几,可若要将其黑暗之处连根拔起,恐怕又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有甚者,说我残忍暴戾,为了夺权手段不正,触犯了天意,”他轻笑了一声,不屑道:“钦天监劝我祭祀祈福的折子不知上了多少本,这种虚妄之谈,我看见就心烦。”

    “子煜,这并不是你的错。”

    她站起身来,徐徐走向他,直到二人之间不过半步的间隙,才仰起头来。

    “你即位以来,推行新政,清除弊病,百姓都看在眼里,哪怕是我在东郊那段日子,也鲜少听见怨言。”

    凝视着宴涟漪眼中闪动的清澈的光,心头似乎有些松动,身子微微压低,将她罩在怀中。

    “我知道。”

    他声音有些含糊,“可我若充耳不闻,不知多少家庭要挨饿受冻流落街头,最终闹到妻离子散,无家可归。”

    “或许因我曾受过此等心情,如今……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的头抵在宴涟漪肩窝,男子高大的身形几乎遮挡了所有光线,他身上带着体温的清冽气息隔着宽大的衣袍,丝丝缕缕涌入她鼻尖。

    “朝中亦有心怀社稷,为民请命之人,你尽力而为便是。”

    宴涟漪的手臂轻轻举起,随后置于他宽阔的背后,他没有多言,可她似乎能清楚地察觉到他身上压抑的沉重与疲惫。

    他向来是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抗着辛苦的。

    “这皇位似乎并不令你快乐,”良久,她轻声道:“世间各人自有命数,你无需将其当做负担。”

    离经叛道的劝谏之言,难得从她口中说出,姜漓的眉眼间渐渐浮起释怀的神情,低语道:“不过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他这副故作轻松的模样,落在她眼中,却令她眼眶蓦然红了。

    她深知姜漓一路走来失去了太多,命途多舛,那些人仗着身居高位,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鞭笞下一道道伤疤。

    他身上背负的苦楚,哪怕她只是回想半点,心中也像被狠狠揪住一般生疼。

    他本该如她梦中所见,夺得权位之后,变成那阴鸷狠厉的角色,他亦可以同姜原一样,撒手不管放任自流,只享受那九五之尊鼎盛的权威,沉浸于幻乐之中。

    可如今,他心中却依然怀着赤子之心,竭尽所能,如盛日光辉般守着这万里江山平安无虞。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从前我总会想,为何要出生在皇家,生来便面对永无休止的斗争,为何他人总能万事顺遂,而灾厄偏偏要落在我头上。”

    “不过如今我大抵明白了,”轻轻用力,将宴涟漪揽得更紧,他呼吸的热气倾洒在她脖颈间。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手拭去宴涟漪眼眶中跌落的晶莹的泪。

    “这命运无常,祸福自有天意,许是那些代价,令我这些年攒了太多运气,才得以遇见你。”

    他的眼眸中满是柔情,总是笼罩其中的阴霾似乎一瞬间消散开,只剩下明亮清澈的光晕,灼灼望着她。

    随着他话音消散,宴涟漪心中某个柔软之处倏地化开,她伸手勾上他的脖子,仰起头道:“子煜,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论往后遇到什么,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

    片刻后,她微微踮起脚,微凉且柔软的唇轻轻覆上来。

    养心殿内熊熊燃烧的烛火亮得刺眼,明晃晃的光晕令姜漓的心跳似乎骤然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