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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老当益壮杨列登场 曹掾设计收服满海

    州牧府后堂,卧榻上两张床桌并在一起,劼雒和云歌对面而坐,侍者正来上茶。

    云歌汇报自己最近听到的消息,“几个月前司隶校尉病逝了,而我最近听到从资中逃过来的人说,好像全司州都在戒严,疯狂扩军,我琢磨着这俩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啊?”。

    劼雒想起了他在京直道驿站和张启的谈话。劼雒说,“司州要脱离北地王了”。云歌非常惊讶,“啊?!那司州会跟谁联盟?他不怕北地王出兵攻打吗?”。

    劼雒说,“现任司隶校尉叫法珲,字儒远,二十出头,唉!书生意气啊”,“切,什么意气,北地王那样的人谁愿意跟着他?早脱离早好”,云歌不屑地说道。

    劼雒下榻起身,指着墙上的地图严肃地说道,“来云歌,你看”,云歌走到墙壁边看着地图上劼雒指出的位置——渠州遂宁郡天全县,“天全县的京直道可以直通皇城,皇城旁边就是司州府。北地王占着天全县,其南方一马平川,想进攻司州易如反掌,你觉得刚刚接任的法大人有多少把握能抵抗得住刘勉的大军?”。云歌指向遂宁郡说,“那,遂宁还有恒海王的军队和他刘勉对垒呢,北地王敢倾巢出动吗?”,云歌又说了一些别的,劼雒听着云歌的思路心里不禁佩服他越来越会思考了,笑着说,“那他不敢,同样的上善郡也看着遂宁郡的一举一动呢,你遂宁也不敢冒然出兵”,云歌马上就说,“哦!对对对,我忘了上善郡也听北地王的”。

    劼雒眼神坚定地说,“司州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准备呢。我们要和司州取得联系,唇亡则齿寒,如果北地王真的攻打司州,我们要帮!”。

    进入州牧府衙门,走过前廊到大堂,从大堂的右侧绕到后面穿过一个大院就是隆州牧的前堂,众官员依次而坐,程伊和他们正在商讨国策。

    王墨最后一个发言,“‘其政闷闷,其民淳淳’,我想我们的政令不要频繁地下达,律法也应该简单,实用。隆州百姓刚经历战乱,不为才是有为”。

    程伊总结了前面几位的发言说道,“你们说的我大部分认同,国家刚刚成立,与民休息是最合适的政策。不过我们也要考虑到我们周围,北地不用提了,随时都可能大军压境。司州和越州也对我们虎视眈眈。无论如何不加强军备是不行的”,赵天风说,“我的本部三千已经在隆昌郡东部各县布防,对越州的防御暂时没有问题”。葛罗峰对天风说,“我们隆州的三万主力驻扎在宁南县,北地或司州有战事都能及时接应到位”,赵天风点了点头说,“不知道云歌那边的军籍收纳了多少人,我想让那些新兵即日开始训练,眼下形势万变,早练一日,有战事了就能早上战场一日”,程伊赞同了赵天风的建议。

    座次比较靠末位处有一位白发老者,他虽然白发苍苍,但仍然整束带冠,瘦得脸上颧骨突出,一双老眼满是褶皱却又十分有神。这位就是越州士人杨列,字永泰。老人一身深灰色暗黄绸缎襟的官服,起身做长揖,老人很瘦,胳膊上宽大的官服抖来抖去,“微臣有话要说”。

    程伊连忙高兴地说,“好哇,孤就等着你说话呢,哎,你说话之前先介绍一下你自己,让不知道的认识认识”。

    “诺。鄙人杨永泰,越州绵江人士,来到州牧府不久,有礼数没有尽到的还请程大人和各位同僚海涵。各位同僚中肯定有些人有这样的疑问,越州民殷国富,我,为何来此啊?鄙人是先解答了诸公的疑问,而后再说鄙人要说的话”。杨永泰把袖子褪到胳膊肘后,手舞足蹈地说,“人言:长袖善舞。我与诸公也均有长袖,呵呵,可只能是侍奉君主,不能翩翩起舞。越州,歌乐升平,天下人都说此地是用武之地,在鄙人看来不堪一击。原因有三:其一,越州之所以闻名天下多赖越州士人遍布朝野,是越州士人多,并不代表越州强盛。说句不恭敬的话,郁江女人也为越州的扬名立下了汗马功劳”,说到这堂内已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大家看杨永泰又接着说了,也都陆续压言,听老先生接着讲。“其二,朝野上下都说越州强大,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越州富庶,每年的税收都是各州之最。而据鄙人所知,越州的军事力量并不强大,孙子曰:‘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越州不得道,不占天时地利,又无名将,此无主之地,何谈强大?!”。

