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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程伊大婚开府治事 隆州国策与民休息

    四月二十八日,程伊登坛受封。

    程伊端着圣旨走上坛去,祭拜天地后命近侍宣读令旨:臣本小吏,受天子之命,驻守隆州。今蒙天子洪恩,委臣以大任,自认为难以承受爵位之重,难免辜负了圣上的信任和隆州百姓的期望。幸臣手下文臣武将能事者多。即日,封赵天风为左将军,兼隆州兵曹之职,领宝兴郡守。赛集广为右将军。劼雒为尚书令。葛罗峰为安南将军,领隆昌郡尉。以王墨为隆州簿曹,领京山郡守。以上官呈为隆昌郡守。有如此贤臣良将,臣定当兢兢业业,与众大臣共同守卫边疆,以全圣德。

    北地王正在王府里练习射箭,忽然小卒来报:“报!程伊在隆昌郡登坛受封。私自开府治事。以劼雒为尚书令,赵天风为左将军,大赦隆州”。北地王听后把手中的弓一下子撅成两半,“去,拿近几天的邸报来看”,“诺”,小卒去取来几份邸报,其中就有皇帝封程伊为宁河亭侯的旨意。

    北地王正看着,郭平赶来说,“大王别看了,就算没有恒海王送去的那张圣旨,程伊也会自立为隆州牧的,也必然会开府治事。所以圣旨里没有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北地王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起兵讨伐他?!”,郭平说,“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恒海王送给程伊的圣旨就是起到挑起大王与程伊之间连年征战的作用的,这样西北便无暇顾及海边,坐视他恒海王发展壮大”。北地王冷静下来后,“程伊这个畜生!孤就忍你这一回!”。郭平听到北地王这么说,紧张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下来,“程伊现在有三个郡,实力已经有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守住普格郡。恒海王封程伊为宁河亭侯也就是在暗示他去攻取隆州最后一个郡,普格郡。程伊年轻,希望他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轻启战端,这对我西北局势大为不利”。北地王问道:“如果程伊真的出兵了呢?”,郭平叹了一口气,“若如此则大王可起倾国之兵剿灭程伊,恢复隆州”,郭平捋了捋胡须说道,“出兵往往都是‘义’者胜。程伊刚刚占有三郡如果就贪图普格郡,急功近利这个词能准确地评价他了。他不以‘义’出兵而以‘利’出兵,必败无疑”。北地王点了点头,突然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些尴尬。

    五月十日,程伊入主隆州牧府。同一天,程伊和高周彤大婚。

    这天高周彤内穿长袖红衣,外罩大红色金丝纻罗垫肩长礼服,红色衬映着她精致的五官,更显气色红润。头戴纯金侯冠,乌黑的头发挽到后面,戴着四只金镶玉钗,钗子的穗子垂下都是一样大小的珍珠。

    周彤小姐是越州人,越州产玉,越州人也普遍喜欢白色和翠绿色。即使是结婚这天周彤小姐也依然带着绿色的饰物——镯子。她戴的镯子是冰种的翠,白中透亮,亮中有一股一股的灰绿,如同绿色的墨滴进清水里,上等极品。

    程伊十八岁了,个子比刚来隆州的时候更高了。隆昌浣衣局为程伊大婚赶制了一件新官服。这件官服是侯爵品级,黑色为底,襟领袖口都是红色,戴黑色官帽,簪子穿过帽子,一寸宽的红色条纹围绕帽子一周,簪子左右挂着缨,垂到两边。

    二人依次参拜天地,程伊的宗庙,由于程伊没有父母,只是有一位伯父从隆州赶来,二人参拜了伯父。

    夫妻对拜后,程伊和周彤为到场的客人们斟酒。都斟满了,程伊为周彤斟了一杯酒,周彤也为程伊斟了一杯酒,程伊说道:“我年纪小,隆州事物还需要大家来维持。今日大喜,感谢诸为前来捧场,周彤小姐……”,台下云歌打断了程伊的话语,“现在应该叫州牧夫人了吧”,大家都笑了起来,程伊接着说,“没错,我的夫人嘛,你们有些人之前见过,现在正式当我的家了,哈哈,而我们要当隆州的家,不容易啊,我们这里先谢诸位的扶持了”,程伊、周彤二人各自端起黄金的酒杯一饮而尽。

    夜里,宾客都散去了。脱去宽袍大袖,摘掉笨重的冠冕,程伊和周彤躺在床上。

    周彤躺在程伊的怀中说,“你看我的眼睛”,程伊捧起周彤娇小的脸蛋说,“很美啊,怎么了”,周彤说,“你说我的眼睛算不算慧眼”,程伊没听明白,周彤笑着说,“你十二三岁的时候我就看出你有王侯之变”。