    此时的程伊非常渴望杨永泰继续快速的说下去,因为杨永泰说的正是他心中想的,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他也不想自己说出来,他更没有想到这个老头竟然在此时把这些说了出来。

    “其三,其主非成大事之人。越州牧此人,超然洒脱,诗词字画均有建树,我看过他画的画眉鸟,活灵活现,跃然纸上,然则君主可以以此席卷天下乎?不可!有此三弊,吾知其必败,故而来投”。

    杨永泰虽然是在说他离开越州来到隆州的原因,实际上间接给了隆州官员一个信号,越州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强,它也有短板,也是可以考虑拿下的。不过程伊从没有说要对外用兵,更没有说要吞并越州,整个会议又都是在商讨治国安邦的策略,大家也都没往这个话题上发言。

    程伊等了一会,于是说,“这回大家知道了老先生的来历了,现在请老先生说事吧”。

    杨永泰诺了一声继续说,“汉高祖一统宇内只用了沛县的班底,坐天下也是用萧何,曹参为丞相,二人也都是沛县人。可见治大国,一县之人才足矣。‘十室之内必有忠信’,治国必用人去治,我隆州三郡六十八县中就有忠信之人,愿宁河侯不弃鄙贱,唯才是举”。

    程伊之前半躺在正位上,听到这话他坐正了说道,“杨先生,眼下宝兴郡有很多职位空缺,您可以帮我选拔一些人才来用”。“诺”。

    会议散去,杨永泰坐着轿子离开,还没到家,宣读令旨的侍卫就赶上来了,杨永泰从轿子里出来跪着听旨,四个抬轿子的也跟着跪下,“着杨列为隆州曹掾,凡充任隆州地方官员均由曹掾曹属一体选拔”。

    今天云歌没什么事,就跟着劼雒回家住。路上云歌问,“这曹掾是什么官儿啊?”,劼雒反问道,“你不是读书了吗?你知道谁是曹掾?”,云歌想了半天,挠了挠头,含糊的说道,“蒋琬是吧?”,劼雒看向云歌,“可以啊,他是。蜀汉国后主刘禅即位,给了诸葛亮开府治事的权利,诸葛亮就辟蒋琬为东曹掾”。

    云歌皱着眉头又问,“我一直不太明白开府的意思,你给我讲讲呗”,劼雒耐心地说道,“开府一般是说丞相或者王公可以拥有自己的独立办事机构。比如太尉就可以有兵曹掾,丞相府就可以有东曹掾、西曹掾。府里的正职是曹掾,副职就叫曹属了。我家主子现在是宁河亭侯,照例不应开府,可是天下混乱如此,谁又真的遵守规矩呢”,云歌听着劼雒的话笑出怪声说,“呦呦呦,我家主子,原来你是个奴才啊……哈哈”,劼雒上前想踢云歌一脚,云歌早有防备躲得远远的。

    劼雒眨了眨眼睛说,“你回来,你明天得去一趟杨列那里”,“他都七十多了,我爷爷活着也才五十多,不去不去,去那儿做什么”,云歌一个劲摇头。劼雒严肃着脸说,“我说话不好使是吗?”,云歌笑嘻嘻的回来抱着劼雒的左胳膊说,“得,我怕了你还不成吗?其实我主要不是怕你,我是怕你家主子”,劼雒哭笑不得的,只好左手拽住云歌,右手对其一顿猛打,云歌拼命求饶。

    劼雒的新家就是原郡国沈泉的房子。二人迈步进入,云歌说,“我小劼哥既然住了郡国住的大房子就应该升任郡国呀,程大人为啥只给了你中郎将的位置啊?”,劼雒拍了拍云歌的肩膀说道,“委任官吏这件事不是点石成金那么随意,大家都看着呢。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大的官,我还真怕干不好。而且一州的人才有多少啊,怎么可能那个位置一定我呢?”,云歌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说道,“噢!!!程大人虽然让你当四品的中郎将,却让你穿三品的官服,我明白了,这是明摆着的,碍于亲疏关系,先不给你名位,但让你实领其事,以后直接给你个天大的官儿当”。劼雒笑了,“但愿如此吧”。

    第二天,云歌奉命带满海去见杨列。云歌带着满海来到州牧府曹掾办事的院子,让满海在厢房等待,自己先去找杨列。

    杨列此时正穿着单衣在草地上练五禽戏,云歌看到后有些看不懂,但出于礼貌没有打扰老先生,在一旁静静的等待。下人们见云歌等得久了便上前提醒杨老先生,先生一回头看见云歌,云歌喊了一句,“杨老起来的挺早啊”就径直走了过去。