    程伊一下子明白了,笑道,“那你可看错人了”,“为什么这么说?”,“孤怎么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亭侯,县侯我也不稀罕,当就当最大的!”,周彤说,“那谁是最大的呀?”,“那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也是最孤独的人,你愿意陪我一起孤独吗?”,周彤仰着头看着程伊说,“过程也是非常孤独的,你想好了就行,我奉陪!”。程伊低着头,头抵在周彤的额头上说,“那,州牧夫人,你先把今年的赏银准备一下,我明天点数发给功臣们”,周彤小声地说,“啊?这就管我要银子啊,没有!”,程伊突然挠周彤的痒痒肉,周彤笑得合不拢嘴,“我没有啊,我真没有哈哈哈”。

    程伊转而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多天我都在想,是萌城太坚固了还是我们防守得太好了,赵将军一万精兵硬是没有拿下”,周彤皱着眉头说道,“一提起这事儿我就紧张,萌城只要被攻破了,我们别说在这躺着,地下都没有我们俩躺着的地方”。程伊一把抱住周彤,“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唉,老天既然选择让我们留下,我们就得真正做点顺天应人的事”,周彤说道,“上报天恩,下顺民意吧”。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程伊和高周彤洞房花烛之时,年近七旬的司隶校尉病逝。其长子法儒远继任。

    按照晏国的祖制,除天子册封的王、公、侯、伯世袭爵位之外,其余爵位,官位都是朝廷委任,不允许世袭的。现在天下大乱,国主迁移,司隶校尉不可能将他的地盘拱手送人,所以他的长子继承也是情理之中。

    永延二年十月十三日下午,司州资中县外城,一大群人正在修补城墙。

    “哎哎哎!我说,你特么在这磨蹭什么呢!吃饭的时候见你吃得挺快,怎么一干活就慢得像王八似的”,一位军官在骂一名搬石头搬得慢的工人。

    人群中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壮汉,他干活麻利,力气也大,他身旁有一位和他差不多高但明显比他瘦很多的人。他小声对壮汉说,“哎,大哥,我说你不用这么卖力,这里干一天才给十文钱,隆州那边有给十五文的”,他指了指身边的几位弟兄说,“他们和我都打探好了,只要有机会我们都逃走,你也跟我们走吧”。那位壮汉依然卖力地砸着石头,“我不信,两地没隔上几十里路,竟能差这么多,你们休想骗我”。

    “哎呦,大哥!你不知道,隆州换了新主人啦。程大老爷亲自定的,蓝榜上写着呢:修城服役者每日十五文,你爱信不信”。

    夜里这几位包括那位壮汉都逃走了,逃到了宝兴郡北部的红岗县,红岗县也在加修城墙。

    这几位走到报名处,书录官说,“你们几个先去搬运石头吧,干一个时辰,长官会定谁留下谁滚蛋,留下的按一整天算工钱,每天十五文,管饭管住”,这几位高兴地干活去了,尤其是那个壮汉,干得特别起劲,很引人注目。

    正巧苏云歌来红岗巡视城防,看到那个壮汉干了那么多活依然没有疲态,只是发热了,脱掉了外套,露出一身筋肉,看着孔武有力。

    云歌正在组建他的队伍,看到那个壮汉就想了解一下,招入麾下,于是命人将那个壮汉叫了过来。

    云歌看到他一身汗水说,“你可以啊,我看你干活,再看别人都不叫干活了”,壮汉笑着擦了擦汗,“谢大人夸奖”,云歌问道,“你叫什么,哪里人啊”,壮汉说,“我叫曾吉,司州资中县人”,云歌继续问,“你家里都有谁?”,曾吉说,“有老母和妻子,两个儿子”,云歌说,“在资中吧?”,“是”,“去,接他们来,让他们入隆州户籍”,曾吉愣了一下,挠了挠头。

    云歌身后的小校说,“你别搬石头了,跟着我们云哥儿干吧”,曾吉一脸蒙,小校说,“跟着我云哥儿不委屈你”,曾吉问道,“小的斗胆请问大人是谁,让我做什么?”,云歌笑了,“告诉他我是谁”,小校一脸贱笑,回到,“诺!这位是隆州城防巡回使苏云歌苏大人,之前是北地王的西苑校尉。怎么样?不委屈你吧”,“苏大人在上,请受小的一拜”,曾吉激动地说。

    “起来吧,跟着我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军饷,主要管收编流民和外乡人入隆州军籍和户籍,你要机灵,好好干,别给我捅娄子”,云歌严肃地说。小校补充道,“还有,保护我们云哥儿的安全”,曾吉很高兴,紧跟着大声喊道,“诺!”。云歌要笑,憋住没笑出来。

    为什么会有外乡人来隆州呢?一是程伊把隆州今年的税改成十分之一,这在当时是非常少的税了。同时期北地国的税是八分之一,司州是七分之一,恒海王势力范围的渠州是五分之一。二是隆州的赋也很轻。程伊入主隆州,没有兴建园林宫殿,只是命人扩建了自己的宗庙,修补以往失修的城墙,由于宝兴郡红岗县与北地国相邻,修了一个红岗县北城的外城,而且官府给的工钱也比别的地方多。