    杨列不一会儿就收回身法,转身面向云歌,看了看他穿着的碧波水纹绿锦绣长袍外罩细绒棉布衣服说道,“这位大人应该就是城防巡回使苏云歌苏大人吧”。云歌内心很惊讶,因为这个老家伙才到隆州不久,竟然连他这个没什么名气的人都认识,心里嘀咕:程伊是会用人啊,这样对大家都了如指掌的人真适合做选拔人才这个差事。

    二人在庭院里,隔着茶桌坐在两把椅子上,侍者上茶。

    杨列看到云歌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顺着他的话说道,“老夫每日都是寅时末刻起床,读书、品茶、练功”。云歌满脸敬畏地说,“您为什么起这么早啊?”,杨列端起一杯茶来反问道,“苏大人,您知道这是什么茶吗?”,云歌也端起他面前的茶看了看,喝了一口,咋么咋么滋味说,“不知道,请杨老赐教”。

    杨列说道,“这是越州的青神绿茶,青神县特产这种去火又润肝肺的茗茶”,云歌说道,“这茶的确好喝,刚到嘴边就能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杨列说,“这股清香是木之香,茶生于树,得木之魂;铁锅翻炒,得金之气;温火烘焙,得火之神;陶瓷载之,得土之意;热水沏泡,得水之韵。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老夫在越州待了几十年,年轻时喜欢女人、车马、华服,老了爱闲居幽静之地,和道友们下下棋,喝喝茶,登山渡水,乐在其中”,说着,杨列满是褶皱的眼睛中满满的都是回忆,“人一生能有多少天呢?而每一天只能欣赏一次朝霞,一次夜幕,睡去了,醒来的朝霞就是第二天的朝霞了。繁华世界存在了几千年,但人的一生却匆匆而过,我怎么忍心把时间都睡过去了呢”。

    云歌听着,愣了神,呆坐在座位上。杨列见状说道,“苏大人来不会是专程听我瞎说的吧”,云歌这才回过神,“没有没有,大人境界登峰造极,岂是我等小辈能企及的,哦,我来是给您推荐一人,满海”,杨列说道,“难道是原孔睿手下的谋士满海?”,“正是,他之前在孔睿帐下多有奇谋,程大人让我推荐给您,要紧的是这个人不是很愿意归降程大人,您看看有什么办法让他……”,云歌介绍完满海的情况,杨列说,“既然是程大人亲自安排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歌到厢房叫满海去见杨曹掾。

    满海迈步进正堂,杨列看他身长七尺,身穿浅黄色棉麻素衣,头发束起来带着冠,五缕胡须非常漂亮。杨列一眼看去就知道此人一定不流于俗,刚正不阿。可如果不给他点厉害,他不会稍稍收敛他那颗骄傲到云端的心,于是拍惊堂木,啪一声,他抬眼看了一下杨列而后依然站在原地,眼睛看着地面。

    杨列说,“大胆,你是哪里来的,不知道规矩吗?”,满海低着头低声说,“在下不愿做官,更不愿巴结您老在您手里讨得一个差事”,杨列大声说道,“你不做官在这里做什么?”,满海回道,“是程大人安排人送我来的,在下自己并不会来这,也并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杨列笑了,摸了摸胡须说,“我不是说你在大堂之上这里,我是说你为什么在聚和楼这里!你不想来?那你为什么不走呢?反而一住就是半年”。

    满海说,“聚和楼是程大人命我住的地方,我走不了”。杨列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走不了?你是说程大人软禁你了?程大人在聚和楼广聚天下英才,谁不想进去待选,进不去是真的,你还说什么走不了,真是笑话。你不是愿意走吗?本堂现在就可以放你走,但你要把房钱饭钱结一下”,满海第二次抬头看了看杨列,杨列继续说道,“聚和楼的账单现在我这,你在聚和楼住了近六个月,平均一个月十五两银子的花销,你现在付我九十两白银,我立刻放你走人”。

    满海只得说,“在下没钱”,“没钱你住聚和楼?!我看你是没挨过打,来人,收监,限令他三日内交齐欠款,若交不齐,按大晏国律法,白吃白住者杖三十”,满海说,“圣人云:‘刑不上大夫’,你竟敢对我动刑?”,“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杨列笑了半天方才停下,“你是个什么官?你是个什么大夫?”,杨列冷冷地说道,“退堂,三日后升堂”。

    满海来之前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话来应对杨曹掾对他的招纳之词,可杨曹掾堂上说的话没有一个字让他猜到,他没有任何准备。更糟糕的是,他本想着宁死不侍奉二主,挨打甚至失去性命他都愿意,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将会受到因没有付住店钱而处罚的杖责,这太丢人了。

    在满海被关的第三天,他大喊牢头,“来人,我要见程伊!”。