    所以经常有从隆州各个关口进来的流民和外乡人。云歌负责把他们编入隆州军籍或者户籍。

    这天男女老幼很多人在红岗城内集合。太阳很大,云歌坐在大帐里。场地上搭了一个棚子,底下坐着他手下一个叫史宪的,是本次入籍的主管,曾吉一身军装,手拿大刀站在史宪旁边。

    第一个走过来的是一位老奶奶,史宪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到这来啊”,“回大人,老身是普格县辰乡人,前年北狄打进来,我们一家都逃来宝兴郡,听说普格郡来的也要入籍就过来了”,史宪说道,“行,你还挺明白,你家里的人都来了吗?”,“我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北狄来犯那年两个女儿下落不明,儿子被抓去打仗了,也没回来”,说着老奶奶哭了起来。史宪说,“你家里就剩你一个了,给你入军籍吧,给军士们洗衣做饭,每月有一两银子的军饷,去吧”,“谢大人”,老奶奶哭着离开了。

    第二个过来的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史宪问,“你怎么那么瘦啊,哪里人,为什么到这来啊”,男孩说,“我是讨饭的,常年在隆昌郡西充县讨饭”。史宪说,“花子啊,给你入军籍,暂时先修城墙,一年就壮实了,下一个!”。

    第三个过来的是一大家人,大包小裹,推车抱孩子的,史宪还是老问题,“哪里人,为什么到这来啊”,其中一个带遮阳草帽,皮肤黝黑的男的说,“俺家是天全县的,那里总打仗,日子过不安稳,我们全家都过来了”,史宪哂笑了一声说,“隆州的仗打得少了?这三年也没停过啊”,那男的说,“本来我们准备在司州就安家了,听说隆州赋税少,这就多走了几步来到这了”,史宪又笑了,“你们这几步走的可挺远啊,几口人啊家里”,那男的说,“俺家人都在这了,一共十九口人,还有一头牛,牛没带来,出城的时候让关口给扣下了,咱这给发牛不发?”,史宪点着人头,确定是十九口人,说道,“美得你!给你们入户籍,按人头分地,当然了,也可以少要一些地。分得的地按市价收你们钱。今年交不齐也可以明年再交,今年大赦天下,明年年末交齐就行”,“哎哎,明白了大人”,“下一个!”。

    这次走来的是一伙人,史宪问,“你们六个是一起的啊?”,其中为首的作着揖说,“是,大人,我们是从资中县逃过来的,我们可不可以不充军啊,我们的老婆孩子都在资中县,还指望我们寄钱回家呢,我们万一战死了,她们也活不了了”。史宪食指朝着曾吉勾了几下,曾吉俯身听史宪说,“这种情况比较多,老百姓还是不想充军的多,你就让他们去屯田,屯田的文书你不是看过吗,写得很详细,跟他们说清楚,愿意去就让他们去”,曾吉点了点头。史宪对那六个人说,“不想充军也行,去屯田。前年是在雒城,今年在乐至,反正哪里有活你们就得去,税是二分之一,比较辛苦,愿意去吗?”。

    六人想了想,为首的说,“愿意愿意,不用打仗就行”,史宪说,“屯田的是田户又不是军户,不打仗,不过当兵是有军饷的,可比你们这个活挣得多,没有战事的时候就是训练,也没有这个活辛苦”,为首的笑着说,“我们就想着安稳过日子,辛苦点算什么,一场战事下来死多少人啊”,史宪点着头说,“下一个!”。

    曾吉则跟着六位老哥去到了旁边屯田的报名处。六位正在依次报自己的名字,曾吉在一旁问道,“哎老哥,资中县抓壮丁呢吗?”,其中一位满脸褶皱的老哥说道,“哪是资中县啊,我听说全司州都在戒严,抓丁呢”。曾吉觉得这是一件大事,扭头就跑到云歌的大帐里对云歌说了。云歌说,“你小子行啊,看起来憨憨的,脑子灵啊,我这就去见小劼哥,回头我赏你点什么”。

    劼雒在州牧府的衙门办公,侍者报云歌来了,劼雒边写字边说,“请进来”。

    云歌进入衙门的大门,走过前廊到大堂,又从大堂的左侧绕到后面穿过一个大院,两侧的厢房应该是临时接纳案子有关人的地方和衙门差役兵丁住的地方,终于走到了大院的后门,出去就看到一个两层楼,牌匾上写着:“公生明”。云歌手扶着佩刀使其不左右乱晃,看门的左右两个侍卫给云歌行军礼。

    云歌迈步进入楼中,只见一张极长且宽大的红木桌子后,劼雒正在刷刷点点,批阅着公文。劼雒背后的墙上画的是一只下山虎,画两边有联,右边写的是:“尔俸尔禄民膏民脂”,左边写的是:“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劼雒身穿三品官服,以黑为底,襟领袖口都是蓝色,戴纯黑色官帽,不怒自威。云歌看到这个场景不禁感慨:“果然啊,烧死的是麻雀,烧不死的是凤凰!”。劼雒写完手里的几个字,将毛笔放到笔架上,起身笑着说,“胡说些什么,来,到后